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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应论视角下的散文翻译对比研究
——以朱纯深、张培基《匆匆》英译为例

2020-03-15程锋萍董玉芳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张译译文原文

程锋萍,董玉芳

(福州工商学院 文法系,福建 福州 350715)

朱自清的《匆匆》收录于鲁教版五年级下册语文第10 课,人教版六年级下册第2 课。对广大小学生的影响可谓深远。《匆匆》一文也出现了不同的英译本。近年来,有不少学者从不同的角度来研究、分析其译本。闵西鸿从修辞翻译风格入手,对比朱纯深和张培基的译本在拟人、排比、比喻、疑问等修辞上处理的异同。[1]113-115蔡丹和陈文安从英汉语言音律美的角度出发,对比朱纯深和张培基的译文,探析两种语言的不同音律特征。[2]159-160吕凌云和母海则对比《匆匆》四种英译本的词汇选择和句子处理。[3]138-145李琳和刘波建立了《匆匆》的两个英译本的小型语料库,利用软件来对比两个版本的句法特征。[4]159-160近年来,未见以顺应论为视角对《匆匆》两译本进行的分析研究。以维索尔伦(Verschueren)的语言顺应论为理论基础,对比分析朱纯深和张培基的英译《匆匆》,旨在探讨两个版本的英译是如何在字词、语篇、音韵等各方面实现完美顺应。

一、语言顺应论及其适用性

语言顺应论是国际语用学学会秘书长维索尔伦提出的语用学理论。在维索尔伦看来,语言顺应分为动态顺应、结构顺应、语境顺应以及顺应的意识程度等方面。语境又有交际语境和语言语境的区分。在交际语境当中,包含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心理世界、语言使用者等因素。语言语境包括篇内衔接、篇际关系或互文性及线性关系。结构顺应指的顺应是在语言各层次的结构上所作出的顺应,以及构建原则的选择。包括语言、语码和语体的选择,话语构建成分的选择,话语构建原则的选择,话语与语段的选择。而在具体的顺应过程中进行的结构顺应和语境顺应,即动态顺应,才具有意义。这就是所谓的动态顺应。顺应的意识程度问题指的是,说话人的认知心理因素必然涉及语言使用、语言或策略的选择及其顺应的一体化过程之中。[5]290-295顺应理论认为,语言各个层面的顺应,是在使用语言过程中要充分考虑到的。语言的各个层面包括:语音、形态、句法、语义表达、衔接、语篇等。可见,语言在使用的过程中,语言语境和语言结构的选择要相互适应,语言使用者要根据交际环境和对象进行语言选择。实际上,翻译家也需要根据翻译的语言语境、语言结构和语言对象,在跨文化交际策略的指引下,进行语言手段的选择。语言顺应论给翻译学界带来启示:任何的翻译版本,如果是在翻译方法和翻译精神的指引下的合理翻译,并无高下之分,而是要根据具体的语境、结构和使用对象而判断那种翻译更加合适。我国的众多学者和翻译从业者对顺应论进行研究,提出不少顺应论指导下的翻译策略,对推动我国翻译实践、提高翻译质量、增强跨文化交际起着重要的作用。

二、顺应论视角下《匆匆》英译对比研究

朱自清的抒情散文情感真挚细腻,饱含诗情画意,意境奇美瑰丽。在字词上细腻贴切,语言清丽自然,使人爱不释卷。《匆匆》的两篇译文则各有各的特点。朱纯深的译文多数以短小句式为主,喜欢采用独立主格结构和插入语。张培基译文句式相对复杂而多变,各种短语(如介词短语、形容词短语)的使用使得文章显得活泼而有生气。朱纯深译文通篇以完成时态为主,以此表达过去时间的流逝;张培基译文则多采用的是一般现在时,显得更为简洁明快,更能表达出时间的匆匆流逝带给人们的紧迫感。散文翻译是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从顺应论的视角来看,译者需要顺应的内容包括:语境、结构、动态的顺应以及顺应过程的意识程度问题。通过对两篇译文的细节对比来探讨散文翻译如何实现语境、结构、动态顺应等各方面的顺应,感受两位译者前辈语言选择和顺应的技巧。

(一)语境顺应

交际语境和语言语境是语境的两大内容。[5]290-295翻译作为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必须能够尽量传达给读者原文里交际双方的个性和情绪,准确地表达交际语境和语言语境。

原文:……,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

译文A:..., i reach out for it only to find it brushing past my outstretched hands. (张培基译,以下简称张译)

译文B:... so i reach out my hands to hold him back, but he keeps flowing past my withholding hands.(朱纯深译,以下简称朱译)

