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问晚年的奔波生活
2020-04-06安徽胡传志
安徽|胡传志
蒙古太宗十一年(1239),元好问回到家乡忻州。这一年,元好问五十岁,正是个半老不老的尴尬年纪。安贫乐道,含饴弄孙,怡养天年,为时尚早;再仕新朝,易引物议,有损名誉,为时亦晚。元好问在这一年春节就意识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五十未全老,衰容新又新。渐稀头上发,别换镜中人。野史才张本,山堂未买邻。不成骑瘦马,还更入红尘。”(《己亥元日》)撰写金源历史的使命感,让他不可能就此高卧山林,终老故土,加上其他诸多因素,使得元好问晚年没有成为远离红尘的隐士,反而成为世俗社会中非常活跃的文人。从这一年到他去世的蒙古宪宗七年(1257),十八年间,安静地生活在家乡的年份大概只有蒙古乃马真后元年(1242)这一年,其他年份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往来于东平、真定、顺天、燕京、太原、南宫、汴京等地,最后病故于获鹿(今河北石家庄市鹿泉区)寓舍。如果说“五十未全老”,四处奔波,搜集史料,尚可理解,那么为何到六十岁、到六十五岁还一直不回家乡养老?是什么支撑着元好问老而不休?
主观上,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完成他保存金源历史与文化的心愿,继续搜集有关文献,撰写相关著作。譬如元好问在海迷失后元年(1250)去顺天府(今河北保定市)张柔府第查阅《金实录》,摘录有关卫绍王大安年间、金哀宗正大年间的相关史事,这是他编撰金朝史书直接的需求。还有尚未定稿的《中州集》《续夷坚志》,也是在这期间得以完善和补充;《中州集》获得新结识的真定路工匠都总管赵振玉的资助,正式刊行。而统观这十八年时间,元好问真正用来搜集资料的时间其实较为有限,更多的是忙于接受各方邀请,撰写各类应用性文章。
元好问交游相当广泛,上自皇亲国戚、高官权贵,下至三教九流、寻常百姓,仅降大任《元遗山交游考》《元遗山交往僧道考》《元遗山亲属考》所收人物就多达六百人左右。在金王朝灭亡前,元好问由地方进入朝廷,个人声誉不断提高,交往范围不断扩大,交往对象以文人士大夫、各界名流居多,其中不乏一些蒙古军政权要。元好问与很多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此,在他回到家乡之后,很快就接到许多邀请,其中以东平严忠济和燕京耶律楚材、耶律铸父子的邀请最为突出。
蒙古太宗十二年(1240)四月,东平万户侯严实去世,五月,冠氏帅赵天锡去世。八月,严实之子严忠济邀请元好问去东平(今山东东平县),为其父撰写神道碑。元好问在羁管聊城和移居冠氏期间,曾得到严氏父子和赵天锡的优待,如今受此邀请,既能撰文凭吊故人,又能会见其他故交,焉能不往?何况东平还是其岳父毛思遹的家乡。所以,元好问冒雪前往东平,直到第二年春末离开东平。在东平期间,他撰写了两千多字的《东平行台严公神道碑》,后又应赵天锡之子赵复亨之请托,撰写《千户赵侯神道碑》。蒙古宪宗二年(1252)十月,严忠济再次邀请元好问至东平,请他撰写《东平行台严公祠堂碑铭》。期间元好问又应张汝翼之子的邀请,撰写《通奉大夫钧州刺史行尚书省参议张君神道碑铭》;应贾益谦之孙贾起的邀请,撰写《东平贾氏千秋录后记》。次年三月,离开东平。蒙古宪宗五年(1255)八月,严忠济第三次邀请元好问至东平,主要任务是“校士”,即担任考官,选拔人才,元好问选拔出阎复、徐琰、李谦等四位优秀人才,同时他还为新落成的东平府学撰写《东平府新学记》。十一月,元好问结束东平之行。
