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人， 是彼此的天使

田祥玉

全国最美家庭—

薛华超、程海燕家庭

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每个人、每个家庭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风雨，所以，偶尔短暂地歇一歇吧。但擦干眼泪后，还是要继续向前跑，去迎接明媚幸福的人生。新年伊始，“小婚家”带你去“全国最美家庭”薛华超、程海燕家里看看……

小婚家带你去串门儿

2019年12月10日，早上7点，安徽省合肥市某公交站台旁，一名10岁左右的小男孩欢快地跑向公交车，排队上车时他突然回头，笑着对身后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说：“爸爸，你是我的男神！”男孩上了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向警察旁边的女人喊道：“妈妈，我爱你！”公交车徐徐开走，女人笑着跨上三轮车准备离开，她的警察老公轻轻叫了声：“媳妇儿！”她回头，他“啪”地敬了个礼。她红着脸笑了，他也笑了……

冬日清晨料峭的街头，电影镜头般温馨的这一幕，令人侧目、艳羡，也让人陡生好奇：这温暖有爱、彼此都把对方当天使的一家人是谁？他们有着怎样的家庭故事和幸福秘诀？

已经是覆水难收了，只能慢慢地将水再装回来

男人名叫薛华超，合肥市公安局禁毒分队民警，他的妻子程海燕是合肥市“笑童颜”语训康复中心（以下简称“笑童颜”）的负责人。坐公交车上学的小男孩，则是他们的大儿子薛子程。如你所见，11岁的儿子聪明伶俐，是人见人爱的小暖男。然而早在9年前，他因为一场高烧而完全丧失了听力。

2019年11月，记者在“笑童颜”的一间教室里，看到了正在教小朋友画画的子程。“我喜欢画画、看书，喜欢和爸爸一起读英语，也喜欢坐妈妈骑的三轮车……不过我最喜欢的事情，还是给我的弟弟讲故事！”子程语速稍慢但咬字清晰、声音响亮，如果不是别在衣领上的耳蜗（外机），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一样。

时光回到2010年冬天，因为侦办一起特大贩毒案件，薛华超连续3天3夜都在外蹲守，这期间，他不能拨打和接听电话。第三天早上成功抓捕到嫌疑人后，薛华超发现有17个未接来电，而且都是妻子程海燕打来的，他的心突然揪紧，赶紧给妻子打电话，那边程海燕泣不成声。原来前天凌晨3点钟，刚做完疝气手术的子程突发高烧，大晚上打不到车，程海燕赶紧给老公打电话，看他能否借辆车带孩子去医院。但打了十幾次都无人接听，好不容易等到出租车的程海燕，一个人把儿子送到了医院。

孩子的高烧终于退了，但接下来医生的话却让人崩溃。“听力永久性损伤，双耳极重度感音性耳聋。”每个孩子对高烧的耐受力都不一样，即便是那晚薛华超及时接到了电话，夫妻俩马上把孩子送到医院，他也可能失聪。但夫妻俩依然愧疚难当，只是，彼此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并没有责怪对方。

子程刚学会叫“爸爸”“妈妈”，失聪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叫人了。薛华超觉得他的天黑了，程海燕却说，夜再黑也会迎来天亮，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唯一的办法是擦干眼泪向前走。就像她喜欢的韩剧《当你沉睡时》里的台词：“当灾难袭来，哭一小会儿就好，自责也要短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偿还。就算后悔又能怎样？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只能慢慢地将水再装回来，毕竟时间并不会倒流。”

治疗听力失聪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开颅手术，植入人工耳蜗。但手术费用至少20万，哪里来？程海燕说：“已经借到了。”人工耳蜗手术可能因为个人体质问题彻底失败，怎么办？

薛华超不敢做决定，程海燕当机立断。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如果不尝试就是百分百失败。

“我是男人，还是警察，理应是我冲锋陷阵走在前面……”薛华超很自责，妻子安慰他：“你的工作辛苦、危险且重要，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而我做的，只是一个妈妈应有的本分。所以，你不要感到抱歉。”

两岁左右是孩子语言能力飞速发展的关键时期，程海燕不想耽误一分钟。她说，如果不曾听孩子叫过她“妈妈”，也就不会如此迫切地希望再次听到。所以，她才会放下面子四处借钱，不顾一切辞去了待遇不菲的工作。薛华超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对她和儿子很抱歉，程海燕却说，他好好工作，尊重她的每个决定，这已是最好的爱与支持。

