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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六点思考

2020-02-21李良品

社会科学家 2020年8期
关键词:共同体中华民族民族

李良品

(长江师范学院 重庆民族研究院,重庆 408100)

细研历史能使我们的思考更加睿智与深刻,远射未来能使我们具有美好的憧憬与期盼。构建“中华民族学”是一件回溯历史、面对现实、思索未来的大事,旨在研究两个问题:一是探讨中华民族发展的哲学三大终极问题:中华民族是谁?中华民族从哪里来?中华民族向何处去?二是如何构建“中华民族学”的话语体系和学科体系。在“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时,中国的专家学者理应深入思考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问题,这是历史责任和社会担当。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瞻远瞩,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谋划极为深远,使用“中华民族”词频很高。据笔者从“习近平系列重要讲话数据库”不完全统计,截止到今年3月12日,在过去的七年多时间里,“中华民族”一词在640余次讲话中使用,且有时一次讲话使用多达数十次,如党的十九大报告中运用了42次[1];《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中运用了29次。鉴于此,新时代中华民族相关理论的研究也已成为学界和政界高度关注的热点。在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政界、学界极为重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际,构建“中华民族学”恰逢其时,这既是理论建设所需,也是时代发展所需。

在过往的学术研究中,既有《中华民族学初探》专著[2]的出版,也有创建“中华民族学”之设想[3],但终因构建“专学”的时机、条件不成熟而搁置。时至今日,或许我们对构建“中华民族学”的依据与价值暂未认识清楚,对“中华民族学”的研究对象与达成目标尚未理解透彻,对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学科特点未能彻底理清,对“中华民族学”的主要内容尚在探讨之中,对“中华民族学”的创新之处也探索不够透彻,甚至学界对“中华民族学”诸多理论问题与价值取向还存在分歧,对构建“中华民族学”的深层次问题还存在认识上的差异,但构建“中华民族学”正逢其时。因此,本文不揣冒昧,拟围绕构建“中华民族学”六个方面的问题提出不成熟的思考,求教于学界同仁。

一、创建“中华民族学”的依据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专家学者提出构建“中华民族学”设想以前,学界研究中华民族的论文如汗牛充栋,遗憾的是缺乏研究中华民族的专门学说。自潘龙海等专家的《中华民族学初探》问世、肖(萧)君和创建“中华民族学”设想的发表之后,构建“中华民族学”则销声匿迹。因此,构建“中华民族学”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理论建设基础,其势在必行。

(一)构建“中华民族学”是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学术话语体系的需要

“学术话语体系是一定的学术理论体系和学科知识体系表达的形式,是学术话语权确立的内在前提和基础。”[4]可见,学术话语体系是学术体系与话语体系的有机融合体,学术体系是知识和内涵,话语体系是方法与表达。“中华民族学”的学科构建是由学术体系与话语体系的高度融合而成。构建学术话语体系的目的在于让历史告诉未来,让事实告诉世人:中华民族不仅是理论的巨人,更是行动的高标。

“中华民族学”研究的对象是源远流长的中华民族,中华民族是一个包括五十六个民族在内的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这个命运共同体内,不仅有汉语作为共同的语言,有汉字作为共同的文字,有农耕与游牧经济、农业经济、工业经济等作为共同的经济生活,更有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建设历程为共同的历史,有中华民族特有的民族性、民族文化、民族风俗习惯等作为文化纽带,有中华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质。这六方面成为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客观依据。面对上下五千多年的发展历史、纵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辽阔疆域、人口总计超过十四亿的庞大群体、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等实际,在这个需要理论且能够产生理论的新时代,应该有一门类似于“中国学”“中共学”“中国边疆学”的专门学科对“中华民族”进行深入持久地研究。

“中华民族学”可列入民族学的二级学科,与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与政策、中国少数民族史等二级学科并列,其旨在对中华民族整体性、中华民族发展历史与规律、中华民族在各个领域的总体活动、中华民族发展趋势等方面进行研究。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学术话语体系,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这不仅能够填补民族学等学科空缺,而且有利于促进中国史、中华民族史、中国边疆史研究的深入发展,有利于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推动我国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发展与建设。构建“中华民族学”,不仅要让世界知道“学术中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中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而且更要让世界知道“实现民族复兴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和“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贡献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若能实现这一目标,功莫大焉。

