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对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的分析研究

刘敏

摘   要： 本文以中文分词软件和AntConc3.58作为语料库检索工具，以莫言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为研究对象。运用Word List词频表，结合Concordance，分析小说叙事视角;运用Concordance Plot、Collates、Concordance功能，分析小说主要人物“爷爷”的形象特点;运用Keyword List功能，分析文本主题;运用Collates和Concordance功能，从语言学角度，分析小说语言特色，主要体现在红色词汇的运用和偏正结构的超常搭配两方面。

关键词： 语料库   Antconc   莫言   红高粱

一、 引言

莫言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红高粱家族》是莫言长篇小说的代表作，后被张艺谋拍成电影，在社会上影响广泛。《红高粱家族》讲述了土匪“爷爷”余占鳌率领民间武装抗击日军的故事，以及“爷爷”“奶奶”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本文基于语料库，以莫言的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为研究对象，运用AntConc3.58软件中的生成词表（Word List）、索引（Concordance）、索引定位（Concordance Plot）、主题词（Keyword List）等功能，对小说的叙事视角、主要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及语言运用特点等方面，进行分析。运用语料库检索软件，对莫言作品《红高粱家族》进行量化分析和定性研究，可以从宏观角度梳理出小说的整体框架。

二、研究背景

《红高粱家族》作为莫言的代表作，很多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大量研究，涉及主题意义、叙事视角、人物塑造、艺术美学、语言风格等。查询中国期刊网，截至2020年7月，以“莫言”為关键词的论文共有7172篇，其中以“红高粱”为关键词的论文有760篇，至今还未见基于语料库对该作品的研究分析。目前基于语料库的文学作品研究仍局限于分析外国作品，国内一些学者曾利用语料库检索软件对外国文学作品进行过分析，如《马贩的女儿》（谢少华，2014）、《傲慢与偏见》（张冰，2014）等。对中国文学作品的检索分析比较少见，原因在于语料库检索软件大都是由西方学者开发更适用于英美文学的研究，中文不像西方一些词在分词上具有显著的特征，所以目前检索到的以中文作品为研究对象进行文体分析的文章并不多见。为了弥补语料库文体学对于中文文本分析的不足，本文以《红高粱家族》为研究对象，利用中文分词软件和语料库检索软件Antconc对小说进行多角度分析。

三、基于语料库检索的《红高粱家族》分析

运用中文分词软件CIPP-CTOOLS对所有语料进行自动分词校对，最终统计该语料库包含了146550个形符，12616个类符。再使用AntConc3.58软件打开校对后的《红高粱家族》进行分析。

（一）运用Word List词频表结合Concordance分析叙事视角

“Word List”可以按照词频高低对文本进行排序，Concordance索引功能可以帮助找到被检索词所在的所有句子。我们对《红高粱家族》中出现频率在前30位的词进行检索，得到高频词表，详见表1：

从人称代词来看，“我、你、他、她”四个人称代词都出现在高频词表中，出现频次分别为“他”1537次、“我”1007次、“你”804次、“她”485次。结合Concordance功能检索发现，“你”一般都是出现在人物对话里，“我”除了出现在对话里面，还经常出现在爷爷、奶奶和父亲的前面进行旁白叙事，讲述我爷爷、我奶奶和我父亲之间的故事。“她”和“他”很少出现在对话内容当中，而是大量出现在旁白中，可见小说通过不同人称的变化改变叙事视角，“我”与“我父亲”两种不同的叙事视角，第一人称的全知叙事和第三人称的全知叙事视角沟通了现实与历史，跨越时空限制，第一人称引起读者共鸣，第三人称较为全面地反映了山东高密乡的乡土故事。在排名前45位的高频词语表中，男性称谓词也多于女性，说明小说中的男性角色可能比女性角色多。

