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重构与发展研究——以大理三月街片区为例
2020-03-30毛志睿
毛志睿 杨 燕
引 言
乡村,是在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条件下产生的,是我国社会体系中人群聚落的最基本单元。在城市化快速发展的当下,有三分之二的人口在乡村中生产、生活和发展,乡土性是中国的国体,乡土社会的形态与结构是中国社会的主体特征[1],乡村孕育城市这是社会发展规律。受快速城市化的影响,一方面城市居民对精神需求上升,渴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野生活,另一方面在当下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发展中,人们越发要求回归“人”本身,记得住乡愁。旅游业作为一剂良药被广大城市居民青睐,大量旅游小城镇、旅游乡村出现,并且乡村的重要性及优势逐渐被城市居民发觉,一些资本开始由城市转向乡村,改变乡村原始产业结构,为乡村资源配置提供路径。对于身处自然、文化资源丰富且位于风景名胜区周边的村庄而言,风景名胜区的带动及自身的资源优势,使乡村由一个以农业为主导的生产、生活空间转变成为城市人口提供消费的空间,从而成为一个多主体、多功能、绅士化、异质化、混杂性的空间[2]。
随着乡村旅游业的发展,国内许多学者如韩卢敏等[3]、杨蜜蜜等[4]、胡晓峰[5]、崔晓明等[6]、龙茂兴等[7],针对景区周边型乡村旅游做出大量研究。在城市化加速的背景下,学者基于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对乡村人居环境[8]、乡村空间规划[9]、乡村评价与重构[10]、乡村空间适应性评价与优化[11]的研究及对乡村“三生”空间重构的研究较多[12],但对风景名胜区周边型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研究较少。以问题为导向,针对云南大理三月街片区的发展现状,探索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的发展。
1 风景名胜区边缘型村庄特征解析
风景名胜区,是指“具有观赏、文化或者科学价值,自然景观、人文景观比较集中,环境优美,可供人们游览或者进行科学、文化活动的区域”[13]。按地理位置划分,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是位于风景名胜区周边,依靠风景名胜区资源和客源发展,与风景名胜区相互作用的乡村。这种类型的乡村在具有自身丰富的自然资源以外,依附风景名胜区快速发展,具有旅游资源互补性、客源市场共享性、利益主体复杂性等特性[14]。相对于呈距离衰减趋势的偏远乡村[15],该类乡村在发展中更具优势,表现为人口多样性、相对易达性、风景名胜区依附性、协同发展性等。同时相较一般的乡村,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的“乡村性”较弱,农业生产比重小,第一产业就业率下行。
风景名胜区与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有着不同的资源和空间优势,相互促进、共生发展,然而,风景名胜区在为乡村带来经济发展的同时,也给乡村带来威胁,迫使乡村处于“灯下黑”的环境,出现乡村文化淡化、功能复合化、乡村“绅士化”等问题,导致乡村的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异变。于是,如何保护和发展乡村的“三生”空间,成了当下乡村可持续发展所面临的重要问题。
2 乡村空间转型
乡村具有人类社会资源供给、生态环境调节和传统文化传承等多重功能价值[16]。但随着城镇化、旅游化的发展,乡村面临着重构,重构乡村空间、经济、社会形态,导致乡村空间面临转型。一方面,城市化对乡村农业、生活带来巨大伤害,造成生产主义乡村危机,乡村生产力水平提高,迫使乡村剩余劳动力进入城市务工,导致乡村空心化,出现留守儿童、老年人养老等社会问题。另一方面,旅游业大力发展,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依附和共享风景名胜区资源,发挥生态良好、环境优美、文化优秀的优势,且低廉的生产和生活成本吸引越来越多的企业和人口迁入,乡村空间的开放性程度日趋扩大,导致“第二住宅”、娱乐场所、商业的出现,改变乡村原有的社会形态、空间、文化、产业,出现乡非乡、城非城的“半城市化”[17]空间(图1、表1)。乡村由单一的农业生产生活空间转变为多元复合的空间,失去原有的乡村特征,正如费孝通先生在其著作中所言,它们成为乡村社会的蛀虫,将乡村原有的社会啃食干净[18]。
图1 城乡人口流动分析图
表1 乡村原始空间与后生空间的比较表
