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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成因、行为与特点*

2020-03-12张笑一

国际论坛 2020年4期
关键词:女权主义特鲁多援助

张笑一

【内容提要】2017年6月,《强大、安全、参与:加拿大的国防政策》和《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援助政策》的提出标志着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正式确立。这源于加拿大国内女权运动较高的发展水平,得益于加拿大外交在性别平等领域的历史成就,也是特鲁多政府谋求重振加拿大国际影响力的最佳外交定位。特鲁多政府将女权主义作为对外政策的核心定位和统领主线,在援助、外交、外贸等三大国际政策领域予以广泛实施。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是来自政府部门、公民社会、国际社会等多元行为体共同参与合力完成的,且在各实施领域多有创新。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重要意义在于,在当今右翼保守主义大行其道的政治气候下,提振了全球女权运动的士气,同时也带动了加拿大国内女权运动的发展。然而这一政策也面临种种质疑,其宏大的目标被指难以如期实现,向压迫女性的国家大量出口武器与女权主义主张背道而驰,特鲁多政府对待其内阁女性高官的态度也一度受到抨击。

提升妇女权益、实现性别平等是国际社会公认的一项重要议程。联合国大会早在1979年就通过了《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2000年联合国安理会第4213 次会议通过的关于妇女、和平与安全的第1325(2000)号决议①“United Nations Security Council Resolution 1325,”https://wps.unwomen.org/resolution/.是女权事业发展中的里程碑,《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进一步将性别平等列为核心目标之一②“About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https://www.un.org/sustainabledevelopment/sustainable-development-goals/.。将女权主义议程融入外交实践不失为一个积极而重要的努力方向。③Karin Aggestam &Ann Towns,“The Gender Turn in Diplomacy:a New Research Agenda,” International Feminist Journal of Politics,Vol.21,No.1,2019,pp.9-28.2014年,瑞典作为首个国家宣布开展“女权主义外交”。2017年6月,加拿大成为第二个以女权主义来定位本国对外政策的国家,并以更大的执行力度、多元的参与主体、创新的实施手段将女权主义外交带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在2018年对加拿大的发展援助与对外合作的评估报告中这样称赞道:“加拿大是国际舞台上性别平等和女性赋权的有力倡导者。女权主义路径塑造了其外交、国际援助和贸易议程。加拿大参与影响全球框架,为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加拿大坚定地倡导性别平等以及妇女和女童的赋权。……加拿大为性别平等问题带来了迫切需要的关注度,加拿大的伙伴们欢迎加拿大为此做出的努力。”④OECD,OECD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Peer Reviews:Canada 2018,Paris:OECD Publishing,2018,p.18.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政策产生的背景与成因如何?有何内容与举措?具体实施有何特点?又有何意义与局限?本文拟对这些问题尝试作答。

一、背景与成因

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源于加拿大国内女权运动较高的发展水平,得益于加拿大外交在性别平等领域的历史成就,也是特鲁多政府谋求重振加拿大国际影响力的最佳外交定位。

第一,“一国支持性别平等的女权主义外交政策反映了该国国内对于性别平等的承诺”,⑤Karin Aggestam,Annika Bergman Rosamond &Annica Kronsell,“Theorising Feminist Foreign Policy,”International Relations,Vol.33,No.1,2019,p.34.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能够产生的根源是加拿大国内女权运动较高的发展水平,而加拿大国内的法律制度是加拿大女权运动得以持续稳定发展的保障。近半个世纪以来,加拿大的女权主义者在运用既有的法律制度捍卫女性权益的同时,还积极影响着相关法规的制定,为女性维权事业的进一步发展争取更加有利的法制条件。例如,1982年4月,旨在捍卫个人权益的《加拿大人权利和自由宪章》(Canadian Charter of Rights and Freedoms)的宪法地位被确立后,加拿大大量女权主义者利用其中相关法条来为女性维权。与此同时,他们还通过“挑战法庭项目”(Court Challenge Program)来获得资助,参与到定义和解读《加拿大人权利和自由宪章》的平等条款的程序中来。①Louise Chappell,“Interacting with the State:Feminist Strategies and Political Opportunities,” International Feminist Journal of Politics,Summer 2000,p.253.“女性法制教育与行动基金”(Women’s Legal Education and Action Fund,简称LEAF)推动了1989年加拿大最高法院将宪章第15条的平等条款解读为“用来使历史上的弱势群体受益”,这是加拿大历史上关于平等问题的最重要的裁决之一,为此后加拿大女性改变被歧视的地位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法律依据。②Women’s Legal Education and Action Fund,“Andrews v.The Law Society of British Columbia,” https://www.leaf.ca/andrews-v-the-law-society-of-british-columbia-1989/.

