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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再研究

2020-02-24

韶关学院学报 2020年7期
关键词:资本论范畴起点

程 昊

(中国矿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研究,是学术界至今没有很好解决的重大理论问题,关系到《资本论》逻辑体系是否科学?因为长期以来,《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是“物”商品的物商品论,简称“物商品论”,严重误解了马克思,导致了《资本论》不是依据逻辑起点范畴建立的严密科学逻辑体系谬误。何况,深化这一问题的研究,不仅仅具有深化《资本论》研究的意义,还对于以《资本论》为典范,建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人民为中心的逻辑体系,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意义。因而,我们在《当代经济研究》2019年第2期发表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范畴研究》;《经济纵横》2018年第11期发表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人民为中心的逻辑体系》,提出了《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是“人”商品而不是“物”商品的人商品论,简称“人商品论”。但是,由于只是在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连带研究,尚未进行专门研究。我们感到,有必要进行一次专门研究或称“再研究”的原因在于:第一,学界在这个问题上误读马克思的情况依然严重存在;第二,《资本论》研究泰斗、“人民教育家”卫兴华教授的至理遗言似乎没有受到足够重视。

所谓卫兴华教授的至理遗言,是指2019年12月6日在《人民日报》发表的他最后的大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线和逻辑起点》中所说的:“从表面上看,《资本论》是从研究商品①即“物”商品。开始的,似乎商品就是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但应看到,……,商品不能成为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1]这就否定了学界长期以来的共识性流行观点:《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物商品论”,使我们在悲痛之余倍受鼓舞。但要看到,也许是限于篇幅,卫兴华教授否定了“物商品论”,但并没有来得及详细论证“物商品论”对马克思的误读,从而使我们进行专门“再研究”,就越发显得必要了:是表达我们承继深化卫兴华先生未竟研究愿望的需要,更是深化“人商品论”研究,澄清“物商品论”对马克思的误读,为《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研究,也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建构发展,做出新的努力的需要。

一、《资本论》“商品”的广义内涵

仔细研究不难发现《资本论》的商品范畴内涵,是“人”商品和“物”商品构成的范畴对子的有机统一。所谓“人”商品,即马克思的“劳动力商品”。把马克思的“劳动力商品”称为“人”商品的称谓改变,看似没有多大意义,甚至还给人以多此一举的疑惑,乃至被视为无意义的学究性变更。其实不然,而是有着深化研究《资本论》的“商品”范畴内涵的重要意义。这是因为,即便仅从表面看,把马克思的“劳动力商品”称之为“人”商品的直观感觉,就是使人强烈地感到,是相对于市场上各种各样的物态商品——“物”商品而言,即“人”商品与“物”商品,是彼此呼应的范畴对子,从而使人异化为物而人为物奴的资本主义社会历史本质①即恩格斯所说,资本主义社会“人已经不再是人的奴隶,而变成了物的奴隶;人的关系的颠倒完成了;……。”《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94-95页。,更加突显出来了。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实质性上看,即从建构《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的实际作用上看,具有强化“劳动力商品”范畴之于《资本论》逻辑体系建构演绎根据和原则内涵的意义。从马克思的“劳动力商品”范畴反观各种各样的“物”商品,就会发现:第一,《资本论》的“商品”范畴的完整内涵,是由“人”商品与“物”商品构成的范畴对子的有机统一。第二,马克思由“物”商品到“劳动力商品”研究的先后顺序安排,有着深刻的内在逻辑关系内涵,凸显的是《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建构的科学严密性质。

具体说来,从《资本论》开篇研究“物”商品的表象看,似乎“物”商品就是《资本论》的逻辑起点范畴。但从实质上看,研究“物”商品不过是研究“人”商品的“引子”,属于科学研究方法的运用。其科学性,如马克思在1868年7月11日致路德维希·库格曼的信中说的那样:“科学的任务正是在于阐明价值规律是如何实现的。所以,如果想一开头就‘说明’一切表面上和规律矛盾的现象,那就必须在科学之前把科学提供出来。李嘉图的错误恰好是,他在论价值的第一章里就把尚待阐明的所有一切范畴都预定为已知的,以便证明它们和价值规律的一致性。”[2]也就是说,马克思从司空见惯的“物”商品研究“出发”是表象而不是实质,即不过是科学研究方法的运用,实质是为了研究解剖“人”商品做理论准备的“引子”,真正的“出发”点是“人”商品。这一点,从《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性质上看,很容易看清楚。无疑,《资本论》是根据“人”商品的人类异化复归内在规定性,或者说是以“人”商品的人类异化复归内在规定性为原则,渐次展开资本运动规律研究建构起严密科学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的。《资本论》不是商品学或“物学”、“物的逻辑”[3],不可能也无法以“物”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建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

