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都背景下河南古都史探论
2020-02-25张新斌
◎张新斌
(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考古研究所,郑州450002)
都,就城邑而言,则是一种高规格的聚落。所谓高规格,首先表现为居住者的身份高,都的主人一般均为一个具有独立主导权的君主;其次表现为都的规模较一般城邑要大,都建筑的华丽,也与普通城邑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异。因此,古都就是历史时期存在的以君主为主人的高等级聚落。中国古都学,其实就是对历史时期存在的历代王朝都城演变规律研究的学问。中国古都史,也就是历史时期都城的发展历史。河南古都史,研究的就是历史时期河南这一特定区域的都城的发展历史。河南古都史之所以和其他地方的古都史有着较大区别,就是因为在河南这一特定区域所分布的都城,很大程度上也是中国古代的主要都城。也就是说,研究中国古都史其实是离不开河南古都史的研究的,研究河南古都史某种程度上也就是研究中国古都史。对于河南古都史的研究,我们千万不能等闲视之,一定要放在中国古代文明持续发展的大背景中去进行考量和分析。
一、中国古都历史背景下的河南古都史
(一)关于中国古都源头的中原印记
中国古都历史的起点,直到目前学术界还没有明确的答案。当然一般而言,古都都是和王朝相关联的,如果我们将夏王朝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夏王朝标志着文明的形成,那么夏代第一个王所居住的聚落应该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最早都城。上古时代,有所谓“三皇五帝”之说,根据司马迁所著《史记》的观点,其首篇是《五帝本纪》,这五帝是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第二篇就是《夏本纪》,“夏禹,名曰文命”。夏的历史,就是从夏禹,尤其是大禹治水开始的。所以禹之所都,应该就是中国古代第一都了。《史记·夏本纪》云:“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集解》刘熙曰:“今颍川阳城是也。”又见《孟子·万章上》有“禹避舜之子于阳城”。赵岐注:“阳城在嵩山下”。阳城地点,虽有不同的说法,但在讲到“禹避商均”这件事时,均表示这个阳城在嵩山脚下。《国语·周语上》有“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也就是说,夏族兴起于崇山,韦昭云:“崇,崇高山边。夏居阳城,崇高所近。”这个崇山、崇高山,又称之为嵩山。《古本竹书纪年》有“禹居阳城”之说,《世本·居篇》也云“禹都阳城”。阳城与禹都紧密相连,尽管禹都阳城的地点有多种说法,但东周阳城就在登封被发现,在其他说法中均缺少考古佐证。1977 年,河南登封发现了东周时期的阳城,在东周阳城附近的颍河与五渡河交汇处发现了龙山晚期城址[1],由此拉开了学术界对夏都与夏文化研究的热情,直到后来在龙山晚期城的外围,又发现了同期的大城[2],即大城套小城的结构,禹都阳城在登封的观点,在学术界得到了完全的肯定。从1959 年开始的对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的发掘,经过数十年的全面工作,发现宫殿、作坊、陵墓、道路等遗存,内涵极为丰富,二里头遗址为夏代中晚期的都城,似也得到肯定。[3]至于“帝宁居原”以及老丘,虽然没有全面揭示,但夏代都城的总体分布与大体面貌,基本可以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在文献中也记载有比夏朝更早的以都而名的地点。《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居轩辕之丘”。后世文献《帝王世纪》也讲到黄帝“受国于有熊,居轩辕之丘,故因以为名,又以为号。……或言故有熊氏之墟,黄帝之所都也。郑氏徙居之,故曰新郑矣”。虽然这里用了“或曰”,但有熊氏之墟,轩辕之丘,一般与新郑的联系较之其他地方还是为多。