第二,加拿大外交在性别平等问题上的出色记录为特鲁多政府制定和实施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打下了基础。或许因为“指导加拿大的国际参与的核心价值观包括包容、同情、负责任的治理、尊重多样性和人权,而性别平等的目标渗透在所有这些目标当中”,③National Defence,Strong,Secure,Engaged:Canada’s Defence Policy,2017,http://publications.gc.ca/site/eng/9.835971/publication.html,p.61.加拿大外交在性别领域历来有着可圈可点的成就。④Rebecca Tiessen,“Gender Equality and the‘Two CIDAs’:Successes and Setbacks between 1976 and 2013,”in Stephen Brown,Molly den Heyer &David R.Black,eds.,Rethinking Canadian Aid,Ottawa:University of Ottawa Press,2015,pp.195–209.例如,加拿大是联合国“每个妇女每个儿童”高级别指导小组(UN Secretary-General’s High-Level Advisory Group for Every Woman Every Child)成员;加拿大是“全球防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基金”(Global Fund to Fight AIDS,Tuberculosis and Malaria)第七大捐赠国;加拿大是“全球教育伙伴关系”的前身“所有人的教育——快轨倡议”(Education for All——Fast Track Initiative)的创始国之一;加拿大还设立了“民政登记和关键数 据”(Civil Registration and Vital Statistics)体系,帮助发展中国家民众记录出生、收养、结婚、离婚、死亡等重要事件;等等。⑤Government of Canada,“Canada’s Efforts to Promote Global Health,”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global_health-sante_mondiale/improving_health-ameliorer_sante.aspx?lang=eng&_ga=2.264643979.524265635.1582612645-1159800488.1582264968.从1996年到2017年6月加拿大正式宣布实施女权主义国际政策之前,加拿大对外援助项目共约四千项,其中与女性相关的对外援助项目超过一千项。①Government of Canada,“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Open Data,”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priorities-priorites/open_data-donnees_ouvertes.aspx?lang=eng&_ga=2.159549310.2107480607.1583724820-1159800488.1582264968.这些表明,加拿大外交有着践行女权主义的传统、经验和实战队伍。

第三,重振国际影响力的需要是特鲁多政府选择女权主义来定位本国外交的直接动力。2015年,特鲁多带领自由党赢得竞选时的口号是“加拿大回来了”,其中包含的重要含义就是加拿大重返国际舞台,重振国际影响力。在特鲁多政府之前执政九年的保守党政府,对以联合国为代表的国际组织不屑一顾、对全球性议题缺乏热情,使得加拿大外交的国际影响力大幅下降。作为联合国创始国之一的加拿大,在竞选2010—2012年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席位时遭遇了自1948年以来的首次失败。在2010—2015年对全球受援国展开的调查中,作为国际援助先锋和主力的加拿大的影响力在35个援助国和国际组织中跌至第27 位,有帮助的程度滑落到第25 位。②Samantha Custer,Matthew DiLorenzo,Takaaki Masaki,Tanya Sethi &Ani Harutyunyan,Listening to Leaders 2018:Is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Tuned-in or Tone-deaf?Virginia:AidData at William &Mary,2018,p.32,p.36.面对这种局面,特鲁多政府需要找到一个既能体现加拿大的传统外交优势、又符合本届政府特色的“优势领域”来作为其对外政策的发力点。如前所述,加拿大外交在性别领域已有相当的作为,特鲁多在2015年上任之初所组建的男女比例相等的内阁彰显了其女权主义倾向,所以“女权主义”成为特鲁多政府定位其对外政策的理想的“优势领域”。在女权主义外交这个细分领域,瑞典是加拿大唯一的竞争者。2016年的数据显示,③Canadian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Platform,Canada on the Global Stage:Where to Next? 2018 Data Report,Ottawa:Carleton University,2018,pp.12-13.瑞典的官方发展援助中以性别为“目标”(target)的援助项目比例是16%,“融合”(integrate)了性别平等内容的项目比例是75%。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援助政策④Global Affairs Canada,Canada’s Feminist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Policy,2017,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priorities-priorites/policypolitique.aspx?lang=eng&_ga=2.190053160.24372397.1582770578-1159800488.1582264968.宣布了高于瑞典的目标:加拿大将确保其2021—2022年间不低于95%的双边发展援助项目将“性别平等和赋权于妇女和女童”作为项目目标或者将其融合到项目当中;其中,15%的项目将以性别平等和女性赋权为目标,80%的项目将融合性别平等与女性赋权内容。显然,加拿大目标就是赶超瑞典,以女权主义外交来实现别国所不能达到的国际影响力。

二、内容与举措

加拿大政府2017年6月7日发布的《强大、安全、参与:加拿大的国防政策》 (Strong,Secure,Engaged:Canada’s Defense Policy)和6月9日发布的《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援助政策》(Canada’s Feminist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Policy)正式宣告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诞生。加拿大并不是唯一践行女权主义外交的国家,也不是第一个用女权主义来作为本国外交核心定位的国家,但特鲁多政府力图将女权主义置于统领一切对外政策的中心位置,其所赋予女权主义的这种地位和重视程度在各国外交中是前所未有的。