3 三月街片区“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特征及问题
三月街片区位于云南省苍山环绕、洱海相拥的大理,与大理古城西门相连,是古城核心保护区外围建控地带及环境协调区。三月街片区含三月街、弘圣寺、元世祖平云南碑、白族本土文化等历史文化资源。该片区虽与大理古城存在连带关系,但在大理古城的强大光环下既未能以大理古城作为发展依托,也不能依靠自己的特色凸显自身,导致它至今还处于城乡结合状态,处境十分尴尬,基于这一现状,厘清该片区的“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对于其转型和开发具有现实意义。
3.1 生产空间由单一产业空间转向多种产业空间
在旅游发展的背景下,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改变原始产业寻求生存与发展,导致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发生转变,三月街片区因大理古城及周边风景名胜区的不断发展被推向市场,依附大理古城、苍山、洱海,变为度假村、第二居所、旅游服务用地,由传统自给自足的农业生产模式转变为集旅游产品加工业、旅游服务业、房地产以及利用大理坝子的农业观光业等产业为一体的综合体,导致其“乡村性”逐渐减少,“城市性”逐渐增加。
3.2 生活空间由血缘、亲缘聚居空间转向多元复合空间
生活空间转型包括居住空间、社会空间和公共空间异化。居住空间异化体现在为追求经济效益,将原有民居改为民宿,将以血缘聚居为主的传统居住模式异化为商业模式。受大理古城风景名胜区影响,三月街片区的传统自然村落形态遭到一定程度破坏,作为“容器”的民居在空间布局、建设方面发生很大变化。“他者”的进入改变了当地白族民居原始的布局与生活方式,虽在一定程度上带来经济效益,融入多元文化,但也冲击了乡村原始的民俗文化(表2、图2)。
表2 大理白族民居受大理旅游业影响后的变化表
图2 外来人口对三月街片区的影响分析图
“公共空间是村落居民生产和公共活动的主要场所,承担着村落公共生活的全部,体现村落居民的生活观念、理想和价值观,承载着村落的历史和记忆”[19]。公共空间异化体现在传统的以血缘、地缘为主的村内封闭型公共空间外向化。一方面,电视、洗衣机、手机等现代科技进入乡村,导致三月街片区的本土庙(图3)、水井(图4)、休憩空间(图5)、树底空间(图6)、戏台、三月街等公共空间的人文场所性衰落,村民交流空间减少,活动空间逐渐由室外转向室内。另一方面,由于大理古城旅游业的发展,三月街片区经过十多年的发展,乡村空间由分散的斑块型居住走向集聚,由松散走向拥挤(图7-8),出现道路空间混乱、交通拥挤、公共空间缺失、乡村肌理破坏、风貌缺失等现象。
图3 本土庙
图4 水井
图5 休憩空间
图6 树底空间
3.3 生态空间由稳定转向脆弱
图7 2008年大理古城周边片区建设情况图
图8 2018年大理古城周边片区建设情况图
乡村生态空间不同于城市,具有乡愁性、自然性、人文性、地域性,是乡村生产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当下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生态遭到“城市风”的影响,面临着破坏与改变,原本集自然、人文为一体的生态景观,在城市化、旅游化的冲击下转变为同质化、现代化。城市建设侵占乡村农田、绿地、生态空间,三月街片区水体逐渐干枯、萎缩的同时,洱海也随之面临着因富营养化出现海藻泛滥、水位下降、生态多样性减少等问题,导致生态环境发生质变(图9-12)。
图9 三月街片区现代化景观
图10 白鹤溪
图11 长满海苔的水井
图12:长满海藻的水体
4 探索三月街片区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的发展路径
4.1 三月街片区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的转型
4.1.1 三月街片区生产空间转型
中国经济发展依靠的是小农经济和手工业的结合,但传统乡村绿色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模式已不能满足现代生活需求,如何选择适宜的产业发展路线是当下该研究的重要课题。三月街片区生产空间转型路径如下:
(1)三月街片区主动迎合大理古城旅游业的发展,为其提供旅游设施服务来带动自身的发展,以多主体共生模式,推行“农户+企业+外商+外来居住者协同发展模式”,实现各个主体互利互惠,提升与风景名胜区的紧密契合。
(2)推进乡村—风景名胜区共生策略,乡村积极与风景名胜区衔接,实现功能耦合、结构互补,促进乡村与风景名胜区的资源、要素双向流动,通过风景名胜区及自身资源积极引进资金、技术、人才流向乡村。充分利用自然、人文资源将游客留住,提升自身知名度,结合自身条件发展文化体验、休闲度假等。
