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育振兴的内涵、价值与路径

（曲阜师范大学，山东 曲阜 273165）

近些年，在国家优先发展乡村教育政策的支持下，“倾斜支持农村教育、中西部地区教育，实施农村寄宿制学校建设工程、全面改薄、教育脱贫攻坚等重大工程项目，全国超过80%的县实现义务教育基本均衡发展，更多农村和中西部地区孩子享受到更好更公平的教育”[1]，乡村教育整体面貌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乡村教育发展取得了历史性成就。但是，由于乡村社会经济发展缓慢，整个乡村始终处于发展劣势，乡村教育置身其中难以超然物外，也无力扭转现有局面；再加上乡村学校地理位置偏僻、物质条件匮乏、基础设施不完善，在解决温饱之后，缺乏生活层次提升和便利性规划，无法满足师生日常生活需求和精神追求；特别是随着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县域内学龄人口从农村不断向县镇集聚，……乡村学校学龄人口密度不断下降”[2]，出现了 ‘城挤乡空’的县域教育发展困局。最终，在历史积淀和乡村教育发展现实困境的双重影响下，乡村教育振兴遭遇系统性障碍，乡村学校优秀师资匮乏、教育教学质量持续下滑、生源流失严重、学校内涵式发展受困，“体量大、欠发达”的乡村教育成为中国教育的短板，也成为推进教育现代化和建设教育强国的最大阻碍。

因此，明晰乡村教育振兴内涵与价值，厘定乡村教育振兴的目标任务，加快乡村教育崛起，具有重大的实践价值和现实意义。目前，乡村教育振兴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尽管有学者进行了一些探索，但对于 “乡村教育振兴是什么”“为什么要振兴”“怎样振兴”尚缺乏清晰的界定和回答，在相当程度上制约了乡村教育振兴的系统推进。本文力图厘定乡村教育振兴的内涵与本质、价值与意义，论证与规制其可能的实现路径，以期进一步深化乡村教育振兴的理论认识，同时为乡村教育振兴提供相应的参考与对策。

一、乡村教育振兴的内涵与本质

准确理解和把握乡村教育振兴的内涵与本质，是乡村教育振兴理论研究的逻辑起点，也是乡村教育振兴实践举措系统推进的起点，更是探查乡村教育振兴路径与对策的关键。乡村教育振兴是乡村振兴的衍生概念，是指以现代化教育理念为指导，使乡村教育制度、思想观念、内容、方式和方法、治理体系以及校舍等逐步提高到现代化水平的教育形态的演变；它以乡村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全面构建现代化乡村教育制度体系为主要标志，以实现乡村学生全面和自由发展、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为最终目标。

首先，从宏观上来看，乡村教育振兴是乡村振兴国家战略的 “子工程”。《乡村振兴战略规划 （2018—2022年）》明确提出优先发展农村教育事业，提升乡村教育质量。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基础在教育，乡村振兴的实现最终要靠人才，而人才的培养要靠教育，振兴乡村教育可以为乡村振兴的实现注入教育动力。因此，乡村教育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支点，乡村教育振兴是乡村振兴国家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乡村教育的发展与振兴需要立足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从国家层面和战略层面研究制定乡村教育振兴的发展计划，引导优质教育资源向乡村教育流动，用优质教育为乡村振兴注入更多发展动能。

其次，从整个教育内部来看，乡村教育振兴是我国教育现代化和教育全面振兴的一部分，是城乡教育均衡化和一体化的升级版。一方面，长期的历史积淀和乡村教育天然的劣势，导致乡村教育无法获得优质教育资源。虽然乡村学校硬件设施已经得到很大改善，但乡村学校经费分拨不足、城乡师资配备不均衡、城乡教师薪资水平不统一，导致乡村学校师资流失严重、优秀师资严重匮乏、教师整体素质不高，使得教育教学质量长期处于低位徘徊。另一方面，乡村教育的整体质量对于阻断贫穷代际传递、防止阶层固化，对于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和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具有基础性和决定性作用。因此，乡村教育亟须振兴与崛起，迫切需要完善公共教育服务体系，加快城乡义务教育一体化发展步伐，实现城乡教育均衡发展、协调发展、共同繁荣。