美国、法国、英国、德国等国都曾有过女权主义的外交实践。比如,美国时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深入探索了如何通过外交来捍卫女性权益。①Valerie M.Hudson &Patricia Leidl,The Hillary Doctrine:Sex and American Foreign Policy,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15;李英桃:《奥巴马政府第一任期的“女权外交”评析》,《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5年第1期,第137—145页。法国通过“法语国家与地区国际组织”(Organisation internationale de la Francophnie)向法语国家和地区的女权组织提供培训等技术支持。②李洪峰:《法国和平安全合作中的女权主张及其实施》,《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5年第1期,第155页。英国和德国都出台了旨在落实联合国安理会第1325号决议的国家行动计划。③田小惠:《英国妇女和平与安全国家行动计划探析》,《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5年第1期,第147—152页。张晓玲:《联合国安理会1325号决议框架下的德国国家行动计划探析》,《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5年第1期,第159—164页。然而女权主义只体现在这些国家的部分外交政策中,并没有在本国的外交议程中占据核心位置。2014年,时任瑞典外交部长玛格特·沃斯特伦(Margot Wallstrom)明确地将本国外交标示为“女权主义外交”,④Government Offices of Sweden,“Feminist Foreign Policy,”https://www.government.se/governmentpolicy/feminist-foreign-policy/.使得瑞典成为第一个将本国外交定位为“女权主义外交”的国家,然而瑞典并未像加拿大这样用“女权主义”来统领其各种对外政策。虽然瑞典作为女权主义外交的“规范倡导者”(norm entrepreneur)的地位得到广泛认可,但瑞典的女权主义外交的影响力并不算大。⑤Malena Rosén Sundström &Ole Elgström,“Praise or Critique? Sweden’s Feminist Foreign Policy in the Eyes of Its Fellow EU Members,”European Politics and Society,Vol.21,2019,p.12.

特鲁多政府对女权主义的重视程度是上述国家无法企及的,这从特鲁多给现任内阁成员的授权信中可见一斑。特鲁多总理在给36 位部长的授权信中,均提到了运用“基于性别的分析+”(gender based analysis +,简称GBA+)来做出决策,①Justin Trudeau,“Mandate Letters,”https://pm.gc.ca/en/mandate-letters.即将性别等身份因素都考虑在内来分析政策的潜在影响。在实践中,女权主义指导思想有力地统领起援助、外交、外贸这三大加拿大对外政策领域。

(一)援助

2017年6月9日,加拿大国际发展部发布的《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援助政策》②Global Affairs Canada,Canada’s Feminist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Policy,2017,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priorities-priorites/policypolitique.aspx?lang=eng&_ga=2.190053160.24372397.1582770578-1159800488.1582264968.所提出的“女权主义国际援助政策”(Feminist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Policy,简称FIAP)是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重点。“女权主义国际援助政策”将“性别平等和赋权于妇女和女童”作为核心,同时提出,加拿大将确保其2021—2022年间不低于95%的双边发展援助项目将“性别平等和赋权于妇女和女童”作为项目目标或者将其融合到项目当中。③Global Affairs Canada,Canada’s Feminist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Policy,2017,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priorities-priorites/policypolitique.aspx?lang=eng&_ga=2.190053160.24372397.1582770578-1159800488.1582264968.p.9.

加拿大通过在国际援助领域的一系列举措来践行上述愿景和承诺。2018年1月25日,特鲁多总理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上宣布,加拿大将在2018—2020年间为“全球教育伙伴关系”(Global Partnership for Education,简称GPE)提供1.8亿加元,用于为发展中国家的儿童(尤其是女童)提供基础教育,为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提供职业培训。这一数额是加拿大以往向全球教育伙伴关系的年捐助额的两倍。④“Prime Minister Announces Funding for the Global Partnership for Education,”https://pm.gc.ca/en/news/news-releases/2018/01/25/prime-minister-announces-funding-global-partnership-education.2018年5月25日,加拿大政府宣布投入3亿加元,与慈善界、投资界、私营企业界一道,共同筹集超过10亿加元专门用于性别平等事业。⑤Global Affairs Canada,“Partnership to Fund Gender Equality and the Empowerment of Women and Girls in Canada and Abroad,”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gac-amc/campaign-campagne/gender_equality-egalite_des_genres/index.aspx?lang=eng.2019年8月22日,兼任加拿大国际发展部和女性及性别平等部部长的玛丽安·蒙塞夫(Maryam Monsef)宣布,加拿大将在2020—2022年间向“全球防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基金”(Global Fund to Fight AIDS,Tuberculosis and Malaria)承诺捐助9.3亿加元,这一数额比2016年增加了16%,落后国家的女性是其主要的受益者之一。①“Canada Announces Increased Commitment to Global Fund to Fight AIDS,Tuberculosis and Malaria,”https://www.canada.ca/en/global-affairs/news/2019/08/canada-announces-increased-commitmentto-global-fund-to-fight-aids-tuberculosis-and-malaria.html.

