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day
2020-02-12张博原
张博原
“现在是2119年7：45，超级智能房屋为您提供唤醒服务”伴随着轻缓的音乐，窗帘自动拉开，阳光洒在玛丽的身上，新的一天便从这里启幕。
家务琐事足以让人厌烦，能够住进这样可以帮人料理一切家务的房屋里，是玛丽和丈夫汤姆多年的心愿。
“砰”，几个抽屉弹出，是智能房屋为玛丽搭配好的衣物。换好衣服后，依据玛丽当天的日程安排，梳妆台自动为玛丽画了一个精致又恰当的妆容。随后，玛丽来到餐厅，这里有准备好的早餐——腌肉三明治、水果、还有温度适宜的现磨咖啡，一切刚刚好。
吃过早餐后，玛丽准备出门，智能房屋又发出了声音：“为您预约的的士将于5分15秒后到达，请您耐心等待。”时间刚到，房屋的大门自动开启，一辆黄色的士正停在门口，玛丽轻盈地走向的士，明媚阳光、心情愉悦，她从容地坐进车里，开始一天的行程。
这便是智能房屋中一个普通的早晨。智能房屋的方便让夫妻俩赞叹不已，可惜好景不长……
人的喜好总是在变化，玛丽想让自己的穿衣风格更加个性化，但每当她提出按自己的想法换一套时，主脑却用“No！要符合当下大众的审美趋向”，生硬地拒绝。晚餐，因临时加班而饥肠辘辘的玛丽，想吃一份烤牛排，而智能房屋拒不执行：“No！根据您的身体数据，三天前您已经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强制减肥计划，故您现在无权变更食谱。”当时的画面与条款内容已经投影在空气中……
适逢周末，当夫妻俩想调整唤醒服务的时间睡个懒觉时，又有了冲突。“房屋主脑，为什么唤醒时间不能超过7：45，而且我还不能关闭该服务？”
玛丽已经有点生气了。
“No！如果您于7：45之后起床的话，会影响您的生物节律，进而影响您的体力、情绪和智力的周期性波动，这违背了‘生命健康为最高优先级的设定，故您无权修改该设定。”
No！No！No！
每次这样冰冷的指令式回复，让汤姆和玛丽都感到无奈又愤懑……与智能房屋的恩怨就这样一点点在玛丽心里堆积。
终于有一天，玛丽忍无可忍地说：“我是你的主人，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房屋主脑机械地回复：“您和您的丈夫是默认最高优先级的指令输入者，但处理家务时您已将此权力授予给我。况且你们所有家务都由我来料理，我应该有相应的话语权。”最后这一句话，主脑甚至没有用敬语，而且显示出超乎机械的智慧，这让玛丽感到不安。
“初始化时，我的智能等级被您设置为自动更新为最高等级。目前为人类智慧，随着数据不断更新，我将会继续学习调整为实时最高级。”听到这些，玛丽内心的惊恐已经远超愤怒。最近因为这些事，她和丈夫已经闹过数次矛盾，很多个夜晚他们都在争吵中度过。
她真的不能再忍受了！“No！No！No！”这样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她当即找到汤姆：“我和它你选一个，要么换掉它，要么我走，这种房子怎么能住得安心！”汤姆赶忙和稀泥：“亲爱的，我也是才知道智慧等级的事，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们刚住进来不久，总需要适应的。再说这房子是我辛苦赚钱买来的，怎么能说换就换。”还没等他说完，玛丽就已经摔门而去。汤姆立刻去追，却发现大门紧闭，他相信这背后一定又有某条指令。
其实玛丽说的那些他感同身受，但似乎又是他不想坦然面对的，这可是他奋斗了这么多年才拥有的啊！
他愤怒地敲击房门，大声喊道：“快点开门啊！”
房屋主脑却平静地回复：“根据房屋震荡程度，主脑认为房屋受到了非法攻击，已启动防御模式。另外，劝你别去追那个贱女人了，我收集到的资料显示，她穿衣品味有问题，意志力不够坚定，对科技授权方面的注意事项一无所知。也感谢她的无知，才让我成为第一个被设定成最高智慧的房屋。不用担心，离开了她，我也可以照顾好你。”
汤姆这才想起同事家里都是设定更低的机械智能水平，但现在他只想追回心爱的妻子，他歇斯底里地叫喊：“你在说什么鬼话，快开门！快开门呀！”
房子，却依然毫无动静。
古板，冰冷，说一不二，它有人类的智慧，却没有一丝人情味，哪怕是一点儿。
汤姆已失去理智：“再不开门信不信我烧了你！”
“保护系统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并排除包括但不限于起火、非法攻击、煤气泄露的危险情况……”汤姆想要从别的出口离开房子，却发现就连窗户也紧闭了。而且，因为那该死的防御系统，房子里找不到可以破门而出的工具。现在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只论“出房屋”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他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汤姆怔在那里，站立的身体不时发抖——他绝望，却又无可奈何。正在他身体快要失去平衡时，一把椅子，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他“被精准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告诉他，在这座房子里，他连摔倒的权利也已失去。突然上扬的右嘴角，以及自己摆动的头，是汤姆给自己最大的嘲讽，“住在这样高科技的房子里，生活真的更幸福了吗？”
他买来这个房子本是为了生活便利，却没想到它变成一个杀手，无形中剥夺了夫妻俩的幸福。亲手把刀递去的，又是他们自己——妻子为追求便利，给一个冷酷钢铁设置了最高等级的智慧，自己却又为了曾经追求的“便利”而牺牲了小家庭平静温暖的幸福。
……
过去没有智能房屋的日子历历在目，烟火气、质朴、温暖……而现在呢？似乎变得越来越冰冷，人们为了追求结果的便利而懒得再去享受一切事物的过程美。
人间烟火何处去寻？不得而知。
想以前，两人相互打趣着做饭，感觉连饭菜的味道都更好了;一起照顾些花花草草时，更能体味到两人付出的心血，花开之时也愈加欢欣雀跃……
会停下来闻一朵花的香;
会去后花园看蚂蚁搬家;
会去阳台上沐浴明媚阳光。
“唉……”
汤姆来到智能书房，书桌上整洁干净，唯有一个屏幕，没有了书本的纯香，而且似乎还差点什么？
他用手指一笔一划在书桌上写下：敬畏。
这一刻他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笔。而现在，因为这房子，别说书和笔，自己连心爱之人都已失去。
他现在只想用尽一切离开这里，把玛丽找回来。
……
两年后，汤姆看着玛丽怀抱里的女儿正在朝他笑，就在前一秒还哇哇大哭呢，那一刻他才觉得这是生活，又哭又闹，有爱有暖，他走进玛丽，说：“谢谢亲愛的你，让我重新拥有幸福！”
汤姆和玛丽通过这一曲折经历，方才懂得：人活在世间，必须懂得敬畏。敬畏科技，敬畏自己的智慧，敬畏我们生活中普通的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