(二)构建“中华民族学”是叙述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演进的内在需求

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是一部中国各民族诞生、发展、交融以及共同缔造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历史,也是中华民族从“自为”“自在”共同体向“自觉”“自立自强”共同体不断演进并且凝聚力、向心力日益增强的历史。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程中,无论是汉族建立的王朝国家,还是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国家,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而且越是强盛的王朝吸纳的民族就越多。[5]从《史记》《汉书》再到《明史》《清史稿》,均对我国各民族的发展以及各少数民族融入中华民族历程的史实有详细记载,并清晰地反映出我国自古以来就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和各民族共创中华的历史事实。翻检历史文献可见,在先秦以前,由于各方面原因,中华民族属于起源和形成阶段,基本上是族群纷繁、各自为政,处于“自为”共同体建设时期;自秦朝统一全国、建立郡县制以来,直至汉代继而唐宋时期的郡县制和羁縻制度,至元明清时期的土司制度和清代大规模的改土归流,中华民族逐步进入了“自在”共同体时期;鸦片战争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前,在抵御外来侵略、民族奋起抗争的历史进程中,中华民族形成了“自觉”共同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全国人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中华民族发展成为一个“自立自强”共同体。无论哪一个时期,生活在中华大地上的各民族共同奠定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基础。因此,构建“中华民族学”是客观叙述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历史的内在需求。

(三)构建“中华民族学”是打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基础的现实需要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上12次提到“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概念,足见我们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对这一思想的重视程度。大力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铸牢中华民族一家亲的思想基础,建设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不仅是新时代民族工作和民族研究的主线,而且是习近平新时代民族工作重要思想的精华,更是中国共产党新时代民族工作的理论主线和指导方针。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构建“中华民族学”,可以从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方面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由“自在”到“自觉”,再至“自立自强”的历史演进过程及内在机理作深度研究,这必然涉及中华民族团结进步、物质文明建设、经济社会发展等内容,这不仅有利于建立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而且有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建“中华民族学”是打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基础的现实需要。

二、构建“中华民族学”的价值

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以中华文化为纽带的包括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上的各民族以及海外侨胞在内的命运共同体,理应建立一门专门学科予以研究。“中华民族学”作为一门专门学,是研究中华民族族体的起源、形成、发展和未来走向以及政治、经济、社会、教育、文化、科技等各方面发展的专门学。因此,本专学的研究,不仅要反映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多年历史文化的发展,而且要用炯炯目光,远射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后的永续发展。

《中华民族学初探》和肖君和构建“中华民族学”的构想[6]对构建“中华民族学”有着十分重要的启迪作用。特别是肖君和的《中华民族凝聚力》《中华民族精神》《中华民族大一统》三本书,内容包括中华民族的结构、中华民族的特殊组成部分、中华民族的特性,中华民族的精神、中华民族凝聚力、中华民族大统一,中华民族的发展规律、中华民族的形成、中华民族的未来。笔者认为,构建“中华民族学”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一)理论价值

评价一门专学是否具有价值,关键应考察该门专学是否具有学术价值和应用价值。“中华民族学”构建的价值在于学术创新,也就是以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发展历程为事实基础,以“各民族共创中华”为基本理论,以中华民族各民族共同开拓中华疆域、共同书写悠久历史、共同发展祖国经济、共同创造中华文化、共同推动社会发展、共同培育伟大精神(以下简称“六个共同”)等研究为主要内容,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与“齐政修教”“因俗而治”“以夷治夷”、天下一统、民族区域自治等治国理政理念有机结合,运用历史学、民族学、哲学、经济学、法学、管理学等多学科视野,通过实实在在的鲜活个案和透透彻彻的理性分析,能验证和充实现有理论。

