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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的听觉叙事策略

2020-02-27张静若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白嘉轩白鹿原景观

张静若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 230039)

从古代开始听觉文化就占有一席地位,在中国古代,听觉往往和音乐有一定的联系。中国古代文学是“诗乐舞”三位一体,而“乐”的地位是极其重要,不只是《乐记》中有关于音乐的记载,《春秋》《左传》《史记》里面也均有记载。而在古希腊,视觉和听觉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就如柏拉图提到说“美只起于视觉和听觉所产生的快感”,黑格尔则提到“艺术的感性事物只涉及视听两个认识性的感觉,至于嗅觉、味觉和触觉则完全与艺术欣赏无关”。进入当下的时代,沃尔刚·韦尔施则认为“我们现在正在逐渐退出视觉时代,进入听觉的时代,而听觉时代其实也是一种当下文化的转型”[1]24,又正如傅修延、王敦、周志高等一批学者所认为的那般,听觉文化值得我们去关注和探究,并实现从 “图像转向”到 “听觉转向”和 “图像叙事”到 “听觉叙事”的双重转变。可见听觉叙事不仅是与视觉相联系,又将声音作为中间的媒介,从发现、倾听、还原文本中的声音这一系列过程中,探究声音与听觉之间微妙的联系,而诸多声音形成的听觉景观更是开拓了听觉叙事的文学空间。

在陈忠实《白鹿原》这部小说中,以关中平原为背景,描写了近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塑造了几十个生动的人物形象,既有白嘉轩、鹿子霖、朱先生、黑娃等男性人物,也有田小娥、白灵、吴先草等女性人物。同时,小说将“东方文化的神秘感、性禁忌、生死观同西方文化、文学中的象征主义、生命意识、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相结合”,从而保持了历史的混沌性和丰富性,使这部偏重感性和个人性的历史小说,既成为一部家族史、风俗史以及个人命运的沉浮史,也成为了一部浓缩性的命运史和心灵史”[2]178。小说文本中采用了听觉叙事策略,塑造了一个神秘的听觉空间,用声音对白鹿原小说中的人物和情节进行编码,构建了与人、物、事等相对应的听觉意象,形成了“声音景观”,解析文本中听觉叙事的策略,发掘听觉叙事的特色和形成的文学空间意义。

一、白鹿原的声音景观

夏弗认为声音形成的景观分为主调音、信号音和标志音三个层次,傅修延则提出无声也是声音景观中不可或缺的成分[3],而巴赫金证明了叙事声音的存在事实,所以声音叙述的意义在文学文本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不过,在听觉叙事之中,声音景观的形成无形中充当着叙事的图景,建构起叙事文本中的虚拟世界,奠定了小说听觉叙事的基础。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听觉叙事的声音不仅包括了作者的声音,还包括了叙述者的声音、文本中的声音修辞等,所以从发现声音的来源到倾听小说文本中的声音过程,对于探究声音所形成的景观与意识之间的联系有所作用。

