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代笔记看江南文人与明初政权冲突
——以杨循吉《吴中故语》为代表
2020-02-24黄静静
黄静静, 李 志
(黑龙江大学 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易代之际,纷飞的战火烧灼的大多是无辜百姓,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特指江苏南部与浙江西北部)更是中国偌大版图上一块群雄环伺的肥肉。短暂的元明易代之际,江南地区就历经了元,张氏和朱氏政权的统治,在这样纷乱的社会历史背景下,江南士人的心态也就更为复杂,而与不同政权的亲疏也造成了他们与当时政权或亲近或对立的不同心理,由此也为他们带来了不同的命运。
一、江南文人与明初政权冲突的社会历史背景
要探讨江南文人与明代政权的冲突,首先要了解江南地区元末明初几经改易的政权状况。正是这些不同政权奉行不同的统治策略,使得江南文人的社会生活环境有了极大改变,因之,他们对元,张氏,朱氏政权便有了鲜明的亲疏态度。大致上来划分,又可分为受江南士人拥戴的元末及之后的张士诚政权,以及对江南实行严酷统治而不得士人之心的明初政权。
(一)元末及张士诚政权下的江南文人
从中统末年(1260)忽必烈称帝,到至正二十八年(1368)元顺帝被朱元璋赶出大都,元朝历时一百零八年。作为异族统治,元朝在统治初期一直实行着对汉族及其他民族的压迫和剥削政策,然而到了元后期,这种统治政策有了明显改善,尤其是在江南地区,薄赋轻徭役的政策使江南成了经济富庶,文化昌盛,士人争相往之的胜地。清人潘耒在《送汤公潜庵巡抚江南序》中也说到:“元有天下,令田税无过三升,吴民大乐业,元统,至元之间,吴中富盛闻天下。”在这样宽松富足的社会环境中,江南士人的生活可谓优渥, 刘基不由感慨:“士大夫安享富贵而养功名,文人雅士渲染太平,歌舞升平,极尽奢靡之能事。”于是,尽管处于异族统治之下,江南士人和地主阶级依然安于这种太平富足的生活。对此,张士诚在割据统治甫始,就采取积极稳定江南的政策,社会政策上几乎沿革元朝统治,使江南地区得以稳定且继续繁荣,这些举措从根本上迎合了江南士人的利益,因而使得张氏政权为江南士人和地主阶级所接受。此外,张士诚积极的采取拉拢江南士人的策略。钱谦益《国初群雄事略》称:“士诚迟重寡言,欲以好士要誉。士有至者,不问贤不肖,辄重赠遗,舆马,居室,无不充足。”此外,“张士诚据吴时,还在至正二十二年(1362)及二十六年(1366)两次于浙江行省举行乡试,网罗江南人才,因此博得避难江南的元官及江南地主的拥护。”[1]这一系列举措,不仅使张士诚在富庶的江南站稳脚跟,而且广泛的赢得了江南人心。苏州城困,三载始破,足见张士诚之得江南人心。有史料曰:张士诚“为政宽简,吴人爱之,有肖其像而祀之者”“太祖(朱元璋)使人徇于城下,父老荷戈答曰:“吾糠秕尤足支数年,岂降汝乎?”[2](《吴王张士诚载记》卷五引《吴王张士诚传》)
(二)明初江南地区严酷的统治策略