关于黄帝之都,《世本·居篇》有“黄帝都涿鹿。涿鹿在鼓(彭)城南”。《帝王世纪》也引《世本》云“涿鹿在彭城,今上谷有涿鹿县及蚩尤城,阪泉地又有黄帝祠,皆黄帝战蚩尤之处也”。一般而言,此涿鹿在今河北,但是作为都的基础是城,这个涿鹿还没有发现相当于黄帝时期的城,但在新郑以北,发现的西山仰韶城址[4],或许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原地区早期聚落的发达。至于伏羲与炎帝,《帝王世纪》也有“宓牺为天子,都陈,在《禹贡》豫州之域。西望外方,东及明猪。于周,陈胡公所封,故《春秋传》曰:‘陈,太昊之墟也’。于汉属淮阳,今陈国是也。神农氏亦都陈,又营曲阜,故《春秋》称‘鲁有大庭氏之库’”。因此,伏羲之都与炎帝之都均在陈,即今河南淮阳,依上古帝系,实则是部落联盟中心所在地,是与后世都城性质相类似的聚落。
(二)关于中国古都流变过程中的中原印记
中心开花时期(夏商西周)。这个时期的古都核心在中原,以中原为中心向四周分散。夏都的核心是禹都阳城,即今河南登封;太康、桀居斟鄩,也就是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长期发掘的二里头遗址。上述这个核心区就是嵩洛地区,启居黄台,也在这个地区。相居帝丘(今濮阳)、斟灌(今清丰),帝杼居原(今济源)、老丘(今开封),胤甲居西河多谓在晋陕之界,但豫北也有西河之说。这些都距嵩洛不远。商汤都亳,虽有多种说法,但郑州商城为“郑亳”的观点[5],有考古发现作依据。仲丁迁隞,其地多认为是郑州北郊的小双桥遗址。河亶甲居相,在安阳一带。盘庚迁殷后,商代后期都城再也没有变化,这个地点就是现在的安阳殷墟。这里发现了大量的王陵、宫殿基址与祭祀遗址,尤其是青铜器、甲骨片大量发现,反映这里当年的辉煌。虽然商代政治中心由嵩山东侧向豫北转移,但基本还是呈中心开花的态势。西周时则维系了这种模式,只是中心地区又回到了嵩山西侧。[6]西周建立后,依武王遗愿周公寻找“天下之中”与“天地之中”,并在这个中心点营建洛邑,成为西周又一个中心“成周”。西周都宗周(今西安附近),但成周有时则为实际的都城。卫都朝歌在今淇县,宋都商丘、许都许昌、陈都淮阳,以及蔡、管、江、申、吕、虢、潘、苏、黄、蒋等大批小国之都,分布在成周周围,形成了中原特有的三级都城体系。[7]
东西两都交替前期。中国古代都城,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以西安和洛阳为中心的都城交替现象。实际上从西周开始,在关中地区和河洛地区,形成了中国古代都城的有规律的东西交替。西周时都宗周(今西安),东周时都王城(今洛阳);西汉时都长安(今西安),东汉时都洛阳;曹魏、西晋、北魏直接以洛阳为都;隋唐两代虽然以长安为都,但有时皇帝带领王公大臣直接到洛阳办公,武则天时则在洛阳办公,并将其命名为“神都”。在统一王朝时期,以西安为政治中心时,都是王朝开拓进取时期;以洛阳为政治中心时,均为王朝中兴成熟时期。应该说各有千秋,各有辉煌。值得注意的是,以西安为都时,一般都以洛阳为陪都或辅都,称之为“东都”。而在洛阳为都时,西安的政治地位则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以当时的政治版图而言,显而易见洛阳的地理位置是其他地方不可替代的。
东西两都交替后期。以黄河为东西横线,由西安、洛阳到开封,形成了中国古代都城的东西位移。东西两都交替后期,则是在洛阳与开封之间展开。五代时期,对洛阳、开封的选择,处于尝试阶段。后梁、后唐、后晋以洛阳为都,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则以开封为都。北宋王朝建立后,终于以开封为都,称之为“东京”,则洛阳为“西京”。如果我们从历史的大视角来看,在中国古都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东西轴线上,西安、洛阳和开封西东呈一条横线,中心的位置是洛阳,是中国古都轴线的轴心。如果再结合第一个时期,则洛阳的地位尤其重要,其他大古都甚至超大古都,则无法与之相比拟。我们对洛阳的定位,就是洛阳是中华文化圣城,就中国古都的轴心而言,洛阳是当之无愧的。