再次，从乡村教育本身来看，乡村教育振兴意味着乡村教育的全面提升，意味着乡村教育实现内涵式发展和内在的深度变革。虽然乡村教育振兴离不开物质的改善与提高，立足于“物”，进行人力、物力和财力的输入，加快硬件建设和教育资源改善，是乡村教育振兴的物质基础；但乡村教育振兴并不是简单粗暴的大干快上或大拆大建，也不是整齐划一搞 “一刀切”，或者 “千校一面”。陈宝生部长在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指出，“全面振兴乡村教育，要抓均衡、夯基础、补短板；还要抓优质、促规范、提质量”。可见，乡村教育振兴需要对教育体制机制进行优化与变革，需要优化教育结构，推进教育制度、内容和方法的变革，逐渐形成充满活力、富有效率、更加开放、有利于科学发展的乡村教育制度体系。同时，乡村教育振兴迫切需要教育理念的更新与升级，这涉及教育价值观、人才观、教育质量观、教育对象观和教育活动观等方面的更新。更为关键的是，乡村教育振兴需要振兴乡村教师队伍，提升乡村教育质量，打通乡村学生向上流动的通道，促进乡村学生的全面发展。

最后，从本质上来看，乡村教育振兴主要指的是乡村教育现代化，其过程伴随着从传统教育向现代化教育的转变，对传统教育中不合理因素的批判、突破和超越，“是伴随区域性经济、社会、文化的现代化发展不断调整、更新、定位的过程”[3]。一方面，乡村教育振兴不能仅停留在物质层面，也不能只重视外在和量的变化，更多的是强调教育主体现代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以及教育理念、教育目标和培养模式的重构与提升，反映的是乡村教育内涵的增量和质的变化；另一方面，教育是培养人的活动，人的现代化是乡村教育现代化的核心。乡村教育振兴的终极价值判断是实现乡村儿童全面和自由的发展，促进人的解放和主体性的跃升，实现潜能的激发和生命价值的显现。乡村教育振兴应该从教育的原点出发，从“人”的视角出发，使每个学生都得到适性的对待，使其得其应得、获得全面的发展。“要努力使每个人不分性别、不分城乡、不分地域、不分贫富、不分民族都能接受良好教育，……要加快建成更加开放灵活的教育，努力使教育选择更多样、成长道路更宽广，使学业提升通道、职业晋升通道、社会上升通道更加畅通。”[4]

二、乡村教育振兴的价值与意义

“我国有一半以上的学龄儿童在乡村，乡村教育质量如何，很大程度上关系着国家整体教育质量和发展水平。”[5]乡村学生的未来决定了中国的人口和劳动力素质，甚至决定了中国的未来。然而，乡村教育发展不充分，致使乡村学生的基本人权和发展权利受限，缺乏有效参与社会的基本能力和向上流动的竞争性教育资本。因此，乡村教育振兴是破解城乡教育发展不平衡和乡村教育发展不充分的必然要求，是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和办好人民满意教育的关键一招，也是打赢脱贫攻坚战、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举措。

1.乡村教育振兴可以从根本上促进教育现代化

党中央始终把 “优先发展教育”尤其是优先发展农村教育作为国家战略，坚持把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到2020年教育现代化取得重要进展。到2035年，总体实现教育现代化，迈入教育强国行列。加快乡村教育的崛起与振兴，成为促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的重要方略。

乡村教育振兴的内涵与本质决定了乡村教育振兴必将围绕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这一主线，全面构建现代化教育制度体系，建立健全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保障机制和城乡一体化教育发展机制，切实缩小校际差距、城乡差距和区域差距，从根本上提升我国教育质量和教育现代化水平，大幅提升教育总体实力和国际影响力，最终使得教育改革发展成果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同时，乡村义务教育是我国义务教育的大头，乡村义务教育质量关系到国家整体教育质量，乡村教育的发展影响着中国教育现代化和建设教育强国的历史进程，也决定着中国的人口素质和劳动力水平。没有乡村教育的现代化，就不会有整个国家的教育治理现代化；没有乡村教育振兴，中国教育就不可能实现现代化，中国就不可能从教育大国走向教育强国。

