请善待那些年轻的员工
2020-04-07尚春萍
尚春萍
随着2020年的到来,80后已告别叛逆的标签,开始人到中年的沉稳;90后三十而立,在原本稚嫩的脸庞上添了些许沧桑;00后正在长大,他们渴望能有更多的发声机会。流动的代际,不变的青春。改变中依然有不变。站在岁月的十字路口,不同代际年轻人所面临的困惑往往是相似的,漂泊闯荡中,青春需要安放,梦想需要呵护,身体需要归巢。时间永远不会停歇,但它会经历着每一代年轻人的日常生活,小到住房、通勤、消费,大到事业、婚姻,通过每一个片断连接,我们可以看到年轻人的奋斗与挣扎。有些时候,我们只需要善待他们一些。
他乡已成故乡
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不知不觉把他乡当成了故乡。”庚子年春节前后突发的一场疫情,让在外漂泊的樊佳佳忽然发现,自己的故乡竟像他乡一样陌生。春节前两天,回到老家,没过几天便被通知春节后延迟复工,然而,何时才能回到工作岗位上,一时间谁也不能确定。佳佳已经忘记这么长时间和父母在一起相处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些什么。仔细想想,抬头只是窗户大小的天空,小区已经禁止出入,即便可以自由出入小区,老家又怎能与工作所在地的广州相比呢?在广州,有无数家网红打卡地,周末闲来无事,可以去网红书店坐上一天,点一杯咖啡,偶尔还可以起身“撸”几下萌萌的宠物猫。在广州工作了六年,哪条街的哪家店最有特色,佳佳再熟悉不过了。如果有外地的朋友来广州旅游,佳佳就像一个活地图一样,带着朋友满城逛,朋友也说她越来越像一个地道的本地人。久而久之,佳佳也认为自己融入了这个城市,已成为这个城市的市民。
从万千城市中的一座,到实实在在的“我城”,生活、文化对年轻人与城市的互动起着不可忽视的联结作用。在中国,城市更新与青年成长有着惊人的契合之处:因为这些城市就像年轻人一样,处于生命的正在进行时,蓬勃的、开放的而又向上的。年轻人和所在的城市彼此付出,相互成就。尽管城市有着惊人的成长速度,但人与城市的互动并非全然没有记忆,从中积淀下来的便是城市文化。一座城市丰厚的文化资源,是它给予年轻人的一份厚礼。
一些年轻朋友离开居住几年的城市往往会说,他们最念念不忘的,并不是每日打卡的工作,而是尚未看完的演出,是没有听够的文化讲座,是还想再去一次的话剧小组。同样地,城市中的文化社区,也能让年轻人在面对陌生环境时,不再手足无措。城市归属感能具象化为人际关系的黏合。聪明的城市,能够创造出开放的公共空间,让年轻人消除与陌生城市的疏离感,得以坦诚、开放地交流。
跨越时间的界限,城市的历史能为年轻人提供更多归属感。卡尔维诺曾说:城市会把它的过去像手纹一样藏起来,轻易不示人。只有熟悉一座城市的过往流变,才能谈得上真正的欣赏与归属。物质越发达,人们对于精神生活的需求就越紧迫。在城市化进程不断推进的当下,什么才是年轻人对一座城市的文化归属感呢?套用马尔克斯的经典表述:多年以后,也许我已身处另一座城市。可是,每当回忆起那个生活多年之地,还是能想起萍水相逢之人带我见识瓷器之美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唯有此时,那座城市才堪称“我城”。
租房也要主宰生活
如今,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像一块块巨型磁铁,吸引着众多年轻人去那里安放青春,追逐梦想。在为梦想找到安放之地时,也要为自己寻找栖身之所,于是,租房便成为年轻人在大城市生活的常态。
在北京度过数年求学生涯之后,于芳选择留在这座城市,成了一名“北漂”。作为从小县城走出来、家境也很一般的90后,她早早就打消短期内在北京买房的“幻想”,心安理得地选择租房。
和于芳一样,很多留在大城市的年轻人,都与人合租空间有限的房子,正如这些城市拼凑着众人的梦想。尽管我们每月都需要拿出一部分工资去“供养”房东或中介,但毕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一个把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变得清晰、让生活在真正意义上开始的地方。
租房之所以能成为大城市年轻人的生活常态,一方面是因为高企的房价,让年轻人们不得不作出妥协;另一方面,也由于年轻人住房观念的转变。大城市的高房价,意味着年轻人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交完首付之后,就要开始背负房贷的压力,生活质量会随之降低,这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看到的结果。租房则为我们提供了另外一种选择——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房子,如果不喜欢现在的住处,随时可以换地儿。一些租房平台敏锐地捕捉到商机,针对不同群体推出相应的租房方案。长租公寓给租房的年轻人创造出一种类似于“家”的感觉,让他们在城市安顿下来,有了归属感。