(二)外交

为了在外交领域实践女权主义,加拿大赋予其国防政策女权主义特色、举全政府之力实施第二个关于“女性、和平与安全”的行动计划、支持女性参与和平行动以提升女性在冲突解决中的话语权。

在加拿大国防部2017年6月7日发布的《强大、安全、参与:加拿大的国防政策》②National Defence,Strong,Secure,Engaged:Canada’s Defence Policy,2017,http://publications.gc.ca/site/eng/9.835971/publication.html.的前言中,时任加拿大外交部长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将加拿大外交概括为“进步的、女权主义外交政策”,③National Defence,Strong,Secure,Engaged:Canada’s Defence Policy,2017,p.7,http://publications.gc.ca/site/eng/9.835971/publication.html.该文件体现了女权主义如何在加拿大的国防领域得以贯彻。首先,在加拿大军队管理中,“……加拿大军队制定并实施了平等机会的政策来努力吸引更多合格的女性”,④National Defence,Strong,Secure,Engaged:Canada’s Defence Policy,2017,p.87,http://publications.gc.ca/site/eng/9.835971/publication.html.“通过在未来10年每年增加1%的女性比例来达到女性在加拿大部队中总占比25%,以使得加拿大成为军届性别平等的领导者。”⑤National Defence,Strong,Secure,Engaged:Canada’s Defence Policy,2017,p.23,http://publications.gc.ca/site/eng/9.835971/publication.html.同时,“作为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一部分,加拿大致力于与联合国合作来结束与冲突相关的性暴力和儿童兵”,⑥National Defence,Strong,Secure,Engaged:Canada’s Defence Policy,2017,p.23,p.55,http://publications.gc.ca/site/eng/9.835971/publication.html.通过和平行动来伸张女权主义。

2017年11月1日,加拿大宣布《为落实联合国安理会关于女性、和平和安全的2017—2022 决议的国家行动计划》⑦Government of Canada,Gender Equality:A Foundation for Peace,Ottawa,GAC,2017,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gender_equalityegalite_des_genres/cnap-pnac-17-22.aspx?lang=eng&_ga=2.38948452.616711047.1583455535-1159800488.1582264968.这是加拿大为落实联合国安理会1325号决议的第二个关于妇女、和平与安全的行动计划,加拿大第一个行动计划于2011—2016年实施。(National Action Plan for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 Security Council Resolutions on Women,Peace and Security 2017-2022,简称C-NAP),这份行动计划被称作是“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核心”。这份由外交部部长、国防部部长、女性地位部部长、司法部部长、国际发展与法语国家组织部部长、公共安全和应急部部长、移民难民及公民事务部部长等七位部长共同签署的行动计划,“将通过整体的、全政府的路径来参与脆弱地区、冲突地区及冲突后的地区局势,以落实(女权主义外交)政策。”该行动计划强调通过政府各部门、公民社会以及国际组织的伙伴关系来实现性别平等,并获得加拿大政府1700万加元的拨款用以落实此行动计划的各类项目。2019年6月12日,特鲁多总理任命杰奎琳·奥尼尔(Jacqueline O’Neill)为加拿大第一位“女性、和平与安全大使”,她将在加拿大政府各部门间穿梭协调,为落实上述行动计划提出咨询和建议。①“Prime Minister Names First Ambassador for Women,Peace and Security,”https://pm.gc.ca/en/news/news-releases/2019/06/12/prime-minister-names-first-ambassador-women-peace-and-security.

2017年11月15日,特鲁多总理宣布“关于和平行动中的女性的埃尔西倡议”(Elsie Initiative on Women in Peace Operations)。该倡议以加拿大女权先锋埃尔西·麦吉尔(Elsie MacGill)命名,旨在与联合国和其他有志于此的国家一道推动联合国安理会2242号决议的执行,使更多女性能够参与到和平行动中来。②“Canada’s National Action Plan on Women,Peace and Security,”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gender_equality-egalite_des_genres/cnap_wpspnac_fps.aspx?lang=eng.加拿大领导的这项倡议将发展一套帮助女性参与和平行动的体系,为派遣女性参加和平行动提供技术支持,为女性参与联合国和平行动提供600万加元,提供1500万加元发起支持女性维和人员的全球资金,为女性维和人员提供培训等。③“The Elsie Initiative for Women in Peace Operations,”https://pm.gc.ca/en/news/backgrounders/ 2017/11/15/elsie-initiative-women-peace-operations.

(三)外贸

根据时任加拿大商务部长商鹏飞(Francois-Philippe Champagne)的总结,加拿大运用其“进步贸易议程”来在贸易领域推动性别平等。④François-Philippe Champagne,“Advancing Gender Equality through Trade,”April 2,2018,https://www.cigionline.org/articles/advancing-gender-equality-through-trade.2017年加拿大与智利的自贸协定增补了“贸易与性别”一章,①“Appendix II – Chapter Nbis–Trade and Gender,”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trade-commerce/trade-agreements-accords-commerciaux/agr-acc/chile-chili/fta-ale/2017_Amend_Modif-App2-Chap-N.aspx?lang=eng.加拿大与以色列的自贸协定在2018年更新时也增加了“贸易与性别”一章。②“Canada-Israel Free Trade Agreement,”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trade-commerce/tradeagreements-accords-commerciaux/agr-acc/israel/fta-ale/text-texte/13.aspx?lang=eng.其内容大致都包括以下五个方面:“总则”部分援引《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第5个目标,肯定女性的劳动参与和经济独立对于可持续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国际协议”部分确认签约国对《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以及其他旨在推动性别平等的协约的认可;“合作活动”部分列举了能使得签约国妇女从自贸协议中受益的项目和活动;“贸易和性别委员会”部分提出建立一个就性别问题协商合作、提出建议的委员会;“分歧解决和处理”部分号召各方以对话形式处理分歧,加拿大和以色列的协议还允许分歧方诉诸两国间自贸协议的争端解决机制来解决分歧。

