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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区经济发展的历史逻辑与未来趋势

2020-03-24杜昕然

国际贸易 2020年12期
关键词:旧金山湾湾区纽约

杜昕然

湾区经济在世界经济增长中作用日益重要。世界银行数据显示,全球60%的社会财富、75%的大都市、70%的工业资本和人口都集中于入海口。回顾几百年湾区经济发展历史,形成了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东京湾区等对世界经济产生重要影响的湾区。回顾世界湾区发展历史有利于厘清湾区发展逻辑,把握其发展规律,确定当前历史方位,指导我国湾区发展。湾区及湾区经济的定义前人多有总结,刘艳霞(2014)、马忠新等(2016)、张日新等(2017)均指出湾区是一国依托港口、海湾发展开放型经济、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区域。本文认为,湾区是由一个或若干相连的海湾、港湾及其腹地共同组成的地理区域,以港口为支撑,以中心城市为依托,以区域经济社会一体化为特征构成的经济地理区域。湾区经济是高度国际化、快速工业化、科学城镇化、迅速信息化的区域经济的高级形式。

一、湾区经济发展历史回顾

湾区经济发展与15世纪地理大发现、工业革命和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相伴演进。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开辟了西方殖民地扩张和世界贸易的新纪元。18世纪60年代开始工业革命把人类带入蒸汽动力的使用和现代工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开始世界经济重心由英国转移到美国。从1817年李嘉图的“比较优势” 理论到1995年1月1日世界贸易组织成立,世界贸易往来更加密切、世界经济一体化更加成熟。显然,湾区已成为近代以来世界经济发展的主要舞台。

(一)纽约湾区:美洲大陆发现后形成的第一个经济湾区

纽约湾区(New York Bay Area)位于纽约州东南哈德逊河口,濒临大西洋。1609年英国航海家亨利·哈德逊发现这块“群峰环绕的陆地”。1624年荷兰人与当地印第安人交易,取得曼哈顿岛的所有权,将其开辟为贸易据点,并取名为“新阿姆斯特丹” (New Amsterdam)。1664年英国舰队开到纽约打败了荷兰人,英国国王查理二世将这片土地赠给了其弟弟约克公爵,并将此地命名为New York(纽约),1668年纽约建市。

作为进入北美殖民地和加勒比海地区的唯一港口,纽约港最初由荷兰人兴建,后为英国人经营。北美独立战争胜利后,纽约港进行大规模建设,1800年便成为美国最大港口。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纽约修筑了长达4000公里的公路网。1825年伊利运河建成,使纽约港与五大湖区水路完全贯通,纽约成为美国境内东北部最重要的口岸和棉花贸易中心。1840年纽约港货物进出口额占全美1/2以上,人口比1815年提高了3倍(孙亮,2012)。

19世纪60年代,纽约湾区纺织业、服装业、印刷业等蓬勃发展,工业规模不断扩大。贸易繁荣使纽约获得充足的原材料、广阔的市场和廉价的劳动力。1860年纽约成衣制造业产值占全国的1/3,印刷出版物占全国的30%。此外,纽约还有4300余家生产日用百货、小首饰的小企业。到1880年,纽约制造业就业人数占比达37.6%,纽约逐步成为美国制造业中心(孙亮,2012)。

两次世界大战使纽约湾区获得发展良机。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1918年)令老牌强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受到战争影响,经济严重受挫,美国取代英国成为头号经济强国。这一时期纽约的城市化进程加快发展,金融中心地位进一步巩固。第二次世界大战(1939—1945年)使美国的军工制造业再次振兴,国际订单大量增加使得美国的军工产业、制造业快速发展,纽约也成为反法西斯国重要的战略物资输出地。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纽约也成为世界金融中心。世界银行数据显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拥有世界75%以上的黄金储量。1944年7月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了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3年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WB)作为联合国常设机构常驻纽约。纽约证券交易所、纳斯达克、美交所以及高盛、摩根斯坦利等约2900家银行、证券、期货和保险等金融机构设置于此。直至21世纪的今天,纽约仍然保持着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美国经济分析局(BEA)数据显示,以2018年为例,纽约金融、保险、地产和租赁产业产值达7670.6亿美元,占纽约大湾区经济总量的30%左右,纽约湾区也成为名副其实的“金融湾区” 。

