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与趋新:略论晚清福州致用书院的教育特征
2020-02-24戴红宇靳阳春
戴红宇,靳阳春
(三明学院 闽台书院与致用文化研究中心,福建 三明 365004)
致用书院是清代福州“四大书院”之一,取“学以致用”和“通经致用”之义。其原为同治十二年(1873)福建巡抚王凯泰在福州西湖旁的书院旧址设立“致用堂”,光绪四年(1878)移建至乌石山范承谟祠左边,始称致用书院。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清政府颁布上谕:“著即自丙午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1](P5392)致用书院亦于当年并入全闽师范学堂,其校址作为全闽师范学堂简易科的办学场所。现有的研究中,对清代福州书院的研究多集中于鳌峰书院;对致用书院的研究目前主要有课艺、藏书、谢章铤教育思想等方面,但总的来说研究成果并不多;对致用书院的创办背景和教育特征的相关研究则更少。另外,有不少学者从书院改制的角度对晚清书院的发展进行了相关的研究和论述,成果较丰。从始建到停办,福州致用书院存续不过短短32 年时间。然而,通过此32 年的办学经历,致用书院得以与鳌峰书院、凤池书院、正谊书院并称福州“四大书院”,从其创办背景上来看适应了当时的学术风气和社会需求;而更为重要的是,致用书院自身的教育较为集中地体现了我国传统书院经世致用的教育精神,其实事求是的治学精神则为福建学术注入了新鲜血液,并在一定意义成为晚清闽学的余响。
一、致用书院的创办背景
书院是我国古代教育的重要机构,书院教育也是我国古代教育的主要形式之一。特别是两宋时期书院教育的高度繁荣,“以道德人格涵养为目的,以对个体内在素质的高度关照为特色,以教育教学的自由自主为精神”[2](P5-8),为中国后世的“大学”教育在教育目的、教学内容、教学方法上树立了典范,并对我国古代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然而,明清以降“制艺日盛,经史日替”,特别是清雍正以后,虽然改禁为倡,但实际上是寓控制于提倡,其言道:“读书应举者,亦颇能屏去浮嚣奔竞之习。则建立书院,择一省文行兼优之士,读书其中,使之朝夕讲诵,整躬励行,有所成就。督抚驻札之所……将来士子群聚读书,须预为筹划,资其膏火,以垂永久。”(《谕建立书院》)书院的设立、经费都直接来源于各级衙门,官学化色彩十分浓重。高度的官学化,使得书院由自由讲学变成时文训练的场所,同官学一样成为科举的附庸。致用书院创建之前,福州已有鳌峰、凤池、正谊三所官办书院,“虽比各地较小的书院而言稍重实学,但也是以八股制义为主课的”[3](P193)。如创办于康熙年间的福州鳌峰书院,初期只讲学而不课士,后期则讲学课士并重。尽管其因收纳的是全省最为优秀的学生而号称“文薮”,但在当时更多的被视为“功名摇篮”。特别是在嘉庆、道光间,鳌峰书院曾因于馆课之外兼课经史,引导生徒重视学习经世致用的经史典籍,竟遭到不学之徒攻击,“不学之徒怨谤纷起,上下之间动多窒阂”[4]。所谓“日夕咿唔者,无过时文帖括,然率贪微末之膏火,甚至于有垂垂白不肯去者”[5](P8589)。
针对书院教育目的的科举化和教育内容的时文化,清中叶桐城派的姚鼐和戴门后学阮元等人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革。特别是阮元以其名儒重勋的身份,先后于嘉庆五年(1800)在杭州西子湖畔创办了诂经精舍、嘉庆二十五年(1820)在广州创办了学海堂,发明戴震等人“实事求是”的治学精神,由古文训诂以通经义,对当时和后世的书院教育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并且在客观上促进了晚清江浙、广东新式人才的辈出。孙星衍称之:“中丞之好士在一时,而树人在数十年之后。”[6](P125)受诂经精舍和学海堂的影响,晚清的书院教育掀起了一股以考证经史为办学宗旨的书院变革潮流。“书院之风,自仪征阮氏倡导以后,远在陇蜀,近及吴越,设塾立学,所在成风。”[7](P8)台州九峰书院、成都尊经书院、广州广雅书院等晚清著名书院的成立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这一教育精神的影响。这或许可以部分解释之所以同治光绪年间我国书院的数量激增。更为深远的影响是,这股由通经而致用的变革潮流,“为晚清书院注入了注重实学的精神,从而为新质书院的建立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8](P93-101)。
