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
2020-04-03孙德明
孙德明
一
年三十的早上,天刚蒙蒙亮,三十五岁的方恩蒙,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遂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草草地洗了把脸,站穿衣镜前整了一下衣裳后,忽然感到有些发晕,唉,昨晚悔不该充英雄好汉贪杯,遂倒上半碗温水,浸服了一包感冒灵。接着又浸泡了一包方便面吃了后,便脚下生风地来到了村大院的停车场,开上他的那辆载满黄瓜西红柿的车,匆匆去了新城的菜市场。 “西红柿黄瓜了。过节削价大处理了。”方恩蒙扯开特有的大嗓门,一个劲儿地吆喝着,招揽着那些个菜贩们。他的那张古铜色地四方脸颊上,一双写满精明的小眼睛,不时地眨巴着;那张厚厚的嘴唇,随着喊声不时喷出一缕淡白色的热流;由于较长时间的叫卖,他眉毛和额前的头发上,都挂满了晶莹,他却浑然不觉的样子。
此刻,方恩蒙那颗焦虑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赶快出手这批货,回家过大年去。
近两个小时过去了,就在他的货顺利出手的一瞬间,身子顿感一阵阵的发冷,且伴随着一阵阵的干咳,浑身乏力的他,一时间几乎瘫倒在那了。这倒霉的感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就来了,“唉!”他下意识地长叹了一声,只好咬着后槽牙,弓身钻进驾驶室后,抬手一拧钥匙,那车像个乖巧的孩子,吱地一声,摇摇晃晃地出了菜市场。
就这样,方恩蒙总算来到了自己的村前。见状,门卫给开了大门,叮嘱道:“恩蒙呀,上峰指示,为防止疫情蔓延,老实待在家中,千万可别外出瞎转悠呀。”啥,啥疫情?方恩蒙闻听并未搭话,只是脑子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要是在平时,他定然会下车问个究竟,可这大过年的,自己身上难着受不说,这家中还有一堆事等着自己呢。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是上午九点多钟了。
少时,他将车在村大院停放好后,随手“咔嚓”一开车门,旋即一阵冷风扑面,顷刻间清醒了不少。他因常年倒买倒卖蔬菜,与那些种菜专业户打得火热,为此几个菜农为了报答他,自己订报的同时,也为他订上了几份报纸,其中有一份省里的报纸。此刻,他忽然想起了昨个该报刊登的那篇文章。他隐隐记得,武汉市已确诊感染了200多病例,好像已有了死亡病例了!据说这病一旦感染,好像根本就没有特效药物,很难治愈。所以文章中强调,一旦检测发现疑似病例,要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哩。难怪刚才门卫提醒呢。想至此,他旋即“啊”的一声,如遭蛇咬似的,浑身抖个不停。然而,他转念一想:这武汉疫区,离着咱这远着呢。再者本人只是去城里倒腾了几车菜而已,近日除了与几个小菜贩打交道外,也没接触过疫区的人呀。想自己患的只不过是个普通感冒而已,又何必大惊小怪庸人自扰呢?
方恩蒙想至此,便自嘲地笑笑,下了车后,径直朝村卫生室方向走去。
二
片刻之后,村医方庆丰便给恩蒙测了体温,发烧三十九度二,给他开了一些治疗感冒的药物,他付了款,刚要出门的当儿,村医喊住了他,说:“刚刚接到村里的通知,凡本村所有患发烧感冒的人员,一律登记上报。你说一下手机号码就成了。”村医郑重其事的样子。
“就你方庆丰有这点能耐了。”方恩蒙绷着个脸,不满地冲他道:“充其量,我这就是个普通感冒,你就是说破了大天,它也成不了新冠肺炎。”言罢犹豫不定的样子,心想:我大姨前些天说,给介绍了个对象,让大年初二前去相亲呢。眼下本人要是真不小心,一旦被人测定为疑似病例,被隔离起来,想这年过不好且不说,这对象可就真泡汤了。想至此,他像枪刺着屁股似的,急急而去。
“恩蒙,你给我马上回来!”村医的话掠过他的耳畔。他却头也不回地急急而去。待村医追出门之时,方恩蒙早已不见了行踪。村医无奈之下,立马向村领导汇报了此事。于是方恩蒙前脚刚进家门口,就接到了村支书方华亭的电话:“恩蒙吗?”
“对对,是我呀。大叔有何指教呀?”他抖动着身子,强打精神问。
“刚才接到庆丰的电话,说测你发高烧了,还伴有轻微的咳嗽。眼下新型冠状病毒肆虐,为防万一,建议你千万不要四处走动,即使蹲在家中,也一定要同家人隔离。尤其在生活饮食上,一定要同父母和兒子保持一定距离,千万不要麻痹大意呀。”
“哎呀,我的大叔,我自己的肠子还用得着别人去量。就说破了大天,你侄子得的也就是个普通感冒而已。想这大过年的,你们和我较得什么真呀。这也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吧。”恩蒙眉心打结,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自己不定啥时候就会用到人家,只好耐着性子,强忍着听了下去。
支书接着道:“你呀,平时没空学习也就罢了。从网上也该明白一些情况呀。这新冠肺炎起初与普通的感冒还真有些相似呢,譬如:发烧、乏力、咳嗽。所不同的是,后期重症者,会出现呼吸困难,也就是所谓的呼吸窘迫综合症,而后会出现脓毒性的休克,难以纠正的代谢性酸中毒,凝血功能障碍等。眼下国家有关科研部门,还没有研制出特效药,这可决不是危言耸听呀。所以得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才是呀,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得想方设法,筑牢联控联防的大堤,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才是正桩。”
“是是。我今儿个就听大叔你的话,誓与家人彻底隔离!权当坐禁闭得了!”
“哈哈,这就对了嘛。不过,建议你最好去县医院发烧门诊检测一下为上呀。这样吧,你先在卧室消消毒,戴上口罩后待着别动,静候通知吧。”
“大叔请放宽心,就我这点小毛病,吃点药就OK了。再见。”方恩蒙放下话筒,转身取出口罩戴上,用酒精消了一下毒,洗了手后,便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转告了家人。而后,他三下五除二地盛上饭菜,端着来到了自己的卧室。他边吃边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还测个什么劲儿呀,这大过年的就去医院,也太不吉利了。真若是运气不好,被人定为疑似病例,隔离观察上半个月的,这年可真就过砸了!大姨苦心给介绍的对象,八成也就告吹了!村这支书也真逗,居然拿我当成了大傻瓜了!想至此,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渐渐地,此时的他,顿感有些困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又服了一次感冒药后,就势倒在床上睡去。而后不久,他被一泡尿憋醒后,感觉冷得厉害,一个劲儿地抖动着,紧缩着身子,仿佛全世界的寒冷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就这样,他迷迷糊糊地折腾到下半夜两点,才又慢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