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床,中年的一场修行
2020-03-16梅莉
梅莉
少女时代的我是个小说控。某次读到写母亲生病,女儿24小时陪床的段落,我被那暗无天日的描述吓到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要面对这种艰难时刻,该如何度过,想想就瑟瑟发抖。
然后,这一天终究躲不过。妹妹打电话来,说妈妈胸口长了个硬块。切片病理报告出来,说是恶性肿瘤,必须马上做切除手术。
这一天还是来了。人到中年,工作、孩子、家庭,样样要躬力亲为,妈妈突然病倒,让我们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中。
医生说妈妈必须切除左乳。想想哺育过我们的乳房要剜除一只,该有多痛,又有多伤。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请假回家乡安徽马鞍山。下了高铁,拖了行李箱就直奔医院。
手术从上午十点一直做到下午五点。我和妹妹靠在医院的长椅上,提心吊胆地读秒如年。想起爸爸当年被查出患恶疾时,我和妹妹在医院的走廊抱头痛哭,那时还是青年阶段,不能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打击。现在的我们已平静很多,关键是乳腺癌的预后也很乐观。但看到妈妈被推出手术室时,因麻药的原因人昏昏沉沉,脸色蜡黄,仿佛从死神手中刚刚逃脱出来,我和妹妹再次泪落如雨。
术后,要不停地住院出院,化疗靶向治疗等,大约要持续一年多时间。刚开始时,我和妹妹轮番熬夜陪床。病房的灯是不给关的,我难以入睡,于是瞪大眼睛等天明。熬了两天后,人疲乏到随时随地可以入眠。后来就请个护工阿姨帮忙。
病房里的另兩个病人,一个是未婚女孩,花一样鲜美,也切除一只乳房。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同样如此。大姐说乳腺癌多数是情绪不佳所致,她就是因为刚结婚两年的女儿被查出有子宫疾病不能生育而遭婆家嫌弃,又急又气惹来这场大病。不禁唏嘘,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一场独自旅行,有时繁花似锦,有时万丈深渊。
出院后妈妈恢复得不错,随后进入熬人的化疗阶段。化疗开始前,三张病床的病人在病房里谈笑风生,笑看病魔,甚至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比比谁的光头最亮。等药水一打入身体,不消半个小时,人全萎下去了,病房里寂静无声。
陪护在医院的日子,每天在医院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跑,做各种检查与治疗,累到瘫软,人变得又瘦又能吃。面对病人因身体不好而时常发无名火还要好生安抚。我时常感叹,陪床是中年人躲不过的劫,但如果没有经历,也是不对。
可终究是能度过的。陪床是中年的一场修行,家人紧紧抱团取暖,熬过去就是柳暗花明。人生不就像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一路上要打败一个又一个的妖怪。(摘自《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