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年画艺术的视觉活化利用研究——以现代插画设计为例

刘金河，刘合芳

（河北工业大学 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天津 300401）

杨柳青年画历史渊源久远，技法工艺精细，产量丰硕，题材范围极为广泛，各个阶段和时期的题材风格各有千秋，是中国民间年画中典型的地方年画，被称作全国四大木版年画中的龙头。由于时代和思想的发展改变，杨柳青年画艺术的传承和发展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对杨柳青年画的视觉语言特征进行活化利用研究，将富含文化与艺术的信息运用在现代插画中成为当代传承传统文化的一种迫切的有效手段，对平面的视觉传达设计也可起到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现代插画设计的发展现状

现代插画设计在文化多元化、全球化的发展趋势下全面发展，已广泛地应用于现代设计的多个领域。现阶段互联网时代数字媒体的发展改变了传统的绘画方式，也改变了人们的审美情趣。我国目前插画设计的表现方式呈现风格多种混搭、色彩缤纷绚丽、分门别类较杂等特点，与传统的杨柳青年画有着相似而又不同的绘画特点，但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并没有被融入到现代插画设计的创作中，主要是盲目跟从外来创作手法和风格，失去了传统插画中的民族精神。

日韩欧美的插画中富含其本民族的文化气息，但我国的插画艺术设计民族文化气息较弱，所以对杨柳青年画艺术的视觉语言特征进行活化利用研究迫在眉睫，这样既可以弘扬传统文化，又可使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可持续发展，使之成为现代插画设计汲取传统文化的源泉。

二、杨柳青年画的视觉语言分析

（一）制作工艺

杨柳青年画半印半绘，有着不同于其他木版年画的特色，创作步骤大致从创稿开始，到分版、刻版，继而套印、彩绘，最后装裱；半印是勾描、刻版、印刷，半绘是后期彩绘。

刻，是制作杨柳青年画的重要步骤，经过艺人勾绘的画稿反贴在木板上，打湿，然后揉搓，直至线条在木板上显示出来，艺人根据画稿以刀代笔，将历朝各代中国画家发明的“十八描”手法中兰叶描、流云描、游丝描等手法充分地汲取，以此来表现不同主体物的质量感、动态感以及空间视觉感，线条凝练，刚健强劲。或精细，或豪放，线条富含节奏和韵律，通过线条的“起、行、收、逆、顺、拙、畅、刚、柔、虚、实”等一系列的变化来加强作品的主题；绘，杨柳青年画在其完成套色印刷之后，将中国工笔画中重彩人物画法的技艺融入其中，由人工进行填染，粗活用色粗狂、简洁，细活色彩注重均匀，绘工精致细腻素雅，彩绘原则先浅后深，突出表现细微之处与人物生动传神的特点，深化画面的美感。手工彩绘技法和木板套印手法相整合，使得绘画的笔触质感和木版画中的刀法合二为一，两种手法相辅相成，画面细腻多彩。

（二）题材内容分析

杨柳青年画的题材内容多立足于广大民众之中，素材大多来自于民间的习俗民风，使广大社会民众自觉地接受并陶冶于传统民族文化内涵之中。杨柳青年画的题材内容与社会现实息息相通，爱国主义思想在年画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对社会安定、经济盛世中人民的生活进行了充分的描绘，对战乱时代人民颠沛流离的悲惨情景也进行了刻画，同时杨柳青年画寓教于画，年画中融汇了中国人民的政治思想、社会经济、军事状况、宗教信仰、文化知识等丰富的信息，画面的艺术形象直观、通俗易懂，成为贫苦失学的百姓学习的启蒙教育百科全书；另一方面有机地结合了历史、文学、宗教等与世俗生活相关的内容，将儒、释、道和原始宗教、神话传说的崇拜物描绘成社会世俗中的形象，甚至把历朝中的真实的人物更替为宗教中诸神，对其进行变形夸张设计，比如在门神画中让尉迟恭、秦叔宝取代神话中的神荼、郁垒，成为门神画中的主要形象。