2.乡村教育振兴有助于打赢脱贫攻坚战

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实现之年，是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收官之年。打赢脱贫攻坚战，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大的硬任务，是重中之重、急中之急。打赢扶贫攻坚战，必须解决贫困地区的民生问题，特别是乡村教育这一最基础和最根本的民生。乡村教育事关四千多万乡村学生的基本人权和发展权利，“如果乡村教育发展不好，底层群体就无法获得向上流动的机会，这也将直接影响我国教育现代化和全面小康社会目标的实现”[6]。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抓好教育是扶贫开发的根本大计”，“扶贫必扶智，治贫先治愚”，“扶贫既要富口袋，也要富脑袋”。乡村教育振兴致力于优化教育资源配置，逐步缩小区域、城乡、校际差距，特别注重加大对革命老区、民族地区、边远地区基础教育的投入力度，保障贫困地区办学经费，健全家庭困难学生资助体系。乡村教育振兴强调精准补齐乡村教育短板，精准改善乡村学校办学条件，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提高教育教学质量，注重精准聚焦重点难点问题，因校施策、因生施策，真正让每个贫困学生受益，进而让贫困家庭的孩子都能接受公平的有质量的教育，帮助乡村孩子打开改变命运的通道，让人人通过教育都有出彩的机会。总之，乡村教育振兴可以在扶贫攻坚战中发挥基础性作用，从根本上帮助打赢扶贫攻坚战，阻断贫困在代际间传递。

3.乡村教育振兴有利于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与实现

乡村振兴是涉及经济、社会、文化、产业和教育等领域的全面振兴，乡村振兴的根本是人的现代化，人的现代化的基础在教育，而乡村教育振兴是乡村振兴在教育领域的延伸和体现。《乡村振兴战略规划 （2018—2022年）》强调必须坚持把优先发展教育作为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先手棋，为乡村振兴战略提供有力人才支撑，乡村教育 “是推动乡村社会发展、文化创新的重要力量，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内生动力”[7]。乡村教育振兴，“不仅可以解决乡村教育在整个国民教育体系中的发展短板问题，更主要的是可以通过教育来阻断贫困代际传递……无论是实现乡村经济水平的提升，还是农民未来社会地位的跃升和阶层流动，乡村教育都必须要介入”[8]。进一步来说，乡村教育振兴可以促进民生，带动经济发展，从侧面服务乡村振兴战略，更为关键的是，乡村教育振兴可以以优质的教育质量留住人才，可以通过发展优质乡村教育，把乡村的人留住，把乡村的未来留住，还可以“通过优质教育提升农村人的发展能力，提升全体国民的人口素质”[9]。因此，乡村教育既是整个教育系统的范畴，又是乡村社会的必要组成部分；乡村教育振兴既可以在乡村振兴中发挥着支撑作用和先导作用，也可以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支点和破解乡村振兴困局的关键。

4.乡村教育振兴可以有效激活乡村文化的复兴与重建

乡村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伦理道德、风俗习惯的主要载体，是中华民族的心灵寓所，也是城市文化的根柢和维系中华文明生生不息的灵魂。乡村文化蕴涵着和谐、秩序、孝悌、诚信、礼义、廉耻等传统观念，是维系乡村社会有序良性运转的根基。然而近些年，乡村文化日渐凋敝，精神家园的迷失、道德力量的衰落、民俗传统的消失和社会文化精神的缺失，使得乡村社会的伦理根基和文化根基在慢慢坍塌，乡村生活在逐渐失去自己独有的文化内涵。当前，亟须复兴和重建新的合理的文明秩序和乡村文化，亟须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提升农民的精神风貌和乡村社会文明程度。

虽然说教育只是整个社会系统的一个子系统，但乡村教育在乡村社会发展和文明演进过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长期以来，乡村教育是中华文明得以培育、传承和发展的教育主体，也是乡村文化存续和复兴的基石。乡村文化建设归根结底是我们要追求怎样的生存状态，我们要建立怎样的价值观念。由此可知，乡村文化的复兴与重建，关键在文化传承和乡村文化世界的创造上，在伦理道德重建和文明乡风的培育上，在乡村文化空间培植和文化生命的孕育上。而教育的根本问题是文化培育的问题，文化传承与创新是教育的重要使命。“乡村教育需要承担乡村文化虚化后给乡村少年成长留下的精神空白，全方位地抚慰、孕育乡村少年的生命机体，培育他们的完整心性与情感。换言之，乡村学校既要在智识发展上继续深化传统乡村学校的教育功能，又要充当乡村文化虚化后全面含蕴乡村少年成长的精神保姆。”[10]因此，有必要把乡村教育纳入乡村文化重建与复兴的视野。乡村教育的离场，不仅难以留住中国乡村文化的 “根”，也难以塑造乡村文明的 “魂”，难以培育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核心精神与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三、乡村教育振兴的路径与对策