在《白鹿原》这篇小说中有性格各异的人物声音、第三人称的叙事者声音、作者的声音等,可声音景观的形成不是单一文本中叙事的声音,而是与述者的声音展开的文本故事内容有关联性。在小说文本叙述之中,第一句话——“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这样一句“先声夺人”的叙述话语,开启了听觉叙事的声音景观,而作者陈忠实则是以自己真实的生活经历为基础,建构了一个具有地域特色的地方——白鹿原。在白鹿原这片土地中,复杂的时代之音奠定了整个声音景观的主调音,勾勒出整个声音景观的基本轮廓,展现出小说之中的浓厚文化意蕴,所以从整体上来说,作者将文本故事的时间点定在清末民初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的接近半世纪的时间里。在风云变幻的白鹿原里,既有传统文化的浸润与新兴文化的影响,又有政治时局的冲击,而浓厚的儒家文化却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比如乡亲们不断诵读的吕氏乡约之声和那令人肃穆庄严的祠堂,白嘉轩所担任的族长之位,这些象征物背后是几千年以来的传统儒家文化,它已经深深融入到白鹿原人的血液之中,又正如陈忠实所说:“缓慢的历史演进中,封建思想封建文化封建道德衍化为乡约族规家法民俗,渗透到每一个乡社……形成这一方地域上特有的文化心理结构。”[4]89再者,在复杂的时代背景中,浓厚的封建文化奠定了声音景观中的主调音,那么,倡导民主和自由新兴文化的信号音在整幅音景中引起了明显的变化。这些变化既包括了个人思想和社会制度上的变化,又完整阐述了政治上的一系列变化,因为在清朝统治的完全覆灭之后,随着西方文明的逐渐侵入,“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等思想在中国这片大地开始慢慢传播开来,不断地影响着原上人们生活的点滴,也带来了新式的教育,筹建了一所新制的学校。孩子们在享受到教育的时候,也感受到未来生活的曙光,同时更引起了相应政治制度的改革,让白嘉轩等人渐渐地接受了新式思想所带来的变化。而且新兴文化的影响从白鹿原上延伸到了个人,在众人之中,黑娃的改变最为明显。从鹿兆鹏回到原上,黑娃在与他进行一番交流之后,从刚开始的茫然不知所措到不由自主发出“啊”的一声,而听到鹿兆鹏所说的自由恋爱、革除封建统治、实现民主自由等观念的时候,惊恐地瞪大眼睛,被鹿兆鹏的真诚所感动。在这样的思想影响下,黑娃烧毁了贪污腐败刘军长的粮仓,并和鹿兆鹏等人发动了“风搅雪”的运动。可无论是国共两党之争,还是在白鹿原上发动的“风搅雪”运动,小说都真实生动地展现出二十世纪初中国那个特殊的年代,深刻反思着人性与历史,个人与历史之间的变化。更为重要的是,“以至每一次的新生与死亡,包括许许多多人的死,都浸染着浓重的文化意味......都会勾起我们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深长思考”[5]。对于《白鹿原》这篇小说而言,尤为重要的是陈忠实对关中方言的创造性运用,以其作品中充溢着的浓郁的关中地方文化色彩,为“秦地小说”树立起“一杆旗”[6]21,更成为了标志一个地方的声音特征——标志音,方言不仅运用得熟练老到,比如有“你大”和“俺爸”常见的人称词,以“咧”“哇”“哩”等结尾的语气词,还有像“牛犊”“骡狗”“小米”这些具有特殊寓意的名字,无不体现出浓厚的关中方言特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而且关中方言叙述更能抓住听者的心理,随着方言的叙述,使得听者沉浸于声音所塑造的具有地域特色的世界里,并伴随故事情节的展开,产生声音叙述的画面联想和想象。再者,关中方言对表现小说人物性格特征和传达人物神韵有极其重要的作用,例如,在白嘉轩的“这三间门房撑在院子里楦着我的眼”和鹿子霖的“嘉轩的谝什么闲传”这两句话中,“楦眼”在关中方言的意思是指看见就很不顺眼,运用到白嘉轩与白孝文的对话之中,既能表现白孝文吸毒赌博的败家子形象,又能展现白嘉轩对于儿子失望气愤的心情,烘托他遇事不乱和刚正不阿的形象。而“谝”是指聊天投机和尽兴,“闲传”则是指闲暇时人们所说的毫无根据的事情,这样故意使人放松的玩笑话,掩盖了鹿子霖想要借机敛财的事实和内心狡猾奸诈的心理。

声音景观就如同夏弗从视觉文化的图像关系所借鉴的“图”与“底”这对范畴那般,而《白鹿原》的声音景观是由叙述者声音所阐述的历史背景为声音景观打“底”,因为那个特殊的时期,整个国家和民族正处于风云变幻之中,特殊的时间点正适合我们站在一个高度去审视传统儒家文化,一方面,在这新旧交替时期,既可以完整地展现民族文化过去的完整形态,另一方面,又可以窥见其无可奈何地退出历史舞台的过程[4]。进一步来说,声音景观也有高低之分,因此夏弗用声学范畴为声音景观划分了高保真和低保真来区分社会各个阶段的声音景观,而白鹿原上的声音景观大部分属于高保真的农业社会,原上的人们能够清楚接受与分辨声响,沉醉在原始的大自然魅力之中,但离开了白鹿原的城中生活充斥着各种混杂在一起的声音,这种巨大的声音反差性更足以窥见时代的变化之快。

