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城市形象的集体记忆与文化建构研究报告
2020-02-26刘茉琳
刘茉琳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广东广州510635)
一、引言
城市是现代城市人的家,可是从根源上说大多数城市却难以成为现代人的原乡,也很难成为现代人的情感归属,在日渐审美趋同、个性消失的水泥森林里,人们越来越难以找到共同的回忆以及情感的居所,如何为现代城市人打造真正具有“原乡”意义的城市文化是非常有意义的探索。阿莱达·阿斯曼在《回忆空间》一书中谈到“文化传承不仅是通过有意识地建立传统而连续进行的,而且可以下沉到更深的层次中”[1]。佛山在1994年就作为第三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得到确认,这里不仅有千百年来的岭南源流,也有着现代社会开放发展的风气,不管是地域风格文化还是城市建筑发展,以及人们在此长久生活所形成的岭南生活习俗,都长久绵延地不断建构着佛山的城市形象,不断积累着人们的集体记忆与文化建构。
本报告以人文地理学关照佛山城市文化,主张处于不同地域的人们,应该不断观察自己生活的地方,反思自己的人生观,同时也在这种观察与反思中不断提升人地观,建构地方文化观。在《恋地情结》一书中,段义孚先生将人文地理学中的“恋地情结”理论的分析框架整理为以下逻辑:感知(perception)——态度(attitude)、价值观(value)——世界观(world view)。他认为研究者可以了解人们通过身体感知的世界(包括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也应该了解人们受到心理模式影响感知的世界;还应注意到民族文化对心理模式的建构以及个体差异对世界感知的影响;总结起来,人们对身体需求的态度、美学欣赏趣向、地方依附、地方情感等等都会综合性地影响一城一池[2]。基于人文地理学的关照,本文由五组文化地标实现立体的、多维度多层面的佛山城市形象讨论,选择了围绕黄飞鸿、叶问、祖庙、通济桥、石湾陶瓷厂、南风古灶以及逢简水乡、岭南天地等文化地标来进行具体考察,讨论现有文化地标与传统文化的对接,现有文化地标与本地人生活情感的共同建构。一座城市的活力往往就来自于这座城市的传统文化与本土文化,考察佛山文化地标与城市形象在佛山的城市规划、城市建设、城市文化打造以及城市精神引领等方面都有实际价值,文化是看不见的经济,但威力巨大,只有真正打好文化这张牌才能打造好佛山城市形象,并通过城市文化真正推动城市发展。
二、影视作品里的佛山城市形象——文化地标:黄飞鸿纪念馆、叶问堂
佛山这座城在影视作品里早已出名。1990年代,徐克的系列电影《黄飞鸿》让无数中国人记住了“佛山无影脚”这个招数,多年以后,甄子丹的电影《叶问》又把咏春拳推到了聚光灯下。提到佛山,人们就会想起这里的武术,如今佛山的黄飞鸿纪念馆以及叶问堂也成了旅游观光的重要打卡点。但如果只有影视并不足以形成有生命力的城市形象,黄飞鸿纪念馆、叶问堂要能一直“底盘稳”,还需要不断在佛山城市建设中注入武术文化、武术精神的新鲜血液,才能共生共存相得益彰。
(一)电影形象与空间记忆
