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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童年而行

2020-03-04米丽宏

风流一代·青春 2020年2期
关键词:脸皮冬泳字画

米丽宏

童年不仅属于一段光阴,更属于恒久的精神。童年时光,只是皮囊,那单纯、通透、清澈的童心,才是它的灵魂。

童年可以陪伴一生。

杨绛回忆与钱钟书的往事时说:在牛津时,他午睡,我临帖,可是一个人写字困上来,便睡着了。他醒来见我睡了,就饱蘸浓墨想给我画个花脸,可是他刚落笔我就醒了。他没想到我的脸皮比宣纸还吃墨,洗净墨痕,脸皮像纸一样快洗破了。以后他不再恶作剧,只给我画了一幅肖像,上面再添上眼镜和胡子,聊以过瘾。回国后暑假回上海,大热天女儿熟睡(女儿还是娃娃呢),他在她肚子上画一个大花脸,挨他母亲一顿训斥,他不敢再画了。

童心玩趣,令人莞尔。

后来,钱钟书在文革中被打成“牛鬼蛇神”,接受改造,并被红卫兵剃了阴阳头。他对此并没有多少沮丧,淡然说:“小时候,老羡慕弟弟剃光头,果不其然,羡慕的事儿早晚会实现。”厄运中,他亦持孩童之心,澄澈通透。这透明之心,帮他屏蔽了许多人世烦忧。

书画大家启功先生为雍正帝第九代孫,他自称“姓启名功”,从不以皇族后裔炫耀。生前,他把卖字画的钱全都捐了出去,自己居陋室,食粗食,不以为苦。他去世后,家里留下了一个大柜子,人们猜想肯定是珍贵字画、文物古董;但打开柜子后,看到的只是一柜子的玩具。他常说:人生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找乐子。

童心,趣生活,不是名人大家的专属。我们普通人,保有一颗童心,就会很容易挖掘到日常琐碎里深埋的小星光,照出生活温情安宁的一面。

这个冬天,我老公爱上了“照鱼”的游戏。一帮“爷们儿”,吃过晚饭就在微信里吆喝着出发。有时是去北风猛烈的泜河边,有时是去城北僻静的静心湖畔。他们摁亮强光手电,边走边寻着水里的鱼。寻着了,也不捕,只是互相品评着欣赏一番:三五小鱼摆着轻灵的尾巴,踅入了黑暗水深处;一群大鱼,在水里游过,发出泼剌泼剌的响声,这都让他们感到惊喜。老公还把拍摄的“鱼”发给我,和我分享。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模糊的几个水下“白影子”罢了!

但我理解他们。照鱼,不为捕鱼,也不为拍照。他们藉此走进另一种节奏,另一种视野,另一种不同于“稻粱谋”的心境。或许,这是一种短暂的脱离,犹如飞升。

我们县城里还有一个“冬泳队”,听老公说,十几个成员,每天黄昏时分,从县城驱车到十公里外的岐山湖游泳,大雪天、水面结冰也不例外。在畏寒怕冷的我看来,那就是一种“自虐”。别说冬泳,单想想于寒风吹打下脱去棉衣,我就会哆嗦。然而,他们一游十几年。老公曾问朋友凿冰下水的感觉,对方回答说:刺激!像啥呢?像小时候学放鞭炮,又怕又惊又喜。

白居易有首诗《访陈二》:“出去为朝客,归来是野人……此外皆闲事,时时访老陈。”我想,这个“老陈”同诗人未必就是文墨同道,也可能是渔樵野叟,但定是生机勃勃、好玩儿之人。这类人,最大的魅力是有一种赤子情怀,与之相处能时时感觉光芒氤氲。

他们是携童年而行的人。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西米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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