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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村短篇小说集《玻璃店》的现代主义特色

2020-02-25

关键词:黑色幽默小村卫东

赵 万 宏

(陕西理工大学,陕西 汉中 723000)

丁小村是陕西文坛知名的新锐作家,他的新锐气质离不开现代主义文学对他的影响。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当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流派风起云涌的时候,正在读高中的丁小村第一次接触到现代主义文学奠基人卡夫卡的《变形记》。丁小村曾谈到他读完《变形记》的感受:“我少年时代读过的一代又一代作家宛如烟尘,不复存在,连同那些旧纸被倾倒进纸浆再造的机器里。只有卡夫卡、海明威、马尔克斯……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给我带来生机、硬气、甚至隐隐的不安,那是具有穿透性的,让我在仰望文学神殿的时候,目光中不只是倦怠和渺茫。”

短篇小说集《玻璃店》于2016年6月由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发行,收录丁小村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陆续发表的15篇作品,《玻璃店》是集子中一篇小说的名字。如果从作品的艺术表现考量,《少年与刀》《薄荷糖》等5篇作品,堪称标准的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其余的10篇作品由于其在生存探索和叙事方面的实验性特色,表现出对现代化与人性主题的深刻观照和反思,对传统现实主义艺术表现手法的消解与颠覆,散发着浓郁的现代主义气息。

一、对人类生存处境的揭示

伴随着20世纪以来科技和工业化的飞速发展,人类面临着越来越严重的异化、迷惘与荒诞感体验,现代主义文学正是对人类这种普遍性的焦虑和生存困境的反映。短篇小说《玻璃店》通过“我”的遭遇讲述了这种荒诞的现实:少年的“我”深爱着小小,最后却被冤枉成强奸小小的嫌犯;“我”看到店主老洪被“小日本”一伙流氓围攻,便暗中打了报警电话,然而“我”却遭到老洪的粗暴斥骂和撕扯。《解剖》的主人公赵卫东从小梦想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长大后却阴差阳错地做了一名每天在实验室里为学生解剖青蛙的中学生物课教师。一次咖啡店的偶然邂逅,使他深陷被富豪包养的“二奶”李琳的情欲之网。当李琳因不堪性虐而杀掉那位富豪时,赵卫东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精湛的解剖技术肢解了死者的尸体。就这样,本来有着美好而善良人性的主人公却成了残忍的杀人碎尸凶手。这是一个关于人性沦落的荒诞故事。

如果说《解剖》中的赵卫东只是从小有一个医生梦的话,那么到了小说《奔逃》这里,“我”已经成了一名真正的骨外科医生。但是由于“我”一时大意,造成了一名接受我手术的小患者不得不面临截肢的悲剧,为了躲避这场始料不及的医疗事故所带来的巨额索赔,“我”不得不带着已有身孕的恋人小昕向遥远的南方城市仓惶出逃。这篇小说仿佛是《解剖》的姊妹篇,作者似乎在为赵卫东(《奔逃》里的“我”)的人生刻意提供另一种可能性选择:“我”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医生,但尽管医术高明,却依然难逃命运的危局。这里与其说“我”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医疗事故而奔逃,倒不如说是现代人企图对充满荒诞和焦虑的生存困境的逃离。与《玻璃店》《解剖》所呈现的荒诞体验一样,《奔逃》所表达的依然是一个关于荒诞感和生存困境的寓言故事,它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较之前的两篇更加深刻。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关于表达生存探索的重大主题之外,“零度写作”的艺术手法也给小说增加了浓厚的荒诞气息。《解剖》中,给读者印象至为深刻的莫过于赵卫东对刀子的病态迷恋,以及在血腥的骟猪场面和亲手肢解富豪尸体过程中,赵卫东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冷漠。这种写法显然是对法国后现代理论家罗兰·巴特所谓“零度写作”的尝试和探索,它也会让人联想起先锋派作家余华作品中所展示的人性原罪的主题——血腥和暴力,更让人似曾相识的是存在主义文学和“荒诞哲学”大师加缪的《局外人》中,主人公默尔索对母亲去世一事的冷漠叙述。

二、黑色幽默手法的纯熟运用

黑色幽默既是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一种流派,同时也是一种后现代表现手法。黑色幽默是一种绞刑架下的幽默。从《玻璃店》里的玻璃刀,到《解剖》中骟猪匠和外科医生手中的手术刀,以及《少年与刀》中陈少武的刀,不同的主人公对“刀”充满了相同的迷恋,这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背后有着典型的黑色幽默色彩。在作家笔下,阴森、冰冷和锋利的刀已成为不同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意象,它成了作家用文学解剖社会、疗救人性的重要象征物——“小说家对日常生活的想象,就象医生使用手术刀,他不由自主地迷恋上了这种奇特的感觉。”小说集封面上的这段话应该是理解刀的意象的钥匙。

《园丁》集中体现了丁小村对黑色幽默技法运用的得心应手。主人公“园丁”从工厂下岗后托熟人关系当上了一所学校的园丁。他勤勤恳恳地侍弄着花木,小心翼翼地听命于校长和总务主任的差遣,即便在门卫的面前他也表现得十分谦卑。然而有一天校方却宣布要解雇他,理由是半年之内校园里的花卉死了24棵,树死了11棵。其实导致花木死亡的原因,正是由于校长和总务主任的朝令夕改和相互牴牾的移栽命令。这篇小说的黑色幽默属性在于园丁的荒诞处境和悖论式命运。花木的移或不移,园丁都会遭遇解雇的命运。因为频繁的移栽势必导致花木的死亡,花木的死亡将会导致园丁失去工作;而如果不移栽又会因为违背长官意志而同样砸了园丁的饭碗。园丁的处境正是美国后现代作家约瑟夫·海勒为我们展现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式悖论。

三、意识流色彩的叙事实验

《去车站》是一篇意识流色彩十分浓厚的小说。小公务员李华兴奉命出差,却在离火车开动前1小时的时候弄丢了老婆装有2000元现金的皮包。为了逃离老婆暴怒下的责骂,他只好提前1小时逃离家门赶往1公里外的火车站。他在去车站的途中看别人打架,与报亭的女人吵架,因急于进站而撞倒候车室的女检票员……小说结尾时,读者竟不知道李华兴最后究竟是否赶上了火车。小说的所有情节和全部进程都是随着主人公李华兴主观意识的自由流动而呈现的,小说结尾的未完成体结构,也是现代派小说常见的实验性探索。

《摄影师的黄昏》讲述的是一个青春期少女暗恋着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摄影师,出于对女孩的好感,摄影师就跟少女要了一支蝴蝶形发夹。最后当有一天少女意外失踪时,却因为这枚发夹使摄影师遭到了女孩老师的举报。这篇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故事性,但却在叙事与语言层面充满了实验性。小说通篇使用了自由联想、内心独白、时空跳跃、蒙太奇,以及穿插梦境、幻觉等意识流小说的惯常技法,使整篇作品朦胧晦涩,呈现着有如薄雾轻纱一般迷离恍惚的艺术效果。从中可以明显看到意识流小说大师乔伊斯对作者的影响。

知名评论家杨柳岸在其《陕西新锐小说家扫描》一文中对丁小村有过这样的评价:“他具有新锐的文学观念和更全面的使命感与责任感……私下有朋友称他为‘中国的卡夫卡’,这至少包含了对他执着的文学精神的肯定。他文学精神师承全面而广博,既有中国司马迁、蒲松龄等古典大师,又有外国世界级的大师,诸如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弗兰茨·卡夫卡、约翰·契佛、艾萨克·辛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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