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来了
2020-04-03杨俊富
杨俊富
10点钟,我和儿子又开始了每日的“午间操”。院坝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比手机里的音乐声音大。站我前面领舞的儿子把刚抬起的右脚轻轻地放在地板上,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也立马放下了刚抬起的右腿。
这段时期宅家抗疫,我成了儿子的全职保姆,让笨手笨脚的我原形毕露。儿子成了我的老师,教我幼儿园学来的舞蹈,一起锻炼身体。
儿子似乎有几分舞蹈天赋,会好几种大人也可跳的曳步舞,比如原地奔,比如搓步,比如凌波微步。从腊月三十到今天,儿子会的舞步我都会了。我们父子俩每天在手机上放着广场舞音乐,踩着节拍,上午跳半小时,下午跳半小时,跳得额头直冒汗。宅家的枯燥生活也算过得有了生趣。
对了,你一定想问我:儿子的妈呢?
她叫蓉,是县二医院的一名护士。我这样一说,你一定就明白为啥让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孩子了。
我关了手机上的《酒醉的蝴蝶》,要去阳台察看外面不速之客是谁时,儿子已经爬到阳台兴奋地高呼:“外婆!外婆!”
“呃、呃、呃,安安好乖哦。”丈母娘在院门口脆生生地应道。
“她怎么来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说实话,我有点怕她。丈母娘是个很难应对的女人。去年她的生日,我因厂里任务紧没请到假,没开车陪妻子儿子回去。她们母子坐公交车回去,下车还要走一段路,儿子去追一只蝴蝶,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儿,丈母娘不分青红皂白地生气了,打电话狠狠批评了我一顿。
今天她来,会不会因为初二没去给她拜年,来兴师问罪呢?
以前每年正月初二,我们一家人都要去丈母娘家拜年,她定的规矩,风雨不改。今年尽管因为众所周知的特殊情况,到处都在宣传不走亲访友,我们想到岳父走后,丈母娘一人孤單,还是决定去看望她,开自家的车也比较安全。
准备出发时,医院的电话打来了,要妻子带上换洗衣服,马上回医院上班。
妻子像军人听到军令一样,马上跑回家,提下一只行李箱,说:“送我去医院。”
路上,妻子给丈母娘打了个电话, 说今年不回去了。我听到丈母娘在电话里连问了几句:“为啥?为啥?为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闹矛盾了?”
妻子说了句:“没有,妈,我忙,挂了哈。”
十分钟后到了医院门口,坝子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医生护士。下车时,妻子又一次特别叮嘱我:“不要带儿子出去与村里人接触,好多人都是外地打工回来的,说不清他们接触过什么人。”
深夜一点多,我被妻子的电话吵醒,说丈母娘白天给她打了十多个未接电话,刚刚回了过去,怕她担心,没告诉她由于抗疫不能回家的事。还说丈母娘真以为我们在闹矛盾,哪天要来家里看看,叮嘱我要好好“接待”。
没想到,丈母娘今天真的过来了。
丈母娘戴着口罩,手里提着两袋礼品盒,背上还背了一背篓青笋、棒菜、蒜苗之类的蔬菜。儿子已经跑下楼,我忙追去一把拉住,小声叮嘱他:“不要往外婆身上扑,外婆坐了一路车,不安全,知道吗?”
儿子点着头,老实地跟在我身后。这段时间,儿子也乖巧了很多。
我开了院门,请丈母娘先别动。我举起手里的消毒液,说:“妈,您别见怪,现在公交车上很不安全,我给您喷喷,这是蓉儿嘱咐的。”我怕她生气,故意把妻子搬出来。
“喷嘛,喷嘛,我不怪你。这一路上我都看明白了,被关卡盘问了两次,还测了两次体温。”丈母娘说。
“妈,这个高危时期,你干嘛冒险来呢?等过了这阵子再来嘛。”我故作担心样。
丈母娘心情似乎很好,她笑着说:“你们不来我家,就不兴我来你家么?我还想看看我的孙子呢。”
丈母娘这样说着,就伸手要去拉儿子。刚伸出,似乎意识到什么,又缩了回去。
儿子倒很安静,没像以往那样扑进外婆怀里。我接过丈母娘手里的礼品盒,又把她背上的背篓接下来放地上,请丈母娘进屋。没想到丈母娘一改以往农村人的习惯,先去洗了手,又麻利地脱外衣,边脱边说:“我晓得,现在外面传染病厉害,多穿了一层罩衣。这背篓里是我菜园里的小菜,外人没摸过,安全着呢。”
脱了外套后,丈母娘喊我再给她消消毒,我说不用了。她说:“不行,再喷喷,才放心。”
在我给丈母娘二次喷消毒液时,儿子已经拿来一双拖鞋,把我丈母娘乐得眉开眼笑。
进到客厅,我给丈母娘倒了一杯开水后,想解释为什么没去她家拜年,却被她拦住了,她说:“你不用说了,我又不是聋子瞎子,这些天村上高音喇叭、村干部天天都在宣传防那个传染病,电视里我也看到了,那么多染病的人,那么多医生护士熬更守夜救人……唉,只是辛苦蓉儿了。”
怎么,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我看了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起身要去厨房做饭,被丈母娘拦住了,她说:“你煮的饭菜不和我口味,我去做。我这次来,就是来照顾你们父子俩的,好让我那护士女儿安心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