“米勒的空间现象学认为我们是通过其间发生的事件来认知一个空间的。从这个角度讲,我们的认知是叙事性的,空间不仅仅是这些被叙述的故事发生的场所,同时它还被这些故事而建造”[3],应该说认识、记忆一个空间最有效的方式一定是通过“故事”。千百年来,人们通过“故事”这一载体完成了人类历史的所有记忆传承,只有在充满深情的故事中人们才会记忆深刻,并一代代传承下去。1991年,香港导演推出由李连杰主演的电影《黄飞鸿》,此后又连续推出《黄飞鸿之二:男儿当自强》《黄飞鸿之三:狮王争霸》系列电影,电影不仅把李连杰、莫少聪、关之琳等人捧红,也把佛山、黄飞鸿这两个词深深地刻在人们心里。提起佛山,人们就会想起那个一身正气的黄飞鸿;2008年,叶伟信与甄子丹合作推出《叶问》电影系列,又让观众记住了叶问与咏春拳。黄飞鸿的电影故事发生在清末,叶问的故事发生在民国,皆是动乱年代,也都有着内忧外患的背景,身怀绝世武功的黄飞鸿与叶问在这样的历史情形下成为爱国者的代表,他们抵抗强权与异族、保护弱者,满足了人们对一个武术高人的全部想象,成为多年来经久不衰的荧幕经典。这两部电影都因为有真实故事原型,在创作过程中加重其中的爱国情怀与民族情结,使得佛山武术在黄飞鸿与叶问的身影后也有了格外耀眼的光芒,因此,佛山城市地标中的叶问堂以及黄飞鸿纪念馆就成为人们在影视之外寻找情感依托的落脚点,在电影的基础上,还应该将黄飞鸿、叶问的故事继续讲下去,情感得到延续,记忆就会不断传承,文化也能不断积淀。
(二)武术源流与怀旧之情
佛山是中国武术之乡,更是南派武术的发祥地,黄飞鸿(洪拳)、梁赞、叶问、李小龙(咏春拳)、张炎(蔡李佛拳)等都是武术名家。同时,佛山也是当代社会复兴武术传统的重镇,洪拳、咏春拳、蔡李佛、龙形拳、白眉拳、梅花桩拳、太极拳等至今仍在佛山广为流传。武术,在佛山并不是一个已成陈迹的历史遗留,而是有着鲜活血脉一直奔腾不息的武术浪潮,今天在佛山依然可以看到中小学生以练拳来强身健体,广场上社区里处处可见练拳的身影,逢年过节耍一套拳博彩更是常见,武术依然浸润在佛山人的生活中。
中国人练武其实并不是为了与人打打杀杀争强好胜,练武,往小了说是为了强身健体;往大了说则是养一身正气。因此,武术在中国人的文化世界里是承载“侠客梦”的武侠世界,那里往往都是虚构的人物寄托一种“乌托邦”式的想象。现实生活中的武术则更多就是在佛山这种“武术”之乡能看到的,武术本身依然保留在生活中,它一方面有着深深的怀旧之情,人们穿着传统的服饰,在一招一式间与传统对话,在一次次踢腿出拳中复活着黄飞鸿(1847年-1925年)与叶问(1893年-1972年),尤其是叶问,更贴近真实生活原型,在时间上也与现当代人更为接近,这是人们怀旧的情绪,这也是对传统的依恋。
自近代以来,佛山咏春拳就广泛传播、不断发展,近年来,结合影视、旅游、表演、国际交流等方式,传承发展的渠道与方式也越来越丰富,在佛山中心区的黄飞鸿纪念馆以及叶问堂这两座文化地标背后有真实的故事做骨架,有爱国情感的支撑,有怀旧之情的加持,只要继续讲好黄飞鸿的故事,叶问的故事,在生活中让“佛山武术”不断传承,这份文化遗产还会越来越丰厚。
三、民俗风情与集体记忆——文化地标:祖庙、通济桥
传统文化与集体记忆从来是密不可分的,文化在人们的生活中可以以制度、建筑、物质等形式呈现,也可以经由事件、人群等记忆来承载。斯图尔特说“人创造文化,又被文化所创造。于是,人是文化主体,同时又是文化的对象。人生存于世界上,也就意味着人在文化中”[4]。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化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集体记忆也时时刻刻左右着人们的选择。正是因为文化与记忆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力,就更应该重视代表着传统文化的地标以及不断积累的集体记忆生活方式,在这方面佛山最有代表性的当然是祖庙与通济桥,以及元宵行通济的习俗。
(一)佛山地标之首:祖庙
