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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的力量
——让学习者更有价值

2020-02-25高国希周增为

上海教师 2020年1期
关键词:人类教育教师

高国希 周增为

(1. 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 上海 200433;2. 上海市师资培训中心 上海 200234)

一、如何看待今天的“师”

教师是人类发展进程中最具显著性的文化身份。作为一个抽象的独立身份,从古至今,无论东西,教师都获得推崇与尊敬。不同的历史学家描绘了不同立场的人类文明历程,都同时记录了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接受教化、形成教养的教育行为。显性的人类进步史其实是一部人类教育史。人类的优秀文明成就不仅表现在“世界的祛魅”社会进步中,还体现在“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优秀思想上,而这一切都通过教师传递。历史不会让教师缺位,甚至可以说,任何时代的进步与发展的程度几乎都可以在教师的存在状态上得以反映。同样,教师的学识与境界会影响一代代人的精神与信仰,甚至影响未来社会的发展走向。

从教师“天地君亲师”的地位到“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再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教师要成为“四个引路人”的目标要求,教师并不代表一种单一的社会职业,而是一种特定的知识分子的身份认定和其背后的某种文化地位。这种身份认定超越一般意义的职业边界,是几千年来一脉相承的文化秩序的象征。尊师,既是伦理观,又是政治观。一方面,对教师的尊重已成为社会普遍意识;另一方面,尊师成为任何时代社会治理中的重要内容。尽管时代不同,但“师”所承载的责任从未被否定。不同地区、不同文化的“教师”职业表现各不相同,但却是一个被公认为抽离具象化形态的知识分子群体,拥有一定的文化地位,其内隐特征蕴含着浓厚的“士大夫”精神,外显方式则是一种对“文以载道”的转化与创新。

从功能上看,教师不是文化内容的单调搬运者,更不是复读机一般的简单复述者,而是通过自身实践体验,感受、领悟并承担文化的阐释与转译功能。当代作家王小波曾说,最好的中文是翻译家创造的。此观点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文化转译的基础与依据——基于主体理解的重构。翻译家与教师的相似性在于两者都需要经历主体作用于客体的内化过程,阐释与转译能力是教师作为教育主体的专业要求,阐释与转译的基本前提是理解;两者客体不同,前者是对文化的深度理解,后者除了对文化本身的理解,还要带有对受教育者深刻的认知与情感。教师在实践中,不仅以传递文化为目标,还要建构起个体成长与文化间的关联,既要恪守传统的文化准则,又要遵从现实的发展规律,引导受教育者在真实生活中重构文化环境。

与翻译家等职业相比,教师的作用对象更丰富、更广泛。除了内容与对象本身,还要反思自身行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是教师所践行的文化创新的伦理基础。教师要指导他人掌握坚持与摒弃的原则,必须拥有自我分辨力与约束力。“君子求诸己”,教师应具有君子品行,这是一直以来教师作为社会职业的基本要求,既要达到专业标准,又要恪守道德标准。站在认识深化的角度,专业标准与道德标准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随着人的变化发展,教师功能有了颠覆性的改变,其专业内涵从以传授知识为重点逐步转向以支持人的成长为核心。由此,教师的专业标准包括了教师对人的发展的全部维度的研究、支持与引导的培养要求,而这个过程必定包含教师的学习、实践、反思并再学习的自律行为,是自觉思考、形成判断的思想形成过程,“知识分子的思考力与判断力使得他们代表最好的思考,并使之广为流传”[1]。这是一种专业的道德责任和表现,使教师不同于一般的职业,能够帮助未来的创造者担起薪火传递的责任,陪伴更多的人净化灵魂,珍视过去,开创未来。由此,对国家与社会而言,师者,是指导者,也是引路人,这便是今天需要形成的具有共识的师者范畴。尊师,不仅是文化标识,还是国家责任,更是一种指向未来的价值。

二、当前教师面临的挑战

人类已不可避免地进入一个被技术牵引着快速奔跑的时代。这种快速使教师作为产业经济背景下的一种职业身份受到严重挑战,教师比任何时候都面临“困惑的现实与现实的困惑”。人类已经完全到了人机互动时代,机器成了人的部分延伸,但我们的学校却在犹豫不决,是否要把具有智能功能的机器从教育环境中移走。学校教育究竟需要解决什么问题?这是今天的教师面临的巨大挑战。这种挑战被标记为多重不确定,包括专业的不确定与身份的不确定。

