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展理念的理论特征及其超越性
2020-03-12符妹
符 妹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东行政学院]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所,广州 510053)
在全球化、市场化、信息化的时代背景下,资本主义的发展理念及其实践始终备受推崇,占据发展观上的“话语权”。揭示资本主义发展理念的缺陷,以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来反击和超越资本主义发展观的“话语霸权”,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时代挑战和现实境遇。作为“有机性”的理论体系和实践指南,新发展理念以寻求自然有机体、社会有机体、人的有机体的“共存”“共和”与“共生”为理论实质和实践诉求,实现了对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理念的“纠偏”和“超越”,既深化了对现代资本主义的批判,亦对提升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话语权,推进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新发展理念的理论特征
新发展理念立足于我国悠久的政治传统和文化基因,承继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有益经验,是新时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的重要成果。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发展理念具有自身独特的理论特质及其特征。
(一)理念内涵的“内生性”
作为国外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最新流派,有机马克思主义批判俄国马克思主义的失败源于对俄国社会“共同福祉的文化价值”“集体主义精神”“东正教的宗教传统”等的忽视。其实施形式虽具有鲜明的“俄国特色”,但其内容仍是“预先设定的理论”。生态马克思主义由于没有汲取民族文化精神,无法把生态理念深置人心,缺失指导生态实践的实际效力。事实上,任何旨在变革现实的科学观念或理论体系,都需具有源于特定实践并反映本土特色的“内在性”。也就是说,理论只有基于特定民族、地区和国家的具体实践,并顺应和反映特殊的历史传统、宗教传统、道德观念等,才可能从现实实践和文化的语境规定中抽离出适应本土需求的理念效力和话语功能。新发展理念基于中华文明和顺共进的精神基因,汲取中国“天人合一”“和合共生”“天下大同”等优秀传统文化,将中国独特的文化因素和发展理念融汇于新时代的中国实践。新发展理念既是中华民族具体的经济、政治、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和应用,又是现代化的具有传统中华文化特色的发展理念。毛泽东强调,“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特性……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1]534。新发展理念以中国国情为语境规定和话语对象、以中国文化为支撑、以中国人民为主体,将马克思主义发展理论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形成了具有中国形式、中国风格、中国语言、中国气派的新发展理念。这种“内生性”是新发展理念彰显和发挥其作为历史唯物主义发展理念的话语效力的逻辑前提。
(二)理念体系的“开放性”
“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2]244自然界、人类社会包括人本身“都处于永恒产生和消失中,处于不断的流动中,处于不息的运动和变化中”[2]207-217。从形而上学批判到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主义在批判性借鉴不同学科和不同学者的观点中不断开拓创新。马克思主义既不是抽象的、静止的封闭理论体系,亦不是机械的循环教条式论点。相反,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始终以开放性和包容性的理论视野及研究视界直面理论难题与现实问题。在立足不同文化差异和话语需求的过程中不断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形成了具体的、运动的、发展的理论特点和创新生态。一方面,新发展理念直面中国与世界共同存在的开放视域,以变化的中国语境及其需求为基本叙事内容,以中国与世界的双向互动需要为话语内容,将理念内容置放于流动现代性的世界历史时代。另一方面,新发展理念立足和反映中国人民从新时期到新时代的生存发展需要,言说中国人民变化了的多元性发展需求。随着中国、中国与世界的现实实践而丰富发展,“是一种开放的马克思主义,依据现实状况的发展而与时俱进”[3]170。新发展理念奠基于中国的具体国情,以中国实践的具体问题为理论来源和理论标准,“是随着时代、实践、科学发展而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体系,它并没有结束真理,而是开辟了通向真理的道路”[4]。作为马克思主义发展观创新发展的理论结晶,新发展理念经由开放性获得现实规定和话语生命。
(三)理念思维的“共生性”
