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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明诗歌“俊逸”风格论

2020-02-26王汉鑫

绥化学院学报 2020年8期
关键词:李白诗歌

王汉鑫

(青岛大学文学院 山东青岛 266071)

何景明,字仲默,号大复,河南信阳人,明代“前七子”领袖人物之一,与李梦阳等“前七子”共倡复古,古学一时“翕然成风”,对当时文坛及后世文学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何诗之风格特点或“鸣鸾佩琼,万象咳唾”(《明文霱》卷二《胡元瑞绿萝馆诗集序》),或“姿制嬴秀,神气和朗”(《皇明诗选》卷一),或“清淑典丽然莹然”(《明诗综》卷三十五),其诗风之缤纷,可谓“铄人目睛”(《艺苑卮言》卷五)。而最能体现何诗主导风格的艺术特点,则是“俊逸”。同时,何诗之“俊逸”也是其区别于“前七子”其他成员诗歌风格的标签。

一、“俊逸怜何子”

清人陈浩《论诗绝句》云:“俊逸怜何子,香生五色笺。”[1](P282)何诗“逸”的艺术特点,古人已多有所注意。魏允孚在为边贡《华泉集》所写的序中提到:

仲默之词逸。

崔铣《江西按察司副使空同李君墓志铭》:

李(李梦阳)之雄厚,何(何景明)之逸健,学者尊为宗匠。

更有论者从“申何抑李”的角度指出何诗之“逸”。《明史·何景明传》:

说者谓景明之才本逊梦阳,而其诗秀逸稳称,视梦阳反为过之。

薛蕙《考功集》卷八《戏成五绝》其四云:

海内论诗伏两雄,一时倡和未为公。俊逸终怜何大复,粗豪不解李空同。

我们在此不必讨论李何二人诗歌创作的高下得失,在与李梦阳的对照中已能显出何景明诗风的鲜明个性。其实在“前七子”中,何景明本身就属于通脱灵活者。当我们将李、何诸子置于明代文学复古运动的大背景下一般不难发现,他们对于古人法度的尊崇带有本质上的一致性。但是由于个人经历、学识、思想之不同,对于古人法度的强调程度实则不一。就何景明来说,能够“拟议以成其变化”,从而“自创一堂室,开一户牖,成一家之言”并不是什么惊天破地的新奇论调,而令我们瞩目的,是在“尺寸古法”“诗贵先合度”中杀出一条血路,以“杯酒谈笑间诗文立就”的洒脱飘逸创作出的诗歌。如《侠客行》一诗:

朝入主人门,暮入主人门,思杀主仇谢主恩。主人张灯夜开宴,千金为寿百金饯。秋堂露下月出高,起视廐中有骏马,匣中有宝刀。拔刀跃马门前路,投主黄金去不顾。

开头三句,省略了为主人复仇的过程,一个雷厉风行的侠客形象矗立起来,接下来两句,写主人酬赠的丰厚,为下文的“投主黄金去不顾”的侠义品质铺垫。最后写侠客拔刀骑马离开,只给读者留下一个慷慨豪迈、睥睨潇洒的背影。这何尝不是何景明“尚节义、鄙荣利”内在心志的外化,正如《明诗三百首详注》中所说:“这位不作人身依附、把黄金留给主人、登马前去的侠客身上,多少有何景明自己的影子。”[2](P203)再如《古松歌》,“实质上也是借松寓志,通过对古松奇姿和品质的刻画,突出诗人自己傲倔超卓的个性”[3](P206)。我们可以认为,何氏高自标置、严于取舍的个性气质对诗歌风格的影响是直感性的,《明诗综》卷三十五载黄清甫所言尤其值得注意:

大复诗因意著词,就词成篇,故情性冲逸,兴象闲雅,曩与李公共骤词场,並崇雅道,李则气势为胜,公则风度为优。

黄浦清从创作论角度指出了何之诗歌主导风格与李之不同,李为气势之雄浑,何为风度之俊逸。同时,他也“拆解”了何诗“俊逸”的机理,即以“意”动为起点,顺“意”来写出最具表达性的词汇,最后将其用“涛涛洪远”的语言组织起来,形成“性情冲逸,兴象闲雅”的美学效果。