蒙古乃马真后二年(1243),蒙古国中书令耶律楚材及其子耶律铸邀请元好问赴燕京,为其先人撰写碑铭。元好问此前在危难之际曾上书耶律楚材,请求保护金源人才,得到耶律楚材的回应。以耶律楚材父子的显赫地位,以及元好问与他们过去的交情,元好问断难拒绝他们的请求。在燕京,元好问应命写下如下四篇文章:代耶律铸作《中令耶律公祭先妣国夫人文》,为耶律楚材父亲耶律履撰写《尚书右丞耶律公神道碑》,为耶律楚材长兄耶律辨才撰写《奉国上将军武庙署令耶律公墓志铭》,为耶律楚材次兄耶律善材撰写《龙虎卫上将军耶律公墓志铭》。此外,元好问还写下了《右丞文献公著色鹿图》《跋文献公张果老图》等题画诗,后者称赞耶律履贤能令名几乎要超过金世宗、章宗时期的著名贤相完颜守贞:“耆旧能谈相国贤,功名欲占冷岩前。”应该说,元好问圆满地完成了耶律楚材父子交代的任务,得到了他们的首肯。耶律铸后来还想邀请元好问去燕京,予以“特达之遇”,但元好问此行遭受许多非议和谩骂,“悠悠者若谓凤池被夺,百谤百骂,嬉笑姗侮,上累祖祢,下辱子孙”(《答中书令成仲书》)。人言可畏,元好问不得不有所顾忌,与耶律楚材父子保持距离。次年五月,耶律楚材去世,元好问正在燕京,理当前往吊唁、撰写挽诗之类,却没有留下任何相关文字,或许就是为了避嫌吧!
元好问在往返东平、燕京期间,还接受了很多其他人的邀请,撰写各类文章。譬如他在燕京期间,除了为耶律楚材家人撰写碑铭之外,还为幕府从事刘公子撰写《临锦堂记》,为张纬文撰写《朝列大夫同知河间府事张公墓表》。据余敏《论元好问碑志文的文体观》一文的统计,在元好问99篇碑志文中,78篇可以明确判定是受人请托而作,而且绝大多数都写作于金亡之后。《金史·元好问传》说:“兵后故老皆尽,好问蔚为一代宗工,四方碑板铭志,尽趋其门。”其实何止是碑板铭志,至少还有不少记文和序文趋其门下,记文如《惠远庙新建外门记》《赵州学记》《太古观记》《寿阳县学记》《创开滹水渠堰记》《五峰山重修洞真观记》《朝元观记》《三皇堂记》《令旨重修真定庙学记》《顺天府营建记》等,序文如《双溪集序》《集诸家通鉴节要序》《杨叔能小亨集引》《十七史蒙求序》《陶然集序》《鸠水集引》《张仲经诗集序》等都是私人订制之作。
这些文章充分说明元好问晚年所到之处广受欢迎,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快乐与足以自豪的成就感,还能给他带来实实在在的物质利益。元好问晚年没有俸禄,没有其他经营,长子元抚(1229—?)、次子元振等尚不足以支撑一个大家庭。他奔波各地,不排除有经济因素的考量;事实上,应约为他人撰述文章,成了元好问一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以常情推测,大多数请托之人,特别是那些交情深的权要和交情浅、关系远的请托人,除了美酒佳肴招待之外,肯定还会奉上一些礼物或润笔费。我们发现,在元好问现存的文章中还保存了三条相关线索:第一,《东平行台严公祠堂碑铭》中记载,蒙古宪宗二年(1252)孟冬,严忠济“走书币及好问于镇阳”。“书币”出自《仪礼·聘礼》,郑玄解释说是“书聘所用币多少”,一般理解为书写礼单,将它当成动宾结构的词组;而在“走书币”组合中,“走”是动词,奉赠的意思,“书币”一定是名词,应该包括书信和聘金等礼单。