正如前面所谈到的,张士诚政权在江南地区深得人心,苏州城困三年而不破,朱元璋对此耿耿于怀,在其政权稳固之后,对江南地区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报复,一改元末以来的轻徭薄赋政策,对其实行严苛的重赋政策。洪武三年九月庚戌“户部奏苏,松,嘉,湖四府官民田租不及六斗者,请输京仓;六斗以上者,输镇江瓜洲仓。上令租之重者于本处仓收贮,余皆令输入京”[3](如上所引潘耒《送汤公潜庵巡抚江南序》:“元有天下,令田税无过三升”,足见明江南税收之重)。这种重赋政策对江南经济造成了重创,百姓生活困苦,民生凋敝,原本繁华的江南很快落寞下来。重赋,只是朱元璋报复江南的措施之一,与此同时,朱元璋还采取了另一举措,彻底摧毁了江南地区的经济,沉重的打击了江南文人。洪武三年六月辛巳,“上谕中书省臣曰:‘苏,松,嘉,湖,杭五郡,地狭民众,细民无田以耕,往往逐末利而食不给,临濠故乡也,田多未辟,土有遗利,宜令五郡民无田产者,往临濠开种,就以所种田为己业,官给牛种舟粮以资谴之,仍三年不征其税’于是徙者凡四千余户”[2](《明太祖实录》卷五三,洪武三年六月辛巳,第1053页)江南士人生活的富足正是依赖于地主阶级和富商大贾以及江南世家大族,朱元璋此举,不仅彻底摧毁了江南经济发展的动力,更是彻底毁掉了江南文人的生活,这一釜底抽薪似的打击不可谓不毒辣。
经济举措之外,朱元璋还将江南设为军事要害之地,在江南广建卫所,攻下苏州之后旋即设立苏州卫指挥使司。“据洪武二十六年刊印的《诸司职掌》载”“江南卫所占全国总数的1/3左右”。[3]153这种布置,一反明朝之前历代王朝“重北轻南”的军事部署,足见明初朱元璋政权对江南地区的提防之重。军事之外,苏州知府频繁的人事变更,也从侧面反映了朱元璋对江南尤其是苏州地区的严密防范,朱元璋称帝的31年中,苏州知府前后换了30人。更为打击江南文人的则是明初朝廷在官员选拔任用上的歧视和南北偏见。朱棣有意培植北方势力,使得江南文人的上进仕途艰难重重。“高皇帝制直隶苏,松二郡人不得官户部”更是从政令上歧视打压江南士人。
元,张政权之所以得人心,根本上还是因为他们维护了地主阶级及江南士人的利益,顺遂了他们生活自由富足的意愿。而由于朱元璋对江南地区的报复心理以及自身性格缺陷,一开始便对江南采取了极其严苛的统治,致使江南文人多采取不合作的态度进行消极抵抗,或有顺从于其政权者,最终也多难以善终。正是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江南文人的生活在易代之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的宽松闲适一去不返,代之以高压和威逼,动辄得咎的社会现实让他们清醒的意识到明初政权的残酷,他们与明初的政权就越发的难以亲近且心理冲突也日益增强。
二、明代笔记反映的江南文人与明初政权的冲突
(一)明代笔记与社会生活
“‘笔记’二字,本指执笔记叙而言。如《南齐书·丘巨源传》所说‘笔记贱伎,非杀活所侍’的‘笔记’,即系此意。”“后人总称魏晋南北朝以来‘蚕丛小语’式的故事集为‘笔记小说’,而把其他一切用散文所写零星琐碎的随笔,杂录统名之为‘笔记’。”[6]笔记之定义,又如郑宪春在《中国笔记文史》中所指出:“笔记是绝对自由的文体,它可以不拘体例,只要随笔记录便是深得笔记三昧。”明代笔记总量庞大,约成书1300多种,内容丰富,举凡民俗,宗教,历史,人物,文化,无所不涉及,全方位的记录了明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在这一千多种笔记当中,记载史料的笔记尤为众多,其历史价值也较为突出。关于笔记史料价值,祝允明在《寓圃杂记》序中说:“盖史之初为专官,事不以朝野,申劝惩则书。以后,官乃自局,事必属朝署章碟则书。格格著令式,劝惩以衰。又以后,野者不胜,欲救之,乃自附于稗虞,史以野名出焉。又以后,复渐驰。国初殆绝,中叶又渐作。美哉!彬彬乎可以观矣。”[7]鲁迅也提倡“如去读史,尤其是宋朝,明朝史,而且尤须是野史,或者是杂说。”
