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制到练习生制:中国传统学徒制的现代化转型
2020-02-17崔莉萍雷前虎
崔莉萍 雷前虎
摘 要 民国时期,传统学徒制无法应对新兴工商业人才供给需求,被练习生制逐渐替代。练习生制有三种起源说——英国说、日本说和中国说,经历了清末明初产生期、民国繁荣期、建国之初嬗变期三个演变历程,主要采取企业自主培养、校企合作培养、间接训练培养三种人才培养模式,实现了对传统学徒制的革新,实现了人才观念、培养模式、人事管理、职业精神培育等方面的现代化转型,探索出较为科学、系统的现代学徒制实践范式,这为新时代构建中国特色现代学徒制提供了借鉴。
关键词 传统学徒制;练习生制;起源;培养模式;现代化
中图分类号 G719.2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0)01-0067-06
作为一种技能形成的社会建构模式,学徒制承担着技术技能积累、文化传承以及社会阶层流动的社会责任。中国特色现代学徒制探索一直面临着“西为中用”和“古为中用”两种路径选择,“西为中用”是当前学界所推崇和研究的重心,但缘于发展背景、发展基础、制度文化的差异,西方现代学徒制在中国的实践呈现出某种程度的“水土不服”。对此,有学者指出,要实现学徒制的现代化,不能一味的“西为中用”,更应该“古为中用”,呼吁重点关注本土化的学徒制探索,进而提出了传统学徒制的现代化转型问题[1]。
学徒制的现代化并不是指代一种线性时间上的现代,而是就其现代性意义上来讲,考察其对传统学徒制的发展乃至创造性的转化。民国时期的练习生制度,就曾成功实现了对中国传统学徒制的现代化革新,中华职教社创始人之一、著名职教专家何清儒称之为“学徒制的变形”[2],仰庵先生称之为“新式学徒制”[3],更有当代工业史专家严鹏直接将“练习生”称为“近代意义上的学徒”[4],采用练习生制的荣氏申新机务练习所甚至获得过国际劳工组织的肯定,成为当时的“国际经验”[5]。
一、练习生制的起源辨析
练习生制度的起源是研究练习生制度最为首要的问题。其来源于国外经验,还是中国本土化的探索成果,对于认识其历史价值与现实意义至关重要。根据现有史料,主要存在以下三种起源说,现进行逐一辨析。
(一)英国说
1936年,朱胜愉在《英国之学徒制与技术训练》一文中将“Learnership”翻译为“练习生”,以示同“学徒”区分:“实际上最容易与学徒混同的是练习生(Learnership)。练习生是不缔结学徒契约,虽然和学徒同样以习业为目的而从事劳作者。但其与雇主的关系,不向学徒一般严密,是比较无拘束。再者,雇主对于学徒,有将其训练成为职工的义务,可是对于练习生却不一定有这种责任”[6]。而1937年冯兰芬在《见习生应注意的几点》中则将“Learnership”译为“见习生”[7]。同样,1941年,伍绍垣在编译《学徒制度与技术教育》一书时,则将同篇文章中“Learnership”翻译为“见习者”[8]。可见,此处译法通用的当为“见习生”,其意涵同“学徒”有着本质不同,类似于当代企业“试用人员”,并不具有“学徒”之意。
(二)日本说
根据史料记载,1896年,中日甲午战争之后,日本农商务省就开始大规模招募和派遣来华“实业练习生”,充任商业间谍,对华进行经济调查,撰写了大量商贸调查报告,为日本实施对华经济扩张与侵略提供了重要情报[9]。其在《日本实业练习生志愿者须知的法规》中明確提出,练习生要“通习目的地的语学”“虽以他国语认为无妨碍时,得以他国语代用”[10]。可见,日本所谓“实业练习生”并不具备学徒性质,也无须进行业务训练,而是属于一种职务名称,实质上是披着文明、合法外衣的商业间谍别称,操着熟练的他国语,有意对他国进行经济调查和渗透。
(三)中国说
1912年,全国临时工商会议在北京召开,上海商务总会代表荣德生提出《请选派海外实业练习生案》,建议由国家或各工商界选派实业练习生,赴海外工场商场实地练习工商业。工商会议审查认为:此项学生应以派至各国工厂商场实地练习为宗旨,当定名为“实业练习生”[11]。1937年,何清儒在《练习生的问题》中则直接指出,“练习生制度,是我国人事管理中,由旧的学徒制所演化出来的制度”[12]。1947年,王厚德在《谈银行练习生》中提及,“练习生一词系沿用此前学徒二字而来。吾国之有新式银行,尚仅四十年之历史。其初基干人才,多系吸收高小毕业生而具商业经验者,找之入行,名曰练习生”[13]。同年,柳勇在《练习生》一文中也指出,“练习生一词,原由徒弟进化而来”“抗战八年三个多月,社会里面另外诞生了一个‘练习生的美名”[14]。