衡量“中华民族学”有无理论价值,其标准就是看该项研究成果有无学术创新,是否提出新问题、开拓新领域、提出新观点、构建新理论、发掘新材料等。构建“中华民族学”拟提出两个观点:第一,历代中央政府制订的国家制度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进程。如果说先秦时期中华民族还是一个“自为”共同体、秦代至清代中期的通过国家制度和制度执行只是推进了中华民族“自在”共同体建设的话,那么,清代中后期的国家制度和外来侵略则是直接推动中华民族“自觉”共同体建设的历史进程的集中体现。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从“自为”共同体到“自在”共同体,再从到“自觉”共同体一直发展到今天的“自立自强”共同体,是因为自秦代以来的历代中央政府具有“天下观”和“一统观”,制订的各类国家制度不仅为保持国家领土主权的完整、推进中华民族的最终形成作出巨大努力,而且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和“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取得重大成效。第二,“各民族共创中华”是基本理论来源和实践资源,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进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进程。中华民族在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原各民族不断向边疆地区迁徙,与当地少数民族不断融合,把中原先进文化和先进的科学技术传到边疆地区,促进边疆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的发展;而边疆地区少数民族在不断向中原地区汇聚、输入和充实少数民族文化,使中华民族族体不断壮大,中华民族文化不断丰富。历史上多次出现汉族人口外迁边疆和少数民族汇聚中原的情况,不断发生汇聚、融合、分解、再汇集、再融合的“搅拌式”运动,逐渐形成了一个强大的“中华民族共同体”[7]。历史时期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使我国历史上分散的各个族群不断汇聚、融合、分解,不断在更深层次上再汇集、再融合,促使我国各少数民族文化内核逐渐趋同于中华文化,中华民族的文化内聚力更加牢固。[8]上述两点是建构“中华民族学”重要的理论价值。

(二)现实价值

构建“中华民族学”不仅使中华民族的相关研究走向理论化,而且更重要的是能够为现实服务,其价值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有利于“深化民族团结进步教育”。在当今世界民族主义思潮泛滥,民族矛盾和民族冲突十分突出的情势下。我国必须要防患于未然,以“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程为“深化民族团结进步教育”的历史素材和历史证据,让全国十四亿人民都懂得我国的五十六个民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的道理,珍惜“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来之不易。二是有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习近平总书记说:“一部厚重的中国史,就是一部中国各民族诞生、发展、交融并共同缔造统一国家的历史,也是中华民族从自在走向自觉并且凝聚力向心力日益增强的历史。”[5]我国五千多年的发展史告诉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各族人民融入中华民族共同体之后逐渐形成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国际国内民族分裂、民族独立势力甚嚣尘上、民族团结面临新情况新问题的背景下,我们必须要用各民族共拓疆域、共书历史、共创文化、共推发展、共育精神的史实来彰显“各民族共创中华”理论,增进“五个认同”,从多方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三是促进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在中国和平崛起的过程中,一些国际敌对势力“西化”“分化”中国的战略图谋以及国内分裂势力对这一图谋的内外呼应,为我国和平崛起带来诸多障碍。构建“中华民族学”,一方面是对当前出现的国际敌对势力和国内分裂势力进行回击,打击当今民族主义与民族分裂主义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是加强包括海外侨胞在内的中华民族的团结、振奋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最终促进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目标。

三、“中华民族学”的研究对象和学术结构

构建“中华民族学”,必须具有相对独立、自成体系的学术话语,必须立足于本学科的整体性,保持与其他学科的差异性,总结提炼“中华民族学”的学科理论和研究方法。笔者认为,中华民族是中华民族理论研究的核心,是“中华民族学”学科建设的核心,学术研究和学科建设都要围绕中华民族这个核心来展开。

(一)“中华民族学”的研究对象

作为一门新学科,界定概念是其最基本的任务之一。笔者认为,“中华民族学”是以“中华民族”为研究对象和核心要素,具有独立的知识体系。“中华民族学”将中华民族的发展历程和民族结构、民族特性等方面作为整体予以综合考察,研究中华民族从“自为”共同体到“自在”共同体,再到“自觉”共同体直至“自立自强”共同体演进的规律,这是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外在主线。构建“中华民族学”还要研究中华民族的一条内在主线,即“各民族共创中华”,它既是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历史主题和新时代的主旋律,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内核。如果没有各民族的“六个共同”,哪能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历程的演进与“各民族共创中华”是构建“中华民族学”两条主线。这一明一暗两条主线构成了“中华民族学”的“形”和“神”。只有形神兼备,研究对象才能丰富完美。

