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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知识女性的深闺突围
——论陈家庆词的新变特质

2020-03-02

甘肃开放大学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词作陈家词人

关 薇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文学与传媒学院,甘肃 陇南 742500)

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里,由于父权制与封建礼教的绝对控制,女性被囿于家庭之中,其文学表达亦被限制于闺阁之中。正如陶秋英在《中国妇女与文学》中所说:“历史与社会不允许她们以文学名于世,同时种种的范围管束她们,她们在社会上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她们与社会,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参与的能力;她们并且见不到整个的社会,听不到整个的社会。所以,她们在文学上的兴趣,她们自然不求名于世,她们没有社会概念,她们也不求和社会发生任何关系,至多她们只是抒发自己的情感,以遣忧消愁。”[1]可见,传统的闺阁文学抒写的就是女性的闲情,吟咏的是闺阁愁绪。

女性文学的这种写作状态被打破,最根本的原因是中国社会性质的改变。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中国社会进入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清政府闭关锁国,割地赔款,爱国志士走上了救亡图存,拯救民族危亡的道路,中国社会步入风起云涌的新的时代。伴随着进步思想家们对国家未来命运的探索,近代文学也开始寻找新的出路,而固守传统的女性诗词创作,也迎来了时代赋予的新变化。

中国的女性解放思想最初产生于梁启超的救亡图存思想中,在其维新主张中将“兴女学”作为维新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呼吁改变女性的生存状态。诚然,维新派此举是为“强种保国”的维新思想服务,但从客观上推进了女性国民形象和国民权利的实现。

随着辛亥革命的爆发,女性解放运动步入如火如荼的新时代。女子参政、女子革命的浪潮浩浩荡荡,女子有机会走出闺阁,步入社会,女性意识开始觉醒,女性文人辈出,受风云动荡的时代影响,女性被置于历史发展的大背景下,文学创作由狭窄的闺内吟咏走向宽阔的闺外结社,女性文学逐步走上了突围之路。“因社会发展之故,现代女词人思想之自由,视野之开阔远胜于古代女性,作品遂能平睨鬚眉,纷呈异彩。”[2]11

这一时期,出现了大批女性革命者、女性文人、女性学者,诸如秋瑾、吕碧城、张汉英、沈祖棻、陈家庆等。她们率先站在女性的视角试图打破性别局限,改变传统,探索女性文学新的出路,陈家庆就是其中之一。“陈家庆女士天性聪慧,人品高洁,从名师受业,博采英华,胸襟开阔,为词雄秀兼擅,在同辈女词人中自树一帜,足为后世风范。”[2]14陈声聪谓之“仙肌玉骨,冰雪聪明,湘水楚云,芬芳兰芷,诚未易才也”[3]。吴宓称“《碧湘阁集》词胜于诗文”[4],在钱仲联所作《南社吟坛点将录》中,陈家庆被点为“地壮星母夜叉孙二嫂”,“家庆宁乡人,一门多革命之士。就业东南大学,出吴梅诸名家门下。诗词并工,适徐英,亦诗人,伉俪有唱随之乐。”[5]可见,陈家庆其人其作是颇得学界赞赏的。

陈家庆乃湖南宁乡人。字秀元,秀园,绣原,别署丽湘,室名丽湘阁,碧湘阁,芸鞭草堂。有《碧湘阁集》,刊刻于民国二十二年(1933),收录词134阙。后又有《碧湘阁近稿》,其中《黄山纪游词》21阙,民国安徽大学石印本,稍后于《碧湘阁集》。其词从题材内容、创作风格、思想内涵等方面都呈现出与传统女性闺阁文学截然不同的全新面貌,这无疑与民国时代社会历史变迁密不可分,当然,也与词人所接受的教育,所从事的职业以及家庭环境等密切相关。笔者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具体分析陈家庆词的新变特质。

一、忧时伤世——现代知识女性的家国情怀

陈家庆的青年时代,恰逢辛亥革命爆发,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取得成功之时,革命民主思想代替了传统政治思想。此后继之而起的新文化运动,在文化思想领域带来了思想解放的先声,“20世纪新文化运动的爆发,标志着文化领域文化现代性的生成……新文化运动实现了文化领域由传统向现代的转换”[6]。由此,女性旧体诗词的创作也悄然发生变化,由传统闺阁题材转而与时代发展合流,呈现出鲜明的现代性特征。