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是属于自己的。无论是在这些大大的城市里努力打拼,还是在小小的租房里衣食就寝,不同的心态会带来不同的生活。正如王尔德所言:“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生活是单调还是多彩,其实与买房还是租房并没有太必然的联系,而在于我们拿出多少热情来为生活着色,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活本身就是一种选择。而生活的幸福感,也与所租房子的空间大小没有必然的联系,而在于我们拿出多少心思去装点。
北漂了9年的于芳,从丰台区搬到朝阳区,已经搬了六次家。每租住一处,她都要把房间从上到下清扫一番,从入住那天开始,房间就始终保持着整洁。她为自己购置了书橱,上面摆满自己喜欢的书;她还买了一个精细的梳妆台,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外表都会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还有瑜伽垫和一些简易健身器材,让自己保持健康和苗条。
像于芳一样,闯荡北京的年轻人们努力工作着,渴望能在这里扎下根,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他们也用心生活着,在租住的房子里感受生活的快乐。即便有时候不得不搬家,托着自己全部家当和小心搭建的“书房”,完成一次“迁徙”,但在波折之后,生活的边界又一次被延展,我们带着新的期待,開始新的起点。
古人云,“此心安处是吾乡”。租住的房子只是一个起点,期待着这些年轻人们大展宏图的那一天,房子虽然是租的,但却一直在主宰自己的生活。
当生活撞上了KPI
康玲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HR,同事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KPI。因为老板给她最大的任务就是考核员工KPI,对康玲来说,这也是最难的KPI。因为公司的绩效考核指标实在太细了,小到员工工位的整洁度、工服的清洁度、员工迟到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分别扣多少奖金,大到个人网页每天访问量及销售额、周访问量及销售额、月访问量及销售额……而且这些考核的内容全都由康玲一个人来负责,公司已是近百名员工的规模,996对康玲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还有一个生活上的不便,对康玲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那就是租的房子离公司的距离实在太远。清晨5点30分,她都会准时被再熟悉不过的闹钟铃声唤醒。让她出门上班的,自然是赖以为生的工作。横亘在住处与单位之间的遥远距离,却令她不得不承担这份额外的“KPI指标”,为此来去奔波。谁不想做一份活少、钱多、离家近的工作呢?可是现实不允许啊。
值得“小确幸”的是,一年下来,康玲并没有被繁重的工作打倒。年终聚餐,同龄朋友们见到康玲时,第一句话都是感慨:“万万没想到,你在工作压力这么大的公司上班,还能保持如此生动和愉悦的状态。”在人们的想象之中,仿佛“丧”就该是90后、95后职场人应有的“日常表情”,加不完的班、挨不完的训、睡不足的觉……这些小山一般的障碍都是职场“毒药”,怎么能让日子长出一丁点儿快乐的花朵儿呢?
康玲对朋友们说,她之所以还显得没被职场重担压垮,是因为她的“精神支撑系统足够丰富和庞大”。事业固然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但它亦不能全面“侵占”生活版图的全部。在工作时间内,百分百投入,做好每件事。下班之后,还有丰饶的精神花园等待着自己。
每周无论多忙,康玲都会给自己制定一系列严格的“兴趣爱好KPI”,例如每周至少在公园里夜跑两次,去逛书店一次,看新电影一部;每月看至少一部优质话剧,去打卡两个有意思的自然景致,必须常和三两个好友见面聊天,交流最近心情……制定了满满当当的“兴趣爱好KPI”,其实这和工作KPI是毫不冲突的,甚至可以互相补益。
青春大好年华里,毋庸置疑,年轻人应当在事业上全力打拼,但也不是盲目、消耗式地一通乱忙。快节奏的工作,不代表“满额的工作”。只要在白天上班时间全神贯注投入手头的事情,提高工作效率,是完全可以提早结束战斗的。许多人熬到很晚,往往因为白天时不时走神“摸鱼”,白白浪费的光阴太多了,才不得不通宵“燃烧生命”来补救损失。
一直以来,像康玲这样的“长途通勤族”“996奋斗族”,都是大城市里的独特景观。每当他们回到家乡,和那些在县城里工作的老同学聊天时,总不免要对他们的生活节奏羡艳不已。当然,康玲从来没有抱怨大城市里的生活不如小地方好。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走出家乡,来到这个可以追梦的大舞台,也知道有很多朋友羡慕她能在这个舞台上有一份事业与追求,以及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为了今天拥有的这一切美好,必然要付出代价——但是,康玲只是想对这个寄托了梦想的城市,提出一个小小的期待,期待它能给所有打拼中的年轻人多一点时间来追梦,从而不辜负这座城市带给自己的精彩。
