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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树

2020-02-12陈沛杏

神州·下旬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果子树木记忆

爬过了那座山,不远就能看到我家所在的村子了。

家中红色的泥砖房被一座又一座远远近近的山环绕着,平日早晨打开大门,除了扑面而来的清晨的寒气,还会有迫不及待走入眼中的一片片绿油油的树林。小学时的美术老师曾戏谑道:“别人打开门看到的首先是天空,我们村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树。”那时听到这话还不懂其中滋味,现在回想起来,这话大有意蕴,我们村里的树,可是相当多啊。

谈起村里的树,已有七十岁的外祖父眼睛里总会透出光亮。“以前我们这辈人小的时候,哪里有什么树呢?山上的树木都被毁掉了,米黄色的土地毫无保留地赤裸在世人面前,没有树木,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连人都被泥土灰粘满了身,远远看去,也是光秃秃的”,“再后来啊,是政府机关安排专门的飞机在天空中播撒各类树木的种子,由此,树木开始在此生长,小鸟和松鼠等更多的生物,也在此获得了繁衍,给人们带来无尽的欢乐。”村里人在不断地前进,这里的树木也会从生根发芽长到参天大树,几十年,几百年,树陪着人,人陪著树,众多树木宽大的“腰围”显示出它们年老的“资历”。

村里的树种不丰富,以松树、杉树和红花荷树居多,多生长在山腰处、道路旁、田边,守护着乡村,守护乡村里的人。树的不同形态,也呈现了不同的季节特点。春天,树木的绿遍及每一个角落,像是镶嵌在山村中的绿宝石,使得自然生机勃勃;夏天,树木长出缤纷的花,间或传来一丝香气,抚慰在田间辛勤劳作的人民;秋天,果实结在叶子间,吸引了玩闹的孩童,也引来了叽叽喳喳的群鸟;冬天,它们不娇,再冷的天也焕发生机,长出的绿叶满足人们对春天的期待,郁郁葱葱,装点了平凡的山村,无私地给予人们无限希望。屋子旁边大多是果树,特别是龙眼树,它们的枝干上总是会有一种虫子,用村里的方言说它们就是“龙眼鸡”,这种虫子身躯不大,比手指还要短小,翅膀是绿色的,上边均匀分布着黑色的小圆点,头上长着一根细小的弯向天空的红色“鼻子”。小时候看到它们的我总是很兴奋,因为它们不会咬人不会飞得很高,可以抓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从我记事起,村里人的生活一直靠山上的树木生活。山间交通不便,经济也不发达,每家每户只能依靠树木枯枝和干草生火做饭,这是较原始的烹调食物的方式,却也是最省钱的。一年四季,和外婆上山砍柴便是我和表姐孩童时的家常活动。上了山,我们小小的身躯融入高山宽大的臂弯。山里的树又高又密,一片宁静。我和表姐到处走动,庞大的树木底下慢慢堆砌起高高的柴草,外婆捆成一小捆一小捆,我们一起用扁担挑了回家,小小的身躯,在夕阳的照射下,拉得修长。累了的我们靠在树底下坐着,树依托着我们疲惫的躯体,为我们分担疲劳。在树林里,可以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安静,幽深的深林,风不时吹过,抬眼望天,树顶的树叶慢慢摇动,在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与风摩擦的声音,再美好的声音,也不过自然演奏出的美妙“音乐”。被带回家中的枯枝在灶间重生,柴火燃烧得透亮,最终化成一桶又一桶的灰烬。这是一种极好的自然肥料,能给地里的农作物增加养分。外婆将灰烬撒进庄稼地里,来自自然的木柴,物尽其用后又复归自然,这是它最后的归所,也是它最好的归所。这同时体现了庄稼人的智慧和返璞归真,也使得村子的人与自然得以和谐共生。

我五六岁时,常常喜欢冲上家旁边的山顶,站在山顶上,看山峦连绵起伏,林海无际。那时我想着自己的未来,如果能像一棵树一般,坚定地向上长就好了,不骄不躁,顽强生长。林海里边远离世俗,幽静又干净,又能使身在其中的人能感受到自然的洗涤、人生的哲理,如杜甫在《望岳》中提到:“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分晓”。树木成就了山,山又反过来映衬了树木的美丽。每一棵树,都能维持一个个的家庭生活,不至于困于饥寒,有些树上结的果子,更是能给人们的生活增添更多的乐趣。

村里的山上有一种会长出酸甜果子的捻子树。因为一直被村里人保护得很好,它得以在林间自由生长。十月回家,十分嘴馋,脑子尽是想着这酸酸甜甜的果子。我带上家中的竹篮子,准备与这果子来一场不期而遇的约会。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好像这一片山上只有我的存在,天地之间,复归宁静,耳边听到的是脚下踩到枯枝落叶的细声,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声音。因为山间十分安静,我的大脑得以经受洗礼,在这片山间,仿佛有无限的可能,我想什么都可以,好像我和树林之间沉默又有力量的心灵对话就这样展开了,这就像是从我踏入这一片树林以来,它们便无意间知晓了我的烦恼,正在一步一步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我解决烦恼,这样的时光该是多么令人喜欢啊,慢慢走,慢慢活。走到山腰处,回首望山下,村里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就这样,这些树把一个小村庄纳入了自己的怀抱,几个嬉闹的孩童正围着村口那棵大龙眼树捉迷藏。我继续向前走,狭窄的山路旁不时出现几棵捻子树,挂满了熟透的、紫得发红的果子。我利落地摘了几个尝尝,惊喜发现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又继续走了数十步,穿行在林间小道,在这里我看到了一大丛的捻子树,我兴奋摘下捻子装满竹篮子,捻子圆圆胖胖的身子在竹篮里滚了又滚,丝毫没有损伤,我又把捻子装满口袋,边吃边走,捻子酸酸甜甜的汁液,依旧润甜了我关于十月份的记忆,辛勤的母亲每年都用捻子泡酒,已在家中存放许久的泡制的捻子甜酒,更是使人“但愿长醉不愿醒”。

从村里回到城市,看到的大多数树木是绿化树,并且大多的树,因为沾染了太多的污染物质,树枝上的已不再是绿得发亮的叶子,看着这些因与生活实际需要而可以存活的树木,感觉像是有什么在心间流逝了。家乡朴素的村民,不因树木的价值高低与否而抛弃某一类树木,他们与各类树木和谐共长,在树木环绕下生活的人们,学到了树木的安静和踏实,人在照顾树木,树木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回报人们。

不禁想到现在的孩子们,随父辈生活在城里,一年间与树木亲密接触的机会甚少,我为此感到十分担忧,对作为大自然的馈赠,对养活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树木,孩子们会不会忘却对它们的情感和情意?时光飞逝,岁月是无情的,小时候的我们赤脚在林间奔跑的记忆会日渐模糊,孩子们关于自然的记忆也会更加局限,当孩子们无法主动从在钢筋水泥中获得更多关于充满乡野气息的树的记忆,村里的树却还在坚定地生长。

作者简介:陈沛杏,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7级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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