(三)关于中国古都构造的中原印记
城郭构造。即大城套小城的结构,《管子》有所谓“内为之城,外为之郭”的说法。《初学记》引《吴越春秋》:“鲧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此城郭之始也。”这里讲到古代都城的结构为城与郭,城为内城,以护卫君王;郭为外城,以守护百姓,而源头在禹之父鲧之时。1977 年,登封王城岗遗址发掘现场会上,有专家认为当时发掘的王城岗遗址有可能就是禹都阳城。但是由于王城岗城堡的面积比较小,部分学者对这一观点持怀疑态度。随着20 世纪90 年代以来登封王城岗遗址的大面积发掘,尤其是大城的发现,这里作为禹都阳城,已基本取得学术界的共识。而大家认为小城,也就是早期发现的1 万平方米的王城岗城址,有可能就是鲧作之城。就中原地区的龙山晚期城址的总体发现而言,其城址面积都比较小,应该是城的原型。学界一般认为先有城后有郭,尤其在龙山晚期,甚至夏商时期,城与郭的结构并不完善。但是随着王城岗遗址和郑州商城的大小城的发现,也可能在城的起源的同时或稍后,郭也成为都城的一部分。
平面方形的都城布局。中国古代都城的平面布局多为方形,但这种方形则为因地制宜的方形、长方形,以及长方形增减而成的准方形平面。史前聚落时期,这种构造已基本形成。总体而言,黄河流域的都城多分布在黄土平原,以及盆地平原的开阔地带,所以都城的布局,以方形或长方形为主体,这种方形平面,为棋盘式街道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夯土城垣的围护结构。中国古都大多有高大的夯土城垣,并在城外有壕沟存在。这种沟垣组合,实际上是对当地地理环境选择的结果。因为这黄土冲积平原地区,最有效的建筑材料就是黄土。[8]早在仰韶时代的郑州西山遗址,就出现了带有城垣的聚落。在龙山时代,中原地区所发现的重要遗址最为常见的就是这种城堡式的聚落。但在一些遗址中,还有以城壕环绕为代表的环壕聚落的存在。当然在夏商时期的重要城址中,如二里头遗址、殷墟遗址,似乎都没有见到这种高大的城垣。但在登封王城岗遗址、淮阳平粮台遗址、郑州商城遗址等大量的高等级聚落中,还是有与其身份相符的高大城垣。到了西周以后,以这种夯土城垣为代表的城市,已经成为城市的标志性符号。汉长安城、汉魏洛阳故城、隋唐长安城以及隋唐洛阳城,无不保持着构筑夯土城垣的传统。明代开始,古代都城大量的使用砖墙,也不过是在夯土城垣的外边砌上一层砖皮,而砖只不过是黄土的另一种形态而已。[9]
宫殿布局与宗庙礼制建筑。作为夏都的偃师二里头遗址发现了一、二号宫殿基址,这些宫城遗址带有夯土围墙,有面积广大的庭院,还有带回廊的围墙以及歇山式重阿形顶的廊式宫殿建筑。郑州商城内城北部均为夯土基台的宫殿建筑。殷墟不但有宗庙基址,也有大量的祭祀区。在秦都雍城内也有朝寝宫殿建筑群与宗庙建筑群。在东汉洛阳城的南郊,则分布有灵台、明堂、辟雍等礼制建筑以及以太学为代表的最高教育机构的遗址。在古代都城的西北部多分布有夯土高台建筑,应为都城威仪的象征。
二、中国古代都城背景下的河南古都研究
(一)中国古都的研讨活动
中国的古都研究在1983 年之前是分散研究。1983 年中国古都学会在西安宣告成立,陕西师大史念海、朱士光、萧正洪相继担任会长。学会先后在北京、南京、洛阳、开封、杭州、安阳、大同、银川、江陵、曲阜、偃师、新郑、徐州、莒县、赤峰、成都、太原、郑州、广州、邯郸、淄博、临漳、大理、商丘等地,召开全国性学术年会35 次,编辑出版《中国古都研究》共30 多期,发表了大量的古都研究成果。[10]中国古都学会在洛阳、开封举办的年会,扩大了两个大古都的影响。1988 年在安阳召开的第六届年会上,正式将安阳列为第七大古都。[11]1998 年在新郑召开的第十五届年会上,正式明确新郑为黄帝故里故都。2004 年在郑州召开的年会上,则将郑州列为第八大古都。[12]在此之前,2000 年在鹤壁召开的鹤壁赵都与赵文化研讨会上,明确鹤壁为赵都中牟。[13]2013 年在开封召开的年会上,将夏都老丘列为开封之一都,即开封为八朝古都。[14]《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专门开设了“古都名城研究”栏目,已发表数百篇的论文,现已以《多维视角下的古都名城研究》学术文献集的形式正式出版。[15]
(二)古都研究的代表性专著
