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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快提升我国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

2020-04-06文_李

中国党政干部论坛 2020年1期
关键词:关键产业链基础

文_李 万

高能级产业基础和现代化产业链是现代经济体系的重要特征。产业基础能力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是确保产业经济安全和国际产业经济分工格局中居于有利地位的关键举措。产业基础能力提升是产业链现代化的重要前提,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是产业基础能力具有国际比较优势的核心标志。我国已经认识到产业基础的重要性,提出工业“强基”战略,并付诸实施。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提出要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可以说是从现代经济体系的视角提出了促进我国产业跃升的重要战略指针。

一、我国产业基础能力正在突破“跃升阈值”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产业经济实现了跨越式发展。70年间,我国工业增加值增长超970倍,形成了独立完整的现代工业体系,拥有41个大类、207个中类、666个小类,是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所列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2018年,我国数字经济的规模达到31.3万亿元,居全球第二位。

然而,我国产业经济大而不强的局面尚未得到根本扭转,在“孤岛主义”盛行的背景下,产业经济安全风险高企。关键在于产业基础能力不强,产业链现代化水平不高。研究表明,我国工业“四基”对外技术依存度在50%以上,而发达国家平均在30%以下,美德日更是在5%以下。

一是核心基础元器件、零部件设计制造能力不强。尽管整体上国产化率不断提高,但在一些涉及国计民生的产业中,核心基础元器件零部件依赖进口的现象依然十分突出。如高铁装备中所需的制动装备、轮对及高强度螺栓等80%以上需进口。芯片进口额在2018年首次超过3000亿美元,自产比例12%左右。

二是关键基础材料相对缺失。材料是制造的基础。日韩贸易战中涉及的氟化氢、氟化聚酰亚胺和感光剂光刻胶是OLED和半导体生产过程中的关键基础材料。这些材料对我国而言也存在着同样的情况。在美国技术断供华为中,陶氏化学令人侧目。陶氏是有机硅材料的全球领导者,同时在化学机械研磨产品、光刻产品和材料、显示用薄膜等处于领先地位。

三是先进基础工艺掌握不够。长期以来“重型号,轻工艺”,“重冷(加工制造)轻热(成形制造)”,造成对先进基础工艺掌握不够。如生产芯片的关键装备光刻机,主要被荷兰ASML公司垄断,其中的透镜由德国蔡司独家供应。光刻机的曝光光学系统中的平底透镜需高质量抛光,精度需控制在几纳米以内。

四是产业技术基础水平不高。贸易型标准、关键技术标准和可靠性标准少,计量前沿研究能力亟待增强,检验检测设备多为进口,认证认可技术水平跟不上新兴产业的发展需求。计量、标准、检验检测、认证认可仍需进一步成体系、强溯源、促创新和国际化。

五是基础软件设计与生态化应用不足。在“软件定义一切”的态势下,基础软件的作用愈发凸显。如操作系统中的Windows(电脑),Android和iOS(手机)处于垄断地位。又如被称为“芯片之母”的EDA工具的供应商中,美国的Synopsys、Cadence和西门子的Mentor Graphics“三巨头”处于垄断地位。

六是尖端设计能力不强。随着世界范围内产业分工深化、细化,设计公司勃兴。如手机芯片架构设计商英国ARM公司,一开始遵从美国“禁令”,将不再授权华为公司使用后续手机芯片架构,这为华为麒麟系列手机SoC的发展带来了巨大挑战和风险。不过,之后其又继续对华为进行授权。在全球范围内,除了华为,连高通、苹果公司也都需要ARM公司对芯片架构不断升级。尖端设计已经成为重要的产业基础能力。

二、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经验做法借鉴

制造关乎一国国运,服务带来一国繁荣。主要发达国家和地区在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确保产业经济安全方面一直进行着不懈努力。

一是注重顶层设计和规划牵引。如果从汉密尔顿《关于制造业的报告》开始算起,产业政策则可溯源到美国建国之初。工业革命以来,所有的发达国家都是以其强大的制造业实现了国力强盛,以其活力充沛的服务业实现了进入后工业时代后继续掌控全球产业链的目的。发达国家都与时俱进地推进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美国通过制定和实施战略单项计划推动产业技术水平保持全球领先或前列的地位。曼哈顿计划、阿波罗计划、星球大战计划等形成的溢出效应促进了半导体、空天、材料、电子信息等产业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美国制定了先进制造计划ATP,促进形成了一大批关键技术、先进工艺和软件并在多个产业得以应用。美国是技术预见和技术路线图的重要发源地之一,美国产业界有着丰富的运用预见和路线图指引产业技术水平提升的经验和做法。