(3)保留当地农耕文化的同时活化乡村传统产业,三月街片区应借鉴大理坝子打造农业+体验+观光产业链的经验,将三月街片区的服饰、手工艺打造成小农经济+特色手工体验活动。
(4)鼓励居民利用当地文化与风景名胜区资源,积极探索产业宣传与销售路径,打造农业+旅游、养老,康体、文化创意等产业。促进双向就业,充分发挥老年余热,促进当地居民与外来人口、老年人与青年的融合,促进当地产业发展。
4.1.2 三月街片区生活空间转型
处理“我”与“他者”的关系,成为当下乡村转型时期的关键。控制外来人口规模,坚持乡村是农民的乡村,外来人口只能充当“客体”的发展原则。传承白族文化,提升村民的保护意识,对三月街片区的本土庙、戏台、寺庙等公共空间予以保护,将传统空间融入其中,并在原有活动中加入一些其他的活力因子,如传统文化活动、民俗技艺传承表演等。积极保护乡村原有的建筑风貌与街巷尺度,凸显地域的独特性,保护乡村肌理。在此基础上,完善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充分利用周边城镇及大理古城的基础设施,形成城—村互助、景—村互助,协调共生,从而提升三月街片区人居环境。
4.1.3 三月街片区生态空间转型
提倡生态优先,遵循生态发展规律,重视生态网络及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在区域层面上注重区域生态协调功能,提倡“显山、露水、连城、承文”的理念,保护“山—水—田—城”的生态格局关系,控制重要景观视廊,梳理水系和生态廊道,积极参与苍山、洱海生态保护。坚持生态红线不突破的原则,严格控制生态用地,禁止侵占生态用地,对污染点源、面源严格控制,减少污染输出。鼓励村民使用有机化肥,发展有机农业,减少无机物的排放,降低碳排放,提倡生态出行和循环低碳。政府出台宏观管制,出台生态保护奖励政策。
4.2 提升乡村自身“造血”功能,提升乡村“三生”空间活力
4.2.1 提升居民素质
村民是乡村发展的根本,没有村民,乡村不再是乡村。要提高当地居民的收入与消费水平,提供就业岗位,增强乡村现有基础设施,为城里务工村民提供回家创业的优惠条件,防止“空心村”的出现。鼓励本土年轻人学习白族蜡染、建筑工艺、雕刻等传统手工艺,创立各类学习机构,提升村民素质,使村民更了解国家政策,学习相关的农耕技术,传承传统文化。
4.2.2 充分利用当地资源,提升乡村自身实力
文化作为软实力,在乡村发展中具有突出作用。可利用文化带动乡村发展,深入挖掘白族宗庙文化、服饰文化、饮食文化、建筑文化、农耕文化等,借助旅游业积极宣传与发展,展现乡村自我魅力,提升乡村自身的内生力,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
4.2.3 留住村民,引入人才
推动农村发展,最关键的是靠人才。人才决定乡村的未来,要建立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工作队。针对当前乡村面临的人才紧缺、素质偏低、人才引不进,村民留不住的现象,一方面应要改善乡村人居环境及基础设施,缩小城乡生活差距;另一方面要将职称、编制、经济待遇等机制引向农村,培育定向大学生服务乡村建设。
4.3 加强与风景名胜区联系,实现“共建共享”
在保证乡村与风景名胜区在空间、形态、肌理的联系以及风貌相协调的基础上,提升乡村自身的旅游接待能力,加强与风景名胜区的空间、产业联系,使风景名胜区与乡村联动发展,在市场上,积极吸收利用风景名胜区辐射所带来的资源。在基础设施上实行共享,充分利用风景名胜区内休闲广场、医疗等基础设施。在生态上,与风景名胜区共建共享生态环境,最终达到风景名胜区与乡村的“共赢”。
4.4 明确村庄功能,提倡公共参与
明确乡村发展目标与主体功能,充分分析乡村资源禀赋及周边资源。三月街片区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被定位为依附风景名胜区型乡村。在这种人口混合的特殊的乡村,提倡公共参与,明确不同主体的利益关系,处理好村民、商人、外来居住者的利益纠葛,在保护乡村历史文化、空间、民俗风情等方面保持一致,在建设良好的人居环境时,对各个群体要坚持自由、平等与宽容的原则。可试行“共同缔造工作坊”[20],各方积极参与乡村空间建设,以多元主义思想为指导,促进各个主体协同参与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的构建与转型,实现乡村有特色可持续发展。
5 结 语
空间是社会基本物质要素之一。乡村“三生”空间的衰败,城市——乡村人口的互流,导致了某些乡村一定程度的“城市化”,乡村被外来人口侵占、改变,那些因“乡愁”而来的城市人口将乡村空间异化,最终使乡村空间从传统的农业生产、生活空间异化转变为复合型空间。风景名胜区作为一种法定地域,是国家可持续发展与生态安全战略、国民健康战略的重要物质依据,如何在当下社会发展的洪流中合理重构和保护风景名胜区边缘型乡村,是我们需要研究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