如果要找佛山地标中的地标,那一定非“祖庙”莫属,不到祖庙等于没到佛山,即使到了广东要看岭南传统文化,祖庙也一定是重要的地标之一,祖庙是佛山作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名片。佛山祖庙,始建于北宋元丰年间(1078年-1085年)。广东佛山地处水网密布的珠三角地区,鱼米之乡、经济繁荣的有利位置有赖于珠江,但同时亦要面对水患频发的自然灾害,因此司水的北帝成了深受当地人民尊崇的供奉对象,北帝庙宇也就遍布珠三角各地。自明清时期,佛山真武庙就以规模宏大著称,被称为“祖庙”。祖庙主体建筑群在明代不断重建,自清代基本稳定,成为岭南地区别具地方特色的庙宇建筑群,结构严谨,体系完整,3600平方米的主体建筑群是最具代表性的岭南建筑之一。祖庙里有一副清代对联,“廿七铺奉此为祖,亿万年唯我独尊”(廿七铺指整个佛山古镇),祖庙当年的地位在这副对联中得到了明确彰显。其实早有学者指出“佛山祖庙作为地方民间庙宇,一方面承载着地方传统信仰,同时在佛山传统社会中,发挥着核心作用,集政权、族权、神权于一体,对佛山的社会发展有着深远影响。作为民间自治组织的明清时期的‘庙议’管理机构——明代‘嘉会堂’和清代‘大魁堂’均设于此”[5]。尽管在当代社会中,政权、族权、神权这样的功能已经消失,民间组织“庙议”管理机构也不再需要,但是这么久远积累下来的传统文化习俗依然在祖庙身上附着特定的光环与色彩,当代生活中,祖庙依然旺盛的香火正代表着它厚重的传统文化功能。
祖庙从外空间建筑风格的岭南传统、到内空间布置设展的传统风俗,以及一代又一代佛山人在这里寄托的美好愿望,都不断增加着它作为传统文化地标的重量,传统文化只有在这样厚重的历史建筑中才会有所附着,才能使人们对传统文化的理解与想象有所依凭。如何既保持其最原汁原味的地域特色历史沉淀感,又给当代人带来新鲜舒适的体验,是我们维护一座重要历史地标应努力的方向,祖庙在未来的城市发展中还应得到更多的重视与专业支持。
(二)集体记忆之最:行通济
对于佛山人来说过年最重要的习俗就是“行通济”。行通济最初是指在特殊的日子里行一个“过桥”的仪式,取吉祥意,所过之桥就是通济桥。通济桥明朝建为石桥,取名通济,期望“必通而后有济也”“以正义通,以亨屯济”。有了通济桥这一稳定的地域媒介,行通济之习俗才渐渐发展而来,自明末清初,到乾隆年间发展到鼎盛。通济桥地理位置特殊,它横跨佛山涌,是由佛山往顺德、番禺的必经之路,在近代时期商业贸易发展均赖此桥,在有经商传统的佛山一带就形成了“过通济行大运”的一种风俗。事实上这个风俗发展到今天,“行通济”早已不仅仅是一个过桥的动作这么简单,在通济桥附近人们陆续修建了前牌坊、南海观音庙和通云社,“行通济”成为一整套较为繁复的有始有终的仪式性动作。农历正月十六佛山的男女老少均来过桥,先到社坛焚香燃炮,再到观音庙拜佛求签,接着手持风车、生菜等吉祥物件走通济桥,多年来过桥的仪式性动作中各种习俗不断增补、替换、演变,而“行通济”本身早已发展为拥有强大文化影响力的民俗活动。
在商业社会的影响下,“节日和季节逐渐失去各自的特点,与周末假期等标准休闲时段归为一类”[6]。可是佛山行通济依然具备某种不可替代性,这正是集体记忆与传统文化的力量。今天的城市生活越来越紧张,大型城市日新月异,无数小城拔地而起。如果从人类记忆的角度来衡量,城市大概是最难“守住”记忆的,城市的新陈代谢太快,记忆的体量太庞大,这大概也是现代人喜欢回到貌似停滞的乡村来安慰自己的原因。变化太快的环境让人时时处于兴奋之中,却也会有疲惫感,而任何可以安放情怀的地方或行为都能带来熟悉的安全感与舒适感,直至今日每逢过年佛山本地人行通济依然是不可以替代的民俗,这恰恰说明了行通济所具备的集体记忆惯性之大以及传统文化的生命力之旺盛。