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不良资产管理行业发展趋势

吴雪 吴晓飞

当前新冠肺炎疫情陆续在世界多个国家快速蔓延，呈现多点多发快发的态势，对国际及国内宏观经济、金融行业形成巨大冲击。不良资产管理行业受疫情影响明显，地方资产管理公司经营发展迎来挑战。

供需变化进入新常态

行业生态链带来新变量

第五家全国性AMC 落地。2020 年3 月5 日，银保监会批复建投中信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申请转型为中国银河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银河资产”），我国由国家控股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AMC）由此增至5 家，其余4 家分别为东方资产、信达资产、长城资产、华融资产。从银河资产早前剥离券商资产成立的背景看，公司未来会以证券类不良资产为主，在债券市场违约事件频发的环境下，以疏导和隔离风险避免对证券业流动性造成冲击。

外资AMC 为竞争格局带来变化。疫情暴发期间，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济贸易协议》，允许美国金融服务供应商申请省级资产管理公司许可证，承诺如新增全国牌照则对美国申请者一视同仁。这就意味着，取得牌照的外资机构将可以直接从银行等金融机构批量受让不良资产。外资AMC 的主要投资方式包括：设立外商投资公司作为“非持牌AMC”、设立合格境外有限合伙（QFLP）、通过获批的跨境交易试点进行不良资产交易等。2020 年2 月17 日，全球知名投资管理公司橡树资本的全资子公司橡树（北京）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在北京工商局完成注册，注册资本为541 万美元。1995 年成立的橡树资本管理资产规模高达1200 亿美元，在我国不良资产投资领域较为活跃，投资总额近70 亿美元。

全国性AMC 扩容和外资AMC 正式进入中国市场，为行业生态链带来新的变量，但对四大AMC 和地方AMC的市场份额形成一定影响。我国不良资产市场格局已经由原本的“4+2+N”，变成“5+2+N+AIC+外资AMC”多元化局面，与衍生出的大量第三方服务机构和服务平台，推动着不良资产行业向更加规范化和专业化的方向发展。

行业利润分配变化明显

从行业的供给端看，能量充沛、潜力巨大，但对利润率和流动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需求端看，主体增多、需求旺盛，但因产业结构升级，导致重组和再生能力有限。行业利润源头为一级市场主体的“割肉”，二级市场主体对行业利润的“巧取”，三级市场需求端的技术性“挖掘”。以往一二级市场主要是政策性驱动，依靠“类通道”服务，以“甩包袱”为主，三级市场以“资产批发商”形式获利，在经济结构供需稳定时，宏观承接、消化能力趋于平衡。如今的一二级市场，在价值评估的基础上追求利益最大化，三级市场的利润空间被压缩，并且要求需求端比供给端更加了解资产和拥有更高超的资产处置能力，快速锁定买家保住利润。

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疫情下面临的机遇

商业银行不良资产供应增加。根据银保监会披露的数据，截至2020 年2 月底，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和关注类贷款余额分别高达3.3 万亿元和5.8 万亿元，不良贷款率2.08%，比年初上升0.06 个百分点。中国银行体系因经济增长放缓至30 年来最低速，导致贷款违约量急速上升，加上政府打击影子银行，商业银行承受的压力将不断扩大。疫情之下，商业银行资产质量恶化明显，且后续会有持续。从银行业不良资产的构成看，存量上以国有银行为主，增量上以中小银行、农商行和农村信用合作社为主。伴随疫情的发生，中小型地方银行的风险进一步暴露，受影响较大。

增加流动性援助和重组重整机会。受疫情影响，部分行业、企业风险加剧暴露，很多中小微企业面临停工停产，抗风险能力弱，出现现金流暂时性紧张、纾困救急的贷款需求突出、贷款逾期等问题。对于这类企业，资产管理公司在流动性援助、产业重整并购、上市公司资源获取方面的机会增加，使低成本获取优质经营类资产更具条件。借助流动性援助式重组成功和触发实质性重组，享受注入资金的利息收入，通过资产价值的提升获取收益。

疫情下面临的挑战

疫情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具有阶段性，不良资产靠经济上行赢利难。宏观经济增速由趋势性、周期性、外生变量三方面因素决定。本次疫情属于短期外部扰动变量，对经济的影响是阶段性的。从时间角度看，其对宏观经济的冲击主要集中在一二季度，后期随着疫情防控措施生效和逆周期政策效果显现，叠加当前经济增长的趋势性和周期性的自发企稳力量的对冲，疫情影响会逐渐减弱。4 月17 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一季度GDP：同比下降6.8%。受宏观经济环境影响，不良资产行业供给增加，不良资产价格将下降。对于有大量存量不良资产的资产管理公司来说，本打算在经济回暖时以更高价格转让和处置已购买的不良资产，覆盖购买成本以获取利润，在受疫情影响的经济环境里，利润难以达到预期，面临巨大的资金压力。特别是对地方AMC 来说，如果在大规模收购不良资产的初始阶段资本配置不当，不能快速有效地对资本进行处理和提取，一些公司的短期资本会与资产外的其他部分整合，可能形成流动性风险，造成二级相关风险。

不良资产处置难度加大且周期延长。不良资产处置难度大，表现在市场容量和资金供应持续收窄，巨额资产和低利润率，欠发达地区的流动性差，尽职调查和处置团队的专业性差，缺乏创新处置方法和缺少共赢意识。传统的处置方式比如清收催缴、司法处置、强制执行、破产清算等方式会让泥潭中的中小微企业陷入绝境，一事一议的模式注定债务重组或延期等方式无法大规模推广。疫情的存在使政府对人员流动和人员聚集尤其敏感，法院开庭审理或调解、强制执行、资产评估、拍卖变卖、债权人会议的召开等事宜均无法按计划进行，迫使不良资产处置周期延长。

