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非洲维和警察心理健康状况剖析及其服务机制建设

郑立勇

(安徽省公安厅，安徽 230061)

随着我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我国警察参加国际维和任务已经成为常态化。维和警察是一个特殊的职业群体，大部分维和任务区经济发展落后，社会动荡不安，工作环境危险，生存条件艰苦，多为传染病高发地带的非洲国家，面临这样的工作任务和恶劣环境，维和警察承受难以想象的心理和精神压力，如果不及时缓解，很容易形成各种各样的心理健康方面的问题，甚至会导致诸如严重焦虑、抑郁、PTSD等心理疾患障碍。因此，针对任务时期维和警察的不同心理表现，早期心理辅导、心理训练以及干预治疗，保证维和警察心理健康是维和任务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维和警察的心理健康问题已引起世界各国警察管理部门的关注，但关注度仍然不够。本文就赴非洲国家某维和警队队员心理状况进行分析并提出对策，探讨如何建立科学系统的维和警察心理调控机制。

一、建立维和警察心理健康服务机制的重要实战意义

联合国维和任务区安全形势严峻，维和警察处于准战争性质的实战环境中，面对环境气候、战乱疾病等威胁，他们经常处于心理应激状态，甚至出现心理应激障碍，给警队带来很多消极影响。有研究表明，军人在维和行动引起的心理问题已被确定为部队非战斗减员的重要原因之一(1)张理义，张广亚，许鹏等.维和军人心理障碍及其干预研究[J].解放军医学杂志，2010，(09).。美军调查显示，3461名维和官兵中8%的官兵后来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2)Litz BT，Orsillo SM，Friedman M，eta1.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associated with peacekeeping duty in Somalia for U.S.mili-Tary personnel[J].Am J Psychiatry，1997，(02).。近几年部队采用多种心理测评量表对维和人员的心理状况进行了大量研究，结果显示，维和军人心理健康状况比国内军人差。据国外研究报告，心理障碍是维和官兵自杀的主要原因之一(3)Thoresen S，Mehlum L Suicide in peacekeepers：risk factors for sui—Cide versus accidental death[J].Suicide Life Threat Behav，2006，(04).。因此，建立维和警察心理调控机制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维和警察心理服务机制的建立有助于提升我国国际地位

执行联合国维和任务是我国在新时期所面临的一项新的任务，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发表演讲时说 “中国应该更直接的参与联合国维和”(4)张理义， 郭健， 徐志熊， 陈春霞， 崔雪莲，等.中国赴利比里亚维和官兵心理健康状况的研究[J].中国行为医学科学，2007，(12).。随着世界政治多极化和经济一体化的形势发展，中国作为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社会主义国家，应在维护世界和平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2004年至今，我国已多次向联合国任务区派遣警察赴非洲相关国家执行维和任务。派遣维和警察维护世界和平不仅是我国国际外交战略的需要，更重要的是有助于进一步提高我国的国际地位。由于维和工作的独特性和维和任务的艰巨复杂，没有良好的心理健康水平和过硬的心理素质作保证，就很难完成任务，因此，维护好维和警察的心理健康是进一步提高我国国际影响力、发挥联合国大国成员作用和提升维和警察国际警界声誉的重要前提条件。

(二)维和警察心理服务机制的建立能够有效保障维和行动成功

衡量维和行动是否成功关键在于维和行动的目标和任务是否完成、冲突是否被遏制或解决以及人员伤亡是否减少等。如果维和警察发生心理问题，就有可能会导致维和行动的失败。维和警察的心理问题有很大可能会引发各种各样的事故、伤亡事件甚至犯罪。随着维和行动和派遣警察的不断增加，维和警察因心理问题而引发的事件快速上升，例如，科索沃维和任务区约旦警察开枪事件，导致3死 11伤的恶果，维和警察性犯罪和自杀事件等。这些恶性事件不仅影响了维和行动的开展和维和警察派遣国的形象，而且会造成世界人民和国际社会对联合国维和行动的信任危机。中国维和警察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生类似事件，但因心理问题导致的恶性事件必须提前做好心理防范。同时，维和警察的不良心理状态和心理问题会损害其身体健康，降低维和工作绩效。