受兄长影响,陈家庆于闺阁中就萌发了女子独立的新思想。她聪慧且敏思,对社会现状有敏锐的洞察力,于是她勇敢地走出了深闺,先后加入同盟会、革命文社“南社”,逐步坚定了革命意志,与革命者的交游让她更明确地认识到民主、平等之于女性的重要性。伴随着思想新生,其旧体词的创作不再拘囿于传统女性文学风花雪月的典型闺阁意象,抒情主人公由闺阁思妇、少女转变为爱国文士,词作内容与时政紧密结合,表达对国家、民族、社会和百姓的悲悯与忧思,脱离了狭窄的小我范畴,表达出进步女性对国家、社会、民族的强烈关注,传达出了浓烈的家国情怀和忧国忧民的思想。词人的探索和创作开拓了女性词的境界,提升了作品的格局,对时政的关注和对国家命运的思考使女性词亦能呈现出雄浑阔大之境,呈现出壮美的风格特征。创作于1932 年的《如此江山·辽吉失陷和澄宇》为此类佳作。

西风容易惊秋老,愁怀那堪如许。胡马嘶风,岛夷入犯,断送关河无数。辽阳片土。正豕突蛇奔,哀音难诉。月黑天高,夜阑应有鬼私语。 中宵但闻歌舞。叹隔江自昔,侭多商女。帐下美人,刀头壮士,别有幽怀欢绪。英雄甚处。看塞北烽烟,江南笳鼓。不信终军,请缨空有路。①

本词写于日军占领东三省之后,澄宇即徐英,亦为诗词名家,词人的丈夫,二人同为南社文人。本词乃感秋之作,在秋景的描绘中,寓情于景,寄托对时局的担忧,表现出词人的爱国情怀。因与时事相关,其词境显得阔大。作为女性,词人力求打破性别局限,将自我置身于历史发展的大背景下,展开对国家、民族的忧虑和思考。

词的上阙开篇以西风起兴,营造萧瑟之气,进而直接点明自己的“愁绪”,紧接着叙述引发愁绪的原因:“胡马嘶风,岛夷入犯,断送关河无数。辽阳片土。正豕突蛇奔,哀音难诉。”日军进犯,东北沦陷,大好山河落入蛮夷之手,江河疮痍,作为革命意识强烈的词人,面对此种状况,心中愁绪与日俱增。下阙化用典故,分别以杜牧《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和高适《燕歌行》“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以及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爱宗慤之长风”等句,痛斥当局在国家面临民族危亡的紧要关头,却并无作为,只引得无数战士报国无门,空自叹息。国家的前途命运,一直萦绕在词人心头,挥之不去。全词慷慨悲壮,虽出自女子之手,却又无女子柔弱之气,由个人愁绪引发对时局的思考,能够透过战败的表象直击社会现实,看到政府的无能是失败的主要原因。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对国家命运的深思,其心怀天下的爱国情怀,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此外,《扬州慢·过上海闸北》《满江红·闻日人陈兵南翔,感赋》等均为此类佳作。词作均有感于时事,紧紧围绕抗战时局,痛斥黑暗现实,爱国之情跃然纸上,家国情怀读之令人动容。作为女性词人,能有如此思想和胸襟,为世人钦佩。而对此类题材的尝试,也是女性词人对闺阁传统的突破。

二、民国知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民国时期,伴随着外部社会环境的发展变化,女子解放的呼声愈加强烈。新文化运动促进女性解放,女子取得了相应的权利,男女教育平等的思想使女性获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女子们勇敢走出闺房,寻求女性解放的道路,随着女学教育的发展,知识女性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

陈家庆敏而好学,在闺阁中时就能作诗作文,十几岁时就离开家乡北上求学,曾就读于北平女子师范大学,之后又转学至南京东南大学,接受了良好的高等教育。其间,她师从刘毓盘、吴梅,深得二位老师的赏识。二位词学家均严于格律,重视创作实践,加之其自身功底深厚,自然受益良多。学业完成后,她先后在安徽大学、重庆大学、南京政治大学教授词学。

陈家庆是民国时期接受新思想教育、经济独立、人格独立的新女性代表。随着个人经历的变化,她的自我意识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显现,对自我的定位和认识更加明晰。碧湘词中,有一部分词作常常以高洁、独立的女性抒情主人公形象来表现作者的独立人格,彰显其自我意识,如《百字令·题空山觅句图》:

暮云天半,问何人、独立苍茫无语。披薜萝兮窈窕,争似燕俦侣。绝粒幽吟,徘徊空谷,别样好眉妩。芳心一寸,漫添多少幽绪。 羡他饮露餐英,馨香盈袖,生小清如许。十里山花红满眼,化作锦囊佳句。明月悠悠,松风谡谡,莫问今和古。神光缥缈,闲愁不到灵府。

