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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圣

2020-03-16刘孟沐

党史文苑 2020年1期
关键词:大礼堂东村兴国

刘孟沐

瑞金,是我们全家人心中的圣地。之前,我去过两次。小弟刘孟泽也去过,但大哥刘孟概、大弟刘竞文没有去,都想找个机会一起去看看。2009年10月5日,我同大弟、小弟、堂侄等人开车从兴国县城出发经于都江口直奔瑞金。

父亲刘孔权很早就告诉我们,他年轻的时候在瑞金苏维埃中央政府的木材公司工作过,毛泽东主席还送他到瑞金县城读了一年免费的苏维埃学校。这是父亲的光荣,也是我们全家的光荣。大概因为父亲会锯木板(两个人把原木锯成有用的木板,用于做房子之类),到瑞金时领导就叫他去中央政府木材公司,直接在毛主席身边工作。因为还未成年,毛主席把他当作红小鬼。父亲说,木材公司的负责人秦家(嘉)木是瑞金当地人,事务长是湖南人。

父亲说,那年,毛主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三下:大礼堂斜掉了,有危险。毛主席指示他去上山砍木头修复大礼堂,说,一个人扛不动两个人扛,两个人扛不动三个人扛,……一定要把大礼堂修好。遵照毛主席的指示,父亲和他的同事们修复了那座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大礼堂。同时还修建了大礼堂旁边的防空洞。

为了寻找父辈的足迹,2006年7月,我陪同时任省文联副主席刘华考察赣南的民俗文化。第一次在瑞金参观了大礼堂。奇怪的是,进了大礼堂之后的当年11月,我非常荣幸地走进了北京人民大会堂,在全国文代会上聆听了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的报告。有人开玩笑说,你要到北京人民大会堂来,必须先去瑞金的大礼堂。我会心一笑,想想也是:瑞金连着北京,大礼堂连着大会堂。

2008年6月,我回家探望病重的父亲,向他汇报了瑞金之行。听说我去看了大礼堂,他非常高兴,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当年在瑞金的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我同村同宗隔壁邻居刘传位,当年也在瑞金。他是中央警卫团毛主席的警卫员,每天晚上都要去给朱德送信。父亲是这样描述刘传位风采的:他头戴斗笠,腰扎皮带、别一支短枪、挂一把马刀,手提一盏马灯,风雨无阻。可以想象,年轻的警卫战士刘传位是多么威风!现在,刘传位去世多年,老实本分的他曾在大队、中学煮过饭。我读初中时他就在东村中学做饭。1966年学校选赴京代表,接受毛主席的接见。当时有人提出选刘传位。他笑笑说,我在瑞金的时候天天和毛主席在一起。他婉拒说:我怕毛主席他老人家会怪我为什么没有跟上队伍。大家也笑笑而已。红军长征后,流落失散的红军很多,不能怪他。刘传位后来为苏区老干部的事申请过多次。我记得20世纪80年代还为他代笔写过信给县民政局。直到他去世前夕,才得到一本失散红军的红本本,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我父亲说,其实,刘传位的父亲是苏区时期我们那一带最早的秘密共产党员,他家两代人参加了革命。

父亲耳聋,我插话,他很难听清,与他交谈,实在费力。我常常是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如同听童话故事的儿童,由他信马由缰地说下去。突然,他话锋一转,提到了黄有凤。我早就知道,黄有凤是我们村几位将军之一。现在,黄有凤将军的后人在北京,人丁兴旺。父亲说,当年黄有凤从瑞金写信回来,要他爸爸去瑞金玩。于是,黄有凤的爸爸便随我父亲一起去看望正在瑞金当红军的黄有凤。那时,去瑞金,翻山越岭,中途险恶,没有伴是不行的。据兴国县志办陈玉桃先生所著的《乡情兴国人》一书载:黄有凤将军当年和赵雪明的结合是由毛泽东作证婚人,周恩来主持婚礼的。黄有凤将军和原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康一民的老家是同村隔壁邻居。巧得很,两位邻居成了亲家。黄有凤的女儿赵宏(黄六六)嫁给了康一民的儿子康辉。他们都是在中南海长大的孩子。赵宏是位著名的女作家,康辉也是中国著名企业的老总。

这是一种什么缘分?我突然觉得,与瑞金有关。瑞金当年叫瑞京,红井连着中南海……由女作家赵宏我想起了另一位名人——张宁。20世纪80年代著名作家胡平写过她的长篇报告文学,最近又在网上看到身在美国的张宁自己写的自传片段。然而,又由她们联想到我村的两座山:鲤公寨和鲤婆寨。这两座是公婆山。赵宏的老家在鲤公寨的西边,鲤婆寨的脚下;张宁的老家在鲤公寨的东边的樟木乡。她们都是红军的后代,将军的女儿。她们都与中南海有关。我家面对着鲤公寨的头峰,右手为鲤婆寨,两座山把我们村环抱在怀里。更为奇特的是,父亲在坐过火车之后,望望鲤公寨,突然感到有一种动感,很像一列行进中的火车,轰隆隆地从几十里外的莲塘开来,火车头就在我家的对面。