再者鸦片战争前后,以龚自珍、魏源为代表的经世之学兴起。嘉道年间,由于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日益凸显,思想界开始反思乾嘉学术不关心社会现实的弊病,今文经学开始重新成为清代思想家面对现实问题、思考现实问题、解决现实问题的思想资源。特别是咸同时期,由于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等理学名臣在政治、军事上的胜利,直接导致理学出现复兴之势,而又由此进一步加速了汉学与宋学的调和。这一时期“理学中兴的主要内容就是高举明清之际王船山等人的经世思想,强调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对王朝复兴和国家自强的关注”[9](P63-70)。尤其重视宋明理学中对道德养成的 “义理”观念。“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一时期在学术和教育上同时具备了调和汉宋和经世致用的倾向。
福州致用书院便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得以创办。王凯泰在筹议致用堂之初的《文檄》中就明确提出:“书院之设所以辅学校之不逮,非教之工词章取科名已也。……本部院现与多士更始,拟择九郡二州之英,于常课外别悬一格,专考经济有用之才。”[10](P516)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凯泰作为阮元的弟子在闽省发扬考据通经的学术思想更近于其办学之初衷,进而提升闽省经世致用的学风,而不在于别树一帜。事实上,致用书院同样具有相当浓厚的官学色彩,一则其办学经费基本来源于巡抚衙门的拨款,再者书院的日常教学、运行“按章经理并由布政司刊发钤记领用具报”[10](P516)。诚然,其在学堂章程中提到的“致用堂专为研究经史而设”、在学堂规约中提到应当力戒 “徒守讲章八比以弋功名”,在当时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 “补救时艺之偏”的作用,然而致用学堂并不抗拒科举考试。相反的,致用学堂也奖励科考,“堂中置立总扁,凡在院肄业者乡会试中式及考取拔贡优贡,榜后一月监院为之题名,如乡会试中元及进士及第者专立一扁”[10](P521)。可以说,致用书院的办教育目的是不同于纯粹学术的诂经精舍、学海堂,其创办伊始就是经史、科考并重,亦其所谓“今日之通儒,即他时之良吏,是在玉成其器耳”。
二、致用书院教育的复古特征
作为考据学派所创办的书院,致用书院的教育具有着浓厚的复古主义倾向。从书院的教育目的来说,是培养能“以经术饰吏治……文章政事相表里”的治国理政、明体致用的人才,从而恢复书院兴贤育才、“为国家储用”的初衷。亦即清高宗所要求的 “以检束其身心”“使贯通乎经史”[11],改变书院作为科举附庸的角色。诚如时人葛其仁在《书院议》中所指:“书院者,辅学校之不及,而范之以仁义伦理之归,申之以诗书礼乐之教。”[12](P1950)而从致用书院的教育内容来说,这种复古特征就更为显著了。王凯泰在《致用堂记》 中言道:“余维圣人之教,期于通经致用。凡以天地民物之理,修齐治平之道,与夫圣贤之言行,古今之治乱得失,礼乐之名物象数,以至兵刑之法制,货物之源流,无一不于经籍中博考参稽,以求其故。”[10](P512)致用是以通经为前提的,而通经又是以回归儒学原典为诉求,即当时所谓“学有本原”“专课经史”。但其专课经史乃是以考据的治学方法研究经史典籍,并力图通过整理古籍、考据训诂来回归儒家典籍中的圣人学说。这一点,从致用书院的课艺中重视“经史考证”也可清楚地得到印证。[13](P18-26)倘若与同在福州城的福建船政学堂相比,致用书院在教育目标、教学内容上的复古主义特征就更为明显了。
应当看到,复古与致用并不是相对立的,相反是相表里的。考据学派的复古主义可以前溯至明清鼎革之际的实学。钱穆先生尝评价这一时期的实学运动道:“通经为明道之资,明道即所以救世也。”所谓实学,是与“虚学”相对而言,强调的是有用之学、实用之学。明末清初之实学是相对于当时程朱理学工具化和阳明心学禅化而提出,如李光地在鳌峰书院讲学时所论:“实学衰歇,至明季而大敝。欲兴之者,舍崇经书、励行义,则复古终无望矣。”[14]晚清书院的实学则更多的是相对于书院教育的科举化而提出,戴均衡批评当时的书院教育:“今天下山长所以教士者,津津焉于科举文章,……而罕而有求与实学者。”[15](P394)致用书院在其创办之初,亦以“崇实学也”为其教育宗旨。晚清考据学派由于理学中兴的因素,在学术倾向上已更多地调和汉宋、汉宋兼采,并非愈古愈好,因而这一阶段的实学在通经而致用上相较以朴学自诩的乾嘉学术有了更多经世的色彩。但从这些考据学派新办的书院教育上来讲仍然是以复古为其主要教育特征,一如王凯泰所期望的“逮乎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通经致用的提出主要就是要克服当时书院教育的弊端,避免纯粹为科考设学而导致的“纵掇巍科登仕版,亦不免于伏猎金银之诮”[10](P522);而是通过研习经典、砥砺品性,从而实现明体达用,“他日得志安望有刚方正直,担荷世宙之概”[10](P521)。这样一种教育理念,对于当前重视学生的思想道德教育具有较大的借鉴意义,同时也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应有之义。