严忠济是元好问的故交,一方诸侯,原本就很富有,想必出手阔绰。第二,《归德府总管范阳张公先德碑》开篇直言,归德府总管张子良派遣其参佐陈玠等三人“自曹南走书币及予于顺天”,目的是请元好问撰写其先人功德碑。张子良(1194—1272)在金时曾任鹰扬骑都尉,元好问此前知道其人,却无任何交往,正因为关系疏远,张子良才更加郑重其事,派三名部下从曹南(指归德,今河南商丘市)去顺天送上“书币”。元好问在该文开头引用了张子良书信,进一步证明“书币”包括“书”(书信)和“币”(聘金等礼单)两部分内容。张子良如此重视,他的聘礼也应该比较厚重。第三,《寿圣禅寺功德记》记载,燕京城的寿圣寺住持洪倪与元好问是同乡,得知元好问到了燕京,便托人致意,转告元好问:“三四年以来,常欲走书币太原,有请于吾子,幸今至矣,税驾于我,可乎?”他原本三四年前就想邀请身在太原的元好问,其目的是“丐文以记寺耳”。元好问欣然答应其请求,为他撰写这篇记文,颂扬洪倪的功德。不难推测,文成之后,洪倪一定有所馈赠。
正因为这些有偿写作的收入,元好问及其一家的生活才会有所保证,经济条件才会比较宽裕。经济宽裕有两点表现:其一,能为王鹗《金史稿》捐赠资金。据王恽记载,元好问曾与太一教道师萧道辅(字公弼)一起筹集到“用银二千定”(《玉堂嘉话》卷八)。蒙古国于中统元年(1260)开始发行交钞,元好问已经去世,所以这里的银子很可能是现银。如果按照金代的货币制度,一锭银子五十两,相当于十万铜钱,两千锭是个很庞大的数字。两千锭中,假设元好问出资四分之一,五百锭也是一笔巨款。其二,能在异地购买房屋。大概在蒙古宪宗四年(1254)前后,元好问在获鹿购买了新居。此前,元好问实际上已经带着家人离开忻州,居住在鹿泉和镇州(今河北正定县)等地。严格来说,在获鹿购买新居不是刚性需求,但对社会活动非常频繁的元好问而言,在获鹿购买新居是个理想的选择。获鹿介于忻州、东平、燕京这个三角地带的中心,这时他已年迈,方便他往来这三个主要地区。元好问对获鹿新居非常满意,从《鹿泉新居二十四韵》来看,新居位置优越,环境优美,有山有水,既不喧闹,也不枯寂,“岩居枯寂朝市喧,喧寂两间差有趣”。元好问购买的是吕氏庄园,吕氏很大方,卖一幢房,送一座山,房屋价格应该不会很便宜。元好问说:“卖书买得吕氏园,不谓全山举相付。”令人费解的是,元好问能有多少书可卖?他收藏的少量珍本,哪里会舍得卖?纵然舍得,又能卖得多少钱?所以,我怀疑卖书之说只是托辞,卖书是假,变相卖文是真。只是元好问应约撰文,多半是友情出场,并非明码标价地出售文章,也并非所有私人订制的文章都要收费,请托方很多时候总是以各种由头说服元好问,以馈赠、宴请等名义送给元好问财物,这就避免将文章直接商品化,避免一手收钱一手交文的买卖交易。元好问在冠氏时曾说,“买宅必万钱,一钱不天来”(《学东坡移居八首》之一),当年建造居所,何其艰难;冠氏新居远不及鹿泉新居,鹿泉新居花费必定更多,元好问说起来却显得较为轻松,说明他这时有比较厚实的财力。尽管元好问多次感慨“一钱不直是儒冠”(《晨起》),“四海虚名直几钱”(《己酉四月十七日度石岭》),“虚名不直一钱轻”(《虚名》),实际上他的名声和才华还是为他带来了不错的经济收入,否则他不可能以不菲的价格在鹿泉购买新居了。
