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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故宫修国宝

2020-02-25绿妖

环球人文地理 2020年12期
关键词:漆器故宫博物院钟表

绿妖

從皇宫到故宫博物院,这是紫禁城的涅槃。

辛亥革命后,当局于1914年在紫禁城建立了古物陈列所,至1924年“末代皇帝”溥仪出宫后,“清室善后委员会”为了保卫民主革命成果,经过近一年的努力,在1925年10月10日宣布成立了“故宫博物院”。

2004年~2010 年,故宫博物院内的工作人员耗时7年,完成了建院以来的第5次文物藏品清理,首次摸清了自己的“家底”。截至2010年12月,全院的文物藏品总数达到180.7558万件(套),其中珍贵文物168.4490万件、一般文物11.5491万件、标本7577件,故宫博物院成为“中国最大的古代文化艺术博物馆”。

故宫文物绝大多数是明清两代的皇家收藏,堪称中国历代艺术品的珍萃。然而,在这7年的藏品清理中,工作人员发现了大量存在隐患和亟待修复的文物藏品。为了进一步提升故宫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展示,故宫博物院于2013年启动了一项名为“平安故宫”的工程——仅在而后的一年内,保护修复各类文物共计225件(套),同时,人工临摹复制书画两件、技术复制书画35件……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文物修复师的付出。

就像人们生病要去诊所一样,文物生病也要及时送去“医院”。如果没有文物医院里那些优秀的“医生”,我们很可能早已看不到古人留给我们的文化瑰宝。故宫文物医院(文保科技部)坐落在皇家宫殿群里,半个多世纪以来,许多国宝在这里得以“康复”。这里有100多位从事各类文物保护修复的专业人才——他们精雕细琢,数十年如一日,捍卫着国宝的灵魂。

钟表匠人王津打开一座钟,就是与历代工匠对话

钟表是故宫博物院中非常特殊的藏品,堪称世界各大博物馆同类收藏中的翘楚。清朝皇帝酷爱钟表收藏,顺治、康熙、乾隆三位皇帝嗜爱钟表的程度,一代胜过一代。西方工业革命以后,传教士到中国来,他们钻研皇帝的喜好,把当时最新、最好的钟表送到宫里,形成了一类独特的收藏。

钟表的修复技艺是唯一在故宫一直绵延下来、没有断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由于钟表都是实用器,需要持续维护,直到1924 年,冯玉祥的部下将“末代皇帝”溥仪赶出宫时,钟表匠人依然留在紫禁城内。

1925 年故宫博物院成立,原做钟处的工匠徐文璘成为故宫博物院第一代宫廷钟表修复大师,培养了徐芳洲、白金栋、马玉良、陈贺然四位弟子。1977年,王津师从马玉良。在老师傅们退休以后,王津和他的徒弟亓昊楠,如今是故宫仅有的两位宫廷钟表修复师。至今,清宫钟表修复已经传了300多年。

从神武门进,顺着建福宫西墙拐进一个长夹道,穿出去,就到了文保科技部所在的西三所,这是故宫博物院整个工作区唯一设有门禁、须刷卡进入的部门。王津就在这西三所的钟表室里度过了近40年,像他这样的修复师在故宫还有很多,他们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定力与专注,隐隐安慰了这个变幻莫测的时代。

钟表修复既有传承,也有创新。和清宫工匠的不同在于,第三代修复者王津和第四代的亓昊楠拥有更开阔的眼界,他们不断和国外的钟表制作者、钟表修复者、钟表历史研究者交流,一个看似简单的修复,实际上参照体系和知识体系已跟过去完全不同。

2011年,瑞士某钟表品牌在大陆举办展览,带来了十八世纪钟表大师雅克·德罗父子制作的写字人钟(又名“作家”钟),运输过程中钟表出现故障,发条断裂。按照西方修复理念,发条需要专门工具做,但写字人钟隔天就要在新闻发布会上展示,显然来不及。主办方找到故宫请求帮助,王津紧急受命。到了场地,他看了很长时间,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用那样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用0.5 号钓鱼线代替发条,借助余弦力度使写字人钟运转。

哪怕是价值不高的工艺,“但它反映的是某一特定环境下的制作方式,体现着时代风格,要尊重其本来面目,避免人为地、想当然地锦上添花或画蛇添足”。老师傅郭文通的这段话,简直是针对屈峰的告诫。

按照故宫文物修复的“师徒制”传统,屈峰拜组中年纪最大的郭文通为师,但以学院一等奖研究生毕业的屈峰最初并未进入工匠心态,而是以艺术家的眼光去打量手上这些物件,对其装饰的繁琐不以为然,但干活还是利索,每次都是早早完成。一次给一个玉山子底座补配缺失的底足,他一口气做完交活,师父说:“你做快了,这东西你琢磨过吗?”听到这句话的屈峰愣住了,好像被点了一下。

这便是工匠的智慧,从心到手绝无分离。

漆器匠人闵俊嵘用心和身体去理解利器美材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并使用天然漆的国家,和丝一样,漆也是中国人的独特创造。在故宫众多文物藏品门类中,漆器共收藏约1.77万件。其中,清宫遗存约1.6万件,荟萃了元、明、清三代上等佳器。如何修复漆器文物,传承传统的漆器髹饰技艺,是故宫博物院的一项重要保护任务。

推开漆器组的木门,一股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是混合了木头、大漆、墨汁、薄荷油和陈年旧物的好闻气息。因为没有老师傅,漆器组是故宫文保部平均年龄最年轻的。2004年进宫,跟师父学了八年的闵俊嵘,在师父退休后的一段时间仍感到强烈不适。在文物修复中,八年学徒堪称短暂。有师父在,遇到事师父能出面指导,这种安全感的消失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閔俊嵘和屈峰年龄相差不大,但是没有人管屈峰叫小屈,却都管闵俊嵘叫小闵,这大概源于后者身上的学生气。小闵应对压力的方式堪称笨拙。作为漆器工匠修复古琴,被人议论“不会弹琴能修琴吗”,他便选择拜师学弹奏古琴,进而学做古琴,通过这样漫长迂回的方式,他为自己获得了修复古琴的资格。虽然他可以不理会议论,毕竟保护性修复只做表面漆层固定,不涉及琴音效果,“但修复原则是,必须对这件器物了解,包括认知、工艺研究、修复水平,都要到一定程度才去做”,他说。

为了解大漆,小闵跟房山的漆农一同去采漆。三伏天割取的漆液质量最佳,且必须在日出之前采集。在太阳升起之前的五个小时内,一个漆农大概能割六十棵树,忙碌一晚上可采漆八两,可谓“百里千刀一斤漆”。而这一斤漆中,有深夜的劳作,还有失足跌落山崖的风险。

利器美材,是工匠的底气,而闵俊嵘在用心和身体去理解它们。

后记:

技艺容不得欺骗,技艺里没有捷径。一座宫廷钟表,上千个零件,每一个零件都需严丝合缝,错0.1毫米都可能导致最后的整体“罢工”;一件青铜器碎成毫无规则的一百多片,有一块碎片位置不对都拼不起来;一块木雕要手持穿着牙签的锉草,手工打磨三遍以上,才会有圆润细腻的岁月感;古字画修复揭命纸有时靠指搓,一幅画得揭一两个月,过程枯燥,只能拼耐心;临摹一幅画的周期是一年起,一个临摹师一辈子临不了几张很成功的作品……手工艺是时间的艺术,当匠人沉入无名无我的广阔时空中,个人变得渺小,但却以另一种方式接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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