“当一个家庭出现变故，丈夫和妻子理应共同面对分担，但我做得很不够。工作忙经常加班是一个原因，内心不接受、刻意回避也是一个原因。”薛华超说，换成其他女人，肯定会跟他闹甚至离婚。但程海燕从不，相反还总是安慰、关心他。薛华超原来觉得自己和她走到一起是缘分，儿子出事儿后，他知道，娶到她是三生有幸！如果人间真有天使，那么，她就是。

笑一笑吧，因为阴霾之后有阳光

夫妻俩原是高中同学，但高中三年没多少交集。2002年，程海燕考上蚌埠市财经大学，薛华超则上了安徽警官学院。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薛华超和最好的朋友上了同一所大学，住在同一宿舍，程海燕则和闺蜜在同一个城市。他们的朋友是恋人，有一次这对小情侣闹别扭，程海燕替闺蜜给她男友打电话，电话恰好是薛华超接的。他问她是程海燕吗？她说：“你是薛华超吧！”莫名的情愫在两个人心中油然而生。两天后，薛华超给程海燕打了电话，不久后他收到她的来信……他喜欢她柔中有刚，果断爽快，她喜欢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帅气笑容。最后，那对朋友情侣不知为何分道扬镳，薛华超和程海燕的心却一天天靠近。

毕业后，薛华超进入合肥市公安局禁毒分队，实现了儿时当警察的梦想，程海燕应聘到上海一家外贸公司，成了人人艳羡的白领。2007年，两人结婚，程海燕离开上海，被合肥一家外贸公司聘为部门主管。2008年底，儿子薛子程出生。做警察辛苦、危险，经常回不了家，但妻子从不抱怨，她善良能干，爱他敬他。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如此顺遂踏实，薛华超知足又得意，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他哪里想过会突然迎来一记大闷棍。一向自信的他，真的没法儿接受。

当薛华超郁闷纠结、不知如何是好时，程海燕已经擦干眼泪，努力拨开云雾找阳光。

2011年初，子程接受了人工耳蜗植入手术，薛华超的担心是多余的，手术非常成功。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电子耳蜗是个电脑程序，需要人为操作、输入才能被慢慢激活，这中间可能状况不断。换言之，被植入人工耳蜗后，子程能听见了，但由“听”到“说”，还需要经过漫长的专业康复过程。

2011年2月，夫妻俩把子程送到“笑童顏”中心。中心离他们家很远，往返一次要60多公里。每天早上6点，程海燕就要把两岁的儿子从梦中叫醒，吃完早餐后，她骑着三轮车载着子程去中心。每天往返4趟，她风雨无阻，从来没有耽误过一节课。有一次下雨路滑，三轮车撞到了路边台阶，母子俩都摔倒了，儿子被她紧紧搂在怀里毫发未损。回到家中，薛华超才发现妻子的膝盖处鲜血直流。“儿子出事后，她一直在努力想办法，带着他往前走，她比我伟大、坚强一万倍！”

外人面前的程海燕总是笑容满面，声音温柔，连薛华超都没见她哭过。“一开始也哭过，当孩子睡着，老公也不在家时，我一个人就小声哭一会儿。”当儿子接受了半年的康复训练，终于再次叫出“爸爸”“妈妈”时，程海燕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

让听力残障的孩子学说话绝非易事，最普通的物品如“桌子”，都要教好几百甚至上千遍。她有空儿就带儿子去超市认识各种物品，为了让他明白时间概念，程海燕自己摸索出了方法，吃饭时，她一遍遍跟儿子强调：昨天吃的是什么，明天要吃什么，就这样重复了一个月，子程才明白了“今天”“昨天”“明天”的概念。

对程海燕来说，还有更残酷的挑战。2012年的一天，刚上幼儿园的子程问妈妈，为什么其他孩子不戴耳蜗？程海燕早就料到了，她说：“你们班那谁还戴眼镜，而你没戴呢。有些小朋友的眼睛生病了，戴眼镜才能让他看清楚;你的耳朵生病了，只有戴耳蜗才能听得见。”不久后的一天，夫妻俩带子程去小区散步，有个小朋友问他戴的是什么？子程说是“耳蜗”。“你为什么有耳蜗？”子程看看妈妈，骄傲地说：“我有，你还没有呢！”程海燕笑了。

薛华超却笑不出来，他做不到像妻子一样淡定。儿子刚戴耳蜗那阵，他不愿带他出去，也不参加同学聚会;他迟迟不愿给儿子办残疾证，也没把这件事告诉领导和同事，因为他接受不了别人的同情、关注和异样眼光。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但他就是无法向前迈步。“每天晚上都希望太阳不要再次升起，炎热的夏季却全身冰凉，走在路上希望迎面一辆大货车从身上轧过去……”