叶骁军的《中国都城发展史》,其内容包括了都城的规制、萌芽时期的都城、雏形时期的都城、发展时期的都城、成熟时期的都城、边疆民族政权的都城、辛亥革命以后的都城。该书是在改革开放后,较早完成并出版的中国都城方面的专著。[16]早期古都研究成果,还有丘菊贤、杨东晨的《中华都城要览》。[17]曲英杰的《史记都城考》,对《史记》中所涉及的早期都城,如夏都、商都、周都、秦都、汉都以及东周列国的都城,逐一进行考证。该书最早出版于1991 年[18],其最新版是2007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最有影响的当数史念海的《中国古都和文化》,这部书对总体架构中国古都的评价体系具有标志性意义,其内容涉及古都学、古都概论、古都形成的因素、古都建立的地理因素、古都和文化、古都的萧条与破坏、唐代长安和洛阳两都的研究等。这部书虽是一部文集,实际上是对古都所涉及的相关问题逐一进行研究。尤其是在古都的标准方面建立了一个基本的架构,对大古都和古都的确立无不具有学术意义。[19]刘庆柱的《古代都城与帝陵考古学研究》,则是刘先生对古都研究多年的论文汇编,其中涉及中国古代都城考古学研究、中国古代宫城考古学研究、秦都咸阳与汉都长安的研究等。[20]马世之的《中国史前古城》,也涉及早期都城,这些城址涉及中原地区、海岱地区、江汉地区、江浙地区、巴蜀地区、河套地区。其还对古城的历史与文化、古城在文明起源过程中的作用、古城的特征与地位等进行了专门的论述,应该说这部书对于寻找古都的源头,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21]朱士光的《中国古都学的研究历程》,全面反映了他逐次对古都研究的进展变化,作为亲历者,他的成果其实是古都学研究历程的反映。[22]
关于河南古都的综合性研究,到目前为止数量寥寥,还没有专门的著作和成果。马世之的《中原之城——河南先秦城址研究》,包括河南古都的大量研究成果。[23]但是由于大量考古资料的积累,也形成了有关特定古都厚重材料的汇编。如杜金鹏、许宏主编的《偃师二里头遗址研究》,汇集了与二里头有关的历年来的考古发掘简报及相关的古都考古的研究论文。[24]杜金鹏、王学荣主编的《偃师商城遗址研究》,其结构与前书相似。[25]杜金鹏、钱国祥主编的《汉魏洛阳城遗址研究》,也包括历年来对汉魏洛阳城遗址研究的论文以及田野报告[26]。李久昌的《国家、空间与社会——古代洛阳都城空间演变研究》,这是一部国内学者中最有分量的古都洛阳的研究专著,其从区位、宫城、里坊、市场等方面,对洛阳都城的空间演变进行分析研究,提出其发展趋势为:都城空间逐步规范化制度化,都城空间的国家化运作的强化,经济功能影响都城的空间逐步增强的趋势,并提出了古都的“洛阳模式”。[27]“洛阳都城史话丛书”也以时代为序,分为《夏商西周卷》《东周卷》《东汉卷》《魏晋卷》《北魏卷》《隋唐卷》《五代卷》,以事件、人物、风尚、典籍为主线,讲述三千年洛阳古都事。[28]徐金星等的《天下洛阳》,则从价值、事件、名人、典故、名胜等方面对洛阳文化进行梳理。[29]其他如博硕论文,有王军的《中国古都建设与自然的变迁——长安、洛阳的兴衰》,李久昌的《古代洛阳都城空间演变研究》,谢美婧的《北魏洛阳城的营建》,李卓妍的《权力的空间:隋唐都城规划理念研究——以长安、洛阳为例》等,反映在河南古都研究中,洛阳仍然是重点。在开封研究方面,单远慕的《开封史话》[30]、吴涛的《北宋都城东京》[31]、周宝珠的《宋代东京研究》[32]、程子良和李清银的《开封城市史》[33]、程遂营的《唐宋开封生态环境研究》[34]、刘春迎的《北宋东京城研究》[35]、张劲的《两宋开封临安皇城宫苑研究》[36]、久保田和男的《宋代开封研究》[37]、李路珂的《古都开封与杭州》[38]以及程民生的《中华文明中的汴京元素》,均为都城开封的重要研究成果。其中,程民生对北宋汴京的研究,强调汴京文化的后世影响。如都城构造对杭州、北京的影响;戏剧、影戏、《清明上河图》对后世的影响;《水浒传》《三侠五义》《金瓶梅》中的汴京元素;金石、成语、火药中的汴京元素;节日、饮食、园林中的汴京元素;汴京人与外迁移民的影响等。他将汴京元素归结为“市井元素”与“娱乐元素”,具有极强的创新能力与传播能力,可以称之为中国古都史上的“城市革命”。