行通济与通济桥是形式与载体的完美统一;祖庙则是岭南建筑与传统文化的完美统一。祖庙在整个岭南建筑文化中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这里保留下来的建筑规格、建筑风格、建筑细节都成为佛山城市形象取之不竭的源泉,无论是从传统文化建筑,还是从传统文化生活习俗出发,祖庙与通济桥这一组文化地标,无疑都承载着佛山城市形象里重要的“传统”价值的意义,祖庙日日绵延的香火与人们期盼的眼神,通济桥上一年又一年不断延续的行通济的习俗也将不断沉淀集体记忆,并不断建构佛山这座城的城市形象。
四、岭南水乡文化——文化地标:逢简水乡
位于佛山市顺德区杏坛镇北部的逢简水乡是佛山重要的旅游景点之一,也是岭南水乡文化的代表地标。逢简水乡辖区水道有28公里之多,古村落里古屋百余间,古树随处可见,水道蜿蜒、曲折迂回,乘小舟游览处处是岭南风情,大榕树下,古村幽静;穿行村落间又处处是石板路、老建筑,刘氏祠堂、梁氏祠堂、李氏祠堂错落有致地分部在古村里,金鳌桥、明远桥、巨济桥点缀河道间。逢简水乡最难得之处是这里依然保留着水乡生活,这里不仅仅是城市形象的一个简单地标,而是还原一段岭南水乡生活的时空。
在《情感社会学》中,人们认为“情感是把人们联系在一起的“黏合剂”,可生成对广义的社会与文化结构的承诺”,同时,“大多数社会学家主张情感是社会建构的,人们的感受是文化社会化以及参与社会结构所导致的条件化的结构”[7],所以情感力量具备跨情境的稳定性。所有的城市形象都必须与城市生活血肉相连地结合在一起,逢简水乡作为旅游地点,将本地生活完整保留且深度融入其中是最难能可贵之处,因为只有保留生活气息的旅游景点才永远不脱离本土文化。
人们对逢简水乡的惊喜与依恋很大程度来自对一种美好的传统水乡乡居生活的怀旧。赵静蓉说“过去是我们唯一把握得到、也永恒存在的东西。倘若谁想通过抓住每个瞬息即逝的瞬间而获得在无始无终的历史长河中的确定感,那无疑等于痴人说梦、水中捞月,真正的获救之道只能源自过去,源自久已失落的传统,源自历史本身”[8]。久已失落的传统给人以安全感,源自时光深处的历史又给人温暖,所以逢简水乡在建构城市记忆以及集体情感方面有着特殊的参考价值。
国内当前许多旅游景点都是纯粹形式上的他者,无法与当下的人们发生关系;都是失去生命的遗存,无法与现在的人们产生生命体验的共鸣。许多的大城市只关注发展速度,而根本无法在不同的陌生人之间、在祖先与我们以及后代之间、在过去与现在以及未来之间实现情感建构。所有的文化都需要虚实两部分的共同维系,实者建筑、物件、人;虚者故事、情感、记忆,水乡作为一个古村落,不能只是看到建筑与水,看到村落地理建筑上的历史遗存,而是真正发掘出“水乡”的文化特质。从这一点而言,逢简水乡就必须继续保留且保护水乡的本土气息、传统味道,甚至是水乡的儿时记忆,因为只有这些与老时光相关的生活才能真正保留水乡的美好,也只有真正与过往有生命呼应的文化地标才有生命力建构明天更好的城市记忆。
五、传统手工艺的文化传承——文化地标:石湾陶瓷厂、南风古灶
“天下有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9]清代被称为四大聚之一的佛山有着极为丰厚的手工业、商业文化沉淀,在佛山手工业、商业文化中佛山陶瓷工艺占据重要位置。
石湾陶瓷指出产于广东省佛山市禅城区石湾镇的陶瓷艺术品,唐宋时期已在日用陶瓷基础上发展起来,被称为“石湾公仔”。虽称“公仔”,其主体内容却非常丰富,取材有现实题材有神话故事,有地方特色有传统文化,有神佛系列、人物系列、动物系列、婚庆贺岁系列、花草植物系列、山公盆景系列。在石湾公仔身上寄托着人们种种愿望,弘扬着传统文化精神,也浸染着朴素的审美。今天,佛山陶瓷工艺有不同的载体,南风古灶代表的是佛山陶瓷业辉煌的历史,石湾陶瓷厂承载的是佛山陶瓷艺术的当下,南海陶瓷城则是佛山陶瓷现代工业的明天,这是佛山城市形象最大气的一面。