第一,不确定什么是当前有用的知识。教师对各自学科领域专业知识变化发展的感知变得模糊甚至陌生。除了教材内容之外,很多教师对本学科所涉及的知识前沿性与交叉性发展了解甚少,虽每天被裹挟在巨量信息中,但有效的知识关联力逐步减小。

第二,不确定如何作合理的价值取舍。作为消费者,教师接受了各种新的生活方式和消费工具,但对各种生活方式和消费需求缺少清晰的判断和决断力。一方面,教师被物欲主导的各种现象与问题所困扰;另一方面,教师不可推卸地承担着教育引导责任,两者形成价值对抗。

第三,不确定什么是真正的学生发展。20世纪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报告告诫教育不能从数量上满足那种无止境的“知识和技能”需求,教育将要“为信息的流通、储存和传播带来前所未有的手段”……并进一步提出教育的功能:“培养人具有适应变革的能力,使之在自己的一生中能够抓住和利用各种机会,去更新深化和进一步充实最初获得的知识。”[2]2016年,中国发布了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的研究成果,同时国家的各科课程标准也研制了各学科核心素养。对很多教师而言,如何将学科学习与学生未来生活相结合,如何改革传统的教学理念与方法以便将素养的培育要求融入学科教学中,如何培养适应变革的能力,都无法预测。

第四,不确定教师职业的未来预期性。从20世纪计算机技术普及开始,到当前人工智能逐步兴起,教师职业始终受到威胁。确实,按照传统的教学模式,很多地区已尝试并证实机器能够代替教师的教学。有意思的是,在教师职业是否可以被机器取代的问题上,绝大多数教师几乎都持否定的态度。但事实上,机器能够取代的恰恰是这些教师的日常教学工作。在一定的场景下,机器还做到了教师无法在班级授课制中实现的一对一的互动。

这似乎构成了悖论,教师的专业地位因不确定性受到挑战。从国家战略与民族文化角度来看,教师又需要得到全社会的关注与尊重。事实上,两者的背离恰恰反映了今天的教育亟须发现并研究原点问题。教师是教育的原点问题,没有教师就没有教育。当下教师所遭遇的一系列问题与挑战是技术的挑战,工具改变了教师职业的存在方式,但技术与工具都无法撼动人类需要教育这一事实。只要有教育,教师便是必然的存在。当下教师所有的彷徨与不确定,只是一种技术时代的工具性困扰,是处在面对过去与面向未来的中间地带上,对他们明天所面临的瞬息变化所具有的不知所措与盲目对应。这是一种机械性的反应,教师一方面作为生存者,每天被涌动的潮流裹挟前行,这是被动的前行,几乎不带有任何的思考;而另一方面,教师又带着某种职业的使命,还有一定的专业标准,让他们要顾及另一个群体。这就往往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当教师以自己全部的适应力迁移至学生群体时,往往不能同时兼顾各种差异——学生与成人、学生与知识、学生与信息、学生与学生、学生与社会等。教师以学业标准作为专业依据,以至于教师的责任负得越多,越秉持统一标准,越带来与预期目标不同的结果。

教师面临的不确定性让教师的身份受到质疑,但这不是教师需要消失的理由。作为职业身份的教师功能被机器取代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人类的伟大之处是能够创造解放自身劳役的工具,凡能设标准、程序、规范的劳动技能,人类都能通过制造工具以取代劳工,以此得到人的身心解放。但是,这也是人类的某种危险之源,人类越赋予机器功能,最终越受制于自己构建的机器体系,使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霍金曾警告:“人工智能也有可能是人类文明史的终结,除非我们学会如何避免危险。”避免危险是手段,目的是人类不能把自己的文明史毁掉。霍金警告的逻辑起点是人工智能首先是人类创造的文明成果,因此才有可能成为人类文明的终结。如何避免危险?显然,人们不能指望再创生一种新的机器智能去遏制人工智能可能发生的危险。尽管人类最终可以让机器变得像人一样有反应、有记忆、能互动,甚至情绪化,但所有的一切,无非靠人把预想变成标准,通过程序把标准刻入机器,并让更多的人学习、掌握、应用。与其说人控制机器,不如说是机器在一步一步地把人变成有程序的操作动物。