综上可知,在实业教育浪潮之下,“练习生”可能是一个舶来词,当为此时由赴驻日公使、赴日留学生或日本来华“实业练习生”传入中国,并被加以改造。谢长法认为,早期驻外公使、改良派、维新派从引介日本等国实业教育制度,进而倡导建立实业学堂,“为日后的实业教育奠定了一定的舆论和理论基础”[15]。国内虽有选派海外练习生提案,但已经对日本所谓“实业练习生”进行了彻底改造,正如虞和平所言,“选派学生和工商业者出国学习的方法,实质上是对以往出国留学和考察制度的一种改革”[16]。而后民国之人更是借用“练习生”之词替代“徒弟”“学徒”“学生意”等传统称呼,以期体现一种文明进化,意在改变社会各界对传统学徒制的固有认知,并在发展过程中糅合近代科学管理要素,对中国传统学徒制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形成了独具中国时代特色的练习生制度。
二、练习生制的演变历程
1934年,衣者在《由钱庄学徒到银行职员》一文中,曾记述了自己从钱庄学徒到银行练习生的身份转变,并视为“前途的开展”,引得众人为之欣喜[17]。然而,这一转变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历经产生、繁荣到嬗变等不同发展阶段,时间跨度长达60余年。从学徒制到练习生制,堪称为中国学徒制史上一次伟大的制度变革。
(一)清末民初产生期
美籍学者郝延平在《晚清中美商业资本主义与中国近代化》中指出:“晚清中国商业,无论在结构上或功能上,都有个极大的变化,其涵盖之广、程度之深以及进展之速,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我们可以称之为‘商业革命。”[18]在这种商业革命之下,传统商业的机体上嫁接了现代商业的许多枝芽而形成一种中西商业观念合璧、新旧商事习惯并存的形态,这种过渡形态占据统治地位[19]。练习生制度正是在这种中西激烈交汇碰撞的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的。据现存史料记载,清朝末年练习生制度已经出现,早在1907年《申报》就刊登过一则“蒙养院练习生之辞退”的新闻,记述了蒙养院辞退3名练习生之事。练习生制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面对新兴商业形态、机器规模化生产,传统学徒制在培养模式、培养数量、培养标准等方面都无法与之有效对接,社会人才供给矛盾较为突出;二是当时的学校教育同社会严重脱节,大部分无法升学的青年学生面临着既无学可上又无工可做的两难境地。正如沈祖炜所言:“近代商业大公司兴起后,以招收学徒来培训一般商业从业人员的方式已显得落后,不能适应大型商业企业对职工来源的需求。因此,招收练习生制度就开始替代原先的学徒制。”[20]
(二)民国之繁荣期
民国时期,社会经济在传统与现代因素的交织作用下发生了巨大变化,逐步由自给自足的农业社会向近代化工商业社会转型,经济发展迎来了两个“黄金时期”,即第一个“黄金时期”(1913-1926年)和第二个“黄金时期”(1927-1936年)[21]。每年新兴工商业都会通过《申报》《顺天时报》《银行周报》《政府公报》等报纸、刊物面向全国刊发练习生招考讯息。1936年,《商季专刊》甚至刊发了《中国银行招考练习生试题》,以供有意投考者备考之用。练习生成为社会各界争相讨论的话题,《练习生》《一个练习生》等文学作品广泛传播,“练习生”这一职业成为了择业的较佳选择。时人紫沬在《从教书匠改做了银行练习生》一文中,就记述了自己从一名小学教师改做练习生的心路历程,并认为练习生职位的发展空间远远优于教师岗位[22]。练习生制度迎来了繁荣发展期。一是练习生成为了求职者的较佳选择和各大行业竞相争聘的资源。