但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特别是不少传统书院已经着力于改造教学内容,增加格致、算数等科目的情况下,致用书院仍以“研经考史”为教育内容、仍以培养封建官吏为教育目的,不能不说是有所欠缺。学生虽然相较以帖括举业为教学内容的旧式书院相比有较大进步,在经史方面确能够培养真才实学,但由于招收的是贡、举、生、监,学生与社会实际的接触并不多,大部分学生仍然缺少“经世”的能力。当时之福州,有洋务派左文襄公所创办之福建船政学堂、又有维新派黄乃裳诸人所办福音、培元、英华等新型学校。与王凯泰同一时期的陈宝箴曾在河北创办致用精舍,引入了部分西学,提出:“诸生诵书经史之外,或旁及诗文、天文、算学,各从所好,其于不荒正课而止;至盐漕、地舆、水利、农田、兵法、河工、屯牧、船炮,尤用世之士所宜急讲。”其评论此类源出阮文达公的书院精舍 “俱不出学海堂之制”,在人才培养上“数十百年间,考据辞章之士多出其中,而能以道德经纶世变者,渺焉寡闻”[16](P75)。相较而言,致用书院之教育未涉及西学部分,其从本质上来看仍然是旧式书院。应当说,晚清内外交困之际,致用书院在人才造就上虽然有所成绩,但仍注重的是培养封建官僚和旧式人才。而造成这一局面的,恰恰是由其在教育目的和教育内容上的复古性所决定的。
三、致用书院教育的趋新特征
梁启超尝论清代学术的总体特征是 “以复古为解放”:“第一步,复宋之古,对于王学而得解放。第二步,复汉唐之古,对于程朱而得解放。第三步,复西汉之古,对于许郑而得解放。第四步,复先秦之古,对于一切传注而得解放。”[17](P33)学术解放之意义,在于破解“一定之说”,其本身或未必为一种全新的思想或全新的方法,特别是乾嘉学术确有复古主义和烦琐哲学的色彩。但其以旧为新,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能够对沉闷、因循的学术风气和教育氛围造成相当的冲击,从而为“新”的方法、“新”的思想开辟道路、奠定基础。致用书院的教育教学继承了阮元诂经精舍、学海堂的教学方法和学术理念,在专课经史的教学过程中,通过考据日程的教学方法,传播了实事求是的学术理念,不学陆象山“空论敌朱子”,在治学方式和治学思想上另辟蹊径,在改革书院教育风貌的同时,客观上促进了学生思想的解放,在一定程度上为清末民初福建学术风气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为后期福建新式学校的发展和新式人才的培养做了一定的准备。从这个方面来说,致用书院虽不能开新、立新、布新,在其教育上又具有相当程度的趋新特征。
从教学方法上来说,致用书院承袭了“分程簿册”的研习方法。分程簿册的学习方法源于元代程端礼的分年月日程读书法,强调反复诵读、刻苦钻研。陆清献称赞:“此非程氏之法;而朱子之法,非朱子之法,而孔、孟以来教人读书之法也。”[18]这种读书方法在考据学派的书院教育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要求学生通过“依所颁日程簿册,逐日自为填注”[19](P301),进而培养学生刻苦务实的学风。致用书院亦以此要求学生:“按日所读经史古文等照式填写课程簿,每逢十日汇呈讲堂山长面加考验,庶勤惰有别,不至徒托空言,亦不至日久玩愒。”[10](P522)从而促使学生树立“为学在勤”“为学在专”的学习观念,力戒科举钳制下书院教育以记诵时文为内容和方法的空虚浮躁的学风。同时,致用书院要求学生在学习过程要摒弃门户之见,在刻苦学习、自由研究、认真考证的基础上,“如有经史疑义就正山长”。致用书院第二任山长郑世恭教学、考核:“治一经毕乃易一经,治史治小学,命题皆按卷第择其有疑义者,以为教者学者由此可以相长。”[20]这样的一种重勤学、重考核、教学相长的教学方法,相对于“墨卷房行,辗转抄袭,膚词诡说,蔓衍支离,以为苟可以取科第而止”[21]而言,无疑是一种新的教学方法,能够较大地提振学生学习的实际成效,从而实现“通经致用”。这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致用书院在教育上的趋新特征。更为重要的是,方法上的革新势必导致理念上的革新,理念上的革新势必导致思想上的革新。
从致用书院的教学思想上来说,其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向学生传递了“实事求是”的治学思想,在反对“富贵利达”陷溺士心的同时上,更进一步动摇了禁锢士子思想的一定之说。王凯泰评价“(汉唐之儒)推求于训诂章句之间,于六经不为无功,然其敝专守师说,往往迂拘而不适于用。至宋儒以性命之说阐发义理,诚足以羽翼六经,扶持圣教,而空虚无实之敝世又讥之。”[10](P513)在调和汉宋的基础上,强调学习应当不专守师说、不拘泥成言,而是应该通过自身的勤学考证、博采证据进行朴实的说理。凌廷堪云:“昔河间献王实事求是。夫实事在前,吾所谓是者,人不能强辞而非之,吾所谓非者,人不能强辞而是之也,如六书、九数及典章制度之学是也;虚理在前,吾所谓是者,人既可别持一说以为非,吾所谓非者,人亦可别持一说以为是也,如理义之学是也。”[17](P65)实其事而求其是,正如王国维在《国朝汉学派戴阮二家之哲学说》中所言:“一方复活先秦之古学,一方又加以新解。”这在相当程度上促进了当时士子思想的解放。