著史的传统在文人之中由来已久,是文人留取“身后名”的重要途径之一,随着社会经济和印刷出版的不断发展进步,与前代相比,明代史学越发繁荣,“史著数量明显增多,仅《明史·艺文志》不完全记载,明代修出的史著便达1300余部,将近三万卷”,“而与以前史学所不同的是,私家撰述风气甚盛,特别是正德以后,涌现出一批著名的史学家,出现了各种体裁的史书和种类繁多的笔记”[8]。这些笔记或出于馆阁大臣之手,或出于下层文人之手,详细记载了明代社会百态,立体地再现了明代历史。正如陈梧桐所说:“很多是记述当代史事和人物的,材料大多具体实际,记载更加接近事实,可以补官史之不足”。通过研究这些笔记,我们能够更好的把握历史的脉动,探究历史的真相,社会文化的发展状况,以及士人之心态等等。这里以杨循吉《吴中故语》为切入点,探究明初这一特殊历史背景下江南文人之命运心态,及其与明初政权之冲突。
(二)《吴中故语》反映的明初江南文人的坎坷命运
“杨循吉,字君谦,南濠人,因读书南峰山,自号南峰。少敏慧,从舅氏刘参政昌学《易》。弱冠领成化丁酉乡荐,甲辰成进士,受礼部主事。”[9](崇祯《吴县志》卷四十八)《吴中故语》是杨循吉创作的一部笔记,所记皆为吴中地区掌故,顾元庆在编纂《顾氏四十家小说》时收录其中,题跋曰“此卷有裨史学,黄氏《吴中》,祝氏《猥谭》,鄙亵驰颓,远不及也。”该书共有《太傅收城》《魏守改郡治》《严都堂刚鲠》《况侯抑中官》《富豪钱晔陷知府杨贡》《王文捕妖》《三学骂王敬》七篇,计四千余字,体量上并不庞大,但是所记的内容对于探究明代吴中历史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透过《吴中故语》所记这些历史掌故,我们也得以窥探当时之文人之生存状态,把握明初江南文人之心理脉动。
如前文所述,江南地区历经政权更迭,在明初统治者眼中不可谓不是一大隐患,而由于朱元璋的狭隘报复心理及严酷的统治策略,对江南文人始终有所防备和歧视,明初入仕的江南文人多命运坎坷或不得善终,这一点从《魏守改郡治》和《严都堂刚鲠》皆可得到证明。《魏守改郡治》记载了明初一次重要的文祸“高启《上梁文》”事件,“是日,高太史为上梁文,御史还奏,蒲圻与太史并死都市”[4](杨循吉.吴中故语《烟霞小说》本),这一事件的直接结果是朱元璋一次杀掉了魏观,高启,王彝等人。《吴中野史》称,高启是因《宫女图》一诗获罪致死,但考察其他文献,这一观点不能完全成立。《双槐岁钞》卷八‘名公诗谶’条载:“季迪辞侍郎不拜,家居;忽罹党祸,腰斩,亦其谶也。”《明史·文苑传·高启传》云:“启尝赋诗,有所讽刺,帝嗛之,未发也”,“帝见高所作《上梁文》,因发怒,腰斩于市。”吕勉在《槎轩集本传》中记载:“盖观为胜国遗才,颇自矜诩,矧解《青乌经》术。到任,第欲更张,以吴门无蛇门,则自东南水陆来之生气间沮,故百年之富,极品之贵,甚有所防,图欲辟之。先是,城渚委港久淤,舟艇往来不便,役民挑浚甚急,已多敛怨;又以府治乃前元都水屯田司,偏于西,则在武卫之下,即城中共旧治而新之。