时任民国政府农商总长张骞就曾亲自专门致函交通银行总理梁士诒,专为南通商校学生谋取练习生资格之事请托[23],练习生岗位竞争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二是练习生制在练习生的招收、谒师、训练、考核、工作及出路等方面探索出了一套完整的培养体系。凡录取练习生必经招考成为业内共识,通常要求中学毕业,举行谒师仪式,开展为期0.5~3年的训练。三是练习生制不仅培养了大量高素质工商业人才,而且经由练习生训练培养,还间接造就了陈云、章乃器、胡愈之、侯德榜、崔克信等社会领袖,为民国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值得注意的是,练习生制度的繁荣发展并不是常态化的,而是一种“畸形”的繁荣,是以牺牲练习生利益为前提的,成为了民族资本主义乃至外国资本家在中国攫取经济利益、进行原始资本积累的重要工具,其剥削性质被掩盖在了文明契约的外表之下[24]。
(三)建国之初嬗变期
建国初期,练习生的工人阶级身份得到了政府的确认,成为国家政权的领导阶级。1950年,工人日报社编印的《工人运动问题》中就明确指明,练习生与商店里的职员、伙夫、杂工一样都是店员,都属于工人阶级,只是分工不同,但私营商店经理以及不雇佣学徒的小理发店业主皆不属于工人阶级,不能加入工会[25]。建国初期,为了加强对各行业技术岗位人才的培养,练习生制度得到了延续,并以国家“制度性变迁”的方式予以规范化。
1962年,原国家商业部颁布了《在商业、饮食服务业建立学徒、练习生制度的若干规定》,要求在商业、饮食服务业中实施学徒、练习生制度[26],并首次针对原来民国时期部分“学徒”“练习生”混用的情况进行了區分界定,把在厂矿企业中学习生产技术的称之为“学徒”,把在商业企业等部门学习经营管理和其他业务的称之为“练习生”。这种新学徒制度借助国家制度的形式得到了大范围推广,由企业主导的练习生制度也从此嬗变为一种国家工人的岗前培训制度。一是在招考方式上,主要招收农民或农民出身的转业军人,常由政府出面推荐到国营或公私合营企业中做练习生,充任国家正式工人队伍的储备人员。二是在训练期限及待遇上,由于新中国刚刚成立,百废待兴,国家经济建设急需补充大量人才,练习生训练期限大为缩短,待遇实现了大幅提高,部分练习生甚至出现了“三不干”倾向,即“工资不高不干、学不了不干、劳动条件紧张的活不干”[27]。三是在练习生出路上,一般在练习期结束后转为国家正式员工,享受国家计划工资待遇。练习生转正上岗工作以后,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熟练过程,熟练期一般半年到一年。熟练期满并经考核合格的,正式评定其技术等级和工资等级,通常称为“定级”。
从练习生制到企业编制制度的嬗变,不仅是形式的变化,更是用工主体与激励制度的转变,由一种企业“诱致性制度变迁”过渡到国家“强制性制度变迁”,练习生制度逐渐被国有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企业编制制度所取代,退出了历史舞台。
三、练习生制的培养模式
在传统学徒制上嫁接出来的练习生制度生逢其时,资本家在新旧商业形态急剧演变的情况下,为了求得企业之生存与发展,提高经济效益,十分重视对练习生这种储备人才的培养。正如时人所言,“练习生所含义的是学习和希望。我们不能否认——并且深知——目前中国许多开门的厂商行号内,对于教育练习生是非常注意的”[28]。在练习生具体的培养形式上也因时因地而异,各有不同,概括来说主要有三种培养模式。
(一)企业自主培养
