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变”改革视角下的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路径研究

江明生

(贵州师范大学 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开放国策实施，农村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经济得到快速发展，由于农村农业生产力水平低，农村人口众多，出现大量剩余劳动人口；随后城市经济改革，城镇化加快发展和工业快速增长，城市发展需要大量劳动力。农村出现的大量剩余劳动力，逐渐从农业领域向第二、第三产业等流出。又由于城乡收入差距大，更多的农民到城市务工，导致农村人口外流现象不断加速。2014年末我国大陆总人口为136782万人，比上年末增加710万人，其中流动人口为2.53亿人[1]。2016年外出农民工数量约占流动人口总数的70%，可以说构成了流动人口的主体。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农民工总量为28171万人，同比增长1.5%，相比2015年的增速(1.3%)略有上浮[2]。2011年末，贵州省流向省外的流动人口数量为549万人，2012年末上升到557万人，到2013年末减少为553万人，2014年呈现增长趋势，达到581万人[3]。从这些数据可知，贵州乃至全国农村人口离开家乡到外地打工的现象呈现增多趋势，而且外出打工的农村人口呈现上升的趋势。正因为贵州外流了大量农村人口，农村产业出现空心化，农田无人耕种，农业产业发展严重滞后，因而有必要对之进行治理。

一、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的表现

贵州农村大量人口外出务工，导致贵州大量农村空心化，进而使得农村产业空心化，具体表现为：

一是懂得农业技术的人员少，农业产业发展难。贵州是山地农业，懂得农耕技术的人少，愿意从事农业生产的年轻人更少。贵州玉屏自治县前光村村支部书记说，全村1200多人,最困难的时候,有400多人拿低保,村里20岁到50岁之间的青壮年,基本上外出打工，村里三分之二的土地无人耕种,大量搁置的土地让和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人们看着心痛[4]。

二是农村劳动力缺少。大量农村年轻人外出务工，农村种地的人自然为老年人，农村劳动力缺少就成为一种必然。贵州省T县L镇F村人口3000余人，每年外出务工人口1200人，人口呈现空心化。

三是农村农业收入低，城乡收入差距大。贵州省T县L镇F村村干部说，农村农业收入少，不足以养家糊口，在外打工一天收入可以比农村农业工作的几天收入还要多(1)2018年7月6日，笔者电话访谈贵州省T县L镇F村主任。。

为了解决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问题，贵州在农村产业化方面进行积极探索，寻找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的道路。

二、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的选择：贵州“三变”改革实践

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如何治理，实现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这是摆在贵州农村产业发展面前的大问题。治理有两条路径：一是传统路径，是在不改变现有家庭联产承包经营条件下，通过加强劳动力、资本和技术要素等实现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农村产业空心化的主要因素之一是大量农村劳动力向城镇转移，农村劳动力缺乏，土地出现无人耕种的荒芜的现象。现在要让已经向城镇转移的农村劳动力返乡从事农业生产，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二是创新路径，在不改变现有家庭联产承包经营条件下，通过机制和制度创新，将已经分散的农村耕地集中，农村产业结构调整或产业转型升级，实现企业化经营或合作经营，从而达到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的目的。后一条路是通过探索出来的，这就是贵州农村“三变”改革。贵州农村通过“三变”改革，至2016年年底，“1016个试点村通过改革获得收益16.6亿元，入股农民人均增收1170元，帮助11.1万人脱贫出列；试点村集体经济收入共6490万元，平均每个村6.4万元。”[5]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选择创新路径，证明贵州“三变”改革的实践是正确的。

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关键是整合农村各种资源，把分散资源或小股资源整合成大资源，以便在市场竞争中发挥积极的作用。其核心是先对各农村资源进行确权，并将这些资源折算为股份股金，合并成为大股份，成立合作社，统一生产和统一经营，劳动成果或收益按股分红。统一生产经营方式，可以理解为按照统一标准进行生产和经营。合作社生产和经营方面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农村居民将自身的各种资源折算成股份进入合作社，合作社统一使用各种资源，并按股分红。二是按照合作社规定标准和要求，各家进行统一生产并统一交给合作社进行经营。三是公司+合作社+农户的形式。公司负责生产标准制定、生产技术指导和进行营销，合作社负责组织生产并代表农户与公司进行谈判，农户负责生产。