(二)旧金山湾区:美国西海岸的年轻湾区

旧金山湾区发展起源于19世纪中叶的掘金浪潮。1848年1月24日,詹姆斯·威尔逊·马歇尔(James Wilson Marshall)在美利坚河发现了黄金,加利福尼亚州的掘金潮由此开始。到1849年年末,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为了发掘黄金来到这片土地并植根于此。1850年,加利福尼亚正式成为美国第31州。

掘金浪潮带来了采金、冶炼等工业的发展。工厂的建立使人口不断增长,1850—1870年的两个十年间,人口分别增长了97%和133%(林勇、沈玲娣,2020)。这时期,港口、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不断完善。1864年旧金山到圣何塞的铁路修通运营,1933年旧金山—奥克兰海湾大桥(Bay Bridge)和金门大桥(Gold Gate Bridge)工程开始施工,至20世纪30年代末湾区内先后建成7座跨海大桥,这是旧金山湾区交通一体化发展的重要里程碑。

第二次世界大战使旧金山湾区军工业快速发展。珍珠港事件后,湾区成为面对太平洋战场的重要军事区域。造船业、军工制造业、军事科研业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造船厂最快四天可建造一艘船只,总共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贡献了近千艘左右大型船只。战时期间及战后联邦政府在湾区内共投入上百亿美元,极大地促进了湾区各领域建设。

湾区的真正发展来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军工科研与大学结合并走出了一条研产结合的道路。1951年,无线电专家、 “硅谷” 奠基人之一弗德里克·特曼(Frederick Terman)推动成立斯坦福大学工业园区,这成为日后世界争相效仿的研产高度结合的高校工业区。20世纪30年代,特曼的学生戴维·帕卡德和威廉·休利特,在特曼538美元的帮助下在一间车库内成立了惠普公司(HP)。“车库文化” 影响了一代代湾区人。

适宜的气候、优美的环境、良好的创投环境以及开放的文化,吸引了学者、高等教育机构和创新企业在湾区内集聚成长。截至2019年,包括谷歌、苹果、英特尔、微软、Facebook、特斯拉、惠普、思科等在内的近50家世界500强企业扎根于此,闻名遐迩的“硅谷” 也将旧金山湾区推上了“科技湾区” 的宝座。

(三)东京湾区:明治维新后日本经济和产业中心

东京在德川幕府时代称作江户,明治维新后成为日本学习欧美技术、发展现代工业的中心。1868年明治天皇废除幕府、迁都东京,建立君主立宪制度,开始现代化改革。1871年,明治政府派使节团出访欧美考察资本主义国家经济技术,随后在东京都地区建立一批军工、矿山、铁路、航运等国营企业。1872年,第一条铁路东京(新桥)至横滨(樱木町)铁路通车。1873年,成立内务省,将产业发展从重工业转移到轻重工业并重的道路。湾区内千住呢绒厂等一批“模范工厂” 相继成立,纺织业率先完成资本主义工业化,也掀起了早期的工业革命浪潮。

