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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萧红笔下的亲子关系——毁灭与重建

2020-03-01李杨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0年5期
关键词:亲子关系萧红

摘 要:哈尔滨出版社出版的《萧红全集》 中的小说卷作为本文的资料来源,萧红的作品不在于抗战,因此没有绝对的政治立场;她的作品写人的生、老、病、死,这也是萧红最深切的人生感触。萧红作品不多,但精而典型,她的极端忠于内心感受、敏感又诚实,正是她作品的特点。笔者通过研读作品,对萧红小说中的亲子关系现象进行了全面的分析。萧红小说中涉及的家庭不少,形成了萧红小说中独特的家庭模式,笔者分析了萧红的个人经历,以及这些经历对萧红作品中亲子关系的影响,发现了萧红视角下亲子关系的特质、这种关系背后萧红复杂的情感以及她与世界的抗争。

关键词:亲子关系 萧红 家庭模式

萧红一生是充满苦难的,她的作品在其短暂的生命历程中永远占据文学史上的一角,尝尽世间冷暖,深味生命的羸弱,既有生之无奈与顽强,也有死的惶恐和绝望。萧红的作品,是她对人世间的冷暖的把握,源于她的敏感和对生命的感知。多篇作品集中表现了她的童年记忆和人生经历,尽管她的语言不被束缚,没有句法意识,但读后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想表达给读者的情感。因此,她的作品这种独特的价值,在萧红作品的亲子关系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我们对她作品中的亲子关系仍有可挖掘的余地。

一、萧红一生的亲子关系

萧红这一生将温暖与爱作为“永远的憧憬与追求”,并终其一生执着于此。在爱的体验上,她是一个严重的缺失者。幼年丧母,她的童年苦涩艰难,与后母的关系冷漠。在一系列事情发生后,她抗婚出逃,父亲将她视为洪水猛兽,因而举家搬迁,严格限制自己的子女和她来往,并开除她的族籍。萧红缺失了她的家庭,缺失了作为子女的身份,在没有家庭庇护下肆意生长。往后的感情生活中,一个失去家庭庇护孤独行走的萧红也同样缺失了作为母亲的资格,一生都在缺失,一生都在流浪。

(一)冷漠的父女关系

《萧红自述》中谈道:“父亲在我眼里变成了一只没有一点热气的鱼类,或者别的不具有感情的动物”,“过去十年,我是和父亲打斗着生活,这期间我觉得人是残酷的东西”。她把父权视为至高无上鞭笞自己的鞭子,父亲的冷漠和高高在上,犹如生活在寒冬一般。父亲张廷举对萧红淡漠的态度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在这种封建古板的家族里,萧红的性格、萧红的与众不同,使她必然要遭受这一切苦难。萧红曾在书中叙述说:“偶然打碎一只杯子,他也要骂到使人发抖的地步”,“父亲打我时,我就在祖父房里,一直面向窗子,从黄昏到深夜”。她用“发抖”来形容自己的情感,没有用其他的字眼,可见父女二人的仇怨深到了看不到底的程度。这种冷漠的情感,严苛又漠不关心,在某种程度上使萧红失去了亲子关系的体悟,让萧红对亲子关系的感情产生了排斥与怨恨。她不再对亲情抱有渴望,而是躲避、沉默。这些都揭露出在萧红眼中长辈的冷酷、自私,而这种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在后来萧红的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在萧红笔下,看见她父亲的无情,看见对她施暴的后母的冷酷,在这冷漠残酷、孤立无援的境地里,她挣脱生活及情感的匮乏,选择寻求诗意的美和光。萧红并非是忘却了苦难而是对苦难的升华,她是矛盾的,内心复杂而又煎熬。英国作家伍尔芙说:“女性的风格是自由的风格。”萧红的写作风格是忠于个人生活经历和生命体验的,是通过联想结合叙述流露出的真實情感。

(二)遗弃的母子关系

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看来,童年回忆由“可塑性视像”构成,童年期回忆是“后来润过了的产品,这种润饰承受多种日后发展的心智力量的影响”。萧红在哈尔滨身陷绝境也不愿接受“站在两极端的豢养”,正是这破碎的童年铸成生命中的遗弃。

萧红两次都是怀着别的男子的孩子,跟另外一个男子结婚。她跟萧军结婚时,怀着前夫汪恩甲的孩子,生产之后毫无留恋地将孩子送人了;她与萧军的爱恨情仇纠缠多年后,怀着孩子却与萧军分手,接受端木蕻良并结婚,对外称第二个孩子死去。萧红的做法,遗弃了作为母亲该有的责任,这源于她内心对亲子关系的回避和不确定,没有独立的经济便失去独立的人格,她的行为是一个矛盾的放大化,是原生家庭无法体会到的亲情导致她无法对自己的亲子关系做出正确判断。对童年缺失性经验的反思和咀嚼,有向社会也向原生家庭宣誓的意味,萧红在她的小说作品中彰显了她内心最深处对亲子关系的认知,无论以怎样的心情和姿态回望童年,还是创作作品,她都无法否认和拒绝,无法忽略人生经历在她灵魂最深处的回响。

二、作品中亲子关系剖析

在萧红的内心深处,亲子关系呈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式:一种是冷酷无情,一种是爱子心切。我们在她的作品中可以看出这种矛盾的构成。