(三)维和警察心理服务机制的建立是维和警察培养的内在需要

联合国维和培训大纲明确要求维和警察要具有极好的生理和心理状况。联合国警察手册也要求联合国警察能适应社会环境；具有健康的心理；能在高度紧张和危险的情况下工作(5)United Nations Police Handbook[M].The Department of Peacekeeping Operations of the United Nations，2005.。虽然联合国和中国一些维和派遣国已经开始重视维和警察心理培训，但还不够完善，一方面，心理培训仅限于介绍心理调控方法，没有充分开展心理素质训练，心理训练方法和科目也过于简单，针对性不够强，另一方面，心理培训也没有把它摆在重要的课程体系中，认为心理培训没那么重要，心理困惑主要靠自己解决，寄希望于今后维和行动中依靠自己用心理方法就能维护好心理健康。培养维和警察就是要通过采取各种方式手段使其各方面素质均达到联合国维和标准，培养应该不是时间固定不变的，而是贯穿于维和警察的终身职业教育中，是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只有建立科学有效的维和警察心理调控机制才能确保维和警察拥有过硬的心理素质。

(四)维和警察心理服务机制的建立是公安民警心理健康服务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公安部政治部多次下发文件要求加强公安民警的心理健康工作，心理工作是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心理素质是公安民警的软实力和重要战斗力，各级公安机关都要充分认识公安民警心理健康服务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不断完善民警心理健康服务工作机制，确保公安民警拥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始终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以保证能够圆满完成各项公安警务工作。维和警察属于公安警察，是一支重要的特殊的公安警察队伍，也是一扇向国际社会展示我国公安民警形象素质的窗口，随着维和派遣人数的递增，我国维和警察的心理问题必然会以某种形式呈现出来。心理服务工作更应进一步加强，常态化开展，建立科学有效的维和警察心理调控机制是公安民警心理健康工作的重要内容，同时也是维和警察心身健康和圆满完成维和任务的重要保证。

二、赴非洲维和警察维和期间心理健康状况剖析

维和警队使命特殊，孤悬海外，他们受到了来自复杂的社会形势、恶劣的生活环境、繁重的保障任务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心理和身体长时间处在超负荷的状态下运转，随时间推移其心理状态不断发生变化。笔者自2017年以来，对来学院参加维和选拔培训、到武警学院参加正式维和培训、已派出维和中途回国休整以及维和结束后回国休养的警察中根据自愿选择共计35人开展心理健康状态问卷调查和网络心理健康测评，并对其中部分维和警察进行不同时期心理访谈，统计问卷，整理访谈记录，归纳影响维和警察心理健康的代表性问题，研究结果与中国维和警察中心专家赴浙江、山东、河北等省对中国维和警察心理健康调研的结果基本一致，现将维和警察可能出现的心理问题总结分类如下。

(一)适应不良

维和警察初期抵达维和任务区后，容易出现适应障碍。他们从国内到维和工作地区通常要跨越数个时区，生物钟容易紊乱。少部分警队队员会在任务初期出现时差不适反应，表现出疲劳、失眠和迷乱等症状。执行任务时参照西方国家的饮食配给标准， 很多警察难以适应， 加之恶劣的生存环境，维和警察面临很大的心理压力。部分警察会出现各种负性情绪和非理性思维，例如注意力不集中、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工作能力下降，伴有失眠、腹泻、食欲不振等躯体不适，甚至会出现易惊恐、心悸、呼吸困难等不良症状。

(二)焦虑烦躁

非洲维和任务区疟疾、登革热、霍乱、艾滋病等疫情严重，防疫防控难度大，疾病威胁始终是维和防暴任务中普遍担心的事情 ，感染后对身体的影响更是无法预测，有时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甚至危及生命安全。我国维和警察中不少人感染过疟疾或登革热，幸运的是没有造成大的伤害。特别是部分年龄偏大、育有子女的警察对自身健康问题心存忧虑。产生心理压力也是情理之中。加之语音交流的困难，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对生命安全的担忧、非法武装分子的威胁等。维和警察需要长时间保持高度的紧张、焦虑、戒备状态，极容易因小的摩擦引发不理智的行为，出现情绪失控、人际不良等负面心理效应。