当然,挣钱不是元好问晚年奔波的首要目的。看望故交,寄托自己的感情,是更重要的精神目标。除了严忠济、耶律楚材父子之外,他还借机拜访许多老朋友,结识一些新朋友。太宗十二年,元好问去东平途中,特意去藁城拜望前辈王若虚,怀念过去的岁月,“玉堂人物记升平”,称赞他的地位和魅力:“太山北斗千年在,和气春风四座倾”(《别王使君丈从之》)。乃马真后二年(1243)赴燕京途中,绕道宏州,拜见年长他十七岁的好友曹珏。他们经过“死生契阔”的遭际,多年不见,一朝相逢,则感到“恍若隔世”,不禁泪流满面(《曹征君墓表》)。曹珏为布衣文人,当时已经七十高龄,元好问赠诗给他,称“故国衣冠有遗老,岁寒松柏见交情”(《宏州赠曹丈子玉》),可见他们之间坚贞深厚、超乎世俗的友情。在真定,元好问又与前金官员、世交白华以及前金状元王鹗相聚,他们一同饮酒,元好问有感于时世巨变、命运播弄而唏嘘叹息,在《镇州与文举、百一饮》诗中自言:“只知终老归唐土,忽漫相看是楚囚。”意思是说,原本想归老故土,岂料金王朝灭亡,自己一度成了楚囚。“日月尽随天北转,古今谁见海西流。”日月仿佛都向着北方旋转,自己也被裹挟到了北方,古往今来,哪有海水向西倒流的现象?“眼中二老风流在,一醉从教万事休。”幸好两位老朋友还保留着往日的风流韵味,能够聚首,把盏尽欢,就不用再管许多世事,姑且一醉方休吧!元好问与这些故友相逢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很动情。他在拜访朋友中能很好地释放压抑的感情,在与朋友的交流中,得到感情慰藉。
在故交中,张德辉较为特殊。他在金末曾任御史台掾,金亡后,被真定府史天泽辟为经历官。元好问在真定与他相见。当时,张德辉正有所纠结,一方面想归隐山林,让马云卿为他画了幅《西山归隐图》;另一方面,他的才干和名声已经引起忽必烈的关注,忽必烈要在“潜邸”召见他。元好问为其归隐图题诗三首,第一首说:“静里箪瓢不厌空,北窗元自有清风。傅岩只道无人识,已落君王物色中。”大意说他虽然有心归隐,却被君王看中,恐难赋闲,言辞中为他能得到忽必烈的器重而高兴。第三首说:“冠剑云台大县侯,富春渔钓一羊裘。山林钟鼎无心了,谁是人间第一流。”(《耀卿西山归隐三首》)钟鸣鼎食与高蹈远引两种生活方式,难以轩轾,隐居不仕未必就比奔走仕途高尚,正如元好问此前所说:“山林何得贱衣冠?”(《论诗三十首》其十四)张德辉一定认可元好问的观念,接受他的鼓励,最终去面见忽必烈,回答他的垂询,为“金以儒亡”辩解,维护了儒生的地位,并向忽必烈推荐了元好问、李治等二十余位“中国人材”(《元史·张德辉传》)。在如何对待蒙古政要这一核心问题上,元好问与张德辉的观点基本一致,所以,在蒙古宪宗二年(1252),他们一起去觐见仍在“潜邸”的忽必烈。在此前后,一些天下名士如李俊民、徐世隆等人都曾觐见过忽必烈,但元好问现存诗文中没有留下任何觐见忽必烈的蛛丝马迹,连一首纪行诗都没有,这分明是刻意回避或者有意销毁。据苏天爵《元名臣事略》卷十《宣慰张公》记载,他们觐见忽必烈,达到了三个目的:一是给忽必烈奉上“儒教大宗师”的桂冠,忽必烈高兴地接受了这一荣耀称号。忽必烈固然对汉人的儒教怀有好感,但哪里能配得上“儒教大宗师”之名?元好问、张德辉此举无非是要将他拉进儒教队伍中,以便达到第二个具体实在的目的,就是“蠲免儒户兵赋”,顺带实现第三个小目标,让张德辉“提举真定学校”,负责一方教育事业。此行对元好问个人而言,意义非常有限,几乎一无所获,他会不会因此感到有些失落?不得而知。
元好问晚年长期奔波的另一项重要内容是游览山水名胜。金亡之前,他就喜欢游览避难隐居地的女几山、嵩山等地以及长安、洛阳等都市,金亡后,移居冠氏期间,他又游览了济南、泰山,表现出“宿尚游观”的雅好。晚年,元好问的时间更充裕,条件更便利,许多地方都有朋友陪同和接待,更助长了纵情山水的兴致。