乡村教育振兴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政府、学校、家庭和社会等多元主体参与、相互配合、彼此联动、形成合力，形成乡村教育发展利益共同体。在乡村学校硬件条件已基本实现均衡化之后，乡村教育发展的 “软件”即教育体制机制改革、教育理念的升级、教师整体素质的提高、学校内部潜力的挖掘、教育教学质量的提高，就成为决定乡村教育质量的关键。乡村教育振兴需要立足于乡村教育实际，以乡村教育短板为抓手，紧紧围绕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这一主线，以保公平、重内涵、提质量、促振兴为时代主题打出乡村教育振兴的组合拳，推动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

1.将乡村教育发展融入乡村振兴战略，实现协调发展、共同振兴

乡村振兴战略为乡村教育的发展与振兴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战略机遇和条件保障。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国家必然加大对乡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持续改善乡村居民的生产生活环境、提高乡村社会保障水平，必然带来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美丽新乡村，也必然全面提升乡村教育环境和办学条件。乡村教育振兴不只事关教育本身，乡村教育振兴离不开乡村振兴的场域，乡村教育振兴需要乡村的大变革和大转型，需要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来推动城乡在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方面同步发展。任何只从乡村教育本身出发而忽略整个乡村振兴的做法，都无法从根本上振兴乡村教育。在理解乡村教育振兴和探寻乡村教育振兴方略的时候，都必须将乡村教育振兴置于乡村振兴战略这一更加宏观的视域之中考量。在乡村教育振兴过程中，必须破除画地自限的发展观念，既要立足乡村本土，从乡村教育自身看待乡村教育振兴的特殊性，也要具备整体思维，从乡村振兴全局去审视乡村教育的全局性；既要主动对接乡村振兴战略，把自身发展与整个乡村振兴战略结合起来，也要注重与乡村振兴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的互动和有机耦合，促进乡村教育与乡村各要素之间相互作用、互动生成、协调共进。

进一步来说，应该将乡村教育振兴与乡村振兴进行统整考虑，积极探索乡村教育振兴与乡村振兴共融共通的发展模式与机制，从经济社会发展的整个视域和进程中对乡村教育进行合理定位，通过建立城乡深度融合发展的政策体系和体制机制带动和促进乡村教育发展。乡村教育要主动接受乡村振兴责任，乡村振兴战略要注重和增加教育意识，避免二者的相互脱离。[11]唯有推动乡村教育事业与乡村振兴战略以及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伟业和谐共生，才能最终实现包括乡村教育振兴在内的乡村社会全面振兴。

2.全面深化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破除乡村教育振兴的系统性问题

长期以来，区别对待的城乡政策供给、教育资源分配与分布不均、农村家庭相比城市家庭的教育支持能力与意愿差距等因素共同塑造了当下城乡教育发展的巨大差距。[12]全面深化教育体制机制改革就成为乡村教育振兴的必然，也成为破解乡村教育振兴难题的关键。一是要打破维系城乡壁垒的制度瓶颈，终止城乡教育治理的分割、分离和分治状态，统筹城乡教育管理制度，实行城乡教育一体规划、一体发展，探索城乡学校合作新模式，促进城乡教育双向沟通、共同繁荣。二是要改革和创新经费拨付制度，逐步实施乡村学校经费从县市财政向中央和省级财政转变，特别是要 “制定补偿性教育政策……要发挥财政的再分配功能，制定有利于农村义务教育发展的相关政策，缩小城乡差距”[13]，逐步解决乡村教育资源投入不足，努力消除历史欠账累积所形成的劣势。三是要转变政策重心：从注重 “有学上”向强调 “上好学”转变，从一般意义上的教育公平向有质量的公平转变，从重外延发展向重内涵发展转变，从教育基础设施城乡一体化向整体办学条件和教育质量一体化转变。四是在确保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同等地位的同时，给予乡村教育优先改革与设计、优先规划与资源配置、优先投资与增长经费、优先创新与发展等政策的倾斜，努力缩小城乡教育差距。各地要结合国家加快水电路气等基础设施向农村延伸，在交通便利、公共服务成型的农村地区合理布局义务教育学校。五是要完善政府依法宏观管理、学校依法自主办学、社会有序参与、各方合力推进的教育格局，建立党委政府领导、部门协调负责、学校责权统一、追踪问效的教育保障制度，确保优先发展乡村教育的各项政策能够落地落实。