二是注重发挥企业和平台作用。企业是产业竞争和技术创新的主体,也是产业链的基本单元,产业基础能力提升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归根结底需要落实到企业中去。为推动半导体产业发展,1976年3月,日本政府联合日立、NEC、富士通、三菱、东芝等启动了VLSI(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计划,筹集资金737亿日元,其中通产省补助291亿日元,几乎相当于通产省的一半支出。VLSI完成于1980年,不仅直接促进了日本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其溢出效应更是提升了日本产业整体竞争力。这其间,形成的共性研究机构和联盟关系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了应对日本的挑战,1987年,美国“仿效”建立了SEMATECH(半导体制造技术联盟),14家企业加入,共同开发半导体领域的关键共性技术。为了实现“再工业化”,2012年美国成立了15个制造业创新研究院。英国也建设了一批技术与创新研究中心,其中一多半和材料、工艺有关。这种联盟和平台能够联合业界研发力量共同攻关,实现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提升。

三是注重多元资金高强度投入。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仅靠政府或单个企业投入是难以负担的,许多发达国家都采用财政、金融等多种工具。为了发展电子信息产业,韩国政府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几乎每年都为通信、计算机、半导体、软件四个行业投入上亿美元。同时,为支持三星、LG等进行“逆半导体周期”投资以期挤出对手获得竞争优势,还组织商业银行为这些企业授信,给予充沛的资金支持。20世纪50、60年代,日本运用出口信贷、出口退税、出口保险等政策措施,为日本半导体产业发展提供了有效助益。

四是注重制度创新和政策保障。为了持续夯实产业基础能力,发达国家通过制定法律法规形成制度性保障机制,并通过政策给予具体支持。美国20世纪90年代通过了《高性能计算法案》,为美国在高性能计算领域保持领先地位奠定制度基石。为应对金融危机,美国2009年颁布《美国制造业促进法案》,为再工业化提供支持。美国通过《联邦采购法》,扶持了IBM、德州仪器等一批信息产业龙头公司,通过《出口管理条例》对关键零部件技术出口进行限制,确保本国利益。日本1956年的《机械工业振兴临时措施法》,扶持通用基础零部件、工作母机、测试设备的发展,《电子工业振兴临时措施法》为电子工业企业提供贷款、税赋、出口、引进等方面的优惠待遇。进入21世纪,以生命科学、信息通信、环境、纳米技术与材料四个领域为重点推进落实《Focus21技术研发计划》,而“超智能社会5.0”则希望通过智能化技术在解决相关经济和社会需求的过程中强化产业竞争力。吸引和培育人才一直是发达国家相关政策中的重点,技能人才的素质高低直接影响产品品质,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为“德国制造”输送了大量优秀的产业工人。

五是注重打造国际化生态系统。美国使用“制造业就绪指数”评估技术成熟度,分为1~10多个层级。“就绪”的涵义是指技术基本成熟,质量基本稳定,可大规模量产商用。这为产业基础能力提升提供了相对量化的标准。德国通过促成技术开发方、生产制造方和产品使用方共同参与的方式,实施“高技术2020战略”。发达国家和跨国公司注重将技术专利化、专利标准化,以其丰富的工业化和国际化经验,在全球布局中注重以建构产业技术生态系统来进入壁垒,进而实现对整个产业的控制。以手机制造为例,核心装备高端光刻机由荷兰ASML公司掌握,芯片架构设计由英国ARM公司主导,美国高通占据了大部分手机芯片市场,谷歌则提供了Android操作系统。

三、提升我国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对策建议

我国已经成为第一制造大国,以BATJ(百度、阿里、腾讯、京东)和TMP(头条、美团、拼多多)为代表,我国服务业创新也处于前列。加快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能够为充分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做好重要的物质技术准备。

一是应用科学工具,优化规划与空间布局。鼓励和支持政府研究机构、产业技术创新联盟、行业协会、产业智库等应用战略管理工具,为相关产业基础能力提升提供支撑。应用引领型技术预见这一“技术雷达”,持续搜寻新兴技术及其应用和影响,并通过适宜机制将预见成果分级分层进行公开和共享。应用战略性技术路线图,刻画出重点产业基础能力提升的战略路径和具体策略,并建立年度或多年份定期动态更新机制,确保路线图随着技术进步而持续优化。应用产业技术创新地图,围绕产业链、价值链和创新链,对产业在不同地区的分布进行调查和动态跟踪,进而对不同区域的空间布局进行指导和优化,实现东中西产业布局协调发展,形成国内产业转移和发展的“雁阵”格局。