沈德潜云:“何仲默秀朗俊逸,回翔驰骤。”(《说诗晬语》卷下)所谓“回翔驰骤”,即难可捉摸的结构,奔腾跳跃之节奏,这就是何诗“俊逸”风格的表现形态,这来源于诗家独特直观的鉴赏敏感,也如王世贞所说的:“骤而如浅,复而迷深”(《弇州四部稿》卷六十四《何大复集序》)。总而言之,不管是论者直接称其诗“逸”,还是诗评家直观的审美感悟,还是从创作论角度解析其“逸”,“何郎珊珊有仙骨,姑射之山特超忽”[4](P282),何诗“藐姑神人”(《精华录》卷五《戏仿元遗山论诗绝句三十二首》其十七)般的“俊逸”风格已成为诗论家的共识。

二、“殆必欲为李太白”

何诗之“俊逸”,主要是对李白飘逸诗风的继承,或者说,是何景明“主李”的必然结果。何景明在《海叟集序》中也说李杜二家“歌行、近体,诚有可法”,说明何景明对李白诗深有用心。何诗有意识地多次借用李白诗歌中的成句,如《归来篇》:“男儿委身事权贵,摧眉折腰诚可怜”“五花换酒招宾客,千金买书遗子孙”,《酬赠王德徵》:“大雅久寥寂,斯文竟谁谌。”这不仅是“爱袭古调”(《养一斋诗话》卷六)的“前七子”文学群体的共同创作倾向,也是何景明“宗唐”心理暗示和对中国古典诗歌审美理想典范回溯的结果。李杜作为唐诗艺术的巅峰,对于复古派甚至有些“规规摹古”的七子派来说,无疑具有审美典型的意义。何景明在师法古人这一方面亦不例外,如顾璘《论诗书》云:

李献吉、何仲默、徐昌穀三人,各有所长,李气雄,何才逸,徐情深,皆准则古人,锻琢成体,纯驳优劣,可略而言。大抵皆作家也,今虽后贤翘起,孰不同声归许哉。然三贤皆余友,尝共讲习而商订之者,知其渊源所自,未尝不择法于古人。李主杜,何主李,徐主盛唐王岑诸公,皆因质就长,各勤陶铸,是以立体成家,咸归伟丽。(《明文海》卷一百六十一《论诗书》)

顾璘认为,何景明择法李白,是“因质”的结果,因为自身的某些特质与李白相似,换言之,李白与何景明的性格内质在某些方面得到共鸣,何景明一生不但“志操耿介”,亦有魏晋风度,相传他曾带着圊桶赴宴(《尧山堂外纪》卷九十三)。所以被人目为“简傲”的王廷陈“其意不可一世,仅推何景明”(《玉堂丛语》卷八)。应当指出,以“诗品出于人品”而论,不啻何景明性格中的“沉敏有度”(《孟有涯集》卷十七《中顺大夫陕西按察司提学副使何君墓志铭》)、“恬淡温孙”(《洹词》卷六)与其诗歌风格“清淑典丽”的一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何景明身上的傲兀狂直之气与李白“力士脱靴”的豪态亦相映成趣。诗家将这种性格特质投射到诗歌创作中,故诗歌体现出“逸”的风貌。

不管是有意模仿李白诗句,或是因不拘格套之“质”而选择诗歌创作中以李白为法,都是希冀向心目中极具“格调”的盛唐诗歌靠近,对何景明来说,李白作为文学典型所代表的“唐调”对他有着极强的诱惑力,甚至导致其在“以盛唐为尚”(《大复集》卷三十二《与李空同论诗书》)的“崇唐”过程中,潜移默化地汲取了以李白为代表的盛唐诗人的意象思维而通过“领会神情”、“临景构结”来实现对“唐诗工词”(《大复集》卷三十四《汉魏诗集序》)之弊的纠正。李白诗中“明月”的思维意象,也被何景明所收揽进自己的审美畛域,这一点曾被诗评家敏锐地察觉:

大复最多月诗,殆必欲为李太白乎?(《石遗室诗话》卷二十三)

据笔者统计,《大复集》中,“明月”一词出现了33次之多,而写“月”的诗句,更是不胜枚举。有论者认为,“李白的诗歌中,诗人经常把酒问明月,感情激烈昂扬,而何景明的明月诗中,更多的是平静的倾诉。李白往往利用明月意象,创造出雄浑壮阔的意境,而何景明则经常细声慢语,制造出恬淡,甚至冷寂的境界。”[4](P258)诚然,“莫教明月去,留著醉嫦蛾”(《李白《宫中行乐词》其四》)、“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李白《秋浦歌》其十二)其洒脱无羁与“月光皎东壁,白露寒螀啼”(何景明《平夷二首》其二)、“寒云冻月光杳冥,荒台古林气栗冽”(何景明《北风行》)的清冷形成强烈的反差,如果说《采莲曲》(其三)、《还至别业》(其一)、《秋夕怀曹毅之》等诗作中描写的明月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忧愁,寄托作者忧思郁结的情感指向,使读者沉浸在其凄美的意境之中,那么像《竹枝词》:“十二峰头秋草荒,冷烟寒月过瞿塘。青枫江上孤舟客,不听猿声亦断肠。”寒月穿透冷雾照在水面,印在旅人的心境上,形成清冷幽森的意象。以“寒月”来烘托其清冷的氛围,确实有些寒气逼人了。但是,何景明的明月诗中,如“最爱高楼好明月,莫教长笛倚阑干”(《秋日杂兴》其十二)、“明月满庭香袭袭,野塘新水藕花开”(《任洪器草亭》其二)亦不乏清新秀朗、自然流动之特点。再分别取李白、何景明明月诗论之:

闺里佳人年十馀,颦蛾对影恨离居。忽逢江上春归燕,衔得云中尺素书。玉手开缄长叹息,狂夫犹戍交河北。万里交河水北流,愿为双燕泛中洲。君边云拥青丝骑,妾处苔生红粉楼。楼上春风日将歇,谁能揽镜看愁发。晓吹员管随落花,夜捣戎衣向明月。明月高高刻漏长,真珠帘箔掩兰堂。横垂宝幄同心结,半拂琼筵苏合香。琼筵宝幄连枝锦,灯烛荧荧照孤寝。有便凭将金剪刀,为君留下相思枕。摘尽庭兰不见君,红巾拭泪生氤氲,明年若更征边塞,愿作阳台一段云。(李白《捣衣篇》)

关山月,夜照青海头。白骨征人怨,红颜少妇愁。少妇含嚬望月来,月明流影洞房开。岁暮机中缣素出,夜寒灯下剪刀催。年年捣衣明月秋,明月还随陇水流。闺里空教看破镜,沙场不见大刀头。(何景明《关山月》)

李诗全篇可分为三部分,以“君边云拥青丝骑”和“有便凭将金剪刀”作为三部分的隔点,第一部分以想象写思妇之深情,第二部分极摹繁缛之意象,第三部分升华全诗之感情。虽有“初唐格调”,但“绮丽有余而神骨自胜”。与何诗相比,后者更加突出“整炼”,以“白骨征人怨、红颜少妇愁”将征戍之苦、思妇之愁一语带过。李诗中的明月,寄寓怀人之惆怅,何诗中的明月,在思妇的视野中从关山到陇水,成为沟通征人与思妇精神沟通的桥梁,夫妇在“关山一片月”的月影流动中得到了共同的情感体验。

何诗在语言、写法、甚至意境的构建上,都可以看到模仿李白的痕迹。何诗“俊节亮语”(《四友斋丛说》卷二十六)是对李白诗歌语言的一种承袭,如《同崔子送刘以正还关中》:

燕川芳草歇已久,行子西行更回首。骏马春停渭曲花,金鞭暮指秦中柳。看君兄弟皆豪雄,十年侧想中丞公。东山云月卧未起,北海宾客谁相通。荷花初红酒初碧,汝归登堂见颜色。若问长安旧友生,崔何二子常相忆。