马克思认为自然界是人类社会实践的对象,是人类生存的自然前提。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用时间消灭空间”,其实质是作为社会关系体的资本逻辑不断按照本己需求创造出货币化的关系世界。物理形态的地理空间变革隐含资本唯利是图的物化意图。在改变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物理形态及其空间布局的过程中,建立起剩余价值生产及其实现的社会关系。由此,“以时间消灭空间”实际是从空间维度上建立起资本剥削的关系世界,从空间维度形成了损害和剥削自然有机体、社会有机体及人的有机体的外部机制。新发展理念内生于中国和合共生的文化传统,承继马克思主义自然界、非人动植物、人类社会本身一体的“有机精神”,将自然界、非人动植物界、人类本身视为有机联系的统一整体。自然界作为人类的感性对象界,不仅具有“为人所需”的工具性功能,而且具有“自身所需”的内在美及其自然规律。因此,新发展理念要求转变传统将自然界、非人的动植物视为人类发展的附属物、附属品和背景材料的狭隘观念。“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把不损害生态环境作为发展的底线。”[5]233通过构建财经保障、产业布局、制度设计、环境治理、技术开发、人员支持等体系,推进美丽中国建设。从理念和实践的双重层面突破旧式发展理念的狭隘性,探索中国新现代性“共生性”的发展思维。
(四)理念实践的“合理性”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6]57理论的实践性是理论对现实产生效力的前提和基础。资本主义自由主义的经济哲学、有限政府的政治哲学及其意识形态在实践中遭遇“实践乏力”“实践失力”。“中国马克思主义批判过于抽象的哲学形态,批判其迷失于理论而又忽视实践”。[3]186作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最新成果,新发展理念面向中国问题,批判理论的抽象性、神秘性,主张理论的具体性、过程性和实践性。从理论来源来看,新发展理念产生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实践,来源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具体实践,实践选择理论。从理论发展来看,新发展理念以中国问题为根据,根据实践任务和要求来丰富发展及创新理论。从理论标准来看,新发展理念以中国实践为检验理论的标准,实事求是,一切从中国实际出发,实践检验理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7]56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局限于抽象的理论演绎,陷入神秘主义和抽象主义的桎梏,导致理论的“不彻底性”和实践的“失效性”。新发展理念以理论与实践的双向互动为根基,突破了实践的狭隘性、盲目性和落后性。它以人民幸福、民族振兴为根本任务,以增加人民福祉、增强中国的综合国力为目的,协调了实践“逐利性”“逐力性”“逐理性”三者之间的关系,具有鲜活的理论张力和实践效力。
(五)理念旨归的“共享性”
任何理论体系都有其终极追求和价值规定。资本主义以“市场逻辑”来衡量自由、人权、民主和正义,其“自由不自由”“正义不正义”“人权狭隘化”“民主虚假化”,本质上是“少数人的统治”。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强调无产阶级在解放自身的基础上解放全人类,实现社会主义的普遍性发展。从自我到他者、从小我到大我,这是马克思主义突破言说者本身的国籍界别差异而显示“改变世界”的世界影响力的内在原因。从内部界限来看,新发展理念并不局限于狭隘的阶级立场、制度属性和民族局限,而是面向以工人阶级为主体的各阶级联合体和多元民族团结体的制度化发展理念。它让社会发展成果惠及普通大众,以个体、自然及共同体的共同福祉为价值取向,超越了“小我”的偏私狭隘立场。以创新发展来开拓经济发展动力,以协调发展协调各种生产关系,以绿色发展保障自然的生态权益,以开放发展集聚国内外发展资源,以共享发展协调人与人之间、人与群体之间的利益关系。既满足了人类的物质需求,又倡导平等、公正、正义、可持续性等精神需要,寻索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以统一人的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追求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为理念旨归。从外部影响来看,新发展理念的现实实践作为人类21世纪生态共同体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民族自觉”“国家自觉”的自觉意识和主动担当践行了对人类社会发展的中国责任。新发展理念的成功实践将以民族的“共同福祉”为人类的“共同福祉”作出中国贡献。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新发展理念不仅着眼于民族国家的视域,而且力图为人类社会发展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成为新时代中国的理论贡献、世界自觉和世界担当的切实践履。
二、新发展理念的实践诉求
马克思认为,人是类存在物,人在理论上、实践上把自身及其他物当作对象。自然界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与自然的关系即是人与“自身”的关系。人的“本真需要”内蕴生产需要、生态需要、生活需要三个层次的内容。新发展理念要求统合人的生产需要、生态需要、生活需要三方面的关系,既维护人的有机体、社会有机体,同时要求保证自然有机体的可持续。
(一)维护自然有机体