陶瓷工艺作为佛山最为典型的传统手工艺文化传承,一方面可以连接人们的日常生活,另一方面也可以指向高雅艺术探索。与一般当代艺术无法与普通市民发生关系不同,佛山的石湾公仔在佛山人的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在日常生活中石湾陶瓷器皿随手可以用到,逢年过节送个石湾公仔做礼物更是常见习俗,这种传统手工艺在佛山就像是陶瓷在景德镇、紫砂壶在宜兴丁山,是深入到城市骨髓的传统文化。另一方面,陶瓷工艺又代表着一种传统手工艺在艺术方面的探索与发展,与日常生活的指向不同,这一方面是高雅艺术文化的指向,是作为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指向,可以说石湾陶瓷也同时连接了艺术与生活。另外,如今在佛山城市经济发展中占据重要位置的陶瓷、瓷砖等也是佛山城市形象的重要名片,在全国陶瓷工业版图中,佛山陶瓷是景德镇之外少有的保留传统的陶瓷工艺传承,虽然南风古灶现在只作为历史遗迹保留,但它见证着佛山的陶瓷历史;而当代陶瓷开发出来的瓷砖产品也为佛山带来了更加现代的陶瓷工业发展方向。
在佛山城市形象的文化建设中,可以更多地参考景德镇、宜兴市的城市风貌,将陶瓷工艺、陶瓷艺术、陶瓷文化一定程度地融入城市形象中,街景、建筑都可以更多地考虑陶瓷元素,使得石湾陶瓷这一形象更好地融入佛山城市形象,而不仅仅在南风古灶、石湾陶瓷厂这样的地标出现,在佛山处处可见、时时可见,真正将佛山打造成南中国陶瓷之都。石湾陶瓷文化作为佛山城市文化中既有技术含量又有历史传承的重要载体,在未来的佛山城市文化建设中必然会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六、怀旧与摩登的情感建构——文化地标:岭南天地
如果说前述四组地标,黄飞鸿纪念馆、叶问堂、祖庙、通济桥、逢简水乡、石湾陶瓷厂以及南风古灶都分别承担佛山城市文化中的某一个具体功能,那么佛山城市的新地标,即将在2020年完成整体开发的岭南天地则是城市形象建设中综合开发的典型代表。
佛山岭南天地是从2008年开始改造的佛山市禅城区祖庙东华里的一个中心地段,整体占地面积65公顷,大量古建筑保留在此,在此范围内著名保护文物建筑就有22处,包括简氏别墅、嫁娶屋、孔庙、李众胜堂祖铺等,建筑风格也充分体现骑楼、锅耳式山墙、瓦脊、雕花屋檐、蜿蜒街巷等岭南建筑特色,是佛山历史文化风貌与城市文化相得益彰的最佳代表,进行改造后的岭南天地成为运用现代城市布局以及城市生活理念打造的样板,已打造成集文化、旅游、居住、商业为一体的综合街区。
“岭南天地”是最初该项目的名称,但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市民们更喜欢称其“岭南新天地”。研究地名的学者早已指出“作为泛称,地名就是地方的名称;作为专指,每一个地名都是人们对地理环境中具有特定位置、范围及形态特征的地方所共同约定的语言符号”[10]。据此考查人们对岭南天地的名字中赋予“新”的指称显然是一种对该地区文化新风貌的内涵的肯定以及约定俗成。当下,岭南天地丰富的内涵使得该地标不仅是佛山城市文化的综合载体,也成为城市文化打造的范本之一。