吴帅虑其居左,且观由内出,诸帅俯见,弗为礼,衔而密疏之。寻有张度御史微行,廉其迹,以先生尝为撰《上梁文》,王彝因浚河获佳砚,为作颂,并目为党,俱挛赴京。”因吕勉之身份,在论说“上梁文”这一事件时,难免有所偏颇,但事实确是高启因《上梁文》直接获罪。但高启,魏观等人之死,确仅由一篇文章所致?事情真相恐怕远非如此。高启《上梁文》原貌今已不得见,《高青丘集》卷一五《七言律诗》有《郡治上梁》诗一首:“郡治新还旧观雄,文梁高举跨晴空。南山旧农千云器,东海初生贯日虹,欲与龙庭宣化远,还开燕寝赋诗工。大材今作黄堂用,民庶多归广庇中。”这首诗并无涉及政治敏感话题,于高启文祸应无关联。但高启因诗文获罪,确是无误的。据支伟成《吴王张士诚载记》卷三称,高启《上梁文》原文中有“龙蟠虎踞”之语,因而御史张度在给朱元璋的奏报中说:“兴灭亡之基,开败国之河”,一下戳中朱元璋要害,张士诚于江南之阴影始终使朱元璋如鲠在喉,加之高启先前所作《宫女图》《题犬图》,于是朱元璋痛下杀机,敲山震虎,以高启之祸来警示江南文人。南炳文,何孝荣在《明代文化研究》中介绍高启时说:“又因作诗有所讽刺,终于洪武七年(1374)被朱元璋借故腰斩于市,死时年仅39岁”,这一说法的确无可非议,但是,如前所说,高启之死,表面上是文祸,实则是朱元璋统治江南,震慑江南的政治举措。“事实上,高启被处决的真正政治意义在于朱元璋想借此恐吓潜在的持异议者。”[5]在这样的政治高压下,江南文人命运不可谓不坎坷,如《严都堂刚鲠》所记:“闻之长者,洪武时吴中多有仕者,而惟严公一人得全归焉。”
三、《吴中故语》体现的江南文人的复杂心态及其与明初政权的冲突
(一)对张士诚政权的追惜
正史中关于张士诚苏州城破的记载多一带而过。《明太祖实录》卷二十五记载:“大将军徐达克姑苏,執张士诚。”“初,士诚见兵败,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氏曰:‘君勿忧妻,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及城破,驱其群妾侍女登楼,趣其自尽。令养子辰保纵火焚之,遂自经死。士诚独坐室中,左右皆散走。达遣士诚旧将李伯昇至士诚所谕意,时日已暮,士诚距户自经。”张廷玉《明史·太祖一》中仅粗略记载一句:“辛巳,徐达克平江,執士诚,吴地平。”《明史》一百十一:“二十九年九月,城破,士诚收余众战于万寿寺东街,众散走。仓皇归府第,距户自缢。”然而《吴中故语》<太傅收城>条关于此事的记载却颇为详细,并且使张士诚这一形象饱满而有仁义,“胜国之末,太尉张士诚据有吴浙,僭王自立,颇以仁厚有称于其下,开宾贤馆,以礼羁寓。一时士人被难,择地视东南若归。”“士诚闻城破,其母作淮音语士诚曰:“我儿败矣。我往日道如何?”士诚乃悉驱其骨肉登齐云楼,纵火焚之,而已独不死,曰:“吾救一城人命。”乃就缚,俘至都下。”虽然这些情节多有和正史不和之处,其中的对话显然不是作者亲历的,但是这些虚构出来的人物会话使得张士诚的形象更加饱满生动,与正史相比,杨循吉在这里似乎是有意将张士诚刻画为一个失败的英雄。一个末路英雄的悲剧客观上自然会引发读者的同情和哀怜,而创作者本来也必然是怀着同样的心情来记录这一悲剧。