在翻译过程中,只有积极顺应原文里交际双方的个性和情绪等,才能够使读者更深刻地体会原文的深层含义,理解原文作者意在表达出来的隐含意义。正所谓虽无其字却有其意。译文A 和译文B 的主要差别就在于译文A 中only to 的运用。译文A 中only to 的运用能够很好地反映出时光匆匆流逝,失去时间后的茫然不知所措之情。而这种情绪用i reach out my hands to hold him back, but ...是无法表达出来的。另外一个值得一提的地方是brush 一词的运用。Brush 一词使用得非常生动具象,仿佛让人看到时间像一把扫帚似得轻轻巧巧扫过指缝。同时也间接折射出作者意识到时间流逝之快后的无奈和不知所措。原文作者的情绪和个性因此而得到了充分的表达。两相比较之下,译文B 的平铺直叙则略显平淡和拖沓。

原文: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译文A:At the thought of this,... (张译)

译文B:Already sweat is starting on my forehead,

and ... (朱译)

译文A 译者添加了at the thought of this 的字眼,原文并无此字眼。用at the thought of this 来衔接上下文,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实现了译文中前后句子之间语义上的连贯,使得上下文行文更为自然流畅。

超语言层面的构建语篇有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那就是衔接与连贯。衔接和连贯在实现文章的意蕴贯通上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手段。在英译散文的过程中,如何能够做到意蕴完整,语气连贯,文从字顺呢?要做到这几点,切不可忽视语句之间的逻辑关系和语义上的连续问题。语言顺应论认为,语言环境主要指的是上下文。而语言语境其中的一方面内容就是篇内衔接,包括了连词、逻辑关系、省略、重复、替代等的使用,以达到语篇语义的相关。现代英语是一种综合-分析语,是运用遗留下来的形态变化形式(hereditary inflections)、相对固定的词序及丰富的虚词来表达语法关系。[6]1-12句子之间的逻辑标记是显性的,也比较多,结构上严谨明然。而汉语则属于典型的分析语,即不用形态变化而是用词序及虚词来表达语法关系。句群之间的逻辑标记多为隐性的,关系上松散有致。汉语的散文虽然在形式上比较松散,然而却是“形散而神不散”。贯穿于文章之中的是一条清晰的感情主线,具有相当明确的总体基调。为了在目标语和译语信息传达方式之间顺利转换,译者增加了能够贯通上下文的at the thought of this,顺应了目标语和源语两种不尽相同的思维模式,努力做到在尽力保留住原文独有风味的同时,又能够顺应译入语的思维模式,建立起有效的转换机制。

(二)结构顺应

在语言各层次的结构方面做出的顺应即结构顺应。其中包括选择话语的构建成分。这个选择可以具体地体现在语法的各个层次上。其中就有声音结构的选择。声音结构即:语音语调、节奏、重读、音质、停顿等。

原文:……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

译文A:...yet in between, how swift is the shift,in such a rush? (朱译)

译文B:How swift is the transition in between! (张译)

原句是一个排比设问句。原文“匆匆”为叠词,叠词能够体现汉语语音上的优势,读起来就让人深感时光如箭。而如何在译文中再现原文的这种感觉呢?在译文A 中运用了swift,shift,such,rush 这些词,通过摩擦音f,s,爆破音t,短元音i 等的集中反复出现,制造出一种匆匆中的纷扰。而且这些词自带音效,有力地增强了译文的节奏感和韵律感。读起来别有韵味,可谓是成功复现了原作的味道。译文A 采用的就是顺应论视角下结构的顺应,在译文中选择了独特的声音结构,顺应了目标语的传达方式,使得译文充分体现了原文的味道,成功复现了作者的语言风格,实现了不同语言间的顺应。

(三)动态顺应

语言使用是在具体语境的动态过程中发生的。语境关系与语言选择之间的相互顺应有以下的一个表现:新的语境(如产生出会话含意)会产生于为了顺应特定语境而做出的语言选择中。

原文: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

译文A:Swallows may have gone, but ...;willow trees may have died back, but ...;peach blossoms may have fallen,but....(朱译)

译文B:If swallows go away,.... If willows wither,... If peaches shed their blossoms,...(张译)

原文是三个排比分句。这三个排比分句有力地表现出万事万物的更迭,隐含的含意则是,万事万物周而复始,唯有光阴一去不复返。为了能够表现符合这个现实交际语境的意义,就必须进行恰当的语言选择。译文A 与译文B 比较显著的一个区别在于but 一词的运用。译文A 增添了原文中没有的逻辑连接词but,实现了译文中前后句子的连贯。体现出了原文中字里行间的转折,使种种的有来有返和日子的一去不复返形成鲜明对比,让汉语中的言外之意表露于外。这是由英语和汉语的不同特点所决定的。现代英语是综合-分析语的一种,保留着综合语的一些特点,但也有分析语的某些特征。综合语具有什么特征呢?通过形态的各种变化来表达语法关系的就是综合语。反之,分析语则不用借助于各种形态变化,分析语借助的是词序以及各种虚词来表达语法关系。[7]1-12通过起衔接作用的词以及各种形态变化手段组词成句的典型语言就是英语。其中起衔接作用的词就包括了连词、介词、副词、关系副词或关系代词。通过but 来体现句中的逻辑关系,使得前句各种有来有返与后句的日子不复返语义相连相背,从而使得“时光匆匆”的这种语境更上一层楼。由此可见,意义在话语和语境因素的互动中生成。而不同语言的选择又进一步影响了语境的变化。翻译的过程,也是一个动态的顺应过程。译者充分理解了原文,顺应了译入语的语言特征,展现了灵活的变异顺应,如此一来,译文不仅符合译入语的模式,也兼具原作的风格。

