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自由化改革后以色列经济发展管窥

刘 源

（河南大学 以色列研究中心，河南 开封 475001）

一、经济增长期

在1973年10月的赎罪日战争之后，以色列经济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时期，这个时期被经济学家称为“失落的十年”，其显著特点是通货膨胀率高，经济增长缓慢。以色列通货膨胀率从1972年的12.4%上升为1984年的444.9%。为此政府实施了一系列的抑制通货膨胀的法令，1986年通货膨胀率迅速下滑，之后在16.1%到20.7%之间波动，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世纪90年代前半期。在1990—1995年期间，由于通货膨胀目标制的实施，以色列通货膨胀率被限制在2%左右。以色列国内生产总值增长43.3%，年平均增长6.2%。商业部门产出增长更快，平均每年7.6%，仅从数据上来看，欧美发达国家的增长率不到以色列的一半，其中美国经济同期年平均增长率仅3%。

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以色列经济在这一时期飞速发展？答案无疑是来自苏联的移民潮。根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的数据显示，1989年底，以色列人口456万，在两年内，移民和自然增长的人口增加了49.9万人，增长幅度为10.9%。其中，1990年移民人数为20.2万人，1991年移民人数是17.8万人。而在接下来的三年中，移民数量稳定在每年5万人左右。人口的增长导致了需求的增加，新来的移民需要住房、食物和一些必要的服务。为了满足这些需求，企业扩大了生产量，并通过更多的投资使生产力能够适应新的需求规模。除此之外，1993年奥斯陆协议的签署开启了巴以双方的和平进程，同时也为以色列商品开辟了新的国际市场，特别是增加了对东南亚的出口和投资机会。这些因素促进了以色列国内经济在短期内迅速发展，这种发展速度一直持续到1996年。

除此之外，以色列在20世纪80年代进行的金融自由化改革也为以色列的经济发展铺平了道路。在这次改革中，以法律的形式限制了以色列政府的财政预算，把以色列中央银行从财政部独立出来，统筹规划全国的金融行业。随后以调整基准利率的方式抑制住了长期存在的通货膨胀问题，随后的政策调整使以色列的外汇储备增加以及对外贸易规模不断扩大。

二、发展放缓期

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以色列的经济增长速度明显放缓。在1996—1999年间，以色列的经济年平均增长率下降到3.7%，约为前几年的一半。在贸易进出口方面同样如此，年平均增长4.2%。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以色列在这期间发展的高新技术产业推动了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以色列国内失败的经济政策和巴以边界恐怖活动数量的增加降低了国内经济发展速度。

（一）经济增长的障碍

首先，以色列是一个自然资源极度缺乏的国家，国内的经济活动严重依赖原材料的进口，因此，以色列长期处于贸易逆差的地位。根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的数据显示，1996年以色列的贸易赤字达到了创纪录的53亿新谢克尔，约折合6亿美元，除此之外，该年度的财政赤字占国民生产总值的4.7%，远远超出2.5%的预算。在1996年的大选后，以色列财政部施行限制性措施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巨额的贸易逆差，但该政策同时抑制了国内总需求，从而导致国内市场陷入低迷，经济增长速度明显放缓。

其次，为了稳定国内物价，以色列中央银行在1996年实行紧缩的货币政策并大幅提升了存贷款利率。这虽然在短期内成功遏制了物价上涨，但同时也给企业带来了沉重的财政负担，市场上的货币流通量迅速减少，国内投资严重不足。不仅如此，由于抵押贷款利率的提高，本来发展迅速的房地产市场开始衰落，高利率又吸引了大量的国外投资，外币的大量流入压低了本国货币的汇率，又反过来影响到了国内商品的出口。同时，移民数量的降低使原有的人口福利不复存在，国内需求数量相比之前也大量减少。

再次，是巴以边境恐怖活动的增加。1996年后来自巴勒斯坦地区的恐怖袭击事件不断增加，给以色列的旅游业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移民数量也因此进一步减少。根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的数据显示，1995年以色列旅游业收入同比增长12%，到了1996年，这一增长数据降至4%，1997年和1998年的游客数量分别下降3%和1%。除此之外，亚洲金融危机以及俄罗斯和美国对以色列出口的减少也对以色列经济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二）经济增长的推动因素

面对上述种种不利因素，以色列在这个时期的经济依然呈缓慢增长的趋势，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以色列经济发展找到了一个新的引擎，即高科技产业。高新技术产业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在全世界范围迅速发展，对以色列的影响明显高于其他国家。根据调查数据显示，在1995年，高科技产业在以色列国民生产总值中为0，然而到了1997年，这一数据达到了0.4%，2000年为2.9%。在这一时期，以色列国内公司的投资和海外的投资几乎全部都来自高科技领域，1998年的投资额为24亿美元，1999年达到37亿美元，增长幅度为54%。与此同时，以色列国内还增加了2000个高科技公司和超过1000个高科技创业公司。