由此可见,真正能够带领人类避免危险的不是人类创造的各种工具,而是人的理性精神与反思能力。这是人类的自我救赎,是避免危险的路径。但人并没有与生俱来的反思与救赎能力,需要被引导、被教化,这个过程便是教育,是从小开始需要养成的独立思维、反思精神。而这一切,都需要教师的设计与引导。在这一意义上,教师是教育的原点问题,教师的专业化不是让教师拥有超越机器的能力,今天的教师无须做知识的记忆者与搬运者,而是对人的无限自我挑战能力的冷静判断和情感关怀。真正的教师不是面对生存环境的机械反应者,也不是随波逐流的被动前行者,更不是新技术的盲目追随者。教师要有足够的分析与判断知识的智慧与能力,能帮助教师清晰地建立知识与人的关联,能判断什么样的知识是有用的,能对受教育者未来前行之路有洞察与预见。今天的师道是全社会都需要思考如何通过教师让人类的文明延续,让人类的文化续写。这是国家所需要的教师,也是教师存在的意义。

三、教师,让知识更有价值

一个半世纪前,当时的激进主义思想家对教育的理解是建立在“什么知识最有价值”的基础上,提出教育应为今后的生活做准备,把知识作为支持未来生活的直接工具。学者们站在社会达尔文主义立场倡导通过教育掌握知识,掌握科学,把知识训练作为教育的重要内容与价值。这些教育价值观对人类后续一百多年的产业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和推动力,教育为经济服务,教育为人的圆满生活能力服务,已经成为大众的教育共识。人们不再作“教育是否创造价值”这样的讨论,而是充分相信知识带来财富、知识改变命运,而载体是教育。教育从原来达官家庭的权利变成了所有阶层人群的追求,尤其进入20世纪后期,人们对教育的预期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贫困家庭希望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精英家庭希望通过教育实现一代一代精英的延续。学校教育成为教育的主要形态,逐步成为社会产业的重要构成,各国家或地区尽管制度、意识形态以及文化背景各有差异,但都把办好学校视为重要的职能。由此,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教育一定被作为重要的社会事业指标,以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综合实力。这个过程是社会发展的逻辑,或者直接地说,是经济发展的逻辑。今天对教育的研究,不能只用增长型的数据来验证教育的质量。作为社会科学的构成领域,教育需要更多的哲学家、伦理学家、社会学家共同合作,寻找教育发展对于人类的真正价值和意义。

如果一个多世纪前的人类认识到知识能改变未来生活,那么应该承认,这是当时社会学家所坚持的理性带来的贡献。一百多年来,人类借助知识的力量,创造了各种奇迹,尽管代价很大,但都逐步实现了人类的梦想。人类进入21世纪,应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地认识到什么是人类进一步发展的基础和核心。和过去的发展模式相比,人类的生产与生活方式有了颠覆性的改变。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今天的人类关系也变得更加丰富与复杂。竞争依然是人类存在与发展的重要方式,只是和过去不同,现代人需要考虑的是未来的竞争的存在形态以及支持竞争的核心要素。“有学习能力、有适应能力、适宜未来的结构,是以多样性、不集中、混合、竞争和灵活合作为特征,是下个世纪经济和政治成功的绝对性因素。”[3]尽管政治学家与经济学家总站在政治与经济角度思考问题,但这确实意味着人类认识在不断进步和发展,人类能主动反思,把知识发展和人的发展结合,形成人类独有的生存理论,并以此作为新的学习内容。今天的教育要在这样的理解中思考责任,建立教育的即时性实践与未来性收益的关系,家庭、学校、企业、社会等有无法剥离的责任。

值得关注的是,当前全球有影响力的知名企业都愿意把企业制胜的原因归于企业的核心价值。很多在市场上站得稳、走得久远的企业,尽管各自占据的领域不同、生产方式不同、资源条件不同,但在企业核心价值的理解上会有很多共同性的认识,甚至在很多具体的管理规范与要求上有高度一致性的表现。好的企业有基本的道德标准,不会允许员工通过不当的销售方法去获得利润。同样,也不会用充满“诈术”“计谋”等伪创新内容的课程培训员工,他们看中员工与客户的诚信度,看中双方在市场利益的博弈中所能坚持“公正、公平、互利”的最大值。