(二)“中华民族学”的学术结构

“中华民族学”不仅有特定的研究对象、研究内容,而且有特定的达成目标。之所以说是“特定的”,是因为它面对的是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全过程,既包括上古、古代、近现代、当代的中华民族,又前瞻着未来的中华民族;既研究中华民族的“形”,也研究中华民族的“神”。换言之,“中华民族学”必须研究与中华民族相关的所有问题。

“中华民族学”作为拟构建的哲学社会科学的一门学科,其学科目标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探寻中华民族从“自为”“自在”到“自觉”“自立自强”共同体的整个形成、发展、演变的客观规律,从而为准确、有效地阐释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过程中“各民族共创中华”理论奠定基础;二是探索中华民族从多元走向一体的历史脉络,在思想、事实、制度、行政等多层面追溯历史源流、阐释现实表征、探索未来发展,从而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永续发展提供理论支持;三是探寻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轨迹、现实进程、未来方向,从而为打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基础、培育中华民族全体成员的“集体自尊”意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理论支撑。

“中华民族学”从学术结构角度看,它将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对策研究三者融为一体。“中华民族学”的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是其核心与主线;对策研究作为本学科的分支,体现了“中华民族学”的重要功能,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内容。“中华民族学”的基础研究主要包括中华民族史、中华民族治理、中华民族区域史或中华民族专题史等内容,统称为中华民族历史,这方面的内容属于“历时性”研究。“中华民族学”应用研究的主要学术领域包括中华民族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教育、法制、军事、外交、疆域拓展等等,可以统称为中华民族建设,这方面的内容属于“历时性”与“并时性”融合研究。将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诸如将中华民族全体成员的“集体自尊”意识等学术研究成果转化为国家决策建议、学术咨询,那就是本学科的对策研究。

四、“中华民族学”的学科特点

“中国民族学”特定的研究对象和研究内容决定了该学科既是历史与现实的结合,又是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的结合,其研究不但要追寻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轨迹与规律,而且更要探求中华民族的现实和未来,这使“中国民族学”的学科特点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学科的系统性

“中华民族学”虽是一门拟建的新学科,还没有成为一门独立的专学,但随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现,有望成为一门“显学”。“中华民族学”是以“各民族共创中华”为理论基础,以中华民族的历时性发展和并时性建设为主要研究对象,以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过程中相关的思想、事实、制度、行政等为主要研究内容,以民族学、历史学、政治学、管理学、法学等多学科理论及研究方法相融合的专门学。因此,其架构体系应该包括学术概念、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理论、“中华民族学”的研究对象、理论体系、研究内容、基本路径、研究方法、多学科视野等知识元素,由“各民族共创中华”理论串联起来,在理论创新的基础上,初步形成“中华民族学”较为系统的学科体系。通过众多专家学者的共同努力,促进“中华民族学”列入民族学的二级学科名录或专门研究方向,搭建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的学科发展平台。这有利于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因为“中华民族学”构建事关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和国家发展战略。可见,“中华民族学”是学术理论与实践应用相结合的专学,也是新兴的社会科学综合研究领域,具有理论性、实践性和综合性。