在这首词中,词人勾勒出了一位远离凡尘的仙子形象。她融合了屈子笔下山鬼的灵动和杜甫笔下“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的那种遗世独立的绰约之姿,她独居深山之中,不食人间烟火。词人羡慕她“饮露餐英,馨香盈袖”,过着远离凡尘的自由生活,她随意采撷山花,写成诗句,明月青松相伴,长生不老。作为生长于湘乡的词人,深受屈子诗歌与品格的影响,屈原笔下的湘夫人、山鬼皆为真善美的象征,香草皆为君子之象征,此处词人借绰约仙子的形象,为世人勾勒出一幅理想世界和理想人格的画卷,或者说是知识分子的一种精神追求。而这绰约的仙子形象,正是词人作为女性自我身份的认同和自我意识的反映,也是陈家庆词告别闺阁文学的一大转变。

再如《水调歌头·叔华姊索题所临夏珪溪山无恙图》:

画里溪山好,烟水豁吟眸。此中千里云树,景物最宜秋。几处寒汀凫渚,正好浮家泛宅,来往任扁舟。留得仙源在,可许我同游。闺中秀,林下风,世无俦。乾坤多少清气,笔底已全收。唤取夏珪来认,应叹神传阿堵,旷代渺难求。别有烟霞处,灵府意悠悠。

在这首词中,词人勾勒出了一幅理想中的桃源净土,那里是“画里溪山好,烟水豁吟眸。此中千里云树,景物最宜秋。几处寒汀凫渚,正好浮家泛宅,来往任扁舟。”一幅远离尘嚣,舒适宜人,湖光点染,宁静悠远的世外桃源图浮现在读者面前。词人想远离战乱频仍的现实世界,期待着和友人一起结伴同游于此,追求恬静自然的隐逸生活,这也代表了从古到今文人雅士的共同追求。正是因为女子有了独立的自我意识,才会试图寻找属于自我的精神家园,这是作为知识女性对自我归属的寻找。

陈家庆因所受教育之影响,其思想进步于同时期普通女性。她认识到女子不再是男性的附庸,女子作为独立的个体,同样拥有自我的主体意识。她从女性的视角出发,在词作中塑造了典型的女性形象,她们不再是深闺中的思妇和少女,她们拥有卓越的才能和学识、高洁的精神品格和人生追求。民国时期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在这里可以找到佐证。

三、现代女性友谊的抒写

古代女性生活范围被局限于闺阁,在男尊女卑的观念下,女子的生存境况非常狭窄,“莫与男人同席坐,莫与外来女人行”[7]就是典型的生活写照。如此现实,深闺中的女子感受最多的就是孤独、寂寞。正因如此,古代女性诗词中很少见到关于友谊的描摹。

民国时期,女性有了走出去的机会,接受了高等教育,她们的女性意识开始觉醒,开始追求被长期压制的女性情谊,这也为民国女性词的题材开拓了全新的领域。

在碧湘词中,反映女性家国情怀的词当属主流,除此之外,寄友、与女性友人之间的互唱赠答的词作数量也较多。其中寄友词25 阙大部分是与好友之间的互唱赠答之作。盖因词人很早就离开故乡辗转北平、南京求学,与朋友家人分隔两地,难免落寞孤单,常思念家人朋友。因此,词人常于此类词中表现她们之间的深厚友谊,表达对友人的思念。

与表达家国情怀的词作不同的是,此类词作善于采撷生活中的某些侧面加以吟咏,或呈现惬意的生活状态,或赞美友人的高洁品格,或抒发自我独立的人格,都能回归女性自身,展现出细腻温婉的审美品格。如《临江仙·寄怀珍姊》:

镇日心情如水淡,抱琴独倚兰房。仙家风度自清狂。荷衣蕙带,难学入时妆。 长记驿亭分手处,笛声吹碎离肠。海天相望莫相忘。生花笔底,应记好诗囊。

又如,《满江红·寄怀同门诸姊》:

天上星娥,曾共我、云窗惜别。湘帘下、几回低语,客愁难说。彩笔拈来春在手,清标记得人如月。叹江山、灵秀属蛾眉,真英绝。 阳关道,歌三叠。衍波纸,词一阕。算相逢、又对到别离时节。道韫有才传锦句,飞琼和泪辞仙阙。待何时、樽酒共论文,霏冰雪。