自然有机体是人类社会有机体的延伸部分,是人类生存发展的自然前提。人作为自然存在物,具有类同于动植物的生理属性和自然特性。同时,人亦以社会存在和精神存在的属性根本区别于自然存在物,以社会实践为中介建立起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普遍联系。资本主义现代性奉行“理性主义、二元论、机械论和自我中心主义的现代哲学思维方式”[8],以个人理性为自然、社会和人生立法,理性主义倡导人的“理性”,实则解放和释放了人的“欲望”。原子化的个人以个人理性衡量社会“公共的善”,诸如环境保护、社会保障等问题无法获得普遍共识。在其实践中“造成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生态与人道主义灾难”[3]4。新发展理念反思和审视启蒙现代性的内在限度,在其理念设计及其现实实践中力图规避片面发展的短视性缺陷。从速度型的高速增长转向质量型的高质量发展,新发展理念以质量为经济发展的首要衡量标准,要求改变传统经济发展效率至上的衡量标准。通过建构新时代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制度环境、政策规则、评价体系等,“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9]209,“解决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问题”[9]207,让“绿色成为普遍形态”,维护自然有机体是其实践诉求之一。
(二)维护社会有机体
社会是“一切关系在其中同时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会机体”,“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有机体”[6]102。“每一个社会中的生产关系都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绝不能“把社会体系的各个环节割裂开来”[6]143。新发展理念科学认识社会有机体的发展规律,是全局性、根本性和长远性的发展理论。它以解决当前我国社会的突出问题为现实导向,既注重社会有机体的整体性,又重视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等要素之间的联系。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以政府宏观调控弥补和助益市场机制的缺陷及其效用,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要求协调好市场与政府、公有制与非公有制经济的关系。通过建设“创新引领、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体现效率、促进公平的收入分配体系,彰显优势、协调联动的城乡区域发展体系,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绿色发展体系,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全面开放体系”[10]120,注重解决动力不足、城乡失衡、区域失衡等发展失衡问题。将其理念要求运用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具体实践,正确协调政府与市场、城市与农村、生态与经济、局部与整体、国内与国外等关系,理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整体谋划、重点推进、局部突破,致力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社会有机体目标。
(三)维护人自身的有机体
人的“有机性”体现在人是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的统一,具有“受动性”和“主动性”。“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11]105。这意味着,以人的需要、欲望满足为中心的“人类中心主义”毁损了人的自然存在(人的无机的身体),以自然界生态权益为核心的“生态中心主义”破坏了人的社会存在,实际上毁损了人的“有机性”。只有兼顾人的自然存在、社会存在和生物存在,满足人的物质需要和精神诉求,才能有效促进人这一有机体的有机持续。新发展理念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来激发创新引领发展的经济动能,转变旧式唯效率和唯速度的速度型经济发展方式,不断提高和促进新时代中国的供给能力和高质量发展。以创新发展带动和推动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兼顾和满足人的物质文化需要和生态需要。在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过程中,统一贯彻和综合运用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通过各自理念效力的发挥来形成联动的整体效应和实践合力。以创新发展激发发展动力、以协调发展解决发展失衡、以绿色发展寻索人与自然的和谐、以开放发展联动国内外资源、以共享发展保证发展成果的共同享有,不断开辟新时代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共同此在的和谐视域,统一人的自然存在、社会存在与生物存在,最终促进人类自身有机体的可持续发展。
从理念设计来看,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具有各自侧重的发展维度,着重于解决和回答中国特色发展观的不同问题。如创新发展回答怎么发展的动力问题,协调发展强调发展的平衡性和整体性,共享发展回答发展为了谁、发展成果由谁拥有和享有的价值指向。但其作为以发展为内核的统一整体,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互相作用和相互贯通。唯有统筹兼顾和综合运用,才可能形成和彰显发展的实践效力。由此,维护自然有机体、社会有机体和人的有机体是多种理念的交相融合,而单一维度的发展理念实践则具有有所侧重、以点带面的系统联结的效用特征。这决定了自然有机体、社会有机体和人的有机体的实践诉求具有基于理念内在联结的紧密联系。自然有机体、社会有机体和人的有机体的共存、共和与共生,是新发展理念作为有机整体的理念规定和实践诉求。