(三)紧张恐惧

恐惧心理源于维和任务区危险的工作环境。我国很多维和任务区很多都是正处于战乱的或者是经历长期战争之后正在重建的国家，这些地区交通混乱，暴力冲突不断，枪击事件频发，暴乱到处可见，暗杀随时发生，社会矛盾复杂，诸如地雷、贫铀弹等地下放射物数目不少，很多事情难以预料，维和警察在这种环境下执勤，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势必会出现明显的心理恐惧，产生心理压力。虽然参加维和的警察在出征前的数月集训演练过程中对维和任务和面临的挑战有一定的了解，但这种认识仅仅是简单和感性的，特别是首次执行维和任务的警察内心恐惧不安，情感复杂多变，容易放大可能遭遇的危险，想象危险场景，出现期待中的紧张等都会他们的心理状况产生一定的影响，进一步加剧恐惧心理。

(四)抑郁易怒

维和任务区基于安全的考虑实行封闭式管理，使得维和警察的活动空间变得狭小，娱乐活动缺乏，生活相对单调。维和任务中后期，因长期远离祖国、家乡和亲人，出现明显的思乡情绪，思念和牵挂家人，而对家人的牵挂往往会转变成对家人的愧疚与自责感。又加上语言不通和严峻的人身安全问题等，少数警察容易出现躯体化、人际关系冲突、抑郁等症状。具体表现为过量吸烟、食欲不振、兴趣缺乏、孤独寂寞、情感低落、自我评价低下、行为懒散等。此外，维和警察由于长期的情感和生理都受到压抑，遇事容易激动，与人相处容易产生矛盾。

(五)孤独倦怠

维和任务区工作生活充满了单调、乏味和危险，随着时间的推移，维和警察起初的兴奋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孤独寂寞。相比于国内稳定的工作环境，温馨舒适的生活，维和任务区的生活黯然失色，精神时常空白。特别是遇到困难，总感到社会资源利用有限，心中苦闷担忧亲人挂念又不愿诉说，虽然出国前每位维和警察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现实环境的巨大反差使得他们总是感到孤立无援、极强的孤独感。维和任务后期，由于长期工作在紧张疲劳、单调枯燥的状态中，思乡情绪日益强烈，维和警察极易产生倦怠情绪，少数警察会出现烦躁、易激惹、克制力下降、工作松懈、积极性下降、生活无精打采等问题，情绪波动、心理应激甚至敌对和偏执感也有所增强，丧志倾向日益明显等。

三、赴非洲维和警察心理健康服务机制建设思考

维和警察的心身健康是圆满完成维和任务的重要保障，而真正保护好维和警察的心理健康，必须建立起完善的科学可行的心理调控机制。要维和心理健康工作贯穿于维和警察执行维和任务的全过程，始终使维和警察的心理健康处于良好状态。

(一)完善维和警察心理测评和心理档案机制

因维和工作的特殊要求，维和警察应具有稳定的心理、顽强的意志力、很好的适应性和忍耐性、以及正义感等特征.心理健康水平也应高于常人。维和警察心理健康应制定具体的标准，严格把握 “心理进口关”。心理不合格的人员不能参加维和事业。有心理障碍和疾患的人员不得招录，以保证维和警察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维和警察要定期进行心理测试，以此建立个人心理档案，对测评结果要有翔实分析报告，并给出预防和干预治疗方案。对此，维和警队可以更全面了解队员的心理健康水平和心理动态变化，及时发现心理苗头问题。同时，有助于任务区队员职能分工，更清晰自己的心理优势和劣势，提前加以防范。通过心理测评和心理档案，对出现心理问题的维和队员要及时探明心理问题背后的原因，及时给予干预治疗。对是否能完成执行维和任务进行心理评估。为在任务区后续性心理健康服务工作的开展提供可靠的依据。

(二)进一步强化维和警察心理教育训练机制

心理教育训练最终目标主要是进一步提高维和警察的社会适应性、自我管理能力、控制能力、人际能力和实战心理技能。心理教育训练是心理测评的继续。为了提高心理训练的实际效果，从三个方面对维和人员进行心理训练。一是心理学知识学习。掌握心理学基本理论知识，了解心理危机和心理疾病的表现形式，掌握心理调控技能，提高维和警察对自身心理健康的调节和控制的能力。定期召开党务会议，以维和无上光荣，增强维和职责使命，树立战胜一切困难的信心。二是心理素质训练。借助各种心理学辅助设备开展有助于完成维和使命的专项训练，例如提高心理应激能力、耐受度和凝聚力的有效训练。三是维和心理准备训练。维和警察出国前应充分认识维和行动的重要意义，维和任务区的高风险度，维和任务区的政治文化、艰苦环境及宗教风俗等，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刺激源。心理准备是人的心理素质品质和外界环境事物相融合的集中体现。只有充分做好维和行动的心理适应准备，到达任务区后才不会因心理准备不足，维和警察不知所措，诱发心理障碍。