两首词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人不惜笔墨,极力赞颂友人的才华和品格。在词人笔下,友人如同“仙子”“星娥”,或“抱琴独倚兰房。仙家风度自清狂”,或“彩笔拈来春在手,清标记得人如月。叹江山、灵秀属蛾眉,真英绝”。她们不仅风姿绰约,其才华更为人所钦佩。如今虽天各一方,不得相见,思念之情无以排遣,但因热爱诗词,彼此的关怀思念之情都寄予作品之中。“生花笔底,应记好诗囊”“樽酒共论文,霏冰雪”。词人虽为女性,却并未因离别而忸怩惆怅,相反,以豪气满怀的洒脱之语来抒发友情,读来酣畅而无忧伤之感,此乃碧湘词气度非凡之处。

四、抒情方式的转变:直抒胸臆,由曲折转为明朗

传统闺阁中的女性在局促封闭的生活空间里常常被加注安静、顺从、幽怨,哀愁的特性。因此,传统闺阁词的情感表达曲折婉转,审美风格多以委婉秀丽见长,这种词风到了民国为之一变,碧湘词便是如此。伴随着时代进步,女性词人走出闺阁,参与到社会生活中,经历更加丰富,眼界更加开阔,因此,她们词作的题材范围不断延展,呈现出与时代契合的新面貌。碧湘词也呈现出异于传统闺阁女性词的委婉柔美的特征,刘梦芙曾评价陈家庆词的风格“豪婉兼容”。

陈家庆作词推崇苏辛,亦曾学习苏辛。在其文论《论苏辛词》中,集中阐述了苏辛之长。“坡词洗净铅华,不着罗琦,豪情发越,逸趣横生,海雨天风,咄咄逼人,有浩然之气,无做作之态,迥非《花间》耆卿辈索能望其项背者也。……稼轩则沉雄早茂,痛快淋漓,有辙可循寻,无语不俊,南宋以来,一人而已。”[8]575“平心而论,词至苏辛发扬蹈厉,壁垒一变,托体之高,殆无与伦比。”[8]575可见,陈家庆非常推崇苏辛之词,她认为学习苏辛之心胸更为重要,做人才是文学创作的根本。

碧湘词中,篇幅最多的当属反映家国情怀的篇章,此类题材本身有别于传统闺阁词,而陈家庆自幼受家庭环境影响,关心国事,又先后加入同盟会和南社,更增长了革命意志,此类词作最能代表其创作风格:豪放却不失温婉,于慷慨悲壮中见深情。

近代中国社会动荡不安,内忧外患,中华民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作为新时代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女性,陈家庆追求真性情和时代的融合,将慷慨苍雄之气贯穿于创作始终。在碧湘词中,因登览名胜,触景生情而引发家国忧思、或哀感国事而直陈爱国之情的词作随处可见。

十年一梦他乡。祗麻姑东海,几见沧桑。登临万感,江流曲似回肠。歌宛转,调凄凉。看九天、飞坠琼章。故人天末,凭谁寄语,云水相望。

(《夜合花·己巳二十三岁初度寄清畹诸姊》)

泪洒西风,情深故国,每因怀古感飘萍。《多丽·黄鹤楼怀古》

向暮云天半,舵楼闲倚,登临意,和谁说。太息金瓯碎缺。好山川、几人豪杰。(《水龙吟·长江舟次大雪》)

莫说龙飞凤翥。好江山、可怜笳鼓。凭栏试望,莼鲈故国,杜鹃心苦。(《水龙吟·题刘子庚师噙椒室填词图》)

以上词作,“胸次不凡”,“不做旖旎儿女语”[9]。词人对故国的思念,对外敌入侵的扼腕之痛,对国家命运深沉的感慨情怀,都是以率直爽朗的方式表达,悲壮而不失豪气。词人一改传统闺阁词的艺术风格,体现了民国女性词作的艺术变迁。

伴随着民国时期社会思想的进步,新文化运动的兴起,女性生存境遇被打破,女性文学的视野不断扩大,女子创作不再只关注闺阁闲情,而是选择面对社会现实。此阶段的女性文学作品呈现出异于传统的新变的特质,民国才女陈家庆恰恰走在新变的行列中。其词的创作脱离传统规闺阁女性文学范畴,呈现出时代赋予的文学新变的特质。这是现代女性精神在民国时代的突出表现,也代表着现代女性文学的时代变化轨迹。

注释

①本文引陈家庆词均出自贝京点校的《湖南女士诗钞》之《碧湘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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