三、实施特点

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政策虽然是由加拿大联邦政府制定的,但从酝酿到实施的整个过程却是多个政府部门、大量非政府组织、数个国际组织等多元行为体共同参与合力完成的。

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酝酿过程是加拿大政府部门和和公民社会互动的成果。③Adam Chapnick,“The Origins of Canada’s Feminist Foreign Policy,”International Journal,Vol.74,No.2,2019,pp.191–205.时任加拿大国际发展部部长玛丽–克洛德·比博(Marie-Claude Bibeau)公开邀请各类非政府组织以及加拿大公民共同参与对加拿大国际援助政策的评估,作为这一广泛咨询的成果的绿皮书于2016年7月发布,其中提到“在所有的国际援助中采取女权主义路径”,④GAC,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Review #DevCanada,Ottawa,Government of Canada,May–July 2016,https://www.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assets/pdfs/iar-consultations-eai-eng.pdf,转引自:Adam Chapnick,“The Origins of Canada’s Feminist Foreign Policy,”International Journal,Vol.74,No.2,2019,p.199.这是特鲁多政府首次在官方文件中将女权主义提到如此重要的高度。加拿大众议院通常不会在对外政策的制定中发挥重要作用,然而其外交与国际援助常务委员会在2016年10月发布的《全球领导力的机遇:加拿大与女性、和平和安全 议程》①Robert D.Nault,et al.,“An Opportunity for Global Leadership:Canada and the Women,Peace and Security Agenda,Report of the Standing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and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42nd Parliament,1st session,October 2016,http://publications.gc.ca/site/eng/9.825526/publication.html.中,建议加拿大政府将女性、和平与安全作为外交政策的重心,以此赢得全球领导力。在上述基础上,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才得以在2017年6月正式诞生。

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执行过程更是汇聚了来自官方和民间、国内和国际的各种力量。通过“全政府”(whole-of-government)路径,加拿大各政府部门之间开展了跨部门的合作。正如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评估报告所指出的那样:“加拿大在政府跨部门合作和政策连贯性方面有出色的记录,(部门间)常规的对话和咨询是加拿大的一个特色。枢密院办公室(Privy Council Office)、财务委员会秘书处(Treasury Board Secretariat)和各个内阁委员会促使政策的制定过程更加连贯统一,确保呈交内阁的政策建议能够反映现有政策和政府目标以及相关各部门的交叉议题和关切。”②OECD,OECD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Peer Reviews:Canada 2018,Paris:OECD Publishing,2018,p.31.2017年加拿大关于“女性、和平与安全”的行动计划就是由七个部长共同签署、协同实施的,是加拿大政府跨部门合作践行女权主义外交的最佳例证。

在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具体实施过程中,随处可见加拿大公民社会和非政府组织的贡献。2018年5月加拿大政府募资10亿加元成立“平等基金”(Equality Fund),通过其成员组织在加拿大国内和国际同时开展各类女权主义运动,这些成员组织均为非政府组织或私有企业。2018年加拿大主持七国集团峰会的提案多来自“七国集团性别平等顾问委员会”,而加拿大等七个成员国的非政府组织正是这个委员会的主力军。除此以外,一些民间学术机构还对加拿大女权主义外交起到监督和建议的作用,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包括“加拿大国际发展研究协会”(Canadian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加拿大国际合作理事会”(Canadian Council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等。

国际组织是加拿大开展女权主义外交的又一类重要的合作伙伴。据统计,加拿大对外援助的大部分资金都通过国际组织进行使用,联合国的相关机构——如联合国 妇女组织(UN Women)、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联合国人口活动基金会(UNFPA)、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都是加拿大主要的合作伙伴。③Aniket Bhushan,“Canada’s Turn to Feminist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By the Numbers,”June 27,2017,http://cidpnsi.ca/canadas-turn-to-feminist-international-assistance-by-the-numbers/.如前文所述,由于加拿大在各类国际组织中广泛的成员身份,七国集团、世界贸易组织等都成为加拿大推广女权主义外交议程的平台。

或许由于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是多元行为体合力创造的结果,其在援助、外交、外贸等三大领域的实施过程中都有创新举措。在援助领域,加拿大政府直接资助发展中国家女性组织的做法为国际援助模式带来了创新性的变革。长期以来,由于受限于基于受援国的以项目为基础的援助模式,受援国的女性组织最终得到的资助占加拿大的相关资助总额的不到1%。2017年6月,加拿大国际发展部和外交部宣布在五年内直接为全球发展中国家的女权组织提供1.5亿加元的资助,加拿大的这笔直接资助是迄今为止此类资助中数额最大的。诺贝尔奖得主莱伊曼·古博韦(Leymah Gbowee)称赞道,“此举具有改变规则的意义。从叙利亚、也门、哥伦比亚、刚果民主共和国到南苏丹,是草根女性组织在从事着帮助社区应对危机、建立和平、实现性别平等这些负重的工作”,“加拿大这样做是将权力交回到了女性手里,这使得加拿大成为全球领导者”。诺贝尔妇女计划(Nobel Women's Initiative)的执行副总 雷切尔·文森特(Rachel Vincent)说:“这是加拿大转变其对外援助方式的重要的第一步——从将女性看作援助的受益方到将女性看作带来改变的合作伙伴。”①The MATCH International Women’s Fund,“Game-changer:Canada’s New Feminist Approach to Foreign Assistance Makes Canada Global Leader,”June 9,2017,https://www.newswire.ca/news-releases/game-changer-canadas-new-feminist-approach-to-foreign-assistance-makes-canada-global-leader-627459843.html.

