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经贸环境变化对中俄经贸合作的影响

（张家口学院，河北张家口?075000）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全球经济和贸易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如经济全球化受阻、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区域化发展加速等。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先后退出了TPP等多个国际组织，重启北美自贸协定谈判，挑起与中国的贸易战等，对世界包括中国的对外贸易均产生了巨大冲击。与此同时，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后，持续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制裁，俄罗斯经济受到较大冲击，中国在俄投资风险加大，双方经贸合作面临严峻挑战。在此背景下，中俄两国如何应对挑战并有效推动双方经贸合作，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课题。

一、国际经贸环境变化的具体表现

（一）国际地缘政治冲突进一步加剧

近些年来，国际地缘政治冲突进一步加剧。自2014年俄罗斯将克里米亚纳入俄版图后，美国对俄罗斯的打压就没有停止过。其中既有美国借乌克兰东部地区与俄罗斯进行代理人战争的因素，也有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后与俄罗斯展开新一轮军事竞备的因素。叙利亚问题爆发后，美俄两国在叙利亚手段频出，双方关系日趋紧张。与此同时，特朗普执政后推出了“美国优先战略”，以贸易战为先导，将中国视为战略竞争最强劲的对手，通过科技战、舆论战等极力打压中国。此外，以英国脱欧为标志，长期稳定的欧盟出现动荡局势，对地区经济发展和全球贸易开展产生了显著的不确定影响。

（二）国际经贸多边规则遭遇挑战

目前，以WTO体系为核心的国际经贸多边规则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一方面，WTO改革基本停滞。多哈回合谈判一直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暴露出WTO有关协议必须得到所有成员国一致同意规则的漏洞。为此，特朗普多次指责WTO规则效率低下。此外，在电子商务、服务贸易等新议题中，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各执一词，双方利益难以协调。在此情况下，各国都认为WTO应该改革，但在改革内容、进程及方向上无法形成共识。作为WTO的领导者、主导者，美国对WTO改革并不热衷，在提出美国版改革方案后，真正推动改革的作为很少；欧盟版改革方案提出后，欧盟虽然有所作为，但真正推行起来很难；中国提出的WTO改革方案同样难以得到发达国家认同。另一方面，国际经贸区域化趋势明显。在多边规则受阻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国家将经贸合作重点转移到双边和区域自贸协定谈判上来，CPTPP、TTIP、USMCA等一系列区域自贸协定纷纷亮相，包括美国、欧盟、中国等全球多个经济体都在努力扩大自己的自贸协定网络，东盟、非盟、海合等一些国际组织也纷纷加快了对外自贸协定谈判步伐，经贸区域化趋势日益明显。

（三）西方发达国家正在构建国际经贸新规则

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全球经贸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特别是新技术的运用、新贸易形态的出现，都使得原有的经贸规则有些跟不上形势。在此背景下，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利用自身技术、经济、政治等方面的优势，加快了国际经贸新规则构建的步伐。一方面，西方发达国家改变原有经贸规则的诉求愈加急迫。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经济全球化构建起来的全球分工体系和生产链价值链让很多国家和地区从中受益，金砖国家、新兴经济体顺势崛起，但发达国家出现了制造业“空心化”、社会福利高企等一系列问题，美国等国认为WTO规则过于平等，效率低下，迫切希望改变这些规则。另一方面，西方发达国家希望通过构建国际经贸新规则来确保其在国际经贸领域的领导者地位。如美国最早在其主导的TPP谈判中就提出了一系列标准更高、要求更加严苛的新规则。特朗普执政后，美国退出了TPP，但将绝大部分条款都转移到了美墨加三国协定（USMCA）谈判中，不仅提出了很多新议题，而且提高了传统规则的技术标准，加强了对中国、俄罗斯等所谓“非市场经济国家”的针对性，意图将中俄排除在美国主导的新经贸规则之外。

（四）全球经济复苏乏力，贸易保护主义抬头

一方面，全球经济复苏乏力，市场需求不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全球经济增长陷入低迷，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增长复苏乏力，欧盟、日本一度陷入负增长。2019年美国、欧盟和日本等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长率只有2.3%、1.4%和0.9%。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增长也遭遇困境，其中2019年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只有6.1%，创下加入WTO以来的新低，俄罗斯、巴西、南非等金砖国家经济增长均出现不同程度萎缩。受到经济不景气影响，全球贸易增长进入了2%～2.5%的中低速增长期。另一方面，贸易保护主义日益抬头。如美国提出了美国优先战略、制造业回归战略，以及美国采取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都是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充分体现。在此背景下，现有多边规则体系下相对公平的国际经贸环境将受到较大破坏，中俄等发展中国家将面临严峻挑战。

