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是对职业精神的一次大考

宋金波

20年前，我就职于某西部省区林业厅，有段時间经常陪厅长出差。他有个习惯，到各地市时，常会以某种不动声色而得体的方式，了解当地哪位领导的口才更好。

好些年后，看《国王的演讲》，才理解厅长为什么对做领导的口才那么在意。他显然认为，能讲话，会讲话，敢讲话，是“领导”这个职业必备的甚至排序最靠前的能力。

厅长讲话不会引经据典，但思路清晰，对数字非常敏感。或算不上“口才”好，表达能力在同僚中肯定是“良”以上。这种能力得来不易，他是牧民出身，小学没读完，我常见他在比较重要的会议讲话前，喃喃自语，其实是在复习演练。在我看来，这位老领导，算是很有职业精神的一个人。

“职业精神”在今天的职场上，已是个高频用词。大部分人，从外卖快递员，到高官巨贾，都在某个职业的框框里，都应该有点职业精神。

很多国人对职业精神的认识，对“职业”与“非职业”之间差异的了解，始于NBA球员进入奥运会。

因直升飞机失事去世的球星科比？布莱恩特，是把职业精神诠释得最好的职业球员之一。在比赛中，科比的手指曾多次脱臼，但每次他都会若无其事地走到场边，让队医把自己的手指掰直，继续上场。他一条胳膊打着绷带坚持训练的照片，为他圈了无数粉丝。

一个有职业精神的人，做事一定是专业的。专业是较高要求，一个人做事足够专业，足够严谨，那是值得肯定，超出平均线；做得没那么专业，也不见得就应该谴责。“职业”是对人的最低要求。人在某种职业中的行为，相当于在契约约束之下。不职业，就是对契约的背弃，应该受到惩戒或谴责。逻辑其实很简单：顾客或观众是你的衣食父母，你的工作表现就要对得起他们，竭尽全力让他们满意。自媒体创业者的求点击量如此，官员的“尔俸尔禄”也是纳税人给的。一个人在工作中具备职业精神，不仅仅是因为渴望奖励或畏惧惩戒，很多时候，还因为他对自己的工作有荣誉感、敬畏心，甚至成为一种信仰。

在我看来，中国整体上最具职业精神的群体，除了军人，就是医生。2003年、2020年SARS和新冠肺炎疫情，让我们一再感受到这个群体的伟大，他们的奉献精神与职业素养，尽管他们同时也是多年来最受苛责的群体。

疫情是大考。平和岁月做事缺乏职业精神，造成的麻烦通常有限，疫情下的紧急状态，各行各业的不职业，特别是那些手中掌握着安全、民生保障的人，如果不职业，造成的损失就难以预计了。在疫情大考中，各行各业的人，都会接受“职业精神”或“职业性”水平检验。一名专业技术人员能否准确判断疫情发展，一位地方官员面对媒介能否说清楚讲明白，能否让民众信任安心，一个公益组织是否准确及时发放医疗物资……他们的表现是否具备职业精神，是否做到专业性，在新媒体时代，“考试成绩”可以一览无遗。每个行业，每个岗位，都应该唤醒职业尊严，提升职业行为的专业性，不让自己的“不职业”“不专业”成为全社会的短板。

至于为何有的人能通过“考试”，有的不能，还需要整个社会层面的深入反思，为职业精神的生长培育良好的环境。有一点可以肯定，一种职业，考核越直接、透明、公开，就越容易让从业者趋向展现出职业精神。反过来，考核不透明、不直接，约束、监督不足，从业者就不一定表现得那么职业。他表现得不职业，你又能拿他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