进一步说来,马克思研究“物”商品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旨在通过研究简单商品生产的内在矛盾,如使用价值与价值的矛盾、私人劳动与社会劳动的矛盾等等,为研究“人”商品做准备,进而在研究“人”商品的基础上,把“人”商品与“物”商品的研究有机统一起来,即把剩余价值生产无限扩大的趋势与“人”商品的消费相对缩小的趋势的研究有机统一起来,揭示出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使两个必然性规律以及与之相应的人类异化复归规律水落石出[4]。这样看《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的建构,应该有一种一目了然的感觉。这种一目了然的感觉,表明了提出“人”商品范畴具有深化研究《资本论》“商品”范畴内涵的意义:突破了长期以来,因没有从“人”商品与“物”商品范畴对子有机统一视角研究《资本论》,而使《资本论》或多或少地增加了某种神秘感的局限性。另外,以“人”商品范畴取代“劳动力商品”范畴使之与“物”商品范畴构成范畴对子,还有更易于理解,表述也更方便的好处。这就是说,把马克思的“劳动力商品”称为“人”商品使之与“物”商品范畴构成范畴对子,进而把《资本论》的“商品”范畴解读为由“人”商品与“物”商品构成的范畴对子的有机统一,所具有的科学性,在于表述上更简洁更方便,内涵上与“物”商品范畴相对比更鲜明强烈使之更易于理解,也更深刻到位地突出资本主义社会人为物奴的异化性质,从而更充分地表明劳动力商品范畴研究之于《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建构演绎的重要地位。由此回想马克思早在《论犹太人问题》中所说:“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即各种关系回归于人自身”[5],可以说,《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是对这一经典观点的最终的科学论证,而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一再证明的这一经典观点的正确,就是一再为人类发展的历史应验。

二、“物商品论”误读《资本论》的多层面谬误

如果给《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物商品论”下个简短的定义,即认为《资本论》是以“物”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建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的理论。详言之,近年来的最新也最典型的观点,应该是既认为黑格尔是正确的——一门科学是根据逻辑起点范畴的内在规定性建立起来的严密逻辑体系,又认为《资本论》是以“物”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的严密科学逻辑体系,而且,这也是长期以来学界的基本共识,具有普遍性。实际上,这是自相矛盾的,不成立的,而导致了严重后果。

具体说来,“物商品论”赞同黑格尔关于逻辑起点范畴的观点,引用黑格尔的这段话:“一门科学就是一个概念的体系,一个体系就必须由一个概念作为开端即体系的逻辑起点。作为一门科学体系开端的概念必须构成这个体系的根据和原则,从这个根据和原则里可以找到它以后的规定。”[6]以此为据进而认为:“《资本论》的整个理论体系是从‘商品’这个逻辑起点出发推演出来的,而整个《资本论》理论体系则是沿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一逻辑过程展开的,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规定下进行的。”[6]类似的观点还有如:“马克思选择商品作为《资本论》逻辑起点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他巨大的辩证法智慧,这得益于对黑格尔关于逻辑起点辩证法的扬弃。”“黑格尔认为,作为逻辑学的开端,要具备一定的条件:逻辑起点应该是最直接、最简单、最抽象的东西;逻辑起点包含以后全部发展的萌芽;逻辑起点和最后发展的概念相一致,自己返回自己,起点转变为终点;逻辑起点应当与哲学史的起点相一致。”[7]总之,“物商品论”以黑格尔的观点为据,认为《资本论》是按照开篇第一章研究的“商品”——“物”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建构了《资本论》严密科学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问题在于,“物”商品没有足以建构《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的内在规定性,“物商品论”误解了马克思,否定了《资本论》逻辑体系的严密科学性质。

首先,“物商品论”没有看到《资本论》开篇的“商品”研究,是以“人”商品——劳动力商品研究为预设前提的,是为“人”商品研究做理论准备的。这一点,从剩余价值论反观劳动价值论对(物)“商品”的研究,就很清楚了,“物商品论”错把“引子”当“实质”了。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是“物商品论”与《资本论》“人学”、“人的逻辑”的人类解放性质相悖的,没有看到早在原始社会就已经诞生的“物”商品,根本就不具有人类解放的内在规定性,因而根本就不具备担任《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逻辑起点范畴的资格和条件。这样看“物商品论”,事实上,无论物商品论者的主观愿望如何,都是在否定《资本论》逻辑体系的人类解放性质及其严密科学逻辑体系的性质,即否定《资本论》是按照逻辑起点范畴的人类解放内在规定性建立起来的严密逻辑体系。这种否定的集中表现,是自相矛盾:既承认《资本论》是按照逻辑起点范畴的内在规定性建立起来的严密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又把不具有人类解放内在规定性的“物”商品作为逻辑起点范畴,从而把《资本论》置于不是按照逻辑起点范畴的内在规定性建立起来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的尴尬境地。深究自相矛盾的原因,显然在于没有认识到“物”商品不具有人类解放的内在规定性,即没有认识到以“物”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不可能建立起《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但这并非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物商品论”不理解马克思持续深化研究“劳动异化”数十年最终提出劳动力商品论,使作为逻辑起点范畴的“劳动异化”最终蜕变升华为“人”商品——“劳动力商品”的意义,即不理解“劳动异化”范畴与“人”商品——“劳动力商品”范畴的内在联系[4]。由此看经济学家卫兴华先生所说:“商品不能成为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7],即“物”商品不是《资本论》的逻辑起点范畴,就会倍觉重要:作为《资本论》研究大家的临终至理遗言,是迄今为止对“物商品论”的最权威否定。因而,我们殷切希望卫兴华先生的临终至理名言能够引起学界足够重视,甚至寄望卫兴华先生最终的理论建树,能在学界深刻认识“物商品论”谬误上发挥一锤定音的作用。