三、新发展理念对西方发展理念的批判与超越
在深刻反思和批判资本主义理论缺陷的基础上,中国共产党人提出指导全面深化改革的新发展理念。新发展理念的提出具有理论的必然性和现实的必要性。作为理论反思和理论创新的成果,新发展理念实现了对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理念的纠偏和超越。
(一)超越“精英主义”的创新发展理念
马克思认为历史结果不过是单个意志合力的结果,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创造了社会历史。这意味着,历史发展依靠的不是少数人的力量,而应该是大多数人的意志和创造力。现代资本主义虽鼓吹“人人平等”“每个人皆能实现自我价值的”所谓“美国梦”等,但这种意识形态宣传与事实上的“不平等”“资源垄断”“权力垄断”相背离。资本主义的创新发展是“少数人”的“成功故事”,而非社会大众的集体创新。创新发展理念强调把创新贯穿党和国家的一切工作,从体制、制度、战略、职能等方面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提供保障。通过社会动员与政治引导,变革创新主体和创新动力“精英主义”的倾向,把人民群众从创新的“被动者”“局外人”调动为“参与者”和“剧中人”。“要全面调动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9]214,把创新的动力诉诸草根大众和底层社会,让创新在全社会“风行化”“流行化”,以形成“全面创新”“人人创新”的创新动力机制。从理论创新、制度创新、科技创新到文化创新,从转变政府职能到构建创新发展制度,目的不是“少数人”的特殊利益。而是通过创新激发社会活力,推进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增进人民利益和人民福祉是创新的衡量标准和根本旨归。人民群众既是创新的主体,亦是创新的落脚点和目标指向。
(二)超越“市场至上”的协调发展理念
“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7]274-275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市场至上”的理念损害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有机联系。现代资本主义推崇自由主义的理念,排斥和限制政府的协调作用。其选举制的政府,从根本上来说是特定利益集团或利益群体的代言人和发声者。“资产阶级社会的症结在于,对生产自始就不存在有意识的社会调节。合理的东西和自然必需的东西都只是作为盲目起作用的平均数而实现。”[4]581在这种情形下,市场是作为某种盲目的力量在发挥作用,而政府即使试图对市场作出规制,其实质仍是具有特殊意图的偏私性行为。协调发展理念强调处理发展过程中的利益关系,树立全局、全面、综合、整体的观念,加大对薄弱环节的扶持力度,重点解决发展中城乡失衡、区域失衡等问题。“从当前我国发展中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的突出问题出发,我们要着力推动区域协调发展、城乡协调发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推动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融合发展。”[9]206在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决定性作用的基础上,以政府的宏观调控来推进协调发展,理顺和协调了“私利”与“公益”、“小我”与“大我”、“他人”与“自我”之间的利益关系,避免和超越了资本主义“市场至上”的逻辑和局限,创新和拓展了中国特色的现代性发展理念。
(三)超越“利益至上”的绿色发展理念
现代资本主义奉行自由主义的经济哲学,自由放任的市场机制作为“普遍原则”“永恒真理”,全面贯穿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韦伯将理性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自宗教改革以来,以新教伦理为内驱力的现代交往逐渐弱化其伦理规约精神,经济理性和工具目的成为社会发展的首要目的。理性偏差及其内在限度致使拜金主义、利己主义、功利主义、道德沦丧、文化的低俗化和虚无主义等现象。现代理性以人的理性作为是非判断的客观标准,“人是世间万物的尺度,是一切存在的事物所以存在、一切非存在事物所以非存在的尺度”[12]27。这种高扬人类主体性的现代哲学树立起了人类针对外物的类神性地位,鼓吹和制造了个人主义、自我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等观念,在实践中具有“世界观上的本我化、主体观上的自大化、实践观上的唯我化、利益观上的自私化以及在方法论上采取‘走我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13]8-14的特点,成为破坏、剥夺和征服生态环境的内在根据,在更普遍的意义上割裂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有机联系。由于政治哲学、经济哲学、社会制度等因素的桎梏,西方语境中的生态社会主义、绿党政治等皆无法有效扭转“利益至上”的发展理念以建设生态文明。绿色发展理念倡导从城市化、农业、国土空间、能源体系、环境治理等方面布局,树立绿色低碳、循环节约集约、生态修复、生态保护等观念,致力于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现代发展之路,建设美丽中国,为全球生态安全作出中国贡献。绿色发展理念不仅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生态理念,而且奠基于中国“有机性”“长远性”“可持续性”的“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化,这使得绿色发展理念超越资本主义“利益至上”的狭隘理念具有心理基础和文化可能。