在外交领域,加拿大力图利用在多个国际组织中的影响力,在“性别议题主流化”(gender mainstreaming)②“使得性别视角主流化是指这样一种评估过程,即在任何行动计划中——包括立法、政策或项目等,在所有领域和各个层次,都评估其对于女性和男性意味着什么。”参见Carolyn Hannan,“Gender Mainstreaming:Some Experience from the United Nations,”Paper Presented at the Conference“Gender Mainstreaming- A Way Towards Equality”,Berne,Swiss,June 20,2003,https://www.un.org/womenwatch/daw/news/speech2003/SwissGM_20Jun2003.pdf。方面有所突破。作为2018年七国集团峰会的主办国,加拿大将发展性别平等和女性的赋权作为五个核心主题之一,这是在七国集团峰会历史上,与会政要首次从性别的视角来展开所有的讨论,2019年七国峰会的主办国法国表示将继续把性别平等的讨论进行下去。在加拿大政府与其公民社会团体的共同努力下,2018年的七国集团峰会在性别平等领域取得了重要成就:由加拿大、欧盟、英国、日本、德国和世界银行共同设立了38亿加元的针对冲突地区和脆弱国家的妇女和女童的教育基金;建立了“七国集团性别平等顾问委员会”(G7 Gender Equality Advisory Council),并提出了大量颇具创见的建议;生成了关于青春期女孩、人道主义救助中的性别平等、性侵犯、女性与和平和安全等各个主题的宣言。①Lauren Dobson-Hughes,“A G7 Post-Mortem:The Good,the Bad,and the Legacy for Canada,”June 14,2018,https://www.opencanada.org/features/g7-post-mortem-good-bad-and-legacycanada/.加拿大作为“多边组织表现评估网络”(Multilateral Organization Performance Assessment Network,简称MOPAN)的创始国之一,还力主将性别作为评估的基础性项目之一。②OECD,OECD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Peer Reviews:Canada 2018,Paris:OECD Publishing,2018,p.51.

在外贸领域,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试图在贸易自由化与性别平等之间建立联系。长久以来,贸易都被认为是“性别中立”(gender neutral)的,贸易自由化都以其减贫作用而被认为是造福于女性的;而研究发现,由于经济、文化和社会的种种障碍,女性相对男性更难获得贸易自由化所产生的优越条件。③Elina Viilup,“The EU’s Trade Policy:from Gender-blind to Gender-sensitive?”European Parliament,July 2015,pp.4-10,https://www.europarl.europa.eu/RegData/etudes/IDAN/2015/549058/EXPO_IDA(2015)549058_EN.pdf.世界贸易组织之前并未明确地将性别平等问题纳入其议题,在2017年12月世贸组织布宜诺斯艾利斯会议上,作为 “贸易影响小组”(Trade Impact Group)成员的加拿大积极组织相关会议,促成了世贸组织发布其首个专门致力于女性权益的宣言《贸易与女性经济赋权联合宣言》(Joint Declaration on Trade and Women’s Economic Empowerment)。④“Joint Declaration on Trade and Women’s Economic Empowerment on the Occasion of the WTO Ministerial Conference in Buenos Aires in December 2017,”https://www.wto.org/english/thewto_e/minist_e/mc11_e/genderdeclarationmc11_e.pdf;Erin Hannah,Adrienne Roberts &Silke Trommer,“Can Gender Equality Give the WTO Renewed Purpose?”October 23,2018,https://www.opencanada.org/features/cangender-equality-give-wto-renewed-purpose/.加拿大与智利和以色列的自由贸易协定中的“贸易与性别”规定虽不具有强制性的约束力,但这种创举也不失为通过贸易自由化推动性别平等的积极一步。

四、意义与局限

加拿大的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重要意义,在于在当今右翼保守主义大行其道的政治气候下,提振了全球女权运动的士气,同时也带动了加拿大国内女权运动的发展。