(二)史料的多样性

记载中华民族相关史料浩如烟海,自春秋战国时期成书的《尚书》《春秋》《国语》《竹书纪年》《世本》《山海经》《逸周书》《睡虎地秦墓竹简》等载有中华民族发展史的史料以来,历史文献涉及中华民族历史、分布、发展、迁徙、活动状况等历史文献多如牛毛。一是我国正史中对各少数民族的记载,如南越、东越、西南夷、匈奴、西域、东夷、南蛮西南夷、西羌、南匈奴、乌桓鲜卑、夷蛮、异域、夷貊、西戎、蛮、突厥、西南蛮、吐蕃、回鹘、沙陀传、北狄、南蛮、蛮夷、土司传等传记,较为详细地记载了我国少数民族的史实。二是其他历史文献中对各少数民族的记载,如《穆天子传》《夏商野史》《九州春秋》《秦朝野史》《西汉野史》《隋唐野史》《元代野史》《南明野史》《蜀王本纪》《五代春秋》《西夏事略》等野史,《逸周书》《明季南略》《西夏书事》《逸周书》《五代春秋》《西夏书事》《世本四种》等别史,《蛮书》《荆楚岁时记》《岭外代答》《蛮书》《吴地记》《北游录》《中吴纪闻》《桂林风土记》《荆楚岁时记》等地理史书,《华阳国志》《越绝书》《吴越春秋》《越史略》《三楚新录》《吴越备史》《南诏野史》《渤海考》《蜀梼杌》等载记类史书,《唐会要》《文献通考》《通典》《大明会典》《大清会典》《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等政书,《宋史纪事本末》《元史纪事本末》《明史纪事本末》《三藩纪事本末》《平定两金川方略》等纪事本末类史书,这些史书不乏中华民族历史沿革、民族发展、民族迁徙、民族活动等方面史实的记载。三是历代类书、方志、游记、笔记中的史料,如明代的《土官底薄》《五溪蛮图志》《平播全书》《蜀草》《西粤宦游记》《炎徼纪闻》《夷俗考》《百夷传》《征夷杂记》《征苗纪略》《南中纪闻》《海槎余录》《平蛮录》《西南夷风土记》等;清代《苗防备览》《蛮司合志》《苗俗纪闻》《南中杂记》《滇黔纪游》《峒谿纤志》《南越笔记》《平瑶述略》《黔苗图说》《皇清职贡图》《苗疆闻见录》《湖南苗防屯政考》《苗疆屯防实录》以及明清、民国时期各省的通志、总志等。四是我国历史时期各土司家族形成的,如族谱、契约、碑刻、账簿表册、宗教科仪书等“民间文献”。如《姓氏史料丛编》、木公等撰写的《木氏宦谱》、岑毓英的《西林岑氏族谱》、田禾等的《容阳田氏族谱》、龙绍纳的《龙氏迪光录》、冉崇文的《(雍正)冉氏家谱》、彭文壎的《(永顺)彭氏源流族谱》等土司家谱,以及少数民族地区的碑文、契约、乡规民约等,这些史料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研究有着重要的补充作用。

(三)研究的现实性

中华民族研究的范围虽然包括历史性和并时性的中华民族建设等内容,但它主要面对的是中华民族的当下和未来,这也是“中华民族学”构建的最终目的。“中华民族学”的构建以及相关领域的研究,一是能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开展“五个认同”的教育,提供丰富的历史资源和现实运用;二是对学术界“西方理论中国化”中华民族“外来说”的问题进行有力回击,并用本学科的研究成果驳斥和打击当今“港独”“台独”以及民族分裂主义的嚣张气焰,力求学术研究为“各民族共创中华”的理论建设、打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基础、为统一多民族国家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五、“中华民族学”研究的主要内容

“中华民族学”是研究中华民族相关的思想、事实、制度及行政的一门专门学科。思想是事实的引领,事实是思想的践行,制度是思想的贯彻,行政是制度的落实。因此,四者之中,思想是属于理论的范畴,事实属于史实,制度属于分析,行政属于实践[8],这四者既是“中华民族学”研究的主要内容,也是互为表里关系的体现。笔者认为,构建“中华民族学”的主要内容有四个方面:

(一)思想

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首先是思想的统一、精神的崛起;没有全民族思想的统一和精神的崛起,是不可能完成中华民族共同体“自立自强”建设任务的。这里强调的“思想”,即中华民族延续五千多年的建立“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思想。之所以我们将“中华民族学”的学科思想确定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是因为这种思想是我国的基本国情。“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思想在中华民族发展进程中主要昭示为两大要素:一是民族道德,这是中华民族最高尚的道德思想,不仅包括礼义廉耻,而且还包括忠孝仁爱、信义和平。这“四维”“八德”,既是中华民族的道德特质,也是中华民族的立国精神。二是民族知识,这是中华民族从远古至今而形成的哲学思想,概括起来计八条: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华民族全体成员的思想追求和崇高的精神境界。[9]随着王朝更迭和时代演进,中华民族思想也在嬗变,集中体现为四个方面:既有包括家国情怀、责任担当、重信守诺、仁爱友善在内的个人修身情怀,也有彰显关爱生命、天人合一、守望相助、坚韧不拔的社会和谐思想,既有蕴含民为邦本、德法并重、道器并用、慎终如初的国家治理理念,也不乏协和万邦、互助互利、大国担当、合作共赢的世界大同胸襟[10],正是这些凸显中华民族的文化底蕴、价值追求的内容,在历史长河的守正与创新中,经久弥坚。翻检史籍可见,我国古代文献中的“华”“华夏”“华夷”“中国”“中华”“天下”“四海”“统一”“大一统”等理念,这不仅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的源泉,而且是构建“中华民族学”的思想基础。面对未来,实现中华民族“集体自尊”,实现祖国完全统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就是构建“中华民族学”在当前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应有的思想。