非常有意思的是,人们在提到岭南新天地的时候不仅仅是这些建筑吸引人,更多的是这里的咖啡厅、陶艺店、文艺杂货铺,还有遍布其中的广式风味饮食。所谓“食在广州,厨出凤城”,凤城就是指的佛山顺德,而佛山本身就是岭南饮食的代表地区。普鲁斯特曾经在《追忆似水年华》里写道:“那块‘小玛德莱娜’点心带来了‘舒坦的快感’”“那情形好比恋爱发生的作用,它以一种可贵的精神充实了我”[11]。他用精妙的文笔描绘出了饮食刺激人的味蕾进而在人的中枢神经、大脑系统发生一系列作用,带来了一种“快感”,并且将这种快感从纯粹生理的层面提升到精神层面,称之为“一种可贵的精神”。人是社会性动物、是情感的动物,现代人对饮食的记忆建构必定是丰富的复杂的。当食物停留在舌尖时会给人带来难以置信的感受,这种感受是某些记忆被调动了,也可能是某些情感被触发了,甚至有可能是一种精神被唤醒了,所以历来饮食在中国文化传承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因此,人们完全可以通过岭南新天地的美食来建构记忆共同体以及情感纽带,而作为佛山城市形象的建构,通过童年味道、熟悉的味道、舌尖上的诱惑打造佛山城市形象也是非常有效的途径。事实上,当前社会中考察历史人类学的人正应该抛开追求历史命运中的个人主义与英雄主义情结,转为将考察普通事物与人物视作历史研究的核心任务。“将普通人群的营养史、身体史、行为史、社会组织史、性行为史及家庭史都纳入研究范畴”[12]。岭南天地在佛山城市的历史文化中,承载着非常丰富的怀旧情结,数不清的古建筑带来的是现代人对曾经富甲一方的人们的生活的窥探与想象;而今天开发的岭南天地又带着人们最喜欢的小资、浪漫、精致与文艺的气息,这是最摩登的当代体验,这种怀旧与摩登的完美结合,使得岭南天地在新与旧的碰撞中擦出了最亮的火花,也成为今天佛山城市形象中最重要的版图。
从当年上海石库门改造到今天的岭南天地,如何在保持地方文化特色的基础上实现新的城市文化的展现是当代城市建设必然要面对的课题,“修旧如旧”仅仅是针对建筑而言,在建筑之内有人们的生活与精神,在建筑之外还有整个城市与之相匹配的文化与风气,这些都将影响到城市文化以及生活在此的人们的集体记忆,并最终形成一座城池的新风貌。
七、结语
城市出现之初,是人类的完美理想的寄托:“城市的出现把人们从艰辛的生存需求和变化无常的自然界中解放了出来。”从亚里士多德的时代开始,“城市”对于哲学家和诗人而言就象征着完美的居住区。但是在今天,环境污染、城市异化等问题越来越严重之后“城市作为人类的成就之一,却在今天被我们遗忘了,甚至遭到了贬抑……在过去人类把城市打造成仪式活动的中心,用宇宙的永恒和秩序对抗自身的脆弱性。古希腊城邦就让人超越了自身的生物性局限,成就了自由人不朽的思想和行动”[13]。人们是时候回到对城市最初的信仰追求,用理想主义的态度打造美好城市。
佛山的文化资源中,粤剧之乡、陶艺之乡、武术之乡、美食之乡等均有大潜力,要尽可能地发挥出潜力,应重视一方面是对传统文化的接续,对民俗的考察,钟敬文说过民俗文化“由于它的广泛存在和潜在作用,它在凝聚团结民族成员的作用方面,特别显得重要”[14]。另一方面则是对当代艺术及当代文化的吸收。作为珠三角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城市,佛山的外来人口也会不断增多,必然面临城市文化融合、调整的新问题。
对于佛山这座城市的城市形象、集体记忆以及文化传统的考察并不仅仅囿于讨论到的五组文化地标,这五组文化地标只是一个核心圈,以这个核心圈为原点,向外应该辐射成一个多层面、多维度的佛山城市文化空间,这个空间是建构在人们的记忆中、文化中、饮食中、生活中的,这个空间的文化传播辐射出来的能量则不断延续着、也刷新着、建构着佛山的城市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