民国时期,管理理念较为先进、资金较为充裕的新兴工商业往往采用企业自主培养的模式,在企业内部建立练习生训练所、训练班,对新招练习生进行集中统一训练。在新兴商业上,银行业的练习生培养最为成熟,一般新式银行均设有训练班,教授其新进行员(即练习生),其目的在教育其服务人员、增进其办事效能[29]。当时,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就先后设立银行实习学校、银行传习所、银行训练班,训练时间为0.5~1年不等,遴选业师进行指导,“通过上述多渠道、多层次的培训,银行职员在实际资金运作中能熟练将现代银行的理论贯彻到实务中为银行发展铺垫了道路”[30]。除此之外,在新兴工业上,企业自主培养练习生也成为一种人才培养惯例。为了培养技术骨干员工,纺织大王刘国钧也曾创办练习生班,一次招收初中以上毕业生四五十人,“由厂里的工程师任教,学习生产管理知识,学习期限二至三年,毕业后充任各车间的副职管理员”[31]。这种培养模式是最为成熟的练习生培养模式,代表了练习生制度发展的最高水平。
(二)校企合作培养
对于不具备自设练习所的企业,为了使员工认识基本的工厂机器操作程序和商业知识、避免产生安全事故、增进事业发展,除在工作中培训工作技巧外,部分企业还供给相关费用,帮助练习生参加其他学堂的补习教育或夜校,学习专业知识或文化课程,呈现出一种可称为“练习生+补习教育”的新型学徒培养模式。例如,交通银行除依靠自身力量开办各类业余学习班,各地分支机构还与当地的专科学校协商联系,鼓励行员(练习生)参加专科学校开设的各类业余进修班。“练习生+补习教育”就被认为“颇有工读之意,要求练习生在白天工作时间中‘间闻学做,增强本位工作上的办事能力,业余时间继续接受学校中的中等或高等教育”[32]。上海五金机器业中较大工场中的学徒除“由资本家指定工种,跟随一位车工或钳工为习艺师傅”外,“还组织学徒上课,以数学、识图为主要课程,半年以后,教授制图。这样一面实习,一面上课,一年以后,基本上有了独立操作的基础”[33]。甚至有的企业为了提升练习生培养效果,规定对于学习成绩优异的给予奖励。1936年,铁路工场还曾规定“为奖掖计,已定于各场各班每次学年考试完毕评定分数后,择成绩最优之前三名,给以奖品,以资鼓励”[34]。
(三)间接训练培养
在练习生制盛行之时,稍大的工厂、商店都着意把“学徒”改称为“练习生”,以示开明和赶时髦。这类练习生的培养主要以间接训练为主,练习生在接触新兴商业模式及产品的同时,通过购书自学或店主、老员工的言传身教等间接方式加以训练。这种间接训练的方式在传统商业门店中较为常见,时人甚至总结出了商店练习生(学徒)自修的简易之法,即“阅报”“阅正当小说杂志”“记笔记”“习字”等四种方法[35]。稍微开明的企业家会在练习生间接训练的时候给予适当帮助,以提高自身企业业务水平与职员素质。例如,交通银行向来鼓励员工自学,唐寿民任总经理时就非常重视添购各类图书,让员工通过自学的方式提高业务能力[36]。
四、练习生制对传统学徒制的革新
传统学徒制对于学徒培养多以身示范为主,学徒个人悟性之高低决定了其习艺成效。1908年,东亚同文会编写的《中国经济全书》中就记载了传统学徒制的培养理念,“之授其徒弟者,不过引以入门,而示之以路。至一切点缀变化、布置行为等,却皆须自省自悟,自揣自摩。遇事多,习业广,为日久,乃能出类拔萃,而为领袖之人,中国商人之所以养成其商业上之智识者,由斯道也”[37]。在新兴工商业不断涌现的时代,练习生制度为适应社会需求及企业科学化管理潮流,对传统学徒制进行了全方位的现代化革新,呈现出一种新气象。
(一)人才观念的现代化
作为一种企业“诱致性制度变迁”行为,练习生制度主要是企业为获得高素质人才而自发组织形成的,昭示着一种新的人才观念在觉醒。民国时期的荣德生就曾阐述过人才在企业发展中的重要性,“我国数十年贫弱原因,以政治腐朽、生产落后与国际市场之经济侵略,实为主要因素。但所以贫弱,所以无新事业发展,则缺乏人才启发之故耳。”正因为如此,民国时期企业招收练习生作为储备人才,便成为了企业发展较为通行的做法[38]。一是练习生的“束缚”得到松绑,不再像传统学徒那样,“倒痰盂,扫地,代先生大人们打面水,买点心,代添饭,甚至进厨房帮老板娘烧饭,洗衣服,挨骂挨打”[39],而是更加专注于技能训练,并给予适当的人文关怀。二是练习生的训练更为正规、系统,“练习生进店后会受到较长时间的系统培训正规实习,学习期满后能掌握一定的商業知识和业务技能”[40]。三是练习生的职业地位受到了重视,“练习生和学徒不同,学徒三年满师后要到车间当老师傅,练习生满师后就升为职员”[41]。
(二)培养模式的现代化