(二)事实

所谓“事实”,就是指中华民族共同体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客观存在的实际现象。“中华民族学”研究的这些“客观存在的实际现象”,是构建本学科的基础。因时代递嬗,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历经历史、现实和未来三个维度;从最初的诸夏、东夷、巴蜀、东胡、闽粤、北狄、氐羌、西藏、苗蛮的原始九系[11],初步形成了松散的“自为”共同体,后来经过秦汉以降的不断融合、汇聚、分解,再到隋唐历代,直至秦代中期,中华民族形成了一个“自在”共同体。在这一过程中,中华民族从地不相接、音问不相通、文化与血统各不相关的错杂零乱的部族,在历代中央政府因时制宜、“因俗而治”政策指导下,促进了各民族不断交往交流交融,特别是近代民族危亡、抵御外来入侵中,唤醒了中华民族的自发联合,最终发展成为“自觉”共同体;新中国成立七十多年来,中华民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在社会主义民族大家庭中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制度文明得到极大提升,逐渐成为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自立自强”的民族共同体,中华民族第一次有了尊严。上述这些充足、详尽的历史事实,是构建“中华民族学”理论的事实依据。中华民族做到“集体自尊”、祖国完全统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就是构建“中华民族学”应该践行的事实。

(三)制度

中华民族在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各级各类制度,是国家、民族、社会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在维护社会秩序、进行各级治理的重要内容。吴文藻在《边政学发凡》中说:“有思想有结构,以思想支持结构,以结构实现思想,即谓之制度。”[8]在中华民族发展历程中,人们的思想决定政策,要落实相关政策而必须建立制度;制度建立之后,才能使思想见诸事实。中华民族历来重视制度建设,举凡政治、经济、军事、社会、文化、教育、法律、外交等内容的制度应有尽有,且有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等系统、完备、规范的制度体系。从存世文献看,我国的制度结构有上、中、下三个层次,最上层的制度是国家层面的成文制度,中层的制度是地方政府制定的制度与法令,下层的制度是各地民众制定的乡规民约及习惯法等民间制度。任何层级的制度是否具有生命力,关键在于其执行有效与否。制度是否具有一定权威,关键在于实施执行与实施的效果。制度是否具有适应性和有效性,是衡量制度优劣的重要标准。作为“中华民族学”研究的重点,在研究适应中华民族共同体全体成员的各项制度及执行之外,还应该研究中国制度史、分项制度史以及与中华民族职官、典章相关的制度,以及与少数民族婚姻、丧葬等相关的制度。坚持、充实、丰富、完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各项制度,这就是构建“中华民族学”思想的强力贯彻。

(四)行政

一般而言,制定、实施、执行或落实各项制度的技术、方法、路径、模式并确保取得成效,这就是行政。我国的行政并非一成不变,往往会因社会形态、朝代、国体、政体的不同或治国理政的思路方法的不同而与时俱进。“中华民族学”所要研究的行政,主要涉及国家和地方的各项制度的相关运作。自秦汉以降的我国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等制度体系体现在行政方面,一方面采取中央集权与地方分权相结合的制度,另一方面是同级行政部门的分权与各司其职的制度。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过程中的行政,主要是处理好中央集权与地方的关系以及地方上的各种民族关系。一般而言,凡属全国一致性质的行政,如外交、国防、交通、财政等,都属于中央政府的行政;凡属因地制宜、与时俱进性质的事务,如宗教、文化、教育等,则属于地方行政。[8]我们认为,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各项制度有效落实,这就是构建“中华民族学”行政的高度体现。