语言宛转流利,似弹丸一般极具情感张力和“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故宋征舆评此诗“中有太白俊语”(《皇明诗选》卷五)。何诗“歌行、律诗成就最高”[5](P54),而其“俊逸”的气质与最适宜抒发情感的歌行体诗相谐和,如被汪端视为“才气横逸,专学青莲”[6]的《田子行》一诗:

君不见,黄河西来北入海,千载却倒东南流。淮水如丝纳九曲,桐栢山作昆仑丘······君不见,楚人当时不识玉,海客无心采明月。明珠暗投反按剑,白璧三献还遭刖······我令与子俱落魄,过饮悲歌嘅今昔。咸阳酒客五花马,邯郸博徒千金掷······

此诗写法纵横跳跃、恢弘奇肆,其不平之鸣欲跃出纸面,如“暴风骤雨、不加羁勒,是李白《寒夜独酌有怀王十二》的抒情方式。”[5](P54)陈子龙亦云此诗“无此俊逸之致,安可轻学青莲。”(《皇明诗选》卷五)沈德潜所谓“回翔驰骤”,此诗亦足以当之。何诗不但善造情景交融如“荷花羞玉颜”一般的朦胧美,同时在手法上又别出机杼,不尚浮华,奇景信手拈来如自家物,以想象特出,如《送韩汝庆还关中》:

华岳云台万里情,高秋落日眺秦城。黄河一线通沧海,身在仙人掌上行。

开头两句从韩汝庆的视野出发,以博大的宏阔意象营造一幅秋日登台图,汝庆极目望向关中方向,只见黄河如一缕丝线连接广袤的西北和无垠的沧海,而汝庆就如在华山的仙人手掌上行走一样,这里的仙人掌,就是传说中仙人左手托起华山,右足蹬走中条山,撑开道路“以通河流”(《初学记》卷五)时留下的掌印。此诗堂庑阔大且神情飘逸,又有畅游的快意,与李白“恍兮惚兮”的境界异曲同工,故陈子龙评曰:“青莲佳境。”(《皇明诗选》卷十三)

何景明的“俊逸”诗风,是浇灌盛唐诗歌这棵参天巨树后所结出的果实,如果说李白诗歌的高迈飘逸与何景明的性格特质一拍即合,故而在李白的影子中开拓自己诗歌的一片天地,那么通过开掘民歌这块土壤所汲取的真情,就是形成何诗“俊逸”风格的重要养分。

三、“真诗在民间”与“超旷之趣”

前七子在对自己文学复古之弊进行反思与自赎的成果之一,就是对于民间文学的发掘。不管是由于盛唐诗情的滋润,还是由于品尝到俗文学的真味,“真诗乃在民间”说的提出,无疑证明了在审美体验中把握审美核心——“真情”,在诗歌创作中的必要性。李开先《词谑》就记载李何二人极力推赞民歌《锁南枝》:

有学诗文于李崆峒者,自旁郡而之汴省,崆峒教以:‘若似得传唱《锁南枝》’,则诗文无以加矣。’······何大复继至汴省,亦酷爱之。曰:‘时调中状元也!如十五国风,出诸里巷妇女之口,情词婉曲。有非后世诗人墨客操觚染翰、刻骨流血所能及者,以其真也。’每唱一遍,则进一杯酒,终席唱数十遍,酒数亦如之,更不及他词而散。

可以认为,以李何为代表的前七子从心理上默认了情感论在诗歌创作中的至高地位。何景明在《明月篇》序中批评杜甫作诗不“托诸夫妇”,而以陈事为要,不但“调失流转”,而且也不符合他的诗歌情感本体论。所以他说:“夫诗本性情而发者也,其切而易见者,莫如夫妇之间,是以三百篇首乎雎鸠,六义首乎风。”(《大复集》卷十四《明月篇》)《国风》与《锁南枝》之类的民歌具有情感“切而易见”的共性,何景明在将民歌作为学习标的的过程中,不但把握到民歌的“情真”的“根茎”,也吸纳了其如歌般流畅动人的语言艺术的“枝叶”,而诗歌自然呈现出“俊逸”的特点。如《养蚕词》《莫罗燕》《燕衔泥》《牧犊行》《河水曲》《黄头郎》等诗作皆带有民歌般的语言特色。《莫罗燕》:

罗雀莫罗燕,燕飞在高殿。殿高且深谁得见。主人垂幕高殿中,燕来徘徊不敢通。杨花落,燕出啄。童子张罗逐黄雀,黄雀入罗燕入幕。

燕雀往往成为古人眼中的卑微人物,何诗亦不例外,以燕雀的悲剧形容人世之多艰,且古辞色彩浓厚,故汪端称此诗“古格、古调”(《明三十家诗选》初集卷四),但“这首诗里燕雀的命运却截然不同”[9],黄雀落入孩童张开的网,燕子飞入罗幕逃过一劫,三、五、七言转换频繁,带有流动自然之美,故宋征舆评此诗“音节近谣辞”(《皇明诗选》卷一)。姚先期曾赞何诗的语言:

如听云中奏乐,但觉洋洋盈耳。(《谪星说诗》卷一)

肯定了何诗的流畅灵动的音乐性。另外,何氏在民歌的基础上的发展创造,抛弃惯性思维,以杂调旧题写新意,如《乌夜啼》:“哑哑乌啼宫井霜,残月半落明星光。城头吹笳已复罢,宫中击鼓殊未央。”这里的“乌夜啼”是多写男女离别的乐府古题,如李白的《乌夜啼》:“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机中织锦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孤房泪如雨。”而何氏“城头吹笳已复罢,宫中击鼓殊未央”两句,刘琨城头吹笳的典故中含讽谏,思想立意迥异于李诗,在这里,民歌成为了何氏表达风人之旨的手段,从对民歌继承发展的角度说,也是其诗风偏向俊逸一格的关键因素。

另外,从何氏的实际创作看,不能否认庄子散文对“俊逸”诗风形成的促发作用,《大复集》中多次出现庄子的身影,“孔公赞龙蠖,庄生明吹万”(《赠君采》)、“还将斥鷃鹍鹏语,三复庄生第一篇”(《流萤篇》),其《樊少南字说》也以鲲鹏为喻激励樊鹏学习要“多其见闻”、“富于材积”。何氏从庄子那里汲取的是“超旷之趣”(《大复集》卷一《述归赋》)、想象之奇。如《白雪曲》其一:

美人朝玩雪,置酒临高台。秪疑仲春月,风送落花来。

承袭“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立意,这里化用前人的想象思维,率意写出,亦有新趣。《江南思四首寄曹毅之》其一:

灯下雨鸣秋舫,浦口潮回暮锺。何处相思不见,江南开遍芙蓉。

前两句还是寂寥意象的堆砌,后两句又呈显出勃发的活力,时间与空间的交错,想象任意驰骋,而六言的独特格式又简略了意象之间的过渡,所以表现出句法奇肆捭阖,整首诗歌画面如蒙太奇般跳跃。如果说,对李白与民歌的接受,是何景明精神世界形象思维与情感原质的源泉,那么庄子的恢弘曼衍和生动跌宕则是何景明下笔成章的直接动力。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其诗歌风格的成因是多元的。“信阳俊逸人,巾带含风流”,中州信阳自古就有“淑灵和清之气”[8](P13),“峥泓盘郁,神秀天成,宜其发为人文,代有贤达。”[9](P133)不能不承认信阳灵秀之地的地方文化熏陶对其诗歌风格的作用;何景明有过丰富的出使经历,云南、陕西等地的世俗风物屡屡出现在《大复集》中,呈现出岔涌奇险的风貌,故其“俊逸”诗风形成的原因之一就是“得江山之助”。总而言之,何景明的“俊逸”诗风,既有诗人对李白、民歌、庄子的主动接受,也有信阳地方文化与江山形胜客观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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