(四)超越“二元对立”的开放发展理念
“一个国家应该而且可以向其他国家学习。”[6]101马克思深刻论述了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强调无产阶级在解放自身的基础上解放全人类,实现社会主义从一国到多国的发展。列宁的新经济政策开启了社会主义“开放发展”的实践先河。邓小平明晰了计划与市场作为生产力发展的“手段”“途径”“方法”“方式”的定位,厘清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强调“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都要学习别的民族、别的国家的长处,学习人家的先进科学技术”[14]91。
现代哲学奉行二元对立的形而上学思维,局限于非此即彼的固化选择。这使得西方国家对于“社会主义属性”的制度规则、道德观念和文化意识具有“认知偏执”,往往倾向于以社会制度界限来拒绝和否认社会主义的独特优势和借鉴价值,甚至将其阴谋化为意识形态侵入和文化霸权。与之相比,新时代中国的开放发展理念突破要么资本、要么市场的僵化界限,立足中国与世界普遍联系的宏阔时空。通过发展开放型经济积极借鉴一切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因素,将资本、市场转化为社会主义生产力的经济动能。以既利用资本亦限制资本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带动其余民族、地区和国家的共同发展。既突破了局限于社会制度或文化观念的狭隘偏见,更以中国实践惠及人类的共同发展。
(五)超越“利己主义”的共享发展理念
一般来说,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相对立,利己主义与利他主义相区别。在现代资本主义体系内部,自由主义倡导市场自由,以市场自由作为追逐私利的合法性论据,实则培育了利己主义及利己主义者。现代资本主义以利己主义、个人主义为经济动力和核心价值理念。在这种语境中,贫富、收入差距、失业等问题都具有内在的“个体合理性”,掩盖了资本主义为了“少数人”利益的“利己主义”本质。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民不仅是历史的创造者,亦是社会历史发展成果的拥有者和享有者。共享发展理念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群众观,承继我国悠久的“大同”政治价值和文化基因,是群众路线和群众观点在当代中国的具体实践。“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15]19,“坚持人民主体地位,顺应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断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做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8]214。人民群众是共享发展的动力,亦是共享发展的旨归。共享发展理念超越了现代理性狭隘的利己主义和个人主义精神,塑造了宏阔中国特色的“价值理念”。
四、余论
总的来说,新发展理念奠基于中国特殊的经济实践、政治基础和文化传统,是以马克思主义发展观为指导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理念。作为中国特色的发展观,新发展理念从根本上“纠偏”和“超越”了资本主义“精英主义”“市场至上”“利益至上”“二元对立”“利己主义”的发展理念。以理论内涵的内生性、理论特质的开放性、理论思维的共生性、理论实践的高效性、理论旨归的共享性为理论实质和实践诉求,寻求自然有机体、社会有机体、人的有机体的共存、共和与共生,是“有机性”的发展理论。这种“有机性”决定了新发展理念不仅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而且对人类社会发展都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新发展理念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理论典范”,具有理论的超越性和实践的可行性。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新发展理念具有优于旧式发展理念的逻辑可能和实践空间,但要增强其事实上的话语效力和实践效果,还须以新时代更坚实的社会实践和人民美好生活来说明。为此,在理论维度上需结合中国具体的政治文化传统来探索新发展理念制度化、文化化、道德化的可能进路,将其与人民具体的日常生活相融合,形成便于言说和传播的群众化的话语形态,建立起于日常生活中践行新发展理念的心理基础和社会风气,如通过垃圾分类意识的入脑入心来推行绿色生活的行为方式。更为关键的是,在实践维度上要彻底变革旧式发展方式,贯彻和推行新发展理念,建立与之相适应的发展成就、经济绩效、政治考核等方面的奖惩标准。探索新发展理念运用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等领域的有效举措和做法,探寻反映和适应具体领域、区域和身份人群的微观创新方式,以各具特色的个别和地方新发展理念实践来形成新时代新发展的联动合力,由此驱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不断彰显和展现新发展理念作为新式发展观的话语功能和实践效力。这一理念效果的显现不是阶段性或暂时性的结果,而是需要不断深化和推进并将其贯穿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