1912年开始的大正时期是日本大规模工业化的开始。东京—横滨一带发展出来50km的工业带,造船业、制造业、采矿业、军工业集聚于此。第一次世界大战给东京湾区带来难得的发展机会,战争使世界范围内对物资的需求大量增加,有关参战国向日本订购了大量军需物品。湾区的海运异常繁荣、贸易出口激增。就全国整体而言,贸易出口额从1914年的6.3亿日元增长到1918年的20.7亿日元,增长了2.3倍。借此日本也实现了从农业国向工业国的转变,工业产值比重从战前的44.5%增长到56.8%(王铭,1997)。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二十年,东京湾区又迎来了高速发展阶段。1951—1974年日本经济平均增速为9.1%。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对日本极为有利:从政治上,美国为对抗苏联采取扶日政策;从经济上,国际原材料价格下降给资源匮乏的日本带来发展契机。东京湾区得到极大的发展,90%环绕东京湾的海滨都被开发成人工海岸线。1960年湾区制造业产值达到1.53万亿日元,占湾区GDP总量的36%。工作机会的增加使得人口大量汇集于此,1945—1960年湾区平均每5年增长200万人。20世纪80年代,随着重工业、机械工业向京滨、京叶两大工业区转移,东京产业也向服务业转移。1986年东京离岸金融市场建立,日元开始走向国际化,东京从全国经济中心转变为国际金融中心。

当前,东京湾区汇聚了钢铁、有色冶金、炼油、石化、机械、电子、汽车、造船等主要工业部门,以及金融、商贸、物流等服务业部门,三菱、丰田、索尼、松下、NEC、东芝等38个世界500强企业云集于此。横滨港、东京港、千叶港、川崎港、木更津港、横须贺港6个港口分工鲜明,年吞吐量超过5亿吨。20%的大学、30%以上的教员、25%以上的民间研究机构和50%以上的顶级技术型公司扎根于此,东京湾区发展成为世界级“产业湾区” (何诚颖等,2017)。

表1 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主要指标(2018年)

二、湾区经济发展的主要历史逻辑

世界几大湾区发展时代各不相同,但总体来看,“湾区因贸易而起、因工业而兴、因城镇化而荣、因国际化而强” 是其不可或缺的历史逻辑。湾区经济发展经历几百年历程,主要体现为三大逻辑。

(一)“贸易湾区—工业湾区—服务湾区—创新湾区” 的演进过程

湾区区别于15世纪以前经济城镇的主要特征,是大航海时代开辟了海上联通世界的新通道。经济中心由内陆转移到沿海,经济范围由一国扩展到世界。贸易成为联通世界、发展经济的重要方式,沿海地区成为贸易往来的枢纽。Hoyle和Pinder(1981)指出,港口作为多式联运的重要节点,往往发展成为一个主要工业集聚点。刘秉镰(2002)指出,港口贸易直接产生了港口产业(海运、仓储、集疏运等),引发了依存产业(钢铁、造船、加工等)和派生产业(有关港口的维修、通信、金融服务业等)。贸易繁荣促进了湾区工业的发展。19世纪20年代纽约港最主要的工业雏形是面粉磨坊,主要将小麦磨成面粉运往欧洲,为欧洲人提供优质面包原材料。1825年伊利运河修通后,每天有56.2万桶小麦从伊利湖区运往纽约,纽约从此成为美国最大的面粉贸易港。随着工业革命发展,到19世纪末纽约逐步发展成以纺织业、服装业、印刷业为主的制造业中心。

Kuznets(1966)指出,从国民收入比重和劳动就业率两个方面看,服务业的比重上升高于农业、工业部门。工业体系的发展带来人口的集聚、技术应用需求的增加、资本的汇聚,推动金融、传媒、娱乐、零售、餐饮、住宿等服务业发展。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纽约产业结构出现制造业萎缩和服务业崛起的双重变化。1959—1969年纺织等传统制造业就业下降9%,金融、保险等服务业就业增长22.8%,到1990年纽约服务业占GDP比重达到56%。旧金山湾区的风险投资业发达为“硅谷” 的蓬勃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1996—2015年湾区内风险投资规模从30亿美元增长到280亿美元,占全美的40%,每年投资约1000个项目。