三、《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是“人商品论”的基本内涵

所谓《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人商品论”,简言之,可定义为《资本论》是以“人”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建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理论。详言之,即《资本论》是按照“人”商品(劳动力商品)的人类异化复归内在规定性,把“人”商品研究与“物”商品研究统一起来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矛盾,科学论证两个必然性规律,使人类异化复归规律水落石出的人类解放逻辑体系①两个必然性规律,简言之,即资本主义必亡和社会主义必胜规律。参见陈先达《论“两个必然性”——兼评民主社会主义的哲学基础》,《中国人民大,以“物”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不仅无法建立《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而且还有把《资本论》解读为“物学”或“物的逻辑”的客观效果,亦即具有误读乃至异化《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性质的客观效果。

所谓“人”商品的内在规定性,即资本主义社会导致人为物奴的人类本质异化,向人类本质(经济、社会、自然和自身的主人)复归的内在规定性[8],也就是当下常说的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内在规定性。人类本质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集中表现为雇佣劳动关系的形成,有两种具体表现:一是劳动大众是任由资本家买卖的商品,即劳动大众成为“人”商品,沦为资本增值的奴隶;二是在雇佣工人异化为资本增值的奴隶的同时,资本家异化为剩余价值规律的奴隶——人格化资本。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社会的人类异化是无人可以例外的彻底异化,以致恩格斯说:“人已经不再是人的奴隶,而变成了物的奴隶;人的关系颠倒完成了;……”[9]概言之,即人为物奴。无需赘言,全人类的彻底异化是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必然。人类的异化与人的本质的相悖,决定了人类异化的复归具有历史必然性。为了论证人类异化的复归历史必然性,马克思持续深化研究了劳动异化,论证劳动异化的多种形式:第一,劳动产品与劳动者相异化而成为异己的力量。第二,劳动的性质异化——是在资本家驱使下的被迫的谋生劳动。第三,与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即与人天然是社会经济、自然和自身主人的客观本质相悖。第四,人与人的关系相异化,既表现为资本家与工人阶级的对立,又表现为买卖劳动力的市场上“人”商品与“人”商品争夺工作岗位的对立,直至最终以“人”商品为逻辑起点范畴建立《资本论》人类解放逻辑体系,揭示出两个必然性规律使人类异化复归规律水落石出。

所谓把“人”商品研究与“物”商品研究统一起来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矛盾,无需赘言,马克思资本运动规律的研究是以“人”商品为历史前提的,说到底,是分析何以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被异化为资本增值奴隶的,又如何必然地在这种生产方式崩溃过程中,由资本增值奴隶的异化,到当家作主——实现人类异化的复归的。这一逻辑基本过程,集中表现为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揭示,即集中表现为“人”商品的消费跟不上市场无限扩大的趋势的矛盾,包括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无法驾驭日益扩大的社会化大生产,所形成的社会化大生产客观要求生产力按比例有计划地分配到各个生产领域和资本主义整个社会无政府状态的矛盾。马克思的这一逻辑过程,我们谓为“人”商品研究与“物”商品研究的有机统一。或者说,是马克思“人”商品研究与“物”商品研究有机统一的具体表现形式。

当然,这样定义《资本论》逻辑起点范畴“人商品论”,只是就《资本论》研究本身而言,如果相对于《资本论》之前持续对此所作的研究而言,内涵就显得狭窄而不够到位了,即应该或必须考虑到马克思“人”商品研究的历史过程。其具体表现,即马克思长期试图以“劳动”为逻辑起点范畴建构自己的逻辑体系,以致从“巴黎手稿”开始,直至《资本论》手稿。对此,我们曾做过简要探讨[10],现在看来,还需做专门研究。限于篇幅,就只能另文阐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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