二是重视应用研究,夯实产业的科学基础。产业需求导向的应用(基础)研究,是促进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提升的关键支撑。在政府支持的研发活动中,应结合本地产业经济需要,在研发投入结构中给予一定比例经费支持应用(基础)研究。在过去几十年间,应用研究在研发投入中的占比从超过25%下降到了10%左右,一大批地方科研院所因此而失去稳定资助来源,应用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因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为此,需要鼓励地方财政和社会资金通过竞争获取和稳定支持相结合的方式,支持地方科研院所围绕产业需求开展应用(基础)研究。

三是加强技术攻关,实现关键核心技术突破。关键核心元器件、零部件、关键基础材料、先进基础工艺、基础软件等大都是制约我国产业经济跃升的“卡脖子”关键核心技术。组织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首先要树立必胜信念,把准方向,持续发力,久久为功。努力提升自主知识累积水平,推动技术轨道“跃迁”和市场迭代,创新资源配置方式和科研组织模式。注重借鉴发达国家成功做法,鼓励和支持大企业组建联盟进行关键共性技术攻关,合作发起、共同投入、市场导向、自主运作、成果共享、风险分担,着力解决影响产品性能、质量和稳定性的关键共性技术。应用材料基因组的理念、工具和成果,通过产学研协同创新,推动关键基础材料研发攻关。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发挥战略科技力量在推动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四是发挥市场机制,打造国际化创新主体。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提升,关键要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引导VC/PE等投入产业基础能力相关领域,发掘和涌现更多的创新型创业者和创意型企业家,围绕硬科技和(设计、模式等)“暗创新”领域,实施颠覆型创新,打造一支活力充沛的生力军。通过政府引导,头部企业、行业协会、联盟平台等组织产业链上下游合作,实现主机与零部件、元器件、系统与材料、工艺、软件和设计的深度互动和协调发展。通过供应链金融等手段,鼓励头部企业与中小企业在良性竞合中实现长期联动发展。充分利用国际并购,快速消化吸收掌握相关关键核心技术,实现跨越式发展。

五是强化财税支持,完善合规的政策体系。继续深化工业“强基”工作,加强平台建设和绩效考核,注重成果的推广应用。以税收减免或抵免方式,鼓励企业和社会资金投入应用(基础)研究,形成支持应用(基础)研究的多元投入机制。在符合WTO规则背景下,破除地方保护主义,以统一大市场来落实和优化首台套、首批次创新采购政策。注重“揭榜挂帅”、众包众筹等方式的充分应用,吸引更多的团队、机构、企业关注和参与到相关产业基础能力提升中来。在符合WTO规则的情况下,通过政府购买服务、设定技术标准等需求侧创新政策的应用,为核心元器件、零部件、关键基础材料、先进基础工艺、基础软件、尖端设计企业提供现实应用需求和迭代优化环境。

六是营建良好生态,推动产业链治理现代化。强化计量和标准的前沿科学研究,继续推进我国认证认可和标准化工作国际化,为我国产业技术标准走向世界奠定基础,进而为我国产业国际竞争提供更为有利的地位。秉承开放创新和自主创新相结合的理念和策略,在更全面地融入全球相关产业创新体系的同时,在新兴领域和未来产业方向上,鼓励和支持通过开源、合作等方式,更快速广泛地凝聚力量、率先形成应用生态,把握并巩固先发优势。借鉴日本“母工厂”制度做法,鼓励和支持我国企业在国内建立覆盖产业关键核心基础的“母工厂”,在“走出去”过程中有效降低“制造业空心化”的负面影响,确保产业安全。

七是集聚培养人才,强化产业链知识管理。产业基础能力领域的技术进步需要长期的人员、技术、管理等积累。要着力增强高等教育、职业教育的应用性,推进STEAM(科学、技术、工程、人文艺术与数学)融合教育,强化创新思维培养。借鉴德国职业教育“双元制”理念,突出校外实训教育比重,注重基本技能、从业能力和综合职业能力的培养,完善工程师培养和发展体系,造就一大批“大国工匠”。按照国际通行规则,吸引和汇聚全球优秀专门人才。推进人才评价的科学化、专业化、社会化,形成符合知识自由流动要求的、更加灵活开放的人才双向多维流动机制。运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汇集、凝练企业内外的相关知识,建立覆盖产业链的标准库、专利池、数据库、知识库等,将原来必须依靠技能型人才传承的技术诀窍等隐性知识有效地转化为显性知识,强化知识管理,实现基础管理水平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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