创新是湾区经济发展抢占经济制高点、引领未来发展的必要途径。熊彼特(1947)指出,创新是经济发展的内生变量,企业家敢于冒险和创新是基于巨大的盈利预期,创新也是经济周期的根本原因。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旧金山湾区因其扎实的军事技术基础、众多的科研院校、良好的创投环境、多元的文化结构成为科技创新产业的热土。2018年,旧金山湾区信息技术产业增加值达到1486.8亿美元,占湾区经济总量的14.5%,而湾区经济总量达到1.03万亿美元,占全美比重为5%,人均GDP达到10万美元。“硅谷” 云集了英特尔、苹果、Google、脸书、特斯拉等众多科技企业,科技创新成为湾区发展的主要驱动力。

(二)“单产业集聚到多产业集聚、低端产业集聚到高端产业集聚、单要素集聚到多要素集聚” 的集聚过程

湾区因贸易而起、因产业而兴,产业从单一到集群、业务从简单到复杂。刘秉镰(2002)指出,港口因其自身优势对工业、贸易、金融和其他行业具有诱入(induction)、产生(generation)和凝聚(agglomeration)的作用。纽约湾区发展之初主要从事面粉、棉花、牲畜和牛皮等贸易。后来,棉花贸易使纽约成为美国纺织业中心,牛皮贸易使纽约成为美国皮具制造业中心。随着海运贸易的蓬勃发展,船舶维修、造船、钢铁、仓储运输等逐步发展,人口的增加使得房地产、餐饮、教育、医疗等服务业快速发展。这是湾区产业集聚的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是从低端产业集聚到高端产业集聚。Gereffi(1999)指出,产业升级是产业从价值链低端走向价值链高端。第一阶段解决产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一到全的问题,第二阶段解决产业从有到精、从大到强、从全到优的问题。纽约湾区的高端产业集聚是从服装制造业等衰落开始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美国产业结构调整,纽约制造业步入衰退期。1950—1980年,纽约服装制造业失业人数达到20万,占纽约制造业失业总数的1/5。相反,1969—1989年金融、教育、卫生等生产性服务业就业人数从95万增加到114万,占比从25%增至31.6%。至2001年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到16.8%,纽约已经从过去的制造业中心转为金融中心。

湾区产业集聚的第三个阶段是从单要素集聚到多要素集聚。湾区形成初期产业单一、初级,集聚要素也比较单一,主要为劳动力、土地、矿产等自然资源等。随着产业集聚和升级,要素需求逐渐增加,技术、资本、信息、数据、人力资源、生态环境要素等逐渐汇集并且日益重要。纽约湾区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积累大量资本,实现了从制造业为主到服务业为主的转型升级。目前,纽约证券交易所和纳斯达克证券交易规模排名世界前二,交易规模合计42万亿美元,共约8000家公司在此上市。华尔街集聚约2900家银行、证券、期货等金融机构。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波士顿大学等为纽约湾区提供充足的高素质人才。而东京湾区走了一条先污染后治理的生态环境道路。1955—1972年,位于东京湾区京滨工业区的四日市因众多化工厂集聚而二氧化硫超标,不知节制的排放致使期间日本全境患有四日市哮喘病的患者达到6376人,后来日本政府出台多项严苛的法规才使生态环境得到改善,生态环境要素在湾区发展中日益重要。

(三)“港城互动—区域一体—带动本国—引领世界” 的辐射过程

湾区空间拓展从港城互动开始。纽约港务局1978年的研究报告《基于海运投入产出分析的港口产业对美国经济的影响》显示,港口产业发展对地区经济产生正向作用,约产生1.6倍的正效用。张梦颖(2017)将港城互动分为四个阶段,即港城的初始联系阶段、相互关联阶段、集聚效应阶段和城市自增长阶段。港和城长时间处于互相促进、共生发展的过程中。纽约湾区19世纪中叶成为美国面粉和棉花贸易中心后,人口达到100万人以上,成为仅次于伦敦和巴黎的世界第三大城市。东京湾区随着临港工业的发展,人口也大规模集聚,1950年人口规模达到628万。

