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新年礼物

杨秀康

家里灯火辉煌。氤氲菜香、馥郁酒香，弥漫在温馨年夜。餐桌上，作为医护人员的女儿，说要送我一件新年礼物。

我乐得合不上嘴：“啥礼物？莫非又是刮胡刀？”

“不！是N95。”女儿很严肃的样子。

“啥牌子手机，没听说过这个型号。”

“爸，外面病毒感染形势很严峻。是医用的N95口罩。我给二老都准备好了。”

“开啥玩笑？大过年呢，送啥口罩？没规矩！”我故作生气样，将筷子掷在餐桌上，美酒、美味一下失去吸引力。

“出门就戴上，我是医生，听我的。”女儿蹭了蹭凳子，眼里包着泪花应着。

这顿年夜饭，搞得我心情很不爽。啥病毒感染、传染那么厉害？“非典”“5·12大地震”，我都经历过呢！

我没有戴口罩的习惯。总觉得隔着口罩呼吸不自然、不舒服，妨碍我呼吸的自由。什么疾病、病毒的，我对自己身体抵抗力蛮有信心。

女儿将口罩当新年礼物，这分明是看不起我，我心里堵得慌。

大年初二清晨，天还未亮。女儿作为医护人员，接到医院指令，休假取消，立刻返回单位 ，待岗候令。孩子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睡眼，简单洗漱，匆匆跑下楼去。门缝里透回她甜美的娃娃音：“情况可能很严重。爸，妈，出门记得戴上口罩哈。”孩子匆匆“嘚嘚”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逐渐消失在黑幕一般的紧张空气中。望着窗外仍然未明的天色，想起孩子除夕夜带回的口罩，吃年夜饭时还责怪她，“娃儿：送啥不好？过年送口罩？总不太好吧？”“预防嘛，戴总比没戴好。这是我专门买的医用口罩呢。”女儿认真回答的样子，让我喝酒的好兴致减去大半。不过说归说，背着女儿，我悄悄放了一只口罩在我挂包中。

大年初一出门，邻近社区街头赫然拉出“戴口罩总比戴呼吸机好，躺家里总比躺ICU强”这样字眼的红底白字布幅。这些略显黑色幽默的宣传横幅，被风呼呼吹得直响。我无奈摇摇头，外面形势真有那么严峻？大过年呢，都戴着口罩上街？

街头行人，大多都戴着口罩，步伐匆匆。我赶紧从包里掏出口罩，老老实实，认认真真戴起来。

往昔热闹非凡而今显得空荡的大街，一种恐惧感绕过额头。不过淡定感很快滚过心头，眼眸里透着自信光芒：我戴着医用防护N95口罩呢。

走进一家药店，双眼直盯着有口罩的货架。“你买几只口罩？按我们这里规定，每个人限量购买两只。”售货员从遮着脸颊的口罩里挤出沙哑声音。面对政府限量保证供应的口罩，内心很纠结，心想为自己和家人多抢购几只回去存放着。短信里那些揪心病毒感染数字划过眼睑，让我很犹豫。耳边突然响起闹哄哄的嘈杂声，许多陌生人在喊，“我需要口罩，给我一只吧，行行好，行行好。”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潮水一般灌满我的耳朵，胀得耳膜蜂鸣，生生扯得疼，我不断问自己，买不买呢？究竟买不买口罩呢？那些口罩无声拷问着我的思维和灵魂。“算了，不买了，就戴女儿给的口罩。这些口罩，还是留给那些需要口罩的人吧！留给乡间那些没有口罩的无数农民吧！留给此次重灾区的人们吧！”一口气连珠般说出这句话，我的脸从脖子根到脸庞泛起一阵暖烫的风，从口罩与脸颊缝隙处往发际线上涌。

我知道周围还有许多人需要口罩来强化防护措施！许多人连一只薄薄的口罩都买不到，以抵挡病毒的侵袭。

我轉身匆匆离开药店，生怕别人发现我的窘迫模样。

手机里滚动实时播报疫情，直线攀升的冰冷数字，扯着我的神经。我的心很紧，也很沉。合上手机，眼前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没有阵地的战斗，就这么向我们袭来。

遥想江城武汉，此刻正经受病毒的肆虐与折磨。我的身无法抵达疫情暴风眼中的武汉，可是我的心，和武汉、湖北，全国其他省份连在一起。我的心，仿佛插上翅膀，捎去我的口罩。医护人员，在疫情面前，没有退缩，而是勇往直前。口罩对他们就是第一道安全线。他们作为我们生命安全的守卫者，更需要得到防护和保护。那些战斗在一线的白衣天使，忙于抢救工作，长时间未摘取防护口罩，抽空透一口新鲜健康的空气。脸庞被口罩压的一道道带着血痕的深深圆弧印迹，让人看着心疼。身边那些入户排查疫情工作的社区同志以及志愿者，戴着口罩，不辞辛劳，挨家挨户上门，只为了守卫大家的健康。那些志愿劝导者们，行进在菜市、超市、街头，希望大家做好防护，佩戴好口罩再出门、出行，防止病毒的入侵。新闻发布会上，我们的同志身先垂范，都佩戴了口罩。他们冷峻的表情我看不见，听到他们沉着冷静有力的口音，我相信通过口罩传递出的声音，充满温情和力量，给我们欣慰。小小一只口罩，不再是一块小小的布块层次叠加组合，它是由我们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人们加班加点生产出来，加班加点运输，加班加点投放到我们身边来的。此刻正发挥着巨大的隔离防护作用。小小口罩，阻断病毒侵袭，捍卫了我们的健康。

一阵风吹过，几片梧桐叶洒落在路面。我不想在街头久留，揭开我的口罩一角，猛地透口气，赶紧往家走。走到北大街口，一张简易桌子上，堆满了纸箱装的货物。旁边立块纸板，上面写着：“免费赠送口罩1000只，医生和环卫工人优先。每人限领一只。”原来是某药店自发在街头搞赠送口罩活动。两个守点青年女孩子，羽绒帽盖住了美丽的脸庞，大口罩后面露出四只黑眸子，认真记录着人们领取口罩的信息。我转身离去。走了老远，回头还望见两个姑娘的身影，矗立在寒风中。在这个不寻常的时节，在空荡荡的街头，竟然是我们这个小城此刻最美丽的一道风景。那些梧桐树和她们融合在一起，守卫着寒冷街头。如果不是像这样成千上万富有爱心的人的无私付出，我们能呼吸到健康的空气么？当我们失去呼吸健康空气的时候，才知道健康空气对我们有多么重要、可贵。我摘下口罩，深深呼吸一口河边林荫处的新鲜空气。

走回小区，紧张不安的心，稍微舒缓一些。那些医护人员，一群最美的逆行者，紧急奔赴疫区，参加医疗救治，他们才是我们的生命靠山和港湾！他们不负重托，戴着一只口罩，身着防护服，毅然走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非常时期，小小口罩，连着我们一份亲情守望，连起一线抵御病毒侵袭的温暖时光。一个个陌生的手心在相互击掌、鼓励，传递着一只只口罩，它让我们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