二、声音的“在场”与“缺席”

德里达在 《声音与现象》中说:“向某人说话,这可能就是听见自己说话,被自我听见。”[7]34在“听与被听”之中找寻自己存在的意识,即是“我听故我在”,所以在“声音-听觉”这一过程中,倾听叙述声音,不仅是要探寻声音的来源,关注声音的语义,更要还原声音的本身意义所在。在《白鹿原》小说中,人物之间的对话占据了部分的文本内容,并随着人物间对话的开展,推动了情节的发展,而这些人物对话之中,不同人物的形象都被置于“听与被听”的关系之间,更构建出了属于白鹿原上人们的生活与社会关系。

在“听与被听”之中,声音的“在场”与“缺席”现象更能突显出这篇小说中所塑造的男性与女性人物形象,其中有一些特殊叙事的场景:其一是在祠堂中诵读戒律的场景。白嘉轩等人在拟定好《乡约》之后,号召白鹿两姓凡十六岁以上的男人集聚祠堂,由徐先生一字一句讲解《乡约》,再教给其妻女,自此以后,白鹿村的祠堂早晚都传出背读《乡约》的声音,甚至彼此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这一情节中,声音叙述都是显性的“在场”与“缺席”。根据小说文本叙述内容来看,声音叙述占据主要地位,对话内容基本都是以男性为主导的声音“在场”,女性人物形象的声音处于“缺席”状态。其二是对田小娥和狗蛋施暴的场景。白嘉轩为了借严惩田小娥来树立自身的威信,维护宗族的规定,甚至破例把女人们召来,在众人面前,用刺刷抽打田小娥的身体,她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这一情节的设置为后面田小娥报复白孝文的故事情节埋下了伏笔。虽然男性和女性都是出现在声音叙述之下,但声音的“在场”与“缺席”在这里不仅仅是指声音叙述的内容,通过声音的叙述来隐性地展现“在场”与“缺席”的男性与女性地位之间的差距,而女性话语的“缺席”使得男性声音的“在场”占据了主导地位,女性并没有话语权,只能沦为“被听”的地位。在历史长河之中,从女性“被看”到“被听”这一过程的转变之中,实质上女性角色都是处于被动的劣势地位,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甚至处于“无声”的状态。比如在小说中,训诫完族人的白嘉轩,在街角看到白满仓的妻子扯襟袒脯,白满仓回去抽了他妻子两个耳光。他认为其妻丢了自己的脸面,之后他的妻子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田小娥被刺刷抽打时的喊叫,众人熟视无睹,没有任何人来帮助她,替她说上一句话,田小娥只能通过撕心裂肺的喊叫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她们在糟粕的封建文化中,都无法为自己辩解,无他者帮助她们,更在他者的凝视之下压迫自我的本性,正如在拉康的理论中所说那般,“他者凝视”包括语言、父亲法则、文化秩序、道德体系等等因素[8],且“他者凝视”具有一定的强制作用,因为“他者凝视”是在给主体一定的约束作用,并在社会约束力之下完成自我塑造的过程。一方面,虽然女性的声音处于“缺席”状态,但是女性主体一直在“听”与“被听”的环境中成长,并通过声音的不同方式来区别自我与他人的差距,在静默无声的环境中反观自我与世界的联系。就如文中所出现的白灵一般,接受了一定教育的她,坚决地向封建文化宣战,一直在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向这个封建社会宣告自己的主权,从拒绝裹脚开始,一次次地打破白鹿原上人们所定的规矩,更用智慧换来了逃离原生家庭的机会,在知道家中为自己定下婚事的时候,在屋子里大声演讲和唱歌,在墙壁上刻字,并没有屈服于父亲定的条条款款,而是清楚认识到自己的选择以及带来的后果,明白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才能实现一直追寻的崇高理想。另一方面,声音的“在场”则突显出男性人物形象在传统文化中的地位,而在小说中带有一定意味的男性霸权声音占据了文本中的内容。男性声音构建出白鹿原上的社会关系,担任族长的白嘉轩拥有一定的声音权利,这种“听于一人”的结果,便是“听”的群体中涌现出“被听”的领袖[7]34。他制定了声音的规则,并形成了以白嘉轩为中心的声音权威,其他人则要交出“被听”的权利,让他成为白鹿原上的“发言人”,白鹿原上的大小事情都要经过他一手操办,比如从一开始白嘉轩种植罂粟,三五年之后,白鹿原上都种上了罂粟,正好印证了文中的那句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之后,白嘉轩等人制定了《乡约》,并管理白鹿原上的事情,成为了在政治变化、农业生产等各方面最有权威的声音。而鹿子霖、黑娃等人都挑战过他的声音权威:鹿子霖利用计谋骗取了白家的房子,想要取代白嘉轩的位置;而黑娃成为土匪后,打断了白嘉轩那笔直的腰杆,白嘉轩佝偻下去了的腰杆,难以再恢复以前严谨勤奋的生活。此时他的话语更少、更简练也更准确,无用的废话虚意的应酬彻底干净地从他的口里省略了[9]。这一处则突显出他的声音权威受到了一定的挫折与挑战,于是便减少了声音的话语次数。