随着港口和城市集聚的要素日益增多,临港城市框架越来越大,对区域的辐射带动能力越来越强。区域内的产业发展参与到以港口为依托的国际贸易和经济交往中来,区域内的产业分工越来越明确,产业链和价值链逐渐形成,区域内产业、交通、信息、文化、规划日益趋同,区域一体化趋势明显增强。1968年,东京湾区制定首都圈第二次整备规划,范围涵盖了“一都七县” (东京都和神奈川、千叶、埼玉、群马、枥木、茨城、山梨七县)的全部区域,其目标是避免恶性竞争,推动协同发展,逐步缩小地区差异和实现均衡发展。

湾区因其背陆向海迅速成为一国的经济支柱。林贡钦和徐广林(2017)指出,湾区在本国开放和经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850年纽约已成为美国贸易中心和首位城市,到1970年纽约湾区经济总量已占美国的13%。湾区内产业成熟、城市发达、人口集聚、腹地广阔、社会进步,对全国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了带动作用。湾区成为产业向内陆辐射的中心,城市建设经验成为内陆城市学习的榜样。纽约湾区的纺织服装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陆续转移到费城、巴尔的摩等地区。东京的城市规划经验为大阪、京都等地提供了借鉴。

16世纪以来,沿海地区经济快速增长,湾区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极。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东京湾区分别成为世界金融中心、科技创新中心和工业中心。湾区成为引领世界经济发展的高地,湾区汇聚了世界经济总量的60%,汇聚了人才、技术、数据等高端要素,汇聚了著名企业、著名高校、国际组织、文化遗产等资源,对引领世界经济方向、促进世界经济升级、推动世界经济创新、带动世界经济增长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三、湾区经济发展的历史比较

纵观15世纪以来世界湾区经济发展进程,湾区经济在人均GDP规模、占本国经济中比重及人口集聚程度等方面均引领本国经济社会发展。鉴于历史数据可得性原因,本文对1969年至今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1975年至今东京湾区三大指标进行比较,试图验证湾区经济发展在全国的引领地位。

(一)三大湾区人均GDP规模领先全国

据美国经济分析局(BEA)数据计算所得(见图1),1969—2018年间,纽约湾区人均GDP从0.64万美元增长到8.82万美元,旧金山湾区人均GDP从0.61万美元增长到10.68万美元,美国人均GDP从0.48万美元增长到6.29万美元,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人均GDP水平均高于美国全国平均水平。从发展趋势来看,2008年和2009年纽约湾区和旧金山湾区人均GDP分别经历一次下调,纽约湾区从2007年的6.34万美元下降到2008年的6.29万美元,旧金山湾区从2008年的6.81万美元下降到6.49万美元。此后,旧金山湾区人均GDP增速呈现高于纽约湾区趋势,2009—2018年纽约湾区人均GDP增速为3.4%,旧金山湾区人均GDP增速为4.7%。

据世界银行和日本e-Stat数据计算所得(见图2),1975—2018年间,东京湾区人均GDP从0.61万美元增长到4.44万美元,日本人均GDP从0.47万美元增长到3.93万美元,东京湾区人均GDP水平均高于日本全国平均水平。从发展趋势来看,东京湾区和日本人均GDP水平波动一致,这与东京湾区在日本经济发展中比重较大不无关系。由此可见,在同样的历史阶段,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东京湾区与本国比较而言,经济发展更活跃、水平更高、动力更强。

图1 1969—2018年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及美国人均GDP对比

图2 1975—2018年东京湾区及日本人均GDP对比

(二)三大湾区GDP占本国比重较高

根据美国经济分析局(BEA)、世界银行、日本e-Stat数据(见图3)发现,2000—2018年间,纽约湾区GDP占美国比重从2000年的10.21%降到2018年的9.72%,旧金山湾区GDP占美国比重从2000年的4.00%增长到2018年的5.01%,东京湾区GDP占日本比重从2000年的31.81%增长到2018年的32.50%。整体来看,三大湾区GDP占本国比重均较为稳定。从美国来看,纽约湾区略有下降,旧金山湾区略有上升,二者占美国比重达到15%左右。从日本来看,东京湾区略有上升,东京湾区占日本比重约1/3。