“最孤独的人最亲切，最难过的人笑得最灿烂。”薛华超得了抑郁症，不久后他的后背出现了一小块白癜风。再不去医院，薛华超可能会彻底崩溃。去医院检查时，一名实习医生安慰他：“不是所有白癜风都会疯狂扩散的，就像阴霾之后必然会有阳光。你要放轻松，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帅！”“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帅！”这也是妻子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他忍不住笑了，阳光正透过窗户一点点照进来。

我们忙着付出，忙着长大，也忙着迎接幸福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就像他曾以为再也听不到儿子说话，叫他“爸爸”，但转眼间，他已经上小学了。

2015年，“笑童颜”创办人退休前夕，极力邀请程海燕接她的班。这个职位责任重大，吃力不讨好，但程海燕却无法拒绝。因为在陪伴、照顾儿子的过程中，她积累了相关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也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有了深厚的感情。“这些孩子一分钟都不能耽误，因为对他们来说，一分钟就是一辈子。”

担任“笑童颜”的负责人后，程海燕再也没有节假日和周末。薛华超成了她坚强的后盾，只要不上班，他就陪伴照顾儿子，带他出去玩儿，辅导他写作业。儿子也一如她所愿，一天天成长。“原来睡觉时让他摘掉耳蜗外机，他会闹，因为摘掉外机又会回到无声世界，但是现在他会说‘摘掉真好，因为这样就听不见刺耳的闹铃和楼下篮球场上的吵闹声了！”程海燕很欣慰，暑假时给儿子报了夏令营，他特别高兴，尽管玩儿传声筒游戏时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因为交到了朋友而高兴不已。从三年级开始，子程就自己坐公交车上下学，在“笑童颜”，他深受弟弟妹妹的喜欢。

程海燕说，每到周末、节假日，吃完早餐，她骑着三轮车，前面坐着儿子，后面驮着丈夫，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去“笑童颜”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只要不值班，薛华超都会陪她去“笑童颜”，陪孩子们玩儿，跟家长们唠嗑，他是所有人都喜欢的“男神”。

一切都很好，子程虽然成绩中等，但画画很棒，他写作能力一般，但字写得漂亮工整。因为听力导致语言表达一般，但子程思维缜密，深谙“男人要少说多做”。这样的孩子，也是父母的天使。

尤其让薛华超夫妇欣慰的是儿子性格开朗，有什么心事都会跟他们说。2018年的一天，10岁的子程突然对父母说：“其实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没什么朋友了……”儿子说得平静，薛华超却心如刀割，他谎称要上厕所，躲在卫生间哭了半小时。那天晚上，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决定给儿子生个弟弟或妹妹。在那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要二宝，好好照顾子程一个孩子就好了。

两个月后，当子程得知妈妈肚子里有了个小宝贝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很快就有了“哥哥”的样子。他不仅自己坐公交车上学，在家里，也总抢着帮妈妈干活儿，爸爸经常加班没办法陪他，他说：“我爸爸是警察！他做的事儿很伟大！”

2019年8月，程海燕第二次做母亲，如子程所愿，是个弟弟。她坐月子期间，正赶上新中国成立70周年大庆，薛华超连续值班一个月，根本回不了家。因为听力只有正常孩子的70%，薛华超每天早上都会陪他读20分钟英语，那段时间没有爸爸的辅导，他的英语下滑得很厉害。但夫妻俩并不着急，觉得儿子不考倒数第一就行。因为对他们来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比计较成绩和外在评价更重要，也有意义得多！

有了弟弟之后，子程每天放学回家，连书包都来不及放就先去洗手。轻轻地摸着弟弟的脸，跟他讲自己在学校里的趣事儿。他总是主动帮弟弟换尿布，小家伙喝不完的奶，子程也不嫌弃，总是一口就喝掉。他逢人就说他有个弟弟，而弟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要赶快长大保护他……

薛华超的工作一如既往地忙，加班、值班，几天几夜回不了家依然是常态，但因为家有贤妻和两个小男子汉，现在的他觉得人生明媚，每天的生活都阳光普照;程海燕刚出月子就回“笑童颜”上班了，因为她放不下那些孩子，孩子们也离不开她;11岁的子程也很忙呢，忙着按时上学读书，忙着完成每天的作业，也忙着陪伴、照顾他“最好的朋友”—弟弟。他也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在忙着长大，忙着成为让父母欣慰和骄傲的样子。一家人都在努力，因为他们都想做对方的天使！

（感谢安徽省合肥市妇联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