[39]郑州方面,出版了窦思忠、张维华《古都郑州》大型文集,汇录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郑州都城考古的重要论文。[40]“郑州历史文化遗产丛书”[41],共有《郑州古代遗址》《郑州古代城池》《郑州古代建筑》《郑州古代寺庙》《中州古代名塔》《郑州名人故里》《郑州名人墓祠》《郑州古代王陵》《郑州古代碑刻》《郑州古代民居》《郑州文物精粹》《郑州画像砖》。阎铁成《重读郑州——一座由考古发现的中国创世王都》,编排新颖,观点鲜明,对郑州的历史价值重新进行了解读。[42]此前“古都郑州丛书”[43]也包括《文明之光》等12 本。顾万发编著的《文明之光——古都郑州探索与研究》[44],也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
(三)古都研究的代表性论文
古都与古都学研究,已经历了数十年的过程。史念海《中国古都学刍议》,是中国古都学的开篇之作,对建立中国古都学的基础、必要性、意义及其范畴以及研究方法,提出了系统的观点。[45]史念海的《中国古都的变迁与文化融通》,特别强调古都虽有变迁,文化一脉相承并未中断,而且继续发扬光大。[46]朱士光的《中国古都与中华文化关系研究》中指出,古都文化是历史上王朝文化的缩影和精华,要重点研究古都文化的源流、内涵、特征和影响。[47]朱士光的《中国古都学的形成与当前研究的几个重点问题》,特别提到了中国古都学的起源问题、关于大古都问题、关于古都发展与地理环境变迁关系问题、关于古都文化研究问题、关于古都学理论基本建设问题。[48]吴宏岐、郝红暖的《中国都城地理学若干问题刍议》,认为都城的历史地理、都城体系、都城空间都应该成为都城地理学的研究内容。[49]朱士光的《试论中国古都学当前研究的新态势与有待着力研究的几个重大问题》指出,要关注历史早期古都之深入探索研究、中原王朝政治重心区域外围地区古都之深入探寻研究、古都文化与古都学理论的深入探讨研究。[50]何一民的《学科建构与视野开拓:推进中国古都学研究的思考》,提出要完善学科建设,拓展研究视野、强化中国整体观下的古都研究。[51]此外,有些综述性文章也很有影响,华林甫[52],木田知生[53],王嘉川、狄三峰[54],毛曦[55]等的综述性文章,也很有学术价值。
关于洛阳古都研究。有关洛阳名称研究、二里头性质与内涵研究、西周洛邑与东都王城研究、汉魏与隋唐洛阳城的研究,学术界已发表了大量的论文。除此之外,还有豫乔的《正确看待洛阳在中国古都中的地位》[56],王军的中国古都建设与自然的变迁所涉及长安洛阳的衰落[57],李久昌的《20 世纪50 年代以来的洛阳古都研究》[58],张战军、胡慧霞、郭全美的《中国古都的城市形象》[59],蔡运章、赵晓军的《“中国”“河南”诸名称与古都洛阳》[60],吴小平的洛阳意象的多元化解读[61],郭荣臻以洛阳为样本的中国古代都城城墙建筑技术的考古学观察[62]等。
关于郑州大古都研究,有阎铁城、张蘶对郑州在中国古都史上的地位的探讨[63],李令福的《古都郑州的特殊历史地位及其现代发展战略的研究》[64],张慧茹的《论郑州“大古都”》[65]等。尤其是张新斌对郑州古都积年的研究,提出郑州大古都积年355 年的观点[66],得到了学界的认可。由于考古界在长达数十年的考古发掘整理与研究过程中,对郑州商城的内涵性质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是郑州进入大古都行列的关键所在。
关于安阳大古都研究,主要是持续100 余年的安阳殷墟的研究,极大地丰富了人们对殷商历史与文化的认识,而这也是安阳作为大古都的关键。因此早在20 世纪六七十年代,谭其骧便对安阳大古都有专门的认识,而这也正是学术界在20 世纪80 年代认定安阳为大古都的学术基础。此外还有郭青萍的《安阳古都研究述略》[67],葛剑雄的《论中国的大古都的等级及其量化分析——兼答安阳能否列为“七大古都”》[68],邹逸麟的《也谈安阳是否够格列为中国历史上的大古都》[69]等,围绕安阳作为大古都的标准,学术界进行了一定的讨论,这个讨论对于安阳大古都的认定,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关于其他古都,有张新斌等人对鹤壁赵都中牟的研究[70];开封古都的研究,更多地集中在北宋开封的研究上,数量也不在少数。关于商丘古都的研究,发表的文章数量很少,有王颖的《试论商丘在中原古都群中的发展定位》。