对他们更好一点
随着新年钟声敲响,最早的90后将陆续步入而立之年。然而,即便他们30岁了,似乎还有观点认为90后是“不懂事”的一代。尤其在消费上,父辈经常以为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不存钱,将钱花在没有“意义”的享乐上。前几天,就有调查报告指出,95后“花钱更多是为了图爽图开心”。
这些全新的观念自然也给企业的用工带来了全新的挑战。孙绍伟是一家数据公司的数据员,他应聘来公司的时候,是老板亲自招他进来的。老板对这个名校毕业、一表才华的小伙子十分欣赏。顺利通过试用期后,老板打算给他加更重的担子,希望他快速成长为公司的骨干员工。然而,孙绍伟的意外离职让老板久久不能释然。
每年的七、八月份是旅游旺季,许多员工借此机会休了年假。然而这次孙绍伟想请半个月的年假。现由是他用在航空公司积累的10万里程,兑换了五星航空最新机型的往返商务舱机票,只需再支付500多元人民币的税费就可以去新西兰旅游了。这条线路往返商务舱的含税价格,如果按市场价买机票,接近4万元人民币,这显然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孙绍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因此向老板递交了辞职申请。老板实在找不到挽留他的理由,忍痛写下“同意”二字。老板想想自己,当年为了创业,抛下新婚的妻子就去外地参加竞标,至今也没有给妻子一个蜜月。“现在的年轻人啊。”除了感叹,再无其他。
父辈自有其消费观念,而他们的父母,和父母的消费观念一样存在冲突。在观念差异之外,一些细节容易被忽略。很多年轻人看似朋友圈光鲜亮丽,不是因为家里多有钱或者沉迷于无节制消费,而是因为他们懂得如何在规则内把日子过好。
无论是玩转信用卡,还是追求“车厘子自由”,在90后的眼里,以合适的方式去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新时代已经开启,在不确定因素环绕的时代,对新一年、对新生活的美好期许,应该是要把生活过好,而且要过得更好。按照网络上流行的说法,90后们已然如此“艰难”,那么,作为90后的前辈,我们为何不对他们更好一点呢?
慢就业与慢生活
据统计,大学应届毕业生慢就业占比6.99%,这给满怀招工需求的企业狠狠地泼了一盆凉水。“现在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一家企业的老板发朋友圈发泄。“慢就业”,是指一些大学生毕业后既不就业也不立即继续深造,而是暂时选择游学、旅游、支教,开阔视野,重新审视自我;或在毕业后专心复习考研;或寻找适合自己的求职方向、创业考察,慢慢考虑人生道路的现象。“慢就业”现象有别于传统的毕业即就业、升学模式。大学生“慢就业”有多种因素,如市场需求不足,所学专业和技能与市场需求不匹配;年轻人更多考虑自身的未来规划和就业质量,希望一步到位找到理想工作而不愿“将就”;渴望自主创业实现个人价值等等。这其中既有环境因素,也有主观因素。而“慢就业”能为他们提供缓冲期,使之有时间充分预估自己的工作状态和生活轨迹。
而即使一些年轻人选择了就业,他们在生活节奏上,也选择了“慢生活”。一些年轻人追求“慢生活”,大大缓解了工作上的压力和焦虑感,让大脑暂时放松,在其他柔和但不空洞的“小确幸”上得到不一样的营养补充。当你同时能协调、平衡好“快工作”与“慢生活”之间的关系时,你会发现自己的时间管理能力加强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有了很大改观,它们反过来助长了我们打拼事业的热情和劲头。
大城市年轻人的“慢生活”心境,还体现在对人生诸多广阔可能性的探索上。当我们朝九晚五打卡上下班时,周围还有一些朋友是真正“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并按照这个声音作息、前行的。在同龄人毕业季无原则投奔“世俗选项”的浪潮里,他们扭头走了另一条“非主流”却很宽阔的道路。
与前辈们相比,90后们愿意大胆尝试自己想要的生活。比如,有人去做自由摄影师,走遍天南地北,收集全世界最摄人魂魄的美景与感人至深的际遇;有人做直播网红,初衷是想让外界更多人了解自己家乡的传统文化;有人坚持在西部偏远山区支教,和淳朴天真的孩子们天天在一起,为他们带来知识,还教会他们摄影,亲自记录这片大地的美丽……多元化的人生选择,是当下年轻人的另一种“慢生活”。不管对怎样的“慢生活”心向往之,都是为了在喧扰的世界里看见纯粹的星辰,并朝着这份“独家答案”义无反顾地出发。
既然选择了大城市,就意味着选择了不同于家乡的生活。无论是披星戴月,还是“慢生活”,能在一座日新月异的美好城市里为梦想而努力,是这一代年轻人的幸运。在这条道路上,年轻人们并不吝惜于付出,也不害怕经受磨炼。但是,他们更希望付出能够投入在对社会与自我实现更有价值的事情上,更希望磨炼以挑战的形式出现,增益己所不能,同时他们也希望,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老板同事,都能给他们多一些宽容和善待,毕竟,每個人都是从这个年龄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