传统学徒制的衰落反映了近代工业化的发展对于高素质劳动者的迫切需求。民国时期,练习生制已经初步实现了练习生培养的标准化、规模化、差异化。一是练习生培养实现了标准化、规模化。练习生制度为民国工商业培养了大量一线标准化生产工人和商业职员。例如,民国纺织行业尤为注重练习生规模化培养,时人形容为“凡纺织厂莫不有练习生,且有而至于多,多如过江之鲫”[42]。二是练习生培养实现了差异化。各练习生招考企业根据自身发展情况,因地制宜选择培养模式。针对不同行业、不同类型的练习生采用不同的培养模式,既可以全日制训练,也可以半工半读或业余自学,练习生的培养模式趋向灵活多变,大幅提升了人才培养成效。
(三)人事管理的现代化
近代以降,新的市场竞争形势迫使商人们逐渐改变经营管理方法,学习国外先进的经营管理模式,初步建立起一套适合中国国情和固有商事惯例符合企业实际的现代经营管理制度[43]。时人清醒认识到科学管理的重要性,建立科学化的人事管理制度之呼声此起彼伏,如认为“机关愈大,人数愈多,人事管理,便愈加重要”[44];又如“欲解决事务上的一切困难问题,而使其合理化,只有利用科学的方法和原则去管理,然后才能得到良好的效果”,并提出了正确知识、标准化、量才录用、职权分明、赏罚公平等五种科学管理的基本条件[45],社会上甚至掀起了人事管理的科学运动[46]。在科学管理浪潮之下,练习生制度也实现了人才储备与管理的现代化,其人事管理体系涵盖练习生招考、培养、工资待遇、奖励惩处等诸多事项。一是健全的考试录用制度。练习生招考一般通过报刊面向社会招考,规定相关招考录用程序,经过面试、口试、体检等程序,训练合格后,方可成为企业正式员工。二是科学的训练培养制度。同练习生签订劳动契约,训练期享受相应的工资待遇,培养课程安排较为系统,出台《工务练习生实习办法》《大陆练习生服务规则》《练习生暂行规则》等规范训练过程。三是完善的人事晋升体系。录取的练习生,经训练培养2~3年后,多数成为了企业技术骨干或中坚力量。1913年,《中国银行办法大纲》中就已经把练习生纳入职员管理与晋升体系,明确了晋升方向及发展路径:“练习生—股员—股长—支行行长—分行行长、副行长—总裁、副总裁”或者“练习生—助员—系员—系长—分号号长—分行行长、副行长—总裁、副总裁”[47]。
(四)职业精神培育的现代化
1916年,《申报》就曾刊发过《浦口交通银行练习生携款潜逃》的通讯,详细报道了该行练习生监守自盗并趁乱潜逃之事。因为战乱动荡的时代环境,此类事情在民国时期较为常见,故练习生招考企业一般除要求练习生入职训练前必须出具保人证信外,还相当重视对练习生加以现代化职业精神的培育。一是注重练习生道德品质的养成。在训练期间,企业常通过制度明文的形式对练习生日常行为进行规范,着意培养练习生吃苦耐劳、为人朴实的品德操守和职业素质。1941年,当时中国银行在其《中国银行湘支行练习生训练班训练计划及相关规则》中就曾对练习生“品德”训练做出了规定:每周由训练委员会主任作精神讲话两次,以为练习生立身、处事、就业之规范;间日举行座谈会1小时,练习生轮流作自我反省与检讨;建立保甲组织,练习生之间自我监督、自我管理;实行劳动服务,养成练习生勤劳之风尚。除此之外,对练习生日常行为规范也作出了详细规定,颁布勤务规则17条、寝室规则16条、膳堂规则9条、教室规则10条、阅览室规则8条,涵盖练习生培养的方方面面,意在培养出守纪律、负责任、有朝气、有道德、勤俭朴素的未来银行职员。二是注重练习生职业精神的熏陶浸润。企业常利用各种场合进行企业文化的熏陶和职业精神的浸润教育。1932年,银行家王祖训先生在中国银行鲁行练习生谒师典礼致辞中就提出,本行之练习生不仅要注重奋斗、爱行、守法、团结、公平等五种企业文化的传承,更要注重信用、操守、诚实、周密等四种职业精神的培养,方可做一件事业,取得事业成功[48]。
参 考 文 献
[1]唐林伟.学徒制的现代化[J].职教论坛,2016(29):1.
[2]何清儒.什么是练習生[J].教育与职业,1935(3):169-175.
[3]仰庵.改善学徒制与提高职业技能[J].时代新星,1944(2):4.
[4]严鹏.自主制造,铁棉联营,组织优化——上海大隆机器厂发展原因探析[J].上海档案史料研究(第七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89-100.