(三)三大湾区人口密度均高于本国

人口密度是反映人口集聚程度的最佳指标。根据美国经济分析局(BEA)、世界银行、日本e-Stat数据(见图4)发现,1975—2018年间,纽约湾区人口密度从907人/平方公里增加到1055人/平方公里,旧金山湾区人口密度从320人/平方公里增加到550人/平方公里,而同期美国人口密度从23人/平方公里增加到35人/平方公里;同时期,东京湾区人口密度从735人/平方公里增加到987人/平方公里,日本人口密度从296人/平方公里增加到334人/平方公里。由此可见,三大湾区人口密度都大幅度高于本国人口密度。

图3 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占本国GDP比重

图4 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与本国人口密度对比

通过三大湾区人均GDP水平、在本国经济中所占比重及人口集聚程度等指标的分析发现,虽然湾区发展背景、阶段、历程、主要产业各不相同,但均呈现出湾区经济发展优于全国、带动全国,人口集聚快于全国的特征,这与湾区发展的基本逻辑吻合。

四、湾区经济发展的未来趋势

湾区经济发展未来会增加很多要素,考虑很多约束,提出新的内涵,拓展新的边界,在新科技革命和新经济孕育发展趋势下,主要表现为五大趋势。

(一)建设数字湾区:适应数字经济时代发展大势

第一,数字经济是湾区经济发展的必然选择。马化腾等(2017)指出数字经济是工业经济后的新经济形态。数据成为驱动经济发展的关键生产要素。湾区经济发展要充分抓住数据作为新生产要素,形成数据、技术、资本、人力、土地新的要素排列组合,推动产业数字化转型和全域数字化改造,形成湾区经济发展的新生产力。

第二,数字湾区是应对数字贸易发展的战略载体。夏杰长(2018)认为,数字贸易是指“基于互联网和互联网技术的国内商业和国际贸易活动”。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2018年发布的《全球服务贸易发展指数报告(2018)》将数字贸易分为数字货物贸易、数字服务贸易和数据贸易三类。数字贸易将引领以“数字” 为媒介和对象的新的全球化。各国应加快数字自由贸易区(DFTZ)建设,提高数字贸易国际贸易规则的话语权,做好数字贸易港和数字湾区的发展布局。

第三,数字湾区应着力打造数字技术创新高地。从湾区发展历史来看,湾区是研发投入强度较高的区域,2018年三大湾区科研投入强度均在2.4%以上。从历次工业革命历程来看,第一次工业革命爆发于伦敦湾区,第二次工业革命爆发于纽约湾区,第三次工业革命爆发于纽约湾区和旧金山湾区①1776年,詹姆斯·瓦特在距离伦敦20公里的波罗姆菲尔德首次将自己发明的蒸汽机向公众展示,标志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诞生。1879年,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发明了电灯,并在纽约建立起第一座火力发电站为2300盏电灯供电,标志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诞生。1946年,莫克利和艾克特在距离纽约30公里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ENIAC” ,1971年,位于旧金山湾区内的英特尔公司推出了全球第一个微处理器,电子计算机和微处理器的问世标志着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到来。。湾区或将继续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率先发展。

(二)打造生态湾区:平衡资源环境承载与可持续发展矛盾

第一,走生态可持续经济发展道路。生态可持续发展是充分考虑生态环境容量和资源承载力的发展模式,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方向。湾区经济成败不仅取决于经济规模大小、经济水平高低、创新能力大小,而且取决于生态变量约束松紧、生态成本高低。生态要素是湾区经济长期发展的基础,是世界湾区经济竞争的“底牌”。历史上发生在东京湾区的例子要引以为鉴。