(一)冷漠叙事看萧红作品的亲子关系

在《生死场》第一章《麦场》中,王婆的故事以回忆性的叙述展开。一个三岁的孩子掉进草堆中的铁犁上,“她小手颤抖着,血在冒着气从鼻子流出,从嘴边流出,好像喉管被切断了”,“那和一条小狗给车轮压死一样”。叙述着如此惨烈的死亡,来自一位母亲的视角,却将孩童化作动物一般,死得轻贱简单。看见麦田在王婆面前,“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一滴眼泪都没淌下”。在卑微无助的生活面前,死亡不值一提。这块灾难深重的黑土地,搭建起一个个痛苦的家庭。第七章《罪恶的五月节》中,暗含着萧红对亲子关系的一种抨击,成业与金枝争吵,他们的女儿小金枝在旁边哭,成业看着桌子上的咸菜和粥饭,他想了一刻又不住地说起:“哭吧!败家鬼,我卖掉你去还债!”爹爹飞着饭碗,妈妈暴跳起来:“我卖?我摔死她吧!我卖什么!”就这样小生命被截止了,仅仅因为孩子的哭闹就摔死了无辜年幼的女儿,说成业是疯子也不为过,而萧红在叙述的过程中也体现了生命的漠视,对亲子的关系的疏离表现得淋漓尽致,仅仅因为金枝错摘了未成熟的柿子,便得到了一顿辱骂和拳打脚踢。金枝败坏了菜棵,母亲却去爱护菜棵;作为母亲爱护女儿是情理之中,在这时期一株茅草也超过了人的价值。这与萧红的亲身经历是密不可分的,在萧红作品中这何尝不是一种情绪的表达?

(二)脆弱悲剧的必然导向

萧红《弃儿》是一篇有着浓厚自传色彩的小说,主人公把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丢弃,在生活的磨难下,内心却是为了大家舍弃小家,正是怀着这样的心理走向新的生活。萧红流离失所、一路坎坷的遭遇下也将自己的孩子舍弃,这是她的作品里“孩子”作为一特殊形象最终在现实生活中不得好结果的必然状况。脆弱的现实关系导致了她作品的悲剧性,金枝在哈尔滨的残酷遭遇没有击垮她,却在母亲看到金枝带回一块钱,巴不得孩子赶快去城里那一刻,一步步将金枝推向深渊,推向绝望。

子女中的孩子不能得到母亲的呵护会产生一定的心理阴影,这种阴影笼罩着萧红笔下的“罗圈腿”“金枝”等,“他第一次破例,什么他都忘记,只见跌脚跌得更深了!每一步都像在踏下一个坑去”“她要回乡,马上躺到娘身上哭去”,这些最脆弱时渴望的亲情,后来一一破灭。

(三)亲子关系的眷恋与重建

在萧红早期的情感里,亲子关系是绝对的疏离、奢侈的情感,物质极度匮乏,人命被轻贱到极致,萧红毫不吝啬地刻画了一段又一段破碎的亲情,但这些也蕴含着希望和重建。她以显示殘酷的生活为摇摇欲坠的关系开脱,以王婆为例,她粗糙冷酷在死了年仅三岁的女儿后,她更爱麦田,但她最后说:“可是,邻人的孩子却长起来了!……到那时候,我好像忽然想起我的小钟”,“我的孩子小名叫小钟呀!……我接连着熬苦了几夜没能睡,什么麦啦?从那时起我连麦料也不怎样看重了!”这是王婆最后的醒悟。成业摔死小金枝后,“成业看到一堆草染了血,他幻想是捆小金枝的草吧!他俩背着流眼泪”。萧红笔下还寄托着上一辈人对自己愚蠢犯下罪过的悔悟的幻想,她在作品中似乎还隐约想象着父亲对自己的愧疚,对自己的不舍。在萧红后期作品《旷野的呼喊》《小城三月》中,亲子关系比前期要表现得更为缓和,可以说作者在对亲子关系的批判、讽刺、痛斥之后,开始反思和重建,她在为愚昧不化的封建家庭寻找破败的根源,在找寻父亲对自己漠视的原因,也在劝慰自己抛弃子女的不得已。

三、作品中亲子关系实质

萧红作品中的亲子关系实际上是萧红人生中亲子关系的一种体悟,从小缺失关爱感受不到温暖,在作品中的场景也写得十分骇人,这种女性特有的苦难,在生活的重创、感情的折磨下,萧红也背弃了自己的孩子。她的人生亲子关系是悲剧的,她的作品中亲子关系也是悲情的,她回顾过、眷恋过,始终无法逃离着苦难的一生,不能为人子女,也不能为人父母。萧红的书写没有停留在亲子关系的琐碎生活中,而是从大环境普遍现象中痛斥揭露人们的愚昧,无视生命的价值,聚焦在物质贫乏的年代,对亲情的蚕食,这种真实的生活体验也透露出萧红内心的压抑、扭曲、反叛、隐忍与抗争。萧红对亲情是茫然的,彷徨游离的状态,作者特定的人生观、亲情观与文学创作观给我们提供了不一样的视角,也是生活在文学作品中的真实写照。

参考文献:

[1] 萧红.萧红全集:第1卷[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4.

[2] 童庆炳.作家的童年经验及其创作的影响[J].文学评论,1993(4).

[3]萧红.生死场[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9.

[4]萧红.呼兰河传[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0.

[5] 谢丽娟.父亲的缺失与寻找——透视萧红小说中父亲形象及其心理[J].哈尔滨学院学报,2008(4).

作 者: 李杨,佳木斯大学人文学院学科教学(语文)专业硕士。

编 辑: 张晴 E-mail: zqmz06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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