诚然从致用书院学生的考据成就来看,有影响力的成果不多,但是陈衍、林纾等人在学术上形成的独立人格不能不说没有源于致用书院的影响。从这一层面而言,致用书院的教育达成了王凯泰提振闽省风气、振兴闽学的创办初衷,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 “书院教育越来越不能满足培养经世致用人才要求”的局面[22](P37-43)。诚然,相对于新式学堂而言,致用书院培养的仍然是旧式人才;但相对于以陷溺于举业而不可自拔的旧式书院而言,致用书院确实培养出了“新式人才”。譬如林纾以文言翻译西方小说,在文字表述上固然为一种“旧”的体系,但从内容和思想上却可以成是“中国新文学运动的‘不祧之祖’”,“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担当起了教育与改造国民性之大任”[23]。特别其打破 “一定之说”、强调敢于独立创新和坚持学术文化的追求,采用“科学的研究精神”来考证经史,为此后科举民主思想在福建的传播、为进一步造就新式人才在思想上进行了准备。这对于晚清闽省学风的影响“不止是小补的”[24](P1323)。可以说,实事求是的思想和人格,是致用书院教育影响最为深远的一方面,也是其趋新的教育特征的最重要的体现。
四、结语
“中国人自古重视历史研究,历来强调以史为鉴。”[25]致用书院在教育上显现出来的复古与趋新并存的特征看似矛盾,实则是中国传统的致用精神的一体两面。其复古的一面,往往表现为明体而达用;其趋新的一面往往表现为经世而致用,通经明史则是实现致用的途径。诚如《太史公自序》 中所言:“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只强调明体,便会出现空谈心性的局面;只强调经世,则会出现王霸相杂的局面。致用书院强调考课经史,其根本目的也在于此。至于如何由通经而实现明体经世、内圣外王,则不是本文所要探讨的内容。
致用书院于1905 年并入全闽师范学堂,但在此前1898 年康有为的《请饬各省改书院淫祠为学堂折》和1901 年张之洞、刘坤一的《变通政治人才为先遵旨筹议折》 分别就改学院为学堂上奏光绪皇帝,并获颁布施行。前者由于维新变法的迅速失败而告终;后者则借壬寅、癸卯学制的颁布而得以落实,同在福州的正谊书院和凤池书院就在光绪二十八年(1902)合并改为全闽大学堂。有学者认为晚清书院改为学堂(学校),说明“晚清书院既是中国近现代教育的起点,也是其基点”[26](P5-11)。因而,就晚清书院的教育来说,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以致用书院为例:其一,强调学生自主自动的学习研究,胡适尝言,书院的真精神惟“自修与研究”;其二,强调学生刻苦勤勉的学业志向,不以 “研经考史为难”,通过分程簿册和严格考核的方式形成学习压力;其三,强调学生实事求是的治学精神,考诸经史而做出自己的判断;其四,强调学生修身善道的人格养成,“读书贵乎明理,求仁贵乎存心”,其重视道德修养、人格陶冶的教育理念对于强调“立德树人”的当代中国教育尤有启发。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书院作为中国古代“大学”教育的重要载体、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有许多值得借鉴和继承的地方,特别是晚清书院在内外交困之际所表现出的生命力和自我革新能力,极大地反映了中国传统教育中文化自觉的部分。“不忘历史才能开辟未来,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新。”但在继承和借鉴的过程中,势必同样要有“复古”与“趋新”的一体两面。当代的教育与中国的传统教育已经有了深刻的区别,应当力戒以古附今和以今附古,不可舍其实而责其名,抽象地讨论“学以致用”“通经致用”等等概念,这本身亦不符合致用书院“实事求是”的治学精神。钱穆先生论书院教育之目的“固在开发民智,陶育人才;而其根本目的则仍在改造政治,创造理想的世界”[27](P807)。倘若能切实以此为着力点,在立德树人的过程中,培养学生中国传统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情怀、社会关爱、人格修养,那么书院作为中国读书人的精神家园的内在价值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