经营形式多样性，实际体现为经营方式发生了改变，体现为企业化经营转变。贵州“三变”改革的实质是将分散资源再聚合，走集体化之路，运用市场手段，创新农村集体权制度，从而实现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推动农村产业经济发展。通过企业或农村合作社来吸收农村返乡劳动力，从而解决农村劳动力缺乏的问题。

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思想基础是指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全部理论体系。《关于在全省开展农村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改革试点工作方案〈试行>》(2016年1月12日印发)中规定“三变”的指导思想为“坚持问题导向和底线思维，以市场化运作为引导，以建设现代高效农业园区和产业基地为平台，以促进农业增效和农民增收为核心，通过开展农村‘三变’改革试点，整合城乡资源要素，加快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盘活农村资源资产资金，建立农民增收长效机制，加快农业现代化发展,努力走出一条有别于东部、不同于西部其他省份的农村改革发展新路，确保2020年与全国同歩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振兴乡村，关键是解决乡村空心化和产业空心化的问题。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农村产业结构才能调整和农村产业才能发展，农村才能致富。贵州农村“三变”改革就是解决农村产业结构单一和农村产业空心化问题，通过“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5]的改革，从而实现“旨在整合城乡要素资源，加快农业现代化发展。”[5]

贵州农村“三变”改革是“探索农村改革的智慧结晶，更是打赢脱贫攻坚战、走出农业增效、农民增收、农村发展的新路子和建成全面小康社会的‘牛鼻子’”[5]。贵州扶贫攻坚过程中推行农村“三变”改革，通过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吸引企业进入农村市场，激活农村市场，实现农业产业市场化，做大产业和企业，使外出农民工返乡再创业就业，解决农村资源闲置和贫困户就业问题，从而推进农村产业发展和经济繁荣。农村“三变”改革中，在坚持公有制基础上，结合贵州农村各地实际情况，采取各种产业化组织经营方式，让农民增收，让农民脱贫致富。

传统意义上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的是计划经济中集体经济经营中出现管理不善、出工不出力等问题，而贵州农村“三变”改革解决的是家庭联产责任制经过几十年发展后农村出现土地荒芜、农村劳动力缺少和农业发展滞后等问题，将农村已经分散的各种资源通过农村集体产权制度创新和经营管理机制创新，使得农村产业结构发生深层次变化。

贵州农村“三变”改革发端于六盘水市，创新解决贵州农村空心化和农村产业空心化问题，是促进农民利益增加的农村改革实践。“是贵州省六盘水市在坚持土地公有性质不改变、耕地红线不突破、农民利益不受损的前提下，进行的具有突破性、创新性的改革实践。”[6]传统贵州农业产业结构单一，其经济形态是传统农业，是自给自足自耕农经济。贵州“三变”改革的本质是农村农业产业化。“农业产业化是指农业产业结构中确定主导产业，实行区域布局，依靠龙头企业带动，发展规模经营，实行市场牵龙头企业，龙头企业带动基地以及基地带动农户的产业组织形式。因而，农业产业化经营以产业导向市场化、产业运作企业化、产业形态一体化和产业发展规模化为基本特征。”[7]

贵州“三变”改革中，将承包权和使用权进行分离，类似企业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从而对使用权进行转让或出租，既保障承包人的权益，又使得农村各类资源要素能流动起来，盘活农村市场，刺激农村生产力的发展。农村土地等资源承包经营权确权是为了更好进行市场运作，对承包经营权和使用权进行分离的目的是将农村分散资源再次聚合的基础和前提，从而保证农村经营主体有能力在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实际上，土地等资源承包经营权属于承包户，即属于个体；承包户将土地等资源转包给企业，或者农村居民通过合作形成规模化农村合作社，从而使得分散的土地等资源形成了统一的具有一定规模化的土地等资源，这样有利于企业经营或组织化经营，从而提高农村经济经营组织化水平，提高在市场竞争中抗风险能力。同时，由于农村经济组织化水平的提高，有资金和能力解决农村经济产业化过程中技术人才短缺问题，企业或农村合作社通过外聘或内部培养等方式来解决企业或农村合作社发展中的技术人才问题。

三、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的关键环节：确权、入股和构建支持激励和保护机制

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主要是通过贵州农村“三变”改革来实现的。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关键环节是确权、入股和构建支持激励和保护机制，这也就成为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的关键环节。