由此,今天的学校教育要思考一个深刻的问题:什么是面向未来的最有价值的知识?这并非只是哲学家们需要思考的问题,也是教师这个职业的基本问题。面向未来的最有价值的知识,也许不再是为了满足人类的永无止境的需要,而不断构建起的进一步挑战自然、解锁自然的各类新成果。真正有价值的知识,应当是人类对愈来愈强的战胜自然的无限能力的反思,是对未来人类所应具有的存在方式的重新设计,是对人类更好生活的秩序界定,更是一种包含了精神品质与智慧的崭新道德力量。“高贵,是从自我牺牲、勇气以及对自己对社会的一种始终如一的责任感当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它期待着对自己的应有的尊重,但也对他人表现出同样自然的尊重……”[4]它包括建立在诚信基础上的公平、在道义基础上的公正、在理性基础上的善良、在自觉基础上的自律、在主动基础上的负责以及在忠诚基础上的信念。

这些品质不是直接的知识,但能让知识变得更有真正的价值。好的品质是需要学习与培养的。在此过程中,这些品质能帮助人逐步地建构新的人际关系,能判断知识与技能的使用范围,能分辨什么样的知识与技能最有价值,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哪些是人类必须永远持有的,哪些是必须辐射到全部生命体系的。

“我们面临着人类各社会都关注的根本性的伦理问题,而且不论是革新的还是革命的政治都试图处理伦理问题:我们能否改善人类关系,即个人、社会和他们之间的关联。”[5]值得庆幸的是,人类毕竟是思想着的动物,当人类社会在前行中频频出现各种问题时,总会有头脑清醒者去寻找真正的出路,伦理不是“学术的学术”,应是“致用的学问”。人类在政治、经济、社会治理中出现的种种问题,需要从人性的角度,从秩序的角度,从规范的角度平等讨论,共同商议。但这一切并不是要等到人类需要“致用”才开始发现问题,而需要从人有认知能力开始使其深化意识,提升能力,形成人类特有的表征,一代一代地传承。人类的一切伦理规范与秩序,是教育的基础内容;伦理应作为学校关键的学习内容,渗透于每一个学科中,这是支持所有学科核心素养的基础。当教师对这些有深刻的洞察与理解,那当代的师道便能作为人类精神的依托,成为人类发展的灵魂依靠。

四、教育是伦理的实践活动

“道德不是思想观念,而必须见之于实际行动。”[6]学校教育体系与架构是建立在一定教育理论与实践基础上的范式,教师是建立两者的主要关联人。“一方是成长中的个人,另一方是社会的、智慧的和道德的价值,教师要负责把由他启蒙的那个个体带进这些价值中。”[7]当前教育的理想存在状态应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倒逼”,教育无法等到完美的社会出现,才去指导人类快速奔跑的方向和价值。教育一边作为人类快速发展的助推器,一边又在不断矫正固有的规则,建构新的秩序。对学校教育而言,这是一个难度极高的挑战,一切固有规则的改善、新秩序的建立,不是靠知识体系的更新能够实现,而是一个价值重构的过程,需要对未来有足够预见的智慧,而这份期待和压力,便是今天教师所需要的责任和能力。

当前教育改革的重任转移到教师身上,一些改革创新的典范已经提出了“让学生为人生的下一阶段做好准备”。与过去的“为美好生活做准备”相比,人类已经比过去更冷静、更客观。“美好生活”不再是纯物欲主义的追求;对“为下一阶段做准备”,也仅仅是小心谨慎的物理时空概念,而不具有任何描述性的期待。“下一阶段”也许是美好的,也许是苦楚的,无论未来如何,都需要今天做尽可能的预期和准备,这就是今天教师的责任。教师要能够判断,这种准备包括什么?如何转译成今天的教育内容?“学会包容、理解、了解差异和不同。探索和欣赏每一种文化……理解每个人都很重要……”[8]这些教育内容,将伴随着教师的知识学习、信息应用、人际互动等真实实践。

确实,当下有一批有见识的教育研究者已经洞察这些问题,虽然“好老师的定义在变”这个判断已成为很多人的共识,但什么是“好老师”依然是当前教育变革中最具困惑的问题。

“好老师”属于伦理范畴,也属于专业范畴,两者逻辑一致。所谓重新定义“好老师”,本质上是建立教师的伦理属性与专业属性的关联,并寻求其中的一致性。

作为伦理范畴,教师应思考教学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任何关系都有基础的结构。当代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说过,要是你不得不把科学史压缩成一句重要的话,它就会是“一切东西都是由原子构成的”。如果尝试把人的发展压缩成一句话,也许不仅仅是“一切发展都是由人构成”,而应是“一切发展都由人际关系构成”。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个人的历史绝不能脱离他以前的或同时代的个人的历史,而是由这种历史决定的”。人类的个体离不开人类社会,个体的世界也许只需人作为生物存在所需要的生存技能的获得,而人类作为命运共同体的共生共赢必须具备良好思考、表达、沟通的教育。因此,教师要让学生从进入教育体系开始,便学会思考人类是否能以当下的考试分数来确定未来的成败;要带着现实的使命回望过去,用历史观来评判以往教育的得失,并建立未来观,假设未来教育的走向。