三、中国古代都城背景下的河南古都的范围与重点
(一)河南大古都研究的范围
关于中国的大古都研究,早在19 世纪20 年代就有五大古都的说法。这五大古都包括西安、洛阳、北京、南京和开封,这其中河南就有两个。虽然将杭州列为大古都之列,早在19 世纪30 年代便被提出,但真正流行则是在19 世纪80 年代。1982 年,谭其骧首次将安阳列为第七大古都,到了1988 年得到中国古都学会的正式认定。这样在中国七大古都中,河南有3 个。1996 年开始的夏商周断代工程,对商代纪年有了基本的说法,郑州商城为商汤亳都的观点,得到了学界主流的认可。作为商代亳都与隞都的郑州,有着180 年的统一王朝时期都城的历史,加上战国时郑韩之都,累积时间长达355 年。在学界多年的呼吁之下,2004 年中国古都学会正式将郑州列为大古都,中国始有八大古都之称。在中国大古都的行列里,河南占据了半壁江山。
洛阳大古都。包括夏商时的洛之都、西周的洛邑、东周的王城、秦汉之际的洛阳、东周时的洛阳、曹魏时的洛阳、西晋时的洛阳、北魏时的洛阳、隋都洛阳、隋唐之际的洛阳、唐都洛阳、武则天时的神都,五代后梁、后唐、后晋时的洛阳,北宋时的西京。
开封大古都。有夏都老丘、战国魏都汴梁,五代后梁、后晋、后汉、后周之都开封,北宋东京开封,金都开封。
安阳大古都。商代后期都城,后赵、前燕、冉魏、东魏、北齐之邺都。
郑州大古都。商代前期亳都、隞都,东周郑都与韩都。
(二)河南古都研究的对象
淇县,卫都朝歌。濮阳,卫都帝丘。鹤壁,赵都中牟。淮阳,东周陈都、张楚陈都。沁阳,卫都野王。禹州,韩都阳翟。许昌,许国之都、东汉之都。商丘,宋国之都。夏商西周时还有一些小国,如黄国(潢川)、蒋国(淮滨)、赖国(息县)、息国(息县)、江国(正阳)、番国(固始)、申国(南阳)、吕国(南阳)、邓国(邓州)、曾国(方城)、廖国(唐河)、柏国(西平)、沈国(平舆)、蔡国(上蔡)、葛国(长葛)、杞国(杞县)、胡国(郾城)、应国(平顶山)、项国(项城)、华国(新郑)、苑国(新郑)、郐国(新密)、毛国(宜阳)、巩国(巩义)、苗国(济源)、单国(孟州)、轵国(济源)、邘国(沁阳)、温(温县)、苏(温县)、邢国(温县)、宁国(俢武)、雍国(焦国)、共国(辉县)、凡国(辉县)、鄘国(卫辉)、邶国(汤阴)、卫国(浚县)、暴国(原阳)、封国(封邱)、南燕(延津)、顾国(范县)、胙国(延津)、管国(郑州)、祭国(郑州)、冯国(荥阳)、虢国(三门峡)、焦国(陕州)等[71],这些城邦之国,有时也称之为城邑。
(三)河南古都研究的文献基础
除正史、史地、方志类外,大量的文献专书,对研究河南大古都具有重要意义。涉及古都洛阳有,西晋陆机的《洛阳记》、北魏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北宋李格非的《洛阳名园记》、北宋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清刘喜海的《洛阳存古录》等。涉及开封的重要文献有,宋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明无名氏的《如梦录》、明李濂的《汴京遗迹志》和《汴京勼异记》、清周成的《宋东京考》等,对研究古都开封具有重要帮助。
总而言之,中国古都史背景下的河南古都发展历程,重点是讲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古都发展历史。这里需要强调的是,在中国古都诞生的前古都时代,也就是中原史前聚落发展演变历程中,更要关注以城垣为标志的高级聚落形态的发展,关注龙山时代的城址的发展,并寻求与上古三皇五帝传说的关系的协调,夏商时期的大古都的线索,两周时期的诸侯国都的贡献,尤其是汉唐宋主陪(辅)都变迁的规律,城市空间的演变,城市生活的描述,城市文化的繁荣。我们希冀《河南古都史》不仅是第一部河南古都的综合性论述,同时也希望这个最早,也应是最高,在研究上要有高度和深度,至少在一定时期内,要是一部具有一定高度的河南古都历史方面的代表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