(三)建立维和任务区心理健康监控心理机制

由于人的心理特征受遗传、环境和教育等因素的影响，个性品质差异很大，每个人的心理健康状况也是不同的，面对艰险、紧张、单调的维和工作环境部分维和警察会产生情绪失控、抑郁焦虑情等心理问题。又加上维和警察是独立分散在各地不同的任务区执行维和任务，这就需要对维和警察不良的心理现象和不适宜维和行动的个性特征进行及时有效的咨询辅导，定期进行心理测试，配备具有心理咨询资质的警察参加维和工作，对心理素质较差的个体开展针对性心理训练，对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的警察进行心理疏导。维和警察心理预防必须从早做起，完善任务区维和警察心理健康监控。如果等个别队员出现心理问题引发不良影响后再采取措施，就会增加工作难度，降低心理服务的效果、造成的负面影响对祖国、警队、个人都极为不利。维和警察出国前，警队党支部应根据他们的心理档案资料提前介入，根据任务区的实际情况，为警队制定心理应激危机处置干预预案以保护警队队员心理健康。在执行维和任务期间，以党小组为单位，充分发挥党组织的心理健康督导作用。密切关注维和队员的心理动态和行为表现，及时与每名警队成员沟通，进行有效的心理疏导。培养其良好的心理品质。

(四)建立维和警察心理危机干预和治疗机制

根据公安部政治部下发的公安民警心理危机干预实施办法，完善维和警察心理危机干预，对重大、灾难性事件后维和警察要及时进行临床评估，制定心理干预方案，发现异常，评估创伤，立即实施干预。干预应结合实际情况，利用轮休时间，因地制宜选择有效的心理技术进行，例如对出现情绪暴发、神情呆滞、思维迟钝、认知偏差和行为刻板等应激反应的，可采取应激晤谈技术，这是一种有效的应激管理短程技术，能够帮助维和警察处理消极情绪，通过分享积极心理和应对方式，帮助他们建立新的危机应对技巧。认知行为疗法对维和警察心理障碍的干预有非常好的疗效。它通过纠正错误认知，建立新的正确的认知模式，运用放松训练和系统脱敏等技术逐步降低维和警察的焦虑和恐怖情绪。建立维和心理治疗机制，执行维和任务的警队队员出现严重心理问题，要及时向公安部汇报，并向联合国提请健康遣返申请，安排回国休养并进行专业的心理治疗。维和警队归国后，要进行全面的心理测试评估，对存有严重心理问题的维和警察要进行系统的心理咨询辅导或专门机构的心理治疗。

(五)构建良好的维和警察社会支持系统体系

良好的工作环境与和谐的人际关系能够有效保障维和警察心身健康，减少维和警察不良心理反应。首先，要积极构建和谐的维和警营环境。改善物质生活条件，避免住宿人数拥挤，面对疟疾、艾滋病等多种传染病的威胁，定期对警营进行清洗消毒，视野盲区安装高清探头，防止非法进入，保证维和警队生活环境安全； 加强维和宣传报道，及时反映 维和警察在执行任务期 间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情况，增强对维和工作的认同感、荣誉感和责任感；广泛开展文体活动，经常举办演讲比赛、体育竞赛、辩论赛、联谊会等，重大节日举办各种晚会，开展诸如特别入党仪式、重温入党誓词、唱红歌等形式多样的庆祝活动，在满足维和警察文化需求的同时，让其思想情操不断获得提升。其次，营造良好的人际氛围，提升彼此的社会支持。保障维和警察与家人的亲情联系，保持网络畅通，通过获得亲人的鼓励与安慰使维和警察保持良好的心态，积极投身到维和工作中。增强维和警察兄弟情，为消除维和警察的孤独感，在异国他乡找到家的感觉，定期组织集体生日，开展与外警联谊活动等，使警队队友在万里之遥感受到家的温暖和祖国的深情。良好的社会支持是预防PTSD发生的重要保护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