此外,声音的“在场”与“缺席”在小说中不只是涉及到男女人物形象的塑造中,还涉及到声音所塑造的空间性。叙述声音传递给听者可以是粗暴的或是温柔的,嘈杂的或者令人压迫的,覆盖了故事情节本身的内容,让叙述声音成为了故事的主角,比如白鹿原上发生瘟疫时,嘈杂的哭声、人声混杂在一起,看似杂乱无章的声音,却时刻吸引着听者的注意力,促进了声音对于叙事的时间与空间的转换,而罗兰·巴特曾提到对于空间的听觉自古至今一直都存在。我们更容易受到陌生或是不熟悉声音的干扰,声音所塑造的空间更加引起注意。

三、听觉的“视觉感”

孔颖达在《礼记正义》说“声音感动于人,令人心想某形状如此”,刘勰曾说“外听之易,弦以手定”和“寻声律而定墨”“窥意象而运斤”,而钱钟书在书中说“耳中见色,眼里闻声”,并且认为视觉和听觉可以打通,声音似乎也会有形象,称作为“通感”,可见,声音和视觉存在相互的关联性。而傅修延则进一步提出视听领域的“通感”可分为“以耳代目”和“听声类形”两类,后者由“听声类形”发展而来……一旦将无形的声音事件转变为有形的视觉联想,故事讲述人就更有驰骋想象的余地[10]41-247,但在《白鹿原》小说之中,听觉会产生一定的画面,给人留有想象的余地,即是听觉的“视觉感”。进一步来说,听觉可以弥补视觉层面阐释过程中信息的遗漏与缺失,而“形象、图像、空间和视觉性”是可以“通过语言话语比喻想象出来”[11]83。通过声音可以间接地展现生动的形象,成为视觉文本的中间过渡物,从而由声音联想到具体的意象,这中间增加了视觉文本的韵味,调动了主体参与的积极性,延长了文本到视觉上的转换过程。身体的一部分感官被刺激出来,会导致另一种感觉的产生,并且也增加了听觉的体验感,将听觉转化为显现存在的实体。除此之外,由于统觉(联觉或通感)的存在,在艺术中可以达到语言与图像的平衡,或者达到文学艺术和图像艺术的平衡[12]133。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听觉和视觉并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相互感知与借鉴的。