蒙古太宗十二年三月,元好问回乡的第二年,去附近的定襄春游,在世交好友、定襄东道主周献臣的陪同下,从容自在地游览了当地七岩山风景区,“同游尽亲旧,举目是家山”,亲旧和家山,都很亲切,让他心情放松。他可以忘却世事,醉情山水,“世事风尘外,诗情水石间”,这一切都让他流连忘返:“悠然一尊酒,落景未知还。”(《同周帅梦卿、崔振之游七岩》)直到天色晚了,也不舍离开。
次年三月,元好问从东平返还家乡途中,游览了久闻大名的黄华山。黄华山位于今天河南省林州市,原名隆虑山,现名林虑山。大名士王庭筠喜爱这方山水,曾隐居于此,自号黄华居士。他曾向元好问夸赞黄华山风景特别是瀑布多么神奇绝妙,元好问游览时,虽然不是最佳季节,“山木赤立无春容”,雨水也不是很充沛,但当他面对壮观的瀑布和汹涌的溪流时,仍然激动不已:“湍声汹汹转绝壑,雪气凛凛随阴风。悬流千丈忽当眼,芥蒂一洗平生胸。雷公怒击散飞雹,日脚倒射垂长虹。骊珠百斛供一泻,海藏翻倒愁龙公。轻明圆转不相碍,变见融结谁为雄?归来心魄为动荡,晓梦月落春山空。”(《游黄华山》)元好问似乎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冲击,得到巅峰震撼般的享受。
蒙古乃马真后二年七月,元好问赴燕京途中,路过浑源(今山西浑源县)。浑源是老朋友雷渊、刘从益、魏璠的家乡,元好问很早就从他们那里听过龙山的大名,一直未能登临,深以为憾。这次路过,老朋友魏璠邀请一游。龙山美景,目不暇接,让元好问大饱眼福。元好问写下一首四五百字的长诗《游龙山》加以咏叹,并与此前所游的名山加以比较:“贱子贪名山,客刺已屡投。黄华挂镜台,天坛避秦沟。太山神明观,二室汗漫游。胸中隐然复有此大物,便可挥斥八极隘九州。”(《游龙山》)认为游览龙山、开阔心胸之后,便可以挥斥天下傲视九州,可见多么畅快!此后,他又绕道游览北岳恒山,写下多首诗歌,称赞其壮美风光:“神岳规模亦壮哉,上阶绝境重裴回。丹青万木秋风老,金翠千峰落照开。”(《十三日度岳岭》)在燕京城,元好问还游览了琼花岛等地。
此后,元好问一有机会就游览山水名胜,乐此不疲,见诸记载的主要有:乃马真后三年(1244),游览凤凰山、前高山,作《两山行记》;次年八月,游览崞山祠,九月游览冠山,十二月,游览孔庙;蒙古定宗二年(1247)三月,游览繁峙三泉,九月再游黄华山、宝严寺、苏门山;宪宗二年十月,冒雪游览承天镇悬泉(今山西平定县境内),自嘲“诗人爱山爱彻骨,十月东来犯冰雪”(《游承天镇悬泉》);宪宗四年(1254)六月,六十五岁高龄的元好问游览家乡的五台山,享受盛夏的清凉与美景,写下著名组诗《台山杂咏十六首》,九月回到鹿泉,游览龙泉寺。
元好问如此频繁地纵游山水,一定获得很多审美享受,大大丰富了晚年的精神生活,同时,使得他在撰写大量应用文章之外,能够创作出大量寄情山水的文学作品。
除上述几方面因素之外,元好问晚年还为了家人而奔波。蒙古乃马真后三年至四年(1244—1245),元好问赴汴京,将嗣母灵柩迁回家乡安葬,前后花了十个月的时间,表现出他这位养子的孝心。元好问还多次往返太原、南宫等地,看望女儿、女婿以及孙辈,展现出浓浓的亲情,享受天伦之乐。总之,元好问晚年生活忙碌充实,比较愉快。
蒙古宪宗七年七八月间,元好问从东平回到获鹿,九月四日,在获鹿寓所与世长辞,享年六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