(四)顺应的意识程度

维索尔伦认为,说话人的认知心理因素必然涉入到语言使用、语言或测量的选择及顺应这一交际的一体化过程中去。[5]290-295顺应的意识程度问题就体现在这里。

原文: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译文A:What can i do, in this bustling world,with my days flying in their escape? ...(朱译)

译文B:Living in this world with its fleeting days and teeming millions,...?(张译)

Bustling 意思是full of people moving about in a busy way(繁忙的,熙熙攘攘的)。用bustling 来表达千门万户,实际上是表达出千门万户的隐含之意,即“人事纷繁”的世界。千门万户初看以为是表现世界之大,但作者仔细推敲之后,觉得意义不应该如此简单。结合通篇的思想寓意,作者认为这里的“千门万户”映射的是一个人事纷繁的世界,因此采用了bustling world 来表达“千门万户”。译文B 则采用的是this world with its fleeting days and teeming millions 来表达“逃去如飞的日子”和“千门万户的世界”,这只是译出了字面上的含义,并未能够反映出原作者的认知心理,也并未能翻译出原文的真正含义,也就没能顺应原文作者的语言风格和情感。而言语的选择往往要基于双方共有的文化背景知识,发出交际双方所能够接受和理解的言语信息。译文A 用bustling 正体现了对文章背景文化的理解,传递出原文作者的语言风格和情感。[7]77-79相比之下,译文A 能更好地运用顺应理论,实现了完美的顺应。

原文:……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

译文A:Without knowing it,i am already caught in its revolution. (张译)

译文B:...and i am caught,blankly, in his revolution.(朱译)

Blank 意为to be suddenly unable to remember something(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是showing no expression, understanding or interest(无表情的;漠然的;不感兴趣的)。不管是哪种意思,都有悖于“茫茫然”的原意。在这里,“茫”指的是模糊不清,对事理全无所知。而without knowing it 表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了解的情况下,更契合原文作者的认知心理状态,更能够凸显出时间飞逝,时不我待之感。

原文: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译文A:It’s not fair though: ...(朱译)

译文B:However,i am taking it very much to heart:...?(张译)

译文A 用though 来表达这里的转折,感情不够强烈。译文B 则用转折关系明显的however, 显得感情强烈。可以很有力地体现作者当时的认知心理状态,表现出作者不甘年华虚度之情,体现了顺应的意识程度问题。

原文:……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

译文A:...but my quota of them is...away.(张译)

译文B:...but i do feel my hands are getting empty.(朱译)

Quota of them 在译文A 中指的是“一定数额的日子”,也就是“寿命的预期数额”。作者想以此表达日子从手中溜走的概念。但是事实上这种译法过于写实,反而不美。译文B 看似直译,实则以虚对虚,用my hands are getting empty, 顺应原文的含义,可能是日子的虚无,也可能是日子越过越少之“虚”。可以让读者自己去体会。《匆匆》写于五四运动退潮时期,那是一个新的革命高潮尚未到来的年代。沉寂与动荡并存,失望与希望交织。随着五四运动的退潮,许多在新文化运动高潮中觉醒并奋起的知识分子深感失望,满怀苦闷的同时寻找着出路。朱自清也正是如此。他不愿蹉跎岁月,虽然彷徨但仍期冀有所作为。通过倾吐自己对时日匆匆这一瞬间的独特感受来表达对时光消逝的感叹和无奈之情。这种顺应,能够体现作者当时真实的认知心理状态,才是真正的从字词到语篇上的顺应。

结 语

以维索尔伦(Verschueren)的语言顺应论为视角,分析英译散文《匆匆》两个译本中做出的选择,从语境、结构、动态以及意识程度等顺应视角具体探讨两个译本如何在字词、语篇、音韵等各方面实现完美顺应。两个译本各有千秋,整体上朱纯深的译文更胜一筹,更加符合跨文化交际和语言使用需要。由上述分析可见,在散文英译中运用语言顺应论,是散文翻译新的突破口,将有助于系统构建散文翻译理论。我国的翻译学界和翻译从业者应根据语言顺应论理论,结合张培基和朱纯深的翻译实践经验,加大我国的散文翻译力度,力求准确传神地表达出我国作家优秀的散文造诣,推动我国散文和文学走出去,传播好中国文学价值和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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