3.统筹协调城乡教育发展，实现城乡教育一体化

我国的城镇化趋势不可逆转，乡村振兴战略更是稳步推进，二者相互补充、相互促进，共同推进城乡融合发展是大势所趋。在城镇化和乡村振兴的进程中，乡村教育不能被隔离开来，更不能忽视农民、淡漠农村的孩子。乡村教育并不是文化和社会再生产的工具，而是阻滞贫困代际传递的有效途径和促进向上流动的天然阶梯。对农村学生来说，虽然置身于乡土，但他们的生活、教育和未来不应该囿于乡土这一场域。作为农村孩子接受教育的物理空间、文化空间和心理空间的乡村，其价值应该是为了促进乡村学生身心更好地发展，为他们自由地选择和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应该成为限制他们发展的天然枷锁。既然成为未来的农民并不是他们的注定去向，成为未来的城市居民也未必是他们的必然向往，那么，理想的状态应该是：乡村学生根据自己的意愿，顺其自然地自由选择未来的生存空间和生活状态。乡村教育要确保他们既有开阔的胸襟和视野，也能积极迎接社会秩序变革、城市文明和城镇化的冲击；既能拥有一个开阔而健康的生存空间，也能找到生存的自信和生命的意义。

提倡乡村教育振兴，是为了消除城乡教育二元结构壁垒，消除乡村教育长期欠账所形成的劣势，实现城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乡村教育振兴的推进与实施，要按照高质量发展要求，把城乡教育作为一个整体统筹规划，积极推进城乡教育一体化、城乡基本公共教育服务均等化，不断缩小城乡、区域和校际办学差距。决不能以孤立的、片面的、静止的眼光来看待乡村教育振兴，而是以城镇教育为标杆来推进乡村教育发展。[14]统筹协调城乡教育发展是为了维峰填谷，而不是削峰填谷或抑城重乡，不是搞平均主义或城乡教育一样化，也不是城市教育在乡村的简单复制，更不是简单地通过城市给予乡村资金、人才去支持乡村教育 “表面发展”。如果说城乡关系不是相克的，那么，乡村教育和城市教育之间的关系也应该是相辅相成的。优先发展乡村教育，提倡乡村教育振兴，是为了创建城乡教育协同发展的新格局，在考察乡村教育发展与崛起的同时，也关注城市教育的发展。乡村教育振兴需要准确理解和把握城乡教育之间的关系，跳出城乡二元思维——将乡村教育和城市教育相对立，或认为二者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既要改变 “城乡两策，重城抑乡”的理念，也要避免简单地要求城市教育支持农村教育；既要反对将城乡教育割裂开来，还要防止城市教育发展与乡村教育振兴的简单叠加；既要从过去以城市为中心的教育发展理念向城市与乡村并重、城市与乡村真正平等的理念转变，也要在城乡教育融合发展的框架下研究乡村教育的发展走向，从城乡教育互动、互惠与协调发展中考察乡村教育振兴的路径。总之，应该以城乡教育系统思维审视城乡关系，以全局观统筹把握城乡教育整体，促使城乡村教育之间形成以城带乡、以城促乡、整体推进、相互依存的关系，最终实现城乡教育协同发展、共同繁荣。