六、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创新之处

中华民族是我国各民族的统称,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族的名称。鉴于此,构建“中华民族学”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和一项具有挑战性的任务。“中华民族学”在研究中华民族物质文明、制度文明建设的同时,更要深入探讨精神文明建设。可以说,“中华民族学”是对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进行系统、综合、立体的透析,其研究不乏创新之处。

(一)学科思想的确立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序言中鲜明地指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12]“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不仅是对我国基本国情作了科学概括,而且也是构建“中华民族学”学科必须牢固树立的基本思想。在中华民族发展历史长河中,从秦汉到隋唐直至元明清,无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都把自己视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正统,建立“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中华民族每一个成员中根深蒂固,从未动摇。民国时期,我国各族人民更是深刻认识到,“中华民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各民族只有把自己的命运和中华民族的整体命运紧紧连接在一起,才有前途,才有希望。”因此,在中华民族近代的百年抗争中,“中国共产党团结和带领各族人民,经过艰辛探索和艰苦斗争”,共同缔造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开创了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新纪元。[5]历史已经证明,中华民族不仅从“自为”共同体发展壮大,形成“自在”共同体,逐渐变成“自觉”“自立自强”的民族共同体,而且变成了一个团结、统一、强大的国家,具有“集体自尊”意识的民族。实现中华民族的“集体自尊”,是金一南将军在多次演讲中提及的重要观点。如果说尊严是一个国家和民族非常重要的利益,那么,中华民族全体成员的“集体自尊”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华民族非常重要的利益,是我国除了生存、独立、发展繁荣之外的第四种国家利益。自从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后,中华民族就开始有了“集体自尊”,但我们对此认识不够,意识较差,未能予以重视与引导。我们应该将中华民族全体成员的“集体自尊”这种国家利益及时转化成为一种强大的国家力量,这就需要国家有意识地培育与引导,要让中华民族全体成员以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华民族的一员而感到骄傲与自豪。试想:如果中华民族全体成员连“集体自尊”的意识都不具备,中华民族还能实现“伟大复兴”吗?因此,“中华民族学”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确立为本学科的思想与灵魂,将中华民族全体成员“集体自尊”意识培育确定为中华民族思想教育的主线,是时代进步和历史发展的必然。

(二)学术观点的创新

“各民族共创中华”既是当代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也是构建“中华民族学”坚持的一个学术观点。笔者曾发文指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一个由政治共同体、经济共同体、文化共同体和社会共同体四者构成的命运共同体。”[13]“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理论内核是“各民族共创中华”,其具体内容就是“六个共同”。“各民族共创中华”既是中华民族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文化认同的理论基础,也是不断发展壮大的具体实践。特别是改土归流以及中华民族的百年抗争,中华民族在“拓荒式开发”“搅拌式交融”中不断践行并真正实现了“滚雪球式发展”。中国各民族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区域“共创中华”的表现和贡献可能存在着一定的特殊性和区域差异性,但各民族都具有的共创中华的良好态势,尤其是在“自觉”共同体和“自立自强”共同体建设中,“各民族共创中华”更是达到一个新高度。因此,“各民族共创中华”作为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学术观点是一种创新。

(三)文献资料的突破

陈寅恪先生曾言“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求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14]构建“中华民族学”、研究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历程,历史文献资料是最关键、必不可少的要素,其核心是历史文献的发掘整理与深入研究。如前所述,构建“中华民族学”的历史文献异常丰富,举凡正史、野史、别史、杂史、编年、诏令、法制、奏疏、传记、纪事本末、实录、类书、职官、史钞、载记、方志、游记、笔记、中央和地方档案、民间文献等类型。对上述20种历史文献进行爬梳与分析,充分彰显这些历史文献在构建“中华民族学”、研究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历程的史料价值、历史价值、学术价值和现实价值。特别是正史、诏令、奏疏、实录等历史文献能凸显“民族构建的王朝思想”;现传世的大量方志、游记、笔记、地方档案、民间文献等历史文献,将极大彰显“民族嬗变的地方表达”的理念。这些不同类型的历史文献的充分利用,将对“中华民族学”的构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思想的表达以及“各民族共创中华”的阐释观点具有极大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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