第一，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基础和前提是确权。确权是对农村各种资源的权属进行确认的行为。产权明晰一直是企业经营者所提倡的。确权是明确农村各种资源的权属，是市场化运作的基础。确权，实际上是从法律角度和经济角度对产品即农村各种资源的占有进行规定。这为农村各种资源要素进行流通打下基础。确权后的各类资源如土地、资金等要素进行折算股份入股或转让或转租或整合的行为，为农村产业扩大再生产经营或在市场竞争中占有优势创造条件。比如“安顺走出的‘三权’促‘三变’成为改革的又一亮点。该市通过对农村各类产权进行确权、赋权、易权，以‘三权’促‘三变’改革为抓手，推进土地承包经营权、林权、集体土地所有权、集体建设用地使用权、房屋所有权、小型水利工程产权和农村集体财产权‘七权’同确，明晰农村资源资产权属，做到四至清楚、面积准确、产权清晰，颁发权证，为促进产权流转奠定基础。”[5]贵州“三变”改革中的确权是贵州农村农业产业化的基础和前提，没有确权，农村联产承包经营下各种分散资源就无法进行聚合，形成合力，难以推动农村农业产业化发展。

第二，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关键是入股。入股是指各种现有农村各种资源要素如土地承包使用权、资金、技术等折算成股份股金，并将这股份股金加入农业企业或合作社等经营主体，促使农民变为持有经营主体的一定数量股份股金的股东，享有股份股金所带来的分红的权利。入股是将农村农民所拥有的资源优势并转化为农民增收的关键一步。这关键一步是解决农村长期以来小本经营或无力经营或资源无法发挥效益的问题，从而将农村资源盘活。因而，农村“三变”改革，“通过引导农民自愿以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资金、技术等生产要素，入股合作社、农业企业等经营主体，实现农民变股东，分享产业链增值收益。”[5]入股有收益，不入股就没有收益。不过，更要关注“确权是流转的基础，但流转给谁才是关键。农村产权制度改革，最终都要落足到产业发展上，只有产业发展了，群众的收益才能保障，土地确权也更显价值。因此，选对产业、选好企业至关重要。”[8]

盘州市普古乡舍烹村是一个典型贫困村，自2012年起，在农民企业家陶正学的带领下，从成立普古银湖种植养殖农民专业合作社开始，通过土地入股、合作入股、资金整合等形式，规模发展了猕猴桃、蓝莓、刺梨等产业，把穷山村变成了高原湿地生态农业示范园，每亩耕地产值从过去的300元提高到5万余元[8]。这个村通过“三变”改革，成立合作社，整合各种资源，选对了产业和企业，农民收入增加。总之，入股时，一定要选择好产业和企业，将农村各种有限资源投入到好产业和企业上，才能充分将农村农业各种资源进行整合，发挥资源优化，为农村村民创造效益，有利于农村产业化又好又快地发展。

第三，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保障是构建支持激励和保护机制。这种机制是坚持以农民利益为中心的激励和保护机制。贵州农村“三变”改革是农村改革在新时代的创新，“三变”改革顺利推进得益于贵州构建推进改革的支持保护机制。这种机制不是一个独立的机制，而是具有系统性和相互支持的机制体系。《关于在全省开展农村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改革试点工作方案〈试行>》(2016年1月12日印发)中确定：建立支持保护机制、确权颁证机制、产权交易机制、融资担保机制、风险防控机制、权益保障机制[9]。在构建这些机制中，一定要按照有关制度规范“三变”的有关体制和机制，包括合同、参股，今后怎么样退股，包括股权交易，包括“三变”的风险防范等。要拓展“三变”发展空间，把农村“三变”与城市的优质公共资源要素有机结合，通过城市要素和农村要素的重组，实现农村要素和城市要素双向流动。此外，还要加强人才培养，为“三变”改革提供人力支撑。“必须要搭建成熟的产业平台、企业平台，形成长效机制，做到既要考虑“三变”平台的短期效应，又要考虑可持续发展，助推大扶贫战略行动深入实施。”[10]