（二）运用Concordance Plot、Collates、Concordance功能分析小说的主要人物形象

检索情节Concordance Plot索引定位功能可以直观再现被检索词在整个文本中的位置及疏密程度，Collates功能可以检索到被检索词的前后搭配词，Concordance功能可以列举出所有人物出现时的上下文。在三位主要人物中“爷爷”的出现频率最高，共有1291次，使用索引定位Concordance Plot，得到“爷爷”在小说《红高粱家族》中的情节分布图，见图1。“爷爷”是小说的灵魂人物，贯穿全文特别是在中间偏后章节出现的频率最高，分布较密集。

使用Collates功能检索“爷爷”出现时的前后搭配词，把检索到的结果根据不同的内容分为三类，分别是爷爷的交际圈、爷爷的动作描写、爷爷的话语描写，整理成表格，详见表2：

使用Concordance功能可以列举出“爷爷”出现时的上下文，本文选取几个典型句子如下：

（1）余占鳌走过来，弯腰，轻轻地，轻轻地握住奶奶那只小脚，像握着一只羽毛未丰的鸟雏，轻轻地送回轿内。

（2）“弟兄们，藏好，等鬼子们汽车上了桥，等冷支队的人把退路封住，听我的号令一齐开火，把畜生们打到河里去喂白鳝喂蟹子。”

（3）冷支队长大模大样地走过来，说：“余司令，打得好！”“狗娘养的！”爷爷骂。“兄弟晚到了一步！”“狗娘养的！”“不是我们赶来，你就完了！”“狗娘养的！”

分析“爷爷”出现时的前后搭配词表和上下文句子，看出“爷爷”是在抬轿时疯狂地爱上了奶奶戴凤莲，作为一个土匪司令头子，杀人越货、疾恶如仇，虽然杀人这种行为是极端的，但是背后的原因有时是出于善良和同情。他话语粗俗简短，多次使用“老子”“王八蛋”“狗娘”等词汇，当冷支队长大模大样来接收胜利果实与爷爷对话时，爷爷连续以三句“狗娘养的”回应，表现出他的粗野豪放、蛮横倔强，也表现了他对弟兄们牺牲的愤怒之情。

（三）运用Keyword List功能分析文本主题

Keyword List指通过建立参照语料库，找出某篇或某一批语篇中与其他参照语料库相比明显高频的词汇列表。《红高粱家族》作为观察语料库，总字数为30.2万;参照语料库是莫言的《蛙》《丰乳肥臀》《酒国》《檀香刑》四部作品构建的语料库，总字数为139.9万。详见表3：

选择以上参照语料库原因：

（1）这些是莫言的重要代表作品，较为完整地再现了莫言新历史主义文学叙事的发展过程。《红高粱家族》是“启蒙历史主义”到“新历史主义”叙事的过渡;《丰乳肥臀》是新历史主义叙事的代表作。

（2）《红高粱家族》中出现了“狗”这一意象，在参照语料库《丰乳肥臀》《酒神》《檀香刑》《蛙》中，“狗”出现的频率都极高，说明这些作品之间存在相通性。

（3）以《蛙》《丰乳肥臀》《酒国》《檀香刑》这四部作品作为参照语料库，可以揭示出《红高粱家族》与莫言其他作品在小说主题、故事情节、人物形象塑造等方面的异同。

运用Antconc的Keyword List功能，生成《红高粱家族》的主题词表，本文对主题词表中的主题词进行聚类，详见表4。表格括号中的数字表示关键词的显著性排名。

在人物角色中，这些人都和小说主要人物“我爷爷”（余占鳌）有关系，豆官即故事的讲述者“我父亲”也就是余占鳌与戴凤莲的儿子，恋儿是“我奶奶”的丫鬟也是“我爷爷”的情人，罗汉大爷是“我奶奶”家的管家兼仆人，麻子是“我爷爷”的军师。

在称谓词中，“爷爷”是整本小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实义词，排在第1位，“奶奶”排在第3位，证明了小说《红高粱家族》的主线是“爷爷”余占鳌率领武装打击日军，副线是“爷爷”（余占鳌）和“奶奶”（戴凤莲）之间的爱情故事。“父亲”排在第2位，作为整个故事的第一叙事人，伴随“爷爷”左右。莫言作品中女性角色占据着特殊的地位，类似于《红高粱家族》中的“奶奶”，参照语料库《蛙》中的“姑姑”，《丰乳肥臀》中的“母亲”和《酒国》中的“岳母”等都具有独特的人物价值。