二、中俄经贸关系的发展基础及国际经贸环境变化对中俄经贸合作的影响

（一）中俄经贸关系的发展基础

中俄作为传统友好邻邦，良好的政治关系是两国顺利开展经贸合作的基础。但中俄顺利开展经贸合作又不局限于政治关系，还受到双方市场化转型和经济发展水平、经济发展阶段等因素的影响。总的来看，1991年苏联解体后，中俄经贸合作经历了1992年～2000年的探索磨合阶段，2001年～2008年的平稳快速上升阶段以及2009年以来的巩固深化阶段，两国经贸合作从最初的易货贸易向更加符合市场规范的方向迈进，贸易规模从20世纪90年代的50亿美元快速增至2008年的569.1亿美元，2019年达到1109.2亿美元。具体来看，一方面两国形成了比较完善的经贸合作机制。1997年中俄签署的两国总理定期会晤机制为双方在经贸、能源、科技等领域的合作提供了经常性平台。同时，在上合组织、“一带一路”等平台双方的经贸合作日益频繁。另一方面，两国形成了政府主导、国有企业为主、民营企业为辅的经贸合作局面。俄罗斯作为全球最大能源出口国，是中国能源贸易合作的首选，两国在2000年之后达成的以贷款换石油融资石油贸易，成为双方贸易的重要基础，2019年中国自俄罗斯进口石油总量达到7585.1万吨。其中，受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和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影响，2009年、2015年双边贸易额分别下跌了32%和28.6%，显示出双边贸易结构和贸易主体单调的弊端。因此，中俄两国开始重视优化贸易环境，不断加快经贸合作基础设施建设，努力提升贸易便利化水平，签署了避免双重征税、丝绸之路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联合声明、电子商务通关监管合作备忘录及国际道路运输等一系列协定，为提升双方经贸合作水平奠定了坚实基础，2018年中俄贸易额突破1000亿美元大关。

（二）国际经贸环境变化对中俄经贸合作的影响

1.中俄经贸合作抱团取暖的心态更加突出。从贸易活动视角看，中俄两国都被美国视为战略竞争对手，俄罗斯在克里米亚事件、乌克兰危机以及叙利亚危机中与美国针锋相对，切实感受到了来自美国的强大压力；中国更是直接与美国发生了全面贸易摩擦，虽然在2019年12月15日达成了双方第一阶段协议，但可以预见，中美贸易摩擦将是长期的，压力也将是空前的。从贸易规则重构视角看，中俄双方都是美国、欧盟等西方发达国家眼中的非市场经济国家，是美国构建的、以USMCA协定为代表的新贸易规则的主要针对对象，这会在最大程度上削弱中俄两国加入WTO后在国际经贸领域的获利能力。在此情况下，中俄两国开展双边经贸合作的意愿前所未有地强烈。

2.中俄产能装备经贸合作加速加深。能源贸易在中俄经贸合作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俄罗斯而言，石油、天然气等能源是其最重要的出口产品，占到出口总额的29%；对中国而言，每年大量的原油、天然气进口，彰显了这些能源进口对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性。随着国际经贸环境的恶化，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中国，对外贸易都变得日益艰难。如俄罗斯依然要承受来自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制裁，想要修建通往德国的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一波三折；中国与美国的贸易摩擦随时都有重燃的可能，中国正在努力降低对中东原油进口的依赖。在此情况下，中俄双方在产能装备和能源领域的经贸合作加速加深成为必然。2014年5月，中俄签署了天然气输送合同，金额高达4000亿美元，合同约定自2018年起经中俄天然气东线每年向中国输送380亿立方天然气，为期30年。随后在中俄总理会晤联合公报中，双方明确将装备产能经贸合作作为重点领域，不断加强双方在高新技术、创新领域的合作，以实现俄创新2020战略与中国制造2025战略对接。

3.金融、跨境电子商务、农产品等多个领域的经贸合作取得实质性进展。在发达国家给中俄两国带来的压力和现实需求面前，合则两利成为中俄双方的共识，两国在多个领域的经贸合作因此而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一是金融领域经贸合作。2014年中俄两国央行签署本币互换协议，规模为1500亿人民币，对双方规范金融市场秩序、降低融资成本起到了显著作用。之后，两国跨境银行服务发展迅速，人民币业务量快速增加。二是跨境电子商务合作。中俄双方互为邻国，交通便利，在国际经贸环境发生巨变的情况下，两国跨境电子商务发展迅速。2019年，俄罗斯成为中国跨境电商第二大出口国，双边跨境电商交易额为182亿美元，年均发货包裹量超过3亿个。两国在绥芬河建立了中俄电商合作通关服务平台及公共服务平台，包括俄罗斯互联网企业在上海设立办事处等一系列操作，有力助推了双方跨境电商发展。2019年，阿里巴巴速卖通成为俄罗斯最大购物网站，俄罗斯众多食品、日化、母婴等企业通过天猫国际开设的俄罗斯国家馆迅速走进中国市场。三是农产品经贸合作。农产品贸易安全特别是粮食贸易安全是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忽视的问题，深入开展农产品经贸合作是中俄双方非常现实的选择。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面对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制裁，俄罗斯颁布了禁止从西方发达国家进口农产品的一年禁令，其进口额迅速从2013年的187亿美元降至100亿美元左右。为弥补国内农产品供应的不足，俄罗斯加大了自中国的农产品进口数量，并加强了中俄农业合作，中国成为金砖国家中俄罗斯第一大农产品贸易伙伴。此外，中俄两国还在农产品种植、销售、进出口通关等领域开展了广泛合作，并通过设立农业投资基金，有效促进双方农产品经贸合作。