小时候,我们爬上鲤公寨去砍过柴。在半山腰用脚跺跺,地下会发出咚咚响的声音。有人就说,山上很可能有山洞什么的军事设施。长大后,根据地质结构判断,很可能有地下暗河或者石灰石岩洞。站在它的头峰,可以望到40多里以外的兴国县城。细细考究,鲤公寨的历史不凡。据《铁骨忠魂——兴国县革命烈士纪事》载:1927年10月,大革命失败后,兴国共产党组织的创始人之一黄家煌受党的派遣,化装成和尚,过起了云游四方、浪迹天涯的生活,暗地里进行恢复党组织与农民协会的工作。他负责“兴国东区”,来往奔波于江背、杰村、长冈、鼎龙、坝子、樟木、莲塘、东村、古龙岗,致力于开辟兴(国)于(都)边界、兴(国)宁(都)边界工农武装割据。这几个地方都是鲤公寨的周边地区。在黄家煌的努力下,开创了北至吉安、东固,南至于都桥头,东界宁都,西界万安方圆数百里的红色区域,建立以于都桥头和兴国樟木山之间为中心的赤色游击区。其时兴国东村一带有一支绿林武装“三点会”。黄家煌和当地党组织认真分析了“三点会”各个首领的身世与表现,—致认为这是一支可以改造的武装力量。于是,黄家煌等人千方百计去争取这支赣西南著名的“绿林”武装。黄家煌用“三点无共不成洪”的道理,耐心地说服动员。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艰苦细致的工作。“三点会”头子段起风、“十兄弟”之一的管开炳,首先答应携带人枪加入红军游击队。于是,这支绿林队伍在樟木山与东村之间的雷公寨(又称鲤公寨)正式改编为赣南红军第十五纵队。1928年12月28日,黄家煌在东村坝子上组建了兴(国)于(都)赤卫大队。兴于赤卫大队又在庙坪与当地由“三点会”曾老四改编的部队合编,成立了赣南红军第十六纵队。随着兴于游击队的公开活动,于都平安寨、银坑、琵琶垅、葛坳,兴国樟木山、杰村、江背、莲塘、东村等地党组织,日渐势强,兴于边界赤色工农武装割据规模日益扩大。莲塘是当年红军第三次反“围剿”时打了大胜仗的地方,而莲塘的官田村也是中央红军的兵工厂。鲤公寨不仅改编过两支队伍加入了红军,而且鲤公寨的东流庵又是当年中央苏维埃政府的造币厂,后来迁到了瑞金。

2009年5月,我随全省文艺家采风团再次到瑞金参观了大礼堂。在晚宴上,采风团中的赣南人都在台上介绍了自己。我说,我有瑞金情结。因为我爷爷和我父亲都在瑞金工作过。而我爷爷则在瑞金住了一辈子,直到晚年才回到老家。

现在,我和家人一起第三次走進了魂牵梦萦的红色故都瑞金。记得2006年参观大礼堂时,我问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文联主席钟瑞春:那个防空洞在哪里?他极为惊讶:你怎么知道?一般外地人是不知道的,也没有任何人提出要参观防空洞。我说大礼堂和防空洞是我父亲当年修的。那年,好像还没有防空洞的指示牌。5月,我第二次去参观时已挂上了防空洞(飞机洞)的指示牌,还在洞里拉上了电灯。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通往长汀方向的公路上,我们在寻找吃午饭的路边小吃店。不一会儿看见两家小餐馆。停车后,我信步走进左边的这家。店里只有三个人:老板娘和她的儿女。儿子在赣州上大学,假期帮妈妈做事。我们吃完午饭后,正准备上路,我们才谈起我们是专程来看大礼堂的。不说不知道,一说就有缘。老板娘说,大礼堂原来是她娘家谢家的祠堂。每年清明节都要去大礼堂祭祖。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大礼堂是我父亲他们在谢家祠堂的基础上修复的。我们说,你们谢家有福,共产党给你们修祠堂看祠堂,你们沾了光。这里两家餐馆,怎么就进了这一家?我们大家感到奇怪。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一根无形的红线在牵着我们?是呀,你看瑞金全市都插满了红旗,有国旗、有红军的旗子,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旗子,迎风飘扬,气象万千!

(刘孔权,男,1915年生,江西省兴国县东村乡澄江村新屋组农民,苏区老干部,于2012年97岁高龄去世。)

责任编辑 / 梁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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