[5]冯同庆.守先,方能待后[J].读书,2015(3):125-127.
[6]朱胜愉.英国之学徒制与技术训练[J].商业月报,1936(3):1-5.
[7]G.T.Kersey.见习生应注意的几点[J].冯兰芬,译.医育,1937(8):44-46.
[8]伍绍垣,译.学徒制度与技术教育[M].南京:国立编译馆,1941:12.
[9]谭皓.近代日本农商务省“实业练习生”的中国调查[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17(6):31-38.
[10]刘士木.日本海外侵略与华侨[M].南洋文化事业部,1931:261-262.
[11]赵秉钧.工商会议报告录[M].工商部,1913:482-488.
[12]何清儒.练习生的问题[J].工商管理月刊,1937(1):15-20.
[13]王厚德.谈银行练习生[J].银讯,1947(6):4.
[14]柳勇.练习生[J].劳工,1947(4):8-9.
[15]谢长法.职业教育的渊源:实业教育的引入与倡导[J].职业技术教育,2010(9):75-77.
[16]虞和平.商会与中国早期现代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232-233.
[17]衣者.由钱庄学徒到银行职员[J].绸缪月刊,1934(1):11-12.
[18]郝延平.晚清中美商业资本主义与中国近代化[M]//章开沅,朱英.对外经济关系与中国近代化.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149.
[19]严昌洪.中国近代社会转型与商事习惯变迁[J].天津社会科学,1998(2):96-102.
[20]沈祖炜.近代中国企业:制度和发展[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134.
[21]陈晋文,庞毅.现代化视阈下的民国经济发展(1912-1936年)[J].北京工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107-112.
[22]紫沬.从教书匠改做了银行练习生[J].读书月刊,1935(11):13-14.
[23]张骞推荐南通商校银行练习生函.北洋政府国务总理梁士诒史料集[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1:365.
[24]雷前虎,崔莉萍.练习生制:民国时期的现代学徒制探索[J].职业技术教育,2019(6):66-71.
[25]工人日报社编.工人运动问题(第2集)[M].北京:工人出版社,1950:38-39.
[26]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中国工业五十年:新中国工业通鉴 第四部 1961-1965(上卷)[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0:140.
[27]季解.谈谈学徒(练习生)的学习期限和津贴待遇问题[J].劳动,1957(12):12.
[28]仰庵.改善学徒制与提高职业技能[J].时代新星,1944(2):4.
[29]王云五,李权时.万有文库第一集——商业教育[M].上海:商务印书馆, 1933:12.
[30]胡长青.经济学家茶座(第73辑)[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6:157.
[31]史全生.近代中国转型与社会思潮[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360.
[32]孙岩,徐迟,牛雪峰.“传艺”与“从业”:近代工商业转型中“学徒制”的制度选择[J].青年学报,2019(1):95-101.
[33]彭南生.中间经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中国近代手工业1840-1936[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301.
[34]学徒考试给奖[J].铁路杂志,1936(11):128-129.
[35]华女煌.商店学徒自修之简易良法[N].申报,1925-05-20(3).
[36]《交通银行史》编委会.交通银行史(第三卷)[M].上海:商务印书馆,2015:363.
[37]东亚同文会.中国经济全书(第2辑)[M].两湖督署藏版,光绪戊申,1908:14.
[38]范军,欧阳敏.试述晚清民国时期商务印书馆的编辑制度(上)[J].中国编辑,2017(1):60-65.
[39]今易.谈谈学徒和练习生[J].战时青年,1940(4-5):29-30.
[40]吴慧.中国商业通史:第5卷[M].北京: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8:434-435.
[41]孙东升,蒋永清,刘贵军,王达明,孔昕,王桢.陈云手迹故事[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6:7.
[42]刘晏如.练习生改编练习工之商榷[J].纺织周刊,1932(38):1056.
[43]严昌洪.中国近代社会转型与商事习惯变迁[J].天津社会科学,1998(2):96-102.
[44]陈莼.科学化的人事管理[J].京沪沪杭甬铁路日刊,1934(1045):46-48.
[45]吴宗文.科学管理和人事管理[J].新中国,1938(年刊):54-55.
[46]陈大白.人事管理之科学运动[J].铨政月刊,1948(6):3-4.
[47]中国银行辽宁省分行,等.中国银行东北地区行史资料汇编 1913-1948[M].辽连出临图字[1996]第168号,1996:591.
[48]刘平.民国银行家内部管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7: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