4.转变乡村教育发展方式，增强乡村教育振兴的内驱动力

近些年，有的地方出现了对教育资源的单一强调和过度追求，只重视硬件建设而忽视内涵发展的问题比较突出，“体现为 ‘内涵’的诸如教师的教育观念和精神面貌、学校领导的管理水平和领导方式、学校制度的更新与完善、学校文化生态的形成与优化等等差异则相对突出”[15]。面对重外延轻内涵的现实，必须转变乡村教育发展方式，从只重视物质条件改善转向重视人力资源开发和教育质量的提升，从无序增加设施、扩大规模转向内涵发展和优质均衡发展上来，通过乡村教育内在质量造血为核心的深度变革，缩小城乡学校之间的教育品质和教育质量的内在差异。

乡村教育振兴不能一蹴而就，更不能绕过内涵式发展。内涵式发展是乡村教育发展的高级阶段，重在教育的内在深度变革，重在学校内存和实质的扩充，是对 “规模扩张、质量稀释”的校正。内涵式发展注重挖掘学校内部潜力、增强学校实力和竞争力、提高教育教学质量、提升办学效益及其知名度和美誉度的内生化精细化发展。[16]内涵式发展既要优化教育的内部环境，提升教育的文化品行、人文意蕴和教育软实力，重视教师的质量提升和专业发展，提升教师的教育能力等，[17]也要 “在 ‘内’字上下功夫，也就是：校长要成为内行，引领学校内涵发展；教师要修炼内功，推动学校内涵发展；教学要丰富内容，催生学校内涵发展；校园要扩充内存，支撑学校内涵发展”[18]。唯有深入思考那些阻滞乡村教育发展瓶颈问题，将内涵式发展深入到最基本、最核心的教育教学领域，推进教师专业化、课堂教学、课程开发、班级管理、办学理念提升等多个层面，乡村教育质量才能实现飞跃，乡村教育振兴才有可能实现。

5.打造高素质专业化乡村教师队伍，为乡村教育振兴做好人才储备

城乡教育差距本质上是教育质量差距，教育质量差距的关键在于城乡师资水平差异，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是乡村教育振兴的关键。目前，乡村教师队伍还存在一些制约乡村教育振兴的瓶颈问题，高素质专业化教师数量不足、职业吸引力不强、补充渠道不畅、结构不合理、整体素质不高等是乡村教育发展滞后和乡村教育质量不高的根本原因，也是阻碍乡村教育振兴的最大障碍。事以才盛，业由人兴。乡村教育振兴的关键在于乡村教师素质的整体提升，在于培养与造就一支适应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师德高尚、业务精湛、结构合理、充满活力的高素质专业化乡村教师队伍。

首先，在全面落实乡村教师支持计划的基础上，建立健全乡村教师支持制度和激励机制，从制度上提升乡村教师队伍质量。让学历层次较高、整体素质良好、教学质量突出的教师能够下得来、留得住，要确保乡村教师数量充足、年龄与学科结构合理、补充及流动渠道通畅。其次，应加强乡村教师专业发展和教育能力提升，引导乡村教师积极 “修炼内功”。既要补充学科知识和实践性知识，也要充实教育理论知识、提高教师专业素养，还要正确认识学生的成长和认知规律，创新教学方式方法，不断提升教书育人的专业水平；既要掌握扎实的课堂教学能力和课程开发能力，也要练就 “现代教育技术的应用能力、教育活动设计和组织能力、对学生开展心理辅导和学习指导的能力、开展实施教学改革和课题研究的能力、良好的人际沟通和交际能力，等等”[19]。再次，要破除乡村教师教育晋升的体制性障碍，为乡村教师提供更为多元的职业发展机会和培训交流机会，鼓励乡村教师在职进修或提高学力层次，在职称评审、待遇提升等方面有所倾斜，确保乡村教师教得好、得发展、享实惠。此外，在提高乡村教师工资、改善乡村教师待遇的同时，还应该着力提高乡村教师的地位和声望，关注乡村教师的自我认同感、心理上的孤独感、融入乡村社会的归属感等等，真正提高乡村教师的幸福感、荣誉感和成就感。激励一线乡村教师努力工作、教书育人、扎根乡村。最后，要引导乡村教师努力成为先进思想文化的传播者、党执政的坚定支持者、学生健康成长的指导者，引导他们不囿于传道授业解惑，不做只识课本而无内在提升、只会教书而无理想追求的 “教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