第二,做全球生态保护的倡导者。抵御全球变暖是世界湾区的切实责任。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分析判断,按照人类碳排放量不变计算,2100年全球海平面可能至少上升0.3米。若排放量增加,到2100年海平面可能上升多达2.5米,2200年上升近10米。另有研究发现,如果海平面上升7米,全球各个国家的沿海城市基本都会被海水淹没。湾区是全球变暖和海平面上升的直接利益攸关者,湾区应该作为抵御全球气候变暖的中坚力量,适时成立全球湾区生态保护联盟,共同抵御全球变暖。

(三)发展人文湾区:塑造文化软实力

第一,做人类先进文化元素的汇集地。当前,世界几大湾区都是著名博物馆、艺术馆、图书馆、科技馆、高等学府和科研院所的所在地。纽约湾区云集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古根海姆博物馆、哈佛大学、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等文化、教育、科研机构,在全球高校前100名中占据16所。未来,湾区应加大文化机构、教育机构、科研机构投资建设力度,建立健全文化吸收、借鉴、传承、发扬、创造体系。

第二,构建湾区文化软实力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第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讲话指出, “文化软实力集中体现了一个国家基于文化而具有的凝聚力和生命力”。自古以来,文化就是与经济、军事相伴随的强大力量。湾区经济发展要立足文化传承角度,建立文化软实力发展体系,加强国际文明借鉴,坚定文化自信,将文化“软实力” 变成“硬拳头” 。

第三,充分满足湾区居民文化需求。居民是湾区文化发展的受益者和传播者。湾区应推动文化供给体系的建立,满足居民多样化需求,建立世界人文、科学人才引进计划。推动湾区文化旅游发展,提高旅游服务贸易在经济发展中的比重。

(四)锻造价值湾区:推动价值创造与价值传播

第一,树立领先的价值观念。湾区在追求经济发展、科技创新、文化进步的同时,在价值认知、价值创造、价值传播上应力求全球领先地位。既追求经济价值,又追求社会价值,既追求人类价值,又追求生态价值,既追求当前价值,又追求未来价值。

第二,占据全球价值链上游。Kaplinsky(2000)指出,全球价值链是镶嵌在全球产业链中而存在的,全球产业链因创造价值不同而形成新的价值链。湾区经济发展应加强新兴产业集聚,加强基础研究成果转化,牢牢占据全球价值链制高点。

第三,提高价值规则话语权。湾区要在价值规则倡议、制订、传播过程中提高自身话语权,加强价值规则规律研究,提高研究和实践科学性、统一性。

(五)构建幸福湾区:构建幸福产业体系和生活体系

第一,提高湾区居民幸福指数。幸福指数是一个全球命题。联合国《2019年全球幸福指数报告》中指出: “财富并非幸福的决定性因素,较幸福国家倾向于较富裕,但收入与幸福并无必然关系。”该报告统计的全球156个国家和地区人民幸福排行中,芬兰成为全球最幸福的国度,美国排名第19位。未来湾区应构建幸福指数体系,发布《湾区幸福指数报告》,加强居民幸福指数相关工作。

第二,打造湾区幸福产业体系。新经济发展使幸福产业体系逐步形成。杨乐渝(2018)指出,幸福产业是为人带来快乐、健康、智慧,为人创造幸福体验和幸福价值的产业,是融合三次产业、以人的美好生活需求为导向,实现产业共享、链接、协同、融合发展的流量产业集群发展模式。未来,湾区产业发展应打破产业边界,加强共生和融合发展,以第三产业为引擎,链接带动第一、第二产业发展,将幸福产业作为新兴产业出台鼓励发展政策。

第三,构建湾区幸福生活体系。湾区要建设多层次居民消费体系,打造以国际消费中心为核心、区域消费中心为主体、城市消费中心为重点、社区消费中心为基础的幸福生活消费体系。建设网络化居民通勤体系,形成以航空、铁路为主干,以城市公交、地铁为网络,以私家车为载体,以共享交通工具为补充的幸福生活交通体系。湾区要建设多样化居民文化教育体系,构建以文化场馆为载体,以幼、小、中、高、大学为依托,以欣赏、教育、培训为内容的幸福生活文化体系,构建生活与生产配套统一的幸福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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