这些机制是以维护农民利益为中心的激励和保护机制体系，是贵州农村“三变”改革中得以顺利推行的机制保障。

四、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路径

在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中，提出如下对策,这有利于加快贵州农村“三变”改革。

第一，采取不同的农村农业产业化经营组织形式，促进农村产业发展。贵州“三变”改革中的农业产业化经营模式是多样性的，这是因为贵州各地实际情况不同而创新的农村产业化经营模式也不同。其主要有：一是安顺塘约村围绕“三权”+党建+扶贫+产业+金融的发展模式，对党员、干部、群众实行“积分制”和“驾照式”管理，立下村规“红九条”，树起“新风气”，充分发挥了基层党组织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教育群众的核心作用[11]。 二是“合作社+基地+农户”模式。这种模式特点是合作社统一技术指导，统一收购和销售，农户和基地只负责生产。比如，2014年玉屏自治县前光村62户农户筹集60万元创业资金,采取土地流转、土地入股、农民自己种植等方式成立了“黄桃农民专业合作社”,栽种黄桃620余亩,猕猴桃150余亩。采取“合作社+基地+农户”的发展模式运行管理,合作社统一技术指导,统一收购、销售。”[4]三是“合作社+农户”模式。这种模式与“合作社+基地+农户”模式的运作上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少一个“基地”这个要素。其特点是合作社统一技术指导，统一收购和统一经营，利益按股分成。前文所说农民企业家陶正学成立的普古银湖种植养殖农民专业合作社就是代表。此外，贵州省大力推行“党总支+合作社+公司+农户”“三变+易地扶贫+特色农业+特色旅游”“三变+金融+扶贫”等发展模式，有效整合基层组织、龙头企业、集体资产、民间资本等各种资源，充分激发和调动了各方面的积极性[11]。由上可知，贵州农村产业化经营组织模式多样化，有利于推进贵州农村经济发展。

第二，发展农村农业产业化经营模式。贵州农村“三变”改革中，因地制宜发展贵州农村农业产业化经营模式，这是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创新之一。农村“三变”改革中，贵州各地情况不一样，不能以一种经营组织模式以推广之，这也不符合实际。从六盘水市盘州市普古乡舍烹村“合作社+农户”模式、安顺塘约村党建引领模式即“三权”+党建+扶贫+产业+金融的发展模式以及玉屏自治县前光村“合作社+基地+农户”模式等，是结合各自实际情况而探索出的符合自己的农村产业化经营组织模式。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不断深入发展，农村产业化进程中会涌现出新情况，又会结合新情况，对现有农村产业化经营组织模式进行不断创新，才能更好适应新的农村产业化发展趋势。甘肃平凉市市委常委、崆峒区委书记陈铎到贵州学习“三变”改革经验后，积极创新“三变”改革发展模式。全面推广“国有公司+合 作社+农户(贫困户)”“龙头企业+产业大户+农户(贫困户)”“党支部+国有三公司一平台+产业联盟+龙头企业+基地+农户(贫困户)”等发展模式，打破村域、乡域界线，整村整流域推进，大力实施柳湖永红村、白水高沟村、段堡村、花所信河村等“三变”改革，“由少到多、以点带面，有效带动农户特别是贫困群众多渠道实现稳定增收。”[11]

第三，完善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体制机制，规范“三变”改革制度。

《关于在全省开展农村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改革试点工作方案〈试行>》(2016年1月12日印发)中“三变”改革的指导思想中规定贵州“三变”改革的目标为“通过开展农村‘三变’改革试点，整合城乡资源要素，加快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盘活农村资源资产资金，建立农民增收长效机制，加快农业现代化发展。”

要实现上述目标，首先要完善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体制机制，具体要做到：

一是健全完善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组织体制，这是保障贵州“三变”改革顺利推进的组织保障。这要形成省、市(州)、区(县)、乡(镇)等的领导组织体制。二是健全完善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机制。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机制是贵州农村“三变”改革诸多要素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稳定运行方式，包括支持保护机制、确权颁证机制、产权交易机制、融资担保机制、风险防控机制和权益保障机制等。这些机制一定要健全和完善，这样才有利于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顺利进行。

其次，进一步规范“三变”改革制度。主要包括：一是规范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确权制度；二是规范贵州农村融资担保制度；三是规范贵州农村风险防控制度；四是规范贵州农村农民权益保障制度；五是规范贵州农村“三变”改革的支持保护制度等等。

综上所述，虽然贵州农村外出人口呈现增多现象，但随着贵州农村“三变”改革推进和贵州省经济快速发展，贵州省流动人口在省内流动的占比上升和省外流入人口也在增多，但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治理成效显著。众所周知，贵州农村“三变”改革深入推进，加快解决贵州农村空心化和产业空心化的问题，贵州农村产业结构会发生更为深刻的变化，贵州农村产业化水平将会得到迅速提高。因而，只有不断推进贵州农村“三变”改革深入发展，推进贵州农村农业现代化，才有利于贵州农村产业空心化问题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