4.中国在俄罗斯的投资风险加大。伴随中国企业在俄罗斯投资规模的不断扩大，企业的投资风险相应加大。一方面，俄罗斯技术自有率不高，受美国制裁影响较大。目前中国企业在俄罗斯的投资主要集中在油气资源及其开发等领域，或是持有股份，或是在油气勘探和开发项目上进行合作。但长期以来，俄罗斯在油气开发上对欧美和日本的高新技术设备及服务依赖度较高，随着美国的施压加大，俄罗斯油气项目开发面临着技术和服务无法保障的困局，这会使在该领域投资的中国企业收益大打折扣。另一方面，受俄罗斯经济体量限制，加之俄罗斯汇率稳定性较差，给中国企业带来了较大投资风险。如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俄罗斯卢布贬值速度加快，当年12月卢布跌至谷底，达到1欧元兑换100卢布、1美元兑换80卢布的水平，贬值幅度近50%。在中国企业对俄罗斯投资规模不断扩大的情况下，卢布贬值给中国企业带来很大损失。

三、加强中俄经贸合作的对策建议

（一）提升中俄经贸合作便利化、自由化水平

虽然近些年来中俄经贸合作发展顺利，但总体上两国贸易便利化水平还不高。一方面要加强中俄两国在政府层面的对接。在现有双方总理定期会晤机制基础上，尽快成立专门的投资贸易协调机制，及时解决双方在能源、矿产、电力、交通等重要基础设施领域投资中出现的问题。尽快完成中俄投资协定谈判，为双方企业加速投资营造良好环境。另一方面要完善中俄金融合作机制。继续扩大中俄贸易本币结算规模，实现货币自由化，为中俄经贸合作的持续扩大增添助力。建立两国信息共享平台，加强外贸、外汇、税收及金融的信息交流，努力完善人民币和卢布汇率市场调节机制，拓展多层次、多元化结算和融资业务。加强市场风险监管和预警，建立完善的应急保障机制，为中俄经贸合作提供保障。

（二）改善中俄经贸合作与投资结构

当前，中俄经贸合作的深度和广度仍有不足，应进一步改善中俄经贸合作与投资结构。一方面要扩大相互投资领域。通过签署自由投资协定，相互开放更多投资领域，不断加深双方经贸联系。如加大服务业投资开放力度，在合适的领域推行负面清单制度等，鼓励更多企业到对方投资，不断扩大投资规模，为中俄经贸合作注入更多活力。另一方面要扩大贸易领域。双方的经贸合作不能仅仅局限于能源、农业等货物贸易领域，还要扩展至服务贸易领域。通过改善经贸合作与投资结构，使双方的合作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益，有效提升中俄两国应对国际经贸环境变化的能力。

（三）实现中俄产能全链条合作

推进中俄产能全链条合作，共同应对国际经贸环境的不利变化。一方面要深化两国产能合作，实现能源产业全面合作。主要是向上游的资源开采、原油炼化进行延伸，加大相互投资力度。充分发挥俄罗斯航空航天、军事工业优势，推动双方在装备制造、高新技术等领域的合作。另一方面要深入推进中国东北与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全面经贸合作。俄罗斯远东地区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矿产资源及土地资源，但食品、轻工等行业发展相对落后。双方可以利用国土接壤的便利条件，搭建更加广阔的经贸合作平台，努力创造新的经贸效益，共同打造远东地区大市场。

（四）加速中俄自贸协定谈判

加速中俄自贸协定谈判，进一步畅通两国市场。组织科研院所等专业机构，加强对中俄签署自贸协定重要性、可行性研究，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如加强对以USMCA协定为代表的美国新经贸规则研究，在国有企业、市场监管等议题上展开探讨；再比如利用两国接壤的有利条件，在两国毗邻地区选择合适地点设立自贸试验区，开展前期探索试验，为两国正式签署自贸协定积累经验，等等。通过加快中俄自贸协定谈判，有效连结两国市场，切实推动“一带一盟”合作对接，为中俄自贸协定扩容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