地方AMC 的监管政策困境

在监管政策方面，目前与地方AMC 相关的监管政策较为分散，且主要来自财政部、银保监会等部门，在全国层面尚未建立起完整且效力较强的地方AMC 政策法律法规体系，整体环境不利于地方AMC 业务的开展。主要问题有以下两点。

资金来源受到约束

不良资产经营属于资金密集型业务，收购需要大量资金，处置受宏观经济影响，处置周期与收益不确定性高，对资金价格敏感。2019 年，银保监会办公厅下发《关于加强地方AMC 监督管理工作的通知》（银保监办发〔2019〕153 号）。《通知》在严把市场出入口、回归主业、压实监管责任、严守风险底线、治理市场乱象等方面进行了规范，但是没有明确地方AMC 的主体法律属性。地方AMC 仍是经银保监会备案的可从事金融企业不良资产批量收购处置管理业务的一般工商企业，并不具有金融牌照。

相比四大AMC，地方AMC 的短板较为明显。一方面，地方AMC 无法享有金融机构的特权，通常使用的融资方式是股东注资、银行贷款、发行企业债，不少机构主体评级资质较弱，不能使用同业拆借、发行金融债等方式融资，融资期限短、渠道少、成本较高。另一方面，地方AMC 基于自身势力，不能开展国际业务，无法打通多层次的境外融资渠道，广泛开展债权、股权及夹层资本投融资业务。随着不良资产规模的上升，地方AMC 的资金压力更加凸显，资本金补充渠道的匮乏已经成为制约地方AMC 发展的重要因素。

申请破产管理人资格受限

破产重整是指专门针对可能或已经具备破产条件但又有维持价值和再生希望的企业，经由各方利害关系人的申请，在法院的主持和利害关系人的参与下，进行业务上的重组和债务调整，以帮助债务人摆脱财务困境、恢复营业能力的法律制度。相比破产清算和破产和解，破产重整制度是一种更为积极的风险化解方式。

地方AMC 具有较强的地缘属性，在统筹协调法院、政府、投资人等关系上优势明显，也有专业优势，可为破产企业提供全方位服务，还有资源优势，为破产企业提供定制化服务，由地方AMC 主导破产重整，更有利于推进破产重整。然而，地方AMC 作为破产管理人仍面临巨大的困难与挑战，根本原因在于我国的企业破产法规定，破产重整管理人不可以是与破产重整案件有利害关系的主体，做出这个限制的出发点是维护破产重整程序的公正性。

破除发展困境的建议

疫情下的不良资产管理行业参与主体竞争更加激烈，利润分配变化明显，经济下行释放不良空间，依托“后疫情时代”的国家金融与扶持政策，处置手段可能呈现分化，产业生态链的市场细分机会增加。市场投资主体应加大处置力度，提高资产运营效率，为市场出清和推进供给侧改革、促进经济转型作出贡献。就如何解决行业发展困境的问题，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针对行业市场竞争格局变化的建议

建议放开不良资产一级市场牌照。我国现有的不良资产行业一级市场获得牌照的一些公司，处理不良资产的能力已不能满足市场需求。加大AMC的外资引入力度，可以打破中资企业的市场垄断地位，让更多合格的外国资本和民间资本进入一级市场，提高一级市场的参与度，有效提升国内不良资产管理行业的监督效率，提高行业竞争和市场化水平。通过竞争优胜劣汰，剔除战略定位不清晰、业务水平低下的资产管理公司，推动金融体制改革向纵深发展。

针对宏观经济具有阶段性影响，处置困难且处置周期延长的建议

加速存量不良资产处置，推动培育二级市场。首先，适当调整不良资产业务策略，从传统的不良资产包收购、争夺向结合区域市场的有重点、有优势、有企业破产重整价值的经营类资产包收购转变。委托处置类业务紧抓特殊收购业务机会，对存量不良资产项目，应加快处置力度，缩短处置周期，变规模效益为质量效益；对不良资产投资基金，可考虑延长不良资产投资周期。其次，推动培育二级市场，增加二级市场的流动性。现有债转股政策兼容性有待提高，项目操作指导模糊，面临的法律问题较多，需要逐步修订完善现有推进债转股所需的法律法规和制度体系、退出机制。打破不良资产证券化产品在银行间债券市场与交易所之间的流通屏障，推动不良资产证券化产品在二级市场流动。

针对地方AMC 在实践中遇到政策障碍的建议

建议为地方AMC 发放金融牌照。探索对经营业绩较好、合规管理较完善、资信评价较高的地方资产管理公司发放金融牌照，健全市场化融资支持体系，拓宽地方AMC 融资渠道，允许其在同业拆借方面先行先试，充实业务资金，压降融资成本，更好地发挥化解风险和支持实体经济作用。

建议支持地方AMC 取得破产管理人资格。对于被重整企业而言，地方AMC 参与企业破产重整，利用其特有优势，搭建资源整合平台，协调政府、公检法、金融机构、市场投资主体、中介机构等发挥其应用价值，通过参与破产重整，对危机企业进行投融资操作或担任企业破产管理人协调配置主导破产重组，帮助企业摆脱困境、转危为安，既能化解因企业破产引发的金融风险，又能避免因工人失业引发的社会不安定风险。对于地方AMC 来说，企业破产重整项目是地方AMC 化解不良资产、促进地方产业转型升级、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一种创新业务模式。地方AMC 参与企业破产重整项目，符合地方AMC 化解地方金融风险与稳定地方金融体系的功能，拓宽了地方AMC 的业务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