在战争词汇中，“日本”“鬼子”表现了抗战主题，“司令”“土匪”“副官”“伪军”等都是政治官衔或身份，表现了当时社会局势的动荡，“枪”“手榴弹”“棺材”“尸体”等词也体现出了战争的残酷。动物词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是“狗”，排在第5位，出现频率共1120次，其关键值为73.126，小说描写了残酷斗争中“狗”的斗争世界，通过“狗”这一动物意象表现战争的残酷。

（四）运用Collates、Concordance功能从语言学角度分析小说语言特色

从词汇角度来看，小说中出现了大量关于红色的词汇，红色词汇的运用呼应了主题。运用Collates对红色词汇及其搭配词进行整理分类，整理成表5：

表5   有关红色搭配词检索分类

运用Concordance列举出这些红色词汇出现时的上下文，进一步分析红色词汇表达的思想感情和带来的象征意义。

（1）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高粱上滑动着一朵朵丰满白云的紫红色影子。一队队暗红色的人在高粱棵子里穿梭拉网，几十年如一日。

（2）刘大号一条腿跪着，一条腿拖着，举起大喇叭，仰天吹起来，喇叭口里飘出暗红色的声音。

（3）在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逼近的汽车时，他往西一歪头，看到奶奶像鲜红的大蝴蝶一样款款地飞过来。

例（1）在描写红高粱时用夸张化的红色词烘托出环境气氛，红高粱地浸染着无数劳动人民的血和泪。“紫红色”的影子，“暗红色”的人是坚决抗日的农村力量。例（2）（3）分别描绘了刘大号和奶奶临死时的场景，“暗红色”“鲜红”本来是人血的颜色，用来形容声音和蝴蝶，渲染了悲凉凄惨的环境，将两人的死亡引向壮丽。

在语法角度来看《红高粱家族》中有很多偏正结构的超常搭配，使用Concordance功能找出超常搭配的偏正结构所出现的上下文，联合句义进行分析。

（1）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响起了一阵利嗖的小风，随即有一道长长的灼痛落到他的背上。一道凉凉的阴影落到骡子的后腿上。

（2）那匹洋马也没有死，它的脖子像蟒蛇一样扭动着，那只翠绿的眼睛悲哀地看着它陌生的高密東北乡的天空和太阳。

（3）奶奶沿着她为爷爷的队伍运送拤饼的蜿蜒河堤，走走停停，不时回头注目，用她黄金一样的眼睛，召唤着她的儿子、我的父亲。

例（1）“长长的灼痛”“凉凉的阴影”看似违反偏正结构的语法规律，但是在一定的语境下出于修辞需要可以视为合理，“灼痛”指藤条，“凉凉的阴影”运用通感描绘出铁锹的触感。例（2）（3）都是形容眼睛的颜色，但是在不同情境下所搭配的色彩词不同，传递出的思想感情和象征意义也不同，洋马将死之际翠绿的眼睛是悲哀的，奶奶黄金一样的眼睛是期盼她的儿子能够平安归来。小说中偏正结构的超常搭配有时让人难以理解，但不同中心语与相应的奇特定语搭配之后，反而会达到出人意料的表达效果。

四、结语

本文运用Antconc语料库检索工具对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从叙事视角、主要人物形象、文本主题和语言学角度进行了统计分析。结果显示，小说通过不同人称的变化改变叙事视角，用第一人称的全知叙事和第三人称的全知叙事视角实现了现实与历史的对话，“爷爷”是小说的主要人物，小说主线是“我爷爷”的抗日史，副线是“我爷爷”和“我奶奶”的爱情故事。小说中较多红色词汇的运用呼应了抗日主题，偏正结构的超常搭配也会达到出人意料的表达效果。语料库作为工具对文学作品的分析为传统文学鉴赏提供了一种可视化的数据手段，有助于读者在短时间内了解文本的主要人物、叙事视角和语言特色，从而对文学作品有更理性的认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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