“迹士诚之所以起,盖亦乘时丧乱,保结义社,泛海得杭,遂止于苏。观其在故元时贡运不绝,亦固知有大义者。独恨不能如吴越钱俶王之献土,以取覆灭,哀哉!然苏人至今犹呼为张王云。”如前面所述,张士诚政权在苏州深得人心,而其覆灭之后的朱元璋以及明初政权采取处处打击江南的策略,江南文人饱受不公和歧视,这种不同境遇的对比,使江南文人对张士诚政权始终存有好感,因而即使到了明中期杨循吉笔下论述张士诚时犹是满怀追惜。作为吴中文人的一个杰出代表,杨循吉对于历史现实的看法很大程度上都要受吴中文化圈的影响,因而,其对于张士诚政权的追惜感慨不可谓不是一大部分江南文人的普遍心态。
(二)对江南士人悲惨命运的感叹
《魏守改郡治》中有一段记载:“时高太史季迪方以侍郎引归,夜宿龙湾,梦其父来,书其掌,作一“魏”字,云“此人慎勿与相见”。太史由是避匿甫里,绝不入城。然蒲圻爱被殷勤,竟遂弃寐告,为忘形交,然未有验。”依此所记,高启与魏观原并不熟识,然考查资料可知,高启在京为官时即为魏观手下,彼时魏观为国子监祭酒,而高启为翰林院国史编修。黄瑜《双槐岁钞》“内府教书”条记载:“国初,设大本堂于内府,东宫,亲王读书其中。学士宋濂,祭酒梁贞、魏观等,迭为讲授,而选国子生为伴读,则布衣高启、谢徽分教之,寻命功臣子弟常茂、康铎等人侍。于是诸生出就六馆,而启、徽亦各授官。”《明太祖实录》卷五九记:“洪武三年十二月甲子,‘以翰林侍读学士魏观为国子监祭酒,编修宋濂为国子司业。’”高启《书博鸡者事》:“余在史馆,闻翰林院天台陶先生言博鸡之事”,可见二人早已熟识。查其他著有高启文祸一事之笔记,皆与《吴中故语》此处所记不同。刘凤《续吴先贤赞》“高启”条所记 :“高启者,长洲人。少时以诗为饶介所称。介在伪吴间,喜文学,垂意启良厚,乃去之,隐青丘。洪武初以史事召,预执简巳,乃命教冑子。上忽令与谢徽同对,时巳暮,面授侍郎户部,以不经为吏,且金谷重孤远骤当寄任,力辞得罢,仍赐金遣归属。魏观为守,故与相优,尤礼遇之,魏得罪遂并坐,年三十有九。所著书曰:《为鸣凫》,藻学者多有之。”《皇明词林人物考》记载:“公归,教乡里自给。时魏观自太常卿俸玺书守郡,贤才而礼之,欲徙郡治,成,乞公文上梁,卫帅诬公徙治为有异志,公亦逮,罹大辟,时年三十九。”这两种笔记皆无杨循吉所记的“梦中题‘魏’”字一事,可见这一部分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情节很有可能是杨循吉所撰。这种源自小说家笔法的想象为我们解读杨循吉心态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这里所虚构的“梦中题‘魏’”字,既有着对高启命运的同情,又隐含着江南文人的一种避祸心理,倘若高启听从梦中父亲嘱托不见魏观,或许真得以苟全性命。然而观史书之描写,这种梦兆的虚构,始终弥漫着命中注定的悲剧成分。
“闻之长者,洪武时吴中多有仕者,而惟严公一人得全归焉。”在明初的高压统治下,动辄得咎的生活状态,让文人对于人生有更深刻的感慨。杨循吉所记高启一事,便是江南文人悲惨命运的一个投影。在这种阴影的笼罩下,加之对于张士诚政权的追惜,明初江南文人大多采取“不合作”态度,或隐居避世,或受诏后以病辞官,以此消极对抗明初政权。种种这些都表明了江南文人与明初政权的冲突,并且这种冲突还有着在吴中文化圈的延续性,到了明代中后期,江南文人多以狂放任诞来包装自己,这些举措无疑是冲突的继续和对明代政权下的悲惨人生命运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