高科技产业繁荣发展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以色列拥有高质量的劳动力，在不断移民的浪潮中，很多苏联的科学家和拥有专业技术的熟练工进入以色列，为以色列注入了大量的高新技术人才。根据数据调查显示，以色列平均每1万人中有135名工程师，而在美国，平均每1万人中只有85名工程师。平均每个高科技制造业的工程师每年可以为以色列的出口产品带来1000-1500万美元的附加值。

其次是在高科技领域军民融合发展。以色列将很多国防军事应用到了经济建设和科技创新中，同时满足军事和民用两种需求，实现双赢，其中包括互联网、医疗电子产品和人工智能等领域。这不仅使以色列形成了超强的科技转化能力和改革创新能力，也涌现出以色列航空工业公司等诸多大型的军民两用企业。这些企业的产生不仅促进了以色列经济的发展，同时也为以色列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

三、经济衰退期

从2000年的最后一个季度开始，以色列经济开始出现负增长，这个阶段持续时间之长、衰退之严重历史罕见。以色列国内经济突然变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来自巴以边境新一轮的恐怖袭击造成了国民经济的衰退，同时以色列政府和中央银行错误的决策进一步加剧了经济衰退。

首先是外部原因。来自巴勒斯坦的新一轮恐怖袭击，直接影响了对巴勒斯坦的出口。在1999年，以色列对巴勒斯坦的出口额达到17亿美元，而在2001—2003年间，这个数字下降到了每年11亿美元。恐怖袭击也导致了旅游业的衰退。根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以色列的游客人数在2000年达到顶峰，为195万，这个数字在2001年下降到了106万，下降幅度为46%。

其次，以色列政府和中央银行的政策错误也难辞其咎。2001年底，以色列财政部预测2002年的财政预算增长4%，然而，许多经济学家批评这一估计过于乐观，但是财政部坚持自己的立场，使公众失去对财政部的信心。失去信心的不仅仅是财政政策，同时还有利率政策。就像1996年一样，以色列中央银行提升了存贷款利率。尽管通货膨胀率持续下降，但利率调整始终不温不火，这对国内投资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迫于压力，2001年以色列中央银行行长宣布一次性将利率下调1.9%。

以色列财政部和中央银行的一揽子交易为经济学家所诟病。在财政部承诺削减预算赤字和取消对中央银行的短期债务限制后，中央银行作为回报，将利率下调2%。但是，这次对财政赤字削减的预算是不切实际的。不仅如此，利率的突然变化导致新谢克尔贬值，以色列整个金融市场都陷入危机之中。为了应对这种情况，2001年12月，以色列中央银行将利率大幅度提升，并在2002年6月一次性增加了1.9%，随后又在当年7月将利率提升2.6%，这直接导致多年来持续下降的通货膨胀率再次回升，2002年通货膨胀率达到6.5%，使得以色列面临更大规模的产业崩溃。

持续的经济衰退导致了税收的下降，与此同时，与巴勒斯坦当局的紧张关系导致国防预算增加，以色列政府财政赤字进一步提升，国际收支不平衡的境况持续恶化，让本来就处于困境中的以色列经济雪上加霜。

四、经济复苏

恐怖主义、国际市场不景气和政策失误导致了以色列连续三年的经济衰退。随着全球经济的复苏和巴以安全局势的改善，以色列国内经济也出现了回暖的迹象：2004年以色列国内生产总值增长4.3%，2005年增长5.1%。这种增长一直持续到现在，其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合适的经济政策。2003年底，以色列政府施行了新的预算政策并通过了未来五年财政预算的指导方针。其次，政府实行了一系列改革，其中包括养老金改革，削减了一些税收，努力使一些国有企业进行私有化改革。新的财政政策重建了民众对于经济复苏的信心，减少了经济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再次，新政策也增强了外界对以色列经济的信心，美国决定延长对以色列贷款的担保期限，这对以色列经济无疑是一个强心剂。另外，在新一届政府通过了一系列的财政政策之后，2004年3月，以色列银行采取了更为宽松的货币政策，银行利率以平均每月0.2%的速度降低，直到次年年初利率降至以色列历史最低。以色列银行利率的变化也对经济复苏产生了极大的推进作用。

目前，以色列经济保持繁荣且多元化发展，以制造业和信息技术领域为代表的服务业为经济提高了附加值，旅游业和其他服务业也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就业市场良好，国内失业率处于历史最低点，国内居民购买力持续上涨。但是，在中东地区，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是企业家们投资时最担忧的问题，这或许会成为以色列经济发展的障碍。

以色列在经历长期的“计划经济”后开启了金融自由化改革。在改革后，以色列经济总体发展势头迅猛，但其过程可谓一波三折，既有移民潮后的经济快速发展，又有亚洲金融危机时期的经济缓慢增长。在进入21世纪后经济曾一度陷入危机，但是从2004年开始，以色列政府采取稳健的货币政策以及温和的财政政策，调节国民经济，加之全球经济的复苏，以色列经济又迎来一波新的发展，即便是在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中，由于以色列国内经济体系的日趋成熟，其所受到的影响也微乎其微，未来以色列的经济增长仍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