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

［宋］苏 轼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①。人间有味是清欢。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宋词鉴赏辞典》）

【注释】

①春盘：古时习俗，立春时用蔬菜水果、糕饼等装盘馈赠亲友。

【译文】

细雨斜风天气微寒，淡淡的烟雾和稀疏的杨柳使初晴后的沙滩更妩媚，清澈的洛涧汇入淮河，水势浩大，茫茫一片。

泡上一杯浮着雪沫乳花似的清茶，品尝山间嫩绿的蓼芽蒿笋的春盘素菜，人间真正有滋味的还是清淡的欢愉。

【简析】

元丰七年（1084）三月，苏轼被贬黄州四年之后，被命迁汝州团练副使，标志着政治气候出现转机，再加上生性疏懒洒脱的苏轼将至知天命之年，在上任途中，一路游山访故，心境很轻松。这首小令即为本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苏轼偕友游南山时所作。

从词的内容来看，显然是按照时间顺序从早上到中午来铺叙景物的，层次非常清楚。上片写沿途景观，第一句写清晨，第二句写晌午。下片写春盘初试的人间清欢，先饮后食，散发着浓郁的节物气氛和清新可人的生活意趣。最后以“人间有味是清欢”这一充满哲理的千古名句收结全篇，既照彻全局，又浑然天成，画龙点睛而不落痕迹，确实堪称“意到语工，不期高远而自高远”的经典之作。细玩全篇用心与用词，似乎既有春潮萌动的人生新机，也有归隐林泉的一向情怀，只是相比而言，作者向往宁静无忧的田园生活更为显著一些。

自晚唐五代以来，词一直被视为“小道”，不能与“载道”“言志”的诗体等量齐观，苏轼则认为“诗词同源，本属一体”，词为“诗之苗裔”而又“自成一家”，扩大了词的表现功能与表现意境，使词从音乐的附属品转变成一种独立的抒情诗体，像诗一样可以充分表现作者的性情怀抱和人格品性，从根本上改变了词史的发展方向。《浣沙溪》这个词牌音节明快，句式整齐，易于上口，从意境上看，苏轼这首小令堪称苏词“革新”且新旧融合的代表，真可谓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