听觉的“视觉感”构建可以与听觉营造的整体意境、听觉的意象和听觉所要传达的意义相互联系。进一步来说,分别从“融声入画”“听觉意象”以及“以声传情”三个方面来说。首先,小说中多次出现在叙事时融入声音的元素到一定的画面之中,借以渲染氛围,铺垫故事情节的悲喜之感,特别在第四章节之中,已经具有怀孕特征的吴仙草,坐在纺车前转动着车把儿,而“两架纺车的嗡嗡吱吱的声音相互衔接,互相重合,此声间歇,彼声响起,把沉稳和谐的气氛弥漫到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白嘉轩沉浸在这古老悠远而又新鲜活泼的乐曲里”[9]41。在这几句描写里面,纺车既古老悠扬又新鲜活泼的声音令白嘉轩感到愉悦,鼓舞着他浑身的筋骨和血液,并且纺车声彼此相互密切配合,传出“沉稳和谐”之声。这不仅照应了上文中得知妻子怀孕,自己即将拥有孩子的喜悦,同时铺垫了下文中罂粟收获的喜悦。而从“融声入画”层面来说,把纺车的声音融入到和谐的画面之中,不但烘托了故事的欢愉和谐氛围,还可以通过声音联想到具体的画面,增加了视觉上整体画面的韵味,更深层次地体会到身体之间感官的相互联系,让听众身临其境地体会到声音所要传递的视觉画面。再者,具有一定意味的听觉意象能够触发人们的想象空间,使得人们用一种空灵的心境来静心聆听属于声音的生命律动,感受声音背后的力量,从而可以更好地把握听觉意象,比如小说中具有神话色彩的“白鹿”,而“白鹿”神奇的传说只出现在白鹿原上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中。在人们的叙述之中,正是由于“白鹿”的出现,让整个原上和何川里的人和物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尤其是在战乱、灾荒、瘟疫和饥馑的时候,人们渴望着神奇“白鹿”所带来的力量来拯救他们。而当白灵用丝绸剪一只白鹿到衬衫上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白鹿”的声音,沉浸在“白鹿”传说的世界里。之后,她在进入教会女子学校时,听到上帝这个陌生名称的同时也想起了“白鹿”。在小说的最后,白灵去世的时候,白嘉轩梦到了“白鹿”。这只梦里的“白鹿”委屈地流眼泪,发出哭的声音,这个梦便预示着白灵悲剧的命运,而白灵的命运和人们口耳相传的“白鹿”意象暗中相互牵连,所以由“白鹿”引发起一系列具有神秘色彩的视觉画面上的联想,给小说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而听觉意象所隐藏的节奏与生命感随着具体画面展开而来。最后,听觉本身承担的意蕴和传达的意义,正如苏珊·朗格所认为的,声音在全部过程中,保持着对于情感的准备,即与实际情感之间的真实,并称作为“生命的真实”,所以声音不仅可以传达一定的情感,同样也承载着人们相应的感知经验、情感体验,并且还承担着部分叙事与描述的功能。具有创造性的声音叙述借助言语、声响等巧妙表达出独特的叙事意义,这种叙述意义还可以转化为视觉上的图像,并与之结合,成为视觉图像不能缺少的一部分;而“拟声”在小说中可以是对声音的摹写,用“声音”当作画笔描摹出所见所闻的一切,使得表述时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特别在小说中拟动物的声音来突显人物的各种姿态,并照应了故事情节的此起彼伏。比如白秉德老汉在临死时发出“嗷嗷嗷呜呜呜”的狗叫声,用狗声的痛苦更显白秉德老汉最后的挣扎与难以言说的苦痛;还有交农事件后听到天狗的声音,人们撮起嘴模仿天狗的声音——“溜溜溜”,用这样的声音来掩盖人们内心的恐慌与焦虑,促进了故事情节的进一步发展。

总之,《白鹿原》中作者以不同的方式引入了听觉的叙事策略,为我们从不同的维度和层面展现了故事情节、人物形象和主题之间的关联性,而在小说文本中构建了白鹿原上由一系列声音事件汇集而成的景观,增加了情节故事的真实历史之感,并运用了声音的“在场”与“缺席”来展现男性与女性人物形象的差异性和由声音所构建的社会关系。同时,小说也运用了听觉“视觉感”的策略来增加听觉叙述构建出视觉画面的层次感,并且从听觉的意境、意象和意义三方面使得视觉画面更具有令人想象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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