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愤怒一代”作家菲利普·拉金诗歌“钱”
2020-03-09河南大学外语学院475001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 475001)
Money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人可以为它疯狂,也可以对其不屑一顾。有的时候我们大肆贬低它带给我们的腐败和恶毒,但同时内心却又无法抑制对它的崇拜与渴望。它既可以成为我们的最好的朋友与亲人,带给我们幸福与快乐,也可以反目成为我们的仇敌,将我们推向无底的深渊。世俗的生活中,人们向往美好的生活,这种向往的实现与物质条件是分不开的。现实情况是,绝大部分人总是觉得最缺少的还是满足感。而钱,就成了衡量这一切的标准。
文人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少不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对于有追求的文人,比如说诗人,生活(生存)与钱是什么关系?钱对于他们的作品(比如诗)意味着什么?James Booth在评价拉金的专著(Philip Larkin:The Poet’s Plight)中,做了介绍。Robert Graves说,“If there is no money in poetry neither is there poetry in money”。这句话说得很有哲理,有那么点儿“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意味。当然,讲话人意思是明确的,认为金钱不能用来衡量文学的价值,诗人要有傲骨,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圣经》有云:“The love of money is the root of evil”。中世纪的杰弗雷·乔叟也没忘在《坎特伯雷故事集》中提醒世人,“Radix malorum est cupiditas;Ad Thimotheum,sexto”。翻译成love of money也好,desire for earthly things也罢,目的都是要强调是过分追求钱财,贪恋金钱,而非金钱本身之过。所以,那句“金钱乃万恶之源”似乎不妥。
从词源角度来看,money一词似乎来自古罗马神话中的朱诺(Juno)女神。她被称之为Monēta,即“警告者”(拉丁文词源为monēre,指提醒、告诫 )之意。传说外敌夜袭罗马,惊醒了天后朱诺神庙中的白鹅。罗马士兵被白鹅的鸣叫提醒,奋勇抵抗,才避免了灾祸。人们认为是朱诺显灵,化身白鹅来拯救罗马,故此在修筑造币场(mint与money同源)的时候,也要在朱诺神庙内选址,期望得到“警告者”的守护与保佑。
钱在拉金的这首同名诗中,被拟人化。“钱”张口大声斥责,为什么要让它英雄无用武之地!挣钱不是要花的么,怎么你只知道把我搁置在银行里?有了我你就拥有了一切美好的东西(goods、sex),你怎么就是不会花呢?
木讷的诗人看来真的不懂生活,需要向别人取经。于是他看看别人是怎么办的(look at others)。人家可不是把钱束之高阁,而是物尽其用,把金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又买了新房,有车有娇妻。诗人由衷地感叹,这才是生活啊。这份美好的生活(life)很显然(clearly)是钱所赋予的!不过,具Booth考证,拉金对这种“生活”似乎也没有过分地执着。诚如诗人早年间信中写道,“我最大的麻烦就是我已经没有什么欲望。生活是你应当知晓你需要什么并努力得到它。但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渴求了”。那奇怪的是,诗人到底是如何来认识金钱的呢?
这一节给出了答案。诗就是“钱”(they’ve a lot in common)。青春无法永驻,容颜终将老去。这种无法抗拒的规律,应和着金钱的功用。“钱”和青春一样,是不能永恒的。无论如何囤积、积攒,它终将化成沧海一粟,价值不在!也许对于拉金来说,金钱的物质意义与精神意义是等价的(互换的)。就像Booth总结的,“金钱给予诗人的激励是一种隐喻式的敬畏。对他而言,金钱其实就是‘一种诗’”。
我听见,金钱在唱歌。这样的沉吟,犹如已逝歌手阿桑专辑主打歌《寂寞在唱歌》中所呈现出来的被寂寞感严重侵蚀的忧郁!拉金将听金钱歌唱比作从窗中俯望。贫民窟,下水道(也许是水道或运河),残阳西下等等意象,岂是一个“殇”(sad)字了得!诗歌的结尾设计十分巧妙。原本“French window”是我们所熟知的落地窗。落地窗就是为了尽量增加窗户的高度,使窗户直接固定在地板面上,以便扩大视野,完善采光。拉金此处将这个词前景化,故意用小写字母开头(french windows),意义何在?这里是否犹如某些学者质疑的那样,是在着意凸显法国元素呢?拉金是想通过这种前景化的语言处理向法国前辈诗人致敬么?比如以“太阳”为例,仅在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中,就出现过63次之多(据莱昂·波普的《恶之花》数据索引)。《恶之花》中的大都市巴黎,在波德莱尔笔下也变成了充满丑恶的阴暗空间,被社会抛弃的穷人、盲人、妓女,甚至不堪入目的横陈街头的女尸,充斥着肮脏的“恶”中的精神骚动。再比如“运河”的意象,在《恶之花》中也有运用。“看那运河上,船儿入梦乡,流浪是它的爱好”,“——西下的太阳,把金衣紫裳/盖住整座的城市,原野和运河”。如果上述猜想成立,那canal可能译为运河更为合适。教堂,庄严肃穆的地方,在拉金诗中,变得“金碧辉煌”(ornate)而又“疯狂”(mad)。这是对于金钱的“恶”之效果展示,还是对行将湮灭的生命发出惋叹?诗歌前面提到,“无论怎样把薪水存入银行,你攒下的钱最终不过买一把剃刀”。除了为把save和shave押韵之外,为什么最终的选择是一把刀片,这是否暗示着生命(生活)的终结?拉金在写Money这首诗的时候,就是知天命之年。他深深地理解,无需怀疑(相当于enquire),人终有一死(就仿佛retire)。那么这一切围绕着money所做的思考,所过的生活,不就是真的太令人感伤(intensely sad)了么。
The Beatles在歌中唱,“For money can’t buy me love”。的确,money can’t buy us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