“在人类文明内部,不理解维持着人与人关系中的野蛮”[9],当代思想家认为人类社会出现的关键问题并不是创造生产力的能力不够,也不是扩大人类生存空间的想象力不够,而是人类在追求文明的进程中所受的阻碍与制约正是人类的各种问题与冲突。简言之,人类发展的主要问题在于人类对所置身的社会并不了解,人际的关联性与人性的多元性所构成的人类社会带有所有的人的复杂性特征。作为人类,一方面并不能很好地相互理解;另一方面,即便在尝试了解的过程中面对利益纷争时,彼此也不愿意妥协与和解。人类的文明在某种程度上是在同类间力量的抗拒与抵消中蹒跚向前。“智人统治世界,是因为只有智人能编织出互为主体的意义之网:其中的法律、约束力、实体和地点都只存在于他们共同的想象之中。这张网,让所有动物中只有人类能组织十字军、革命和人权运动。”[10]学校教育的功能是让人类了解相互间的关联,学习理性的交往原则,增加彼此理解与情感,形成公平、公正、善良、自律、负责以及忠诚等价值取向。教师要深刻理解“相互理解”是重要的教育关系,并能把其所依赖的人类品格的培养作为教育的目的。

理解,不仅包括理解当下现实的人际关系,还要理解已经到来的人工智能时代的社会关系。技术变更所带来的社会关系的更新与迭代,必定重新面对道德的设定和伦理的重建。人类把机器效能迅速推广到各个领域,克服了人类因懈怠、惰性所带来的低效,掩去了所有情绪、情感的干扰,最大限度地削减了人际的内耗,人性中的自私、贪欲、虚荣等不良品行被机器过滤。未来社会关系的秩序、人类进一步发展的起点究竟在哪里?这是今天的教师比其他任何身份的决策者都要亟须思考的问题。“讽刺的是,抽象和形式化的任务对人类而言是最困难的脑力任务之一,但对计算机而言却属于最容易的。计算机早就能够打败人类最好的象棋选手,但直到最近计算机才在识别对象或语音任务中达到人类平均水平。 一个人的日常生活需要关于世界的巨量知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是主观的、直观的,因此很难通过形式化的方式表达清楚……”显而易见,深度学习是人适应人工智能时代的理性应对,尽管人终究不会沉沦在机器的逻辑中,但在每一步的前行过程中,人总是会被时代巨大的浪潮击得不知所措。“当下最令人彷徨不定的,并不是人工智能有多么‘强大’或有多么‘笨拙’,而是我们已处在一个科技的拐点,需要由我们每个人对未来的走向作出抉择。”[11]教师需要清醒地认识到,今天对未来学生所界定的某些能力和素养,是否能够支撑他们未来的需要,某些抽象与形式的思维功能是否可以交给人类的助手,而把一些归于核心的责任留给人类:机器的归机器,人类的归人类。这也许是未来需要的边界。当这个边界一旦清晰,人的学习就是一个重建规范、重建秩序的过程;承担这些功能,便是教师的特殊责任。

师者,承载着教育的具体任务,传递教育价值观,并促进更有明确价值的社会文明。通过师者,受教育者了解所有知识的无限性属性。但这并不构成教师的不可取代性,师者在数据与智能时代的存在价值并不是转述知识本身,而是秉承并传递人类特有的精神,这是机器无法做到的。这种传承与传递,便是今天的教师的存在价值。它对未来负责、对人类负责、对国家负责、对自己负责,值得令人肃然起敬。从责任上,教师需要把知识的无限性属性做有限性规范的探索教学,从中发现、探索不同差异背后的问题,寻找认知差异的规律,并清晰地知道该坚守什么、接纳什么、改造什么以及放弃什么;能够把受教者带入一个他们未知的世界,并帮助他们建立应该具有的立场和态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仅是过去知识分子的使命,也是当下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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