第一,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是特朗普遏制女权运动的背景下的一股积极的力量。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在全球推行右翼保守主义政策,女性权益深受其害。例如,2017年1月,特朗普签署了“全球限制政策”(Global Gag Rule),禁止任何接受美国政府资助的非政府组织提供避孕和流产的信息、药品或服务,否则将停止对其资助。这一政策使得世界上致力于冲突地区女性健康的许多非政府组织濒临关闭,而发展中国家数以百万计的女性恰恰是依赖这些组织才能获得保健、避孕、流产等服务。①Tara Sutton,Joe Parkin Daniels &Ruth Maclean,“Insult to Injury:How Trump’s‘Global Gag’Will Hit Women Traumatised by War,”The Guardian,August 1,2017,https://www.theguardian.com/global-development/2017/aug/01/insult-to-injury-trump-global-gag-will-hit-women-traumatised-by-war.在此背景下,加拿大政府于2017年3月宣布在三年内为发展中国家的女性生殖健康和教育项目提供6.5亿加元资助,2017年6月宣布为全球发展中国家的女权组织在五年内直接提供1.5亿加元的资助,②Rachel Browne,“Canada Announces‘Single Largest’Boost to Women’s Aid Abroad Ever,”June 9,2017,https://www.vice.com/en_ca/article/ned5yz/canada-announces-single-largest-boost-to-womens-aidabroad-ever.这些举措部分抵销了“全球限制政策”对冲突地区妇女所造成的危害。此外,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七国集团研究中心创始人约翰·柯顿(John Kirton)教授基于对历届七国集团会议的数据分析指出,2018年加拿大主持的七国集团峰会在“性别”这一领域的承诺总数达71个,占整个峰会的承诺总数的23%,其数量和比例仅次于环境领域;而1975年至2017年所有的七国集团/八国集团峰会在性别领域做出的承诺占总承诺数的平均比例仅为3%。③John Kirton,“A G7 Summit of Significant Success at Charlevoix 2018,”July 13,2018,http://www.g7.utoronto.ca/evaluations/2018charlevoix/kirton-performance-full.html.由此看出,加拿大主持的2018年七国集团峰会在性别领域达成的承诺比例远超历史水平,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在保守主义的逆流中有力地推动了全球女权运动的发展。

第二,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实施过程带动了本国相关政府机构内女性权益的提高,也为加拿大女权主义非政府组织的发展带来了机遇。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实践主体之一是加拿大的政府部门和军队,这些组织的性别平等状况在践行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过程中得到改善。如前所述,特鲁多总理要求每位部长在工作中运用“基于性别的分析+”来做出决策,并在组建团队时尽量兼顾性别平等。再如,《强大、安全、参与:加拿大的国防政策》指出:“加拿大军队致力于性别平等并愿意提供一个女性受欢迎、受支持、受尊重的环境。”“‘荣誉行动’是加拿大军队的一项使命,目的是消除军队里有害的不当的性行为,其原则是:每位为国家效力的女性和男性都应该获得尊严和尊重……”①OECD,OECD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Peer Reviews:Canada 2018,Paris:OECD Publishing,2018,pp.19-32.

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实践过程还带动了加拿大国内的女权主义非政府组织的发展。例如,“平等基金”的成员组织受政府资助深入开展各类捍卫妇女权益的活动,这些组织自身也在这一过程中也获得了发展。2019年6月2日,加拿大政府宣布将通过女性与性别平等部投入3000万加元,与“加拿大社区基金会”(Community Foundations of Canada)、“加拿大女性基金会”(Canadian Women’s Foundation)和“加拿大大挑战”(Grand Challenges Canada)投入的配套资金一起用于支持加拿大国内的女权组织,在加拿大全国范围内提升性别平等。2018年度预算宣布政府将在五年内投入1亿加元支持全国范围内的女性运动,2019年预算宣布将向女性和性别平等部的女性项目投入1.6亿加元。②“Canada and Partners Announce New Legacy Investments to Support Women’s Rights and Gender Equality at Home and Abroad,”https://www.canada.ca/en/global-affairs/news/2019/06/canada-and-partnersannounce-new-legacy-investments-to-support-womens-rights-and-gender-equality-at-home-and-abroad.html.

女权主义外交的研究发现,“产生外交政策的国内(女权主义)道德环境与该政策的全球实施之间存在互相构成的联系”。③Karin Aggestam,Annika Bergman Rosamond &Annica Kronsell,“Theorising Feminist Foreign Policy,”International Relations,Vol.33,No.1,2019,p.34.一方面,加拿大的政府部门、非政府组织等所构成的国内环境催生了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并确保其实施;另一方面,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实践过程又有利于加拿大国内女权主义环境的发展,加拿大国内政府和非政府的女权主义行为体的发展壮大反过来也为加拿大女权主义外交的进一步开展储备了力量。

然而,一路高歌猛进的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也有其局限。其宏大的目标被指难以如期实现,向压迫女性的国家大量出口武器与女权主义主张背道而驰,特鲁多政府对待其内阁女性高官的态度也一度受到抨击。

第一,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被指目标过于宏大,恐难以如期实现。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对加拿大2018年的发展援助项目的建议中包含了对其实施前景的担忧,其中包括:对其雇员和合作伙伴缺乏指导、就新举措的意义与合作伙伴的沟通不足、与私营企业的合作缺乏战略以及相关指导和工具、针对多边机构的专门支持和专门沟通不足、对相关项目的监控和评估不够,等等。①OECD,OECD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Peer Reviews:Canada 2018,Paris:OECD Publishing,2018,pp.18-24.加拿大政府对发展援助项目投入的资金不够,使得上述目标的实现更为困难。2018年,加拿大的发展援助(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简称ODA)占国民总收入(Gross National Income,简称GNI)的比例是0.26%,远低于0.7%的国际标准,甚至低于前任保守党政府在2012年曾达到过的0.31%。②OECD,OECD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Peer Reviews:Canada 2018,Paris:OECD Publishing,2018,p.23,p.14.

第二,特鲁多政府在大力倡导女权主义的同时,支持向压迫女性的国家大批量出口武器,这暴露了其对外政策的矛盾性。2016年4月,特鲁多政府允许向沙特阿拉伯出口价值150亿加元的轻型装甲车,此项出口使得加拿大对中东地区的武器出口额仅次于美国,成为对中东地区的第二大武器出口国。③Dave Chidley,“Canada Now the Second Biggest Arms Exporter to Middle East,Data Show,”The Globe and Mail,June 14,2016,https://www.theglobeandmail.com/news/politics/canada-now-the-secondbiggest-arms-exporter-to-middle-east-data-show/article30459788/.沙特阿拉伯被认为是世界上妇女和女童境遇最差的国家之一,同样将女权主义作为本国外交核心的瑞典在2015年3月取消了原定对沙特阿拉伯的武器出口,而特鲁多政府却没有这样做,因此引发了外界对其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的质疑:④Srdjan Vucetic,“A Nation of Feminist Arms Dealers? Canada and Military Exports,”International Journal,Vol.72,No.4,2017,pp.503-519.“不论这些武器是卖给谁的,武器最终还是会被用来犯罪;这个国家怎么能一边卖武器,一边倡导关于人道主义和人权的对外政策呢?”⑤Jacqui True,“Why We Need a Feminist Foreign Policy to Stop War,”Open Democracy,April 20,2015,https://www.opendemocracy.net/en/5050/why-we-need-feminist-foreign-policy-to-stop-war/.

第三,特鲁多政府对待其内阁女性高官的态度受到抨击。特鲁多总理多次强调自己是一个女权主义者,⑥Justin Trudeau,“Why I’m Raising My Kids to Be Feminists,”October 11,2017,https://www.marieclaire.com/politics/a12811748/justin-trudeau-raising-kids-feminist/.但据《纽约时报》报道,2019年2月因“兰万灵(SNC-Lavalin)事件”辞职的加拿大前任司法部长王州迪(Jody Wilson-Raybould)在写给众议院的报告中说,政府对待她“有不可否认的‘厌女’成分,而且是针对她个人的”;新民主党议员特蕾西·拉姆西(Tracey Ramsey)指责特鲁多政府对王州迪的处理方式是“……一个性别事件,因为他们将一位坚强的、有能力的女性贴上了难以共事的标签。这是女性在试图挑战强权结构时总会听到的说法。”①Sarah Lyall,“Canada Asks,What’s a Feminist Government?”The New York Times,April 15,2019,https://www.nytimes.com/2019/04/15/world/canada/trudeau-jody-wilson-raybould-feminism.html.2019年4月,特鲁多在出席300多位女性参加的议会活动时,几十名女性当场起立背对特鲁多以示抗议,要求他尊重女性和原住民领袖在政治生活中的尊严。这些批评的声音也使加拿大女权主义国际政策蒙羞。

结 论

在2019年10月的加拿大大选中,外交议题几乎没有被提及,而这次大选后的特鲁多政府由一个多数党政府变成了少数党政府,理论上随时面临着因议会不信任案而重新大选的危险。虽然目前来看特鲁多政府的执政局面还算稳定,但与2015年作为多数党组阁时相比已经元气大伤,在下一届大选中能否胜出还是未知数。倘若加拿大保守党上台执政,无论是出于根本的执政理念还是党派竞争,都不可能将女权主义国际政策继续下去。

就国际环境而言,以特朗普为代表的右翼保守主义势力成为加拿大女权主义外交最不利的大环境。②王明国:《选择性退出、多边间竞争与特朗普的反制度化国际战略》,《国际论坛》2020年第1期,第20—40页。在2018年加拿大主办的七国集团峰会上,特朗普拒绝参与关于“性与生殖健康和权力”的讨论,拒绝承认峰会的最终宣言。在此背景下,2019年法国主持的七国集团峰会在性别议题方面收获甚少。③Julia Kulik,“Advancing Gender Equality at the G7 Biarritz Summit:Good Steps Taken,Big Opportunities Missed,”November 12,2019,http://www.g7g20.utoronto.ca/comment/191112-kulik.html.加拿大原本希望在《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中加入性别与贸易章节,也未能成功。④Joanna Smith,“Canada to Bring Feminism to NAFTA Talks in Seeking New Chapter on Gender,” The Canadian Press,August 15,2017,https://nationalpost.com/pmn/news-pmn/canada-news-pmn/canada-tobring-feminism-to-nafta-talks-in-seeking-new-chapter-on-gender;Stuat Thomson,“Liberals’Hopes Stymied for Indigenous and Gender-rights Chapters in Renegotiated NAFTA,”National Post,October 1,2018,https://nationalpost.com/news/politics/liberals-hopes-stymied-for-indigenous-and-gender-rights-chapters-inrenegotiated-nafta.

国际女权运动任重道远,右翼保守主义使当前政治气候阴云密布,加拿大国内和国际政治条件充满变数。虽然特鲁多政府的女权主义国际政策前途未卜,但它毕竟是朝着性别平等和女性解放的光明方向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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