（三）造型元素分析

杨柳青年画是民间传统的艺术品，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和憧憬，其内容形象包罗万象，充满了美好的想象。杨柳青年画中的老少男女、文官武将的造型均有规律可循，甚至有相应的画诀，例如“画将无脖颈，画女削肩膀。佛像要秀丽，神像需伟壮。仙贤意思淡，美人要修长。文人如颗钉，武夫势如弓”“贵家妇，宫样妆；耕织女，要时样；娃娃样，要肥胖；庄稼汉，衣裳越薄越显壮”①等，杨柳青年画在人物造型上通过写意的手法凸显其特征，在造型的表现中融入画师自己的主观意愿，对其进行趣味性创造，对形象的实际特征的取舍、夸张、变形都比较大胆，使其形象圆润丰韵，神态欢欣，以凸显轻松、灵动的画面效果。

（四）色彩元素分析

杨柳青年画的色彩根植于民间，取自于大自然，继承了传统五色的基础，根据现实生活经验，注重色彩在整个年画中的运用，利用传统五色的象征意义赋予颜色情感，用赤色表达欢喜和祥瑞，用黄色表达富贵和权力，用青色表达朝气和希望等，呈现出丰富多彩的视觉特征。杨柳青年画善于利用色彩的不同的色相、纯度、明度的视觉差异来进行不同的色彩配置，画面中纯度低的色彩较少，纯度高的色彩所占比例较大，根据年画主题和布局进行适宜的色彩搭配，使画面更加和谐，王树村以此总结出色彩搭配口诀，例如“软靠硬，色不楞；要想精，带点青；女红、妇黄、寡青、老褐；红靠黄，亮晃晃；文相软，武相硬”。杨柳青年画根据画面和主题要求，通过不同的色彩表达意志和情感，色彩变化丰富同时又和谐统一。

（五）构图元素分析

杨柳青年画的构图周密，符合中国向来尊尚求美、求全的观念，美满完善，和谐统一，具有一定的装饰性和形式美，画面均衡对称、有虚有实，构图中区别要点与次要点，前后层次较明显，画面动静疏密相结合，使杨柳青年画具有很强的扩张感和饱满感，进而图形的张力与画面布局的形式也取得了和谐与统一。

为了烘托不同主题人物，追求和谐统一，杨柳青年画画面采用了不同的构图布局。对称式构图，抑或是对画，例如《连生贵子》《五谷丰登》《富贵平安》等画面上下左右均衡对称，给人一种和谐圆满的美感，使画面气氛更加圆融祥和；中心展开式构图，例如《五子夺莲》以画面中心处的主体物为视点，展现出一种向周围发射的形态，其他物体形象根据主次错落有致地排列；三角形构图，例如《鲸化千年》《鱼龙变化》在画面中去掉背景装饰，使主体物形象更突出明显，使“满”的画面与“空”的背景形成强烈的对比；全景式构图，例如《红楼梦》系列年画，是典型的散点透视，画面表现的内容都一览无余，采用分层的方法，根据主体物之间的关系进行精心设计，鲜明地展示出场所情景的特色，突破时空对于年画的限制，表达空间无尽的意象，让欣赏者可以直观地感受；舞台式构图，借鉴戏曲舞台场景的构图形式，对较大的场面遵循“宾、主、虚、实、聚、散”的布局格式进行描绘，使画面形式更加丰富；连环式构图也称锁链式构图，按一定的空间、距离、方向进行自然片段分隔或以组画条屏的方式连续排列，使故事的情节表现完整，具有连续性，给人一种连绵不断的视觉感。杨柳青年画注重平面、装饰，画面的表现和想象融合在构图上，对不同主题的年画在构图变化中追求平衡与统一。

（六）图案元素分析

杨柳青年画中的图案象征寓意吉祥，或者谐音以表美好的愿望，仕女娃娃、神话故事、吉祥图样等题材，画面中穿插各种吉祥的物件，比如《聚宝和合》中二仙共聚宝盆，手执荷花、如意、宝盒等物件，取和（荷）谐合（盒）好之意，《连年有余》中的莲花与锦鲤象征着连年有余，《连生贵子》中的莲花与笙箫，寓意分明。松鹤象征长寿，石榴、葫芦、葡萄寓意多子多孙等等，画面中穿插着奇珍异兽、吉祥物件、祥花瑞鸟以寓意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三、活化利用概述

“活化利用”原指在保留旧建筑历史特征的前提下针对传统建筑的功能进行转变或改造，使其发挥更好的作用以满足新的使用需求。在多年的遗产保护实践的前提下，“活化利用”的概念和方法从建筑遗产的转变和改造中借鉴到其他类型遗产的保护和利用当中，活化利用的概念也扩大到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和利用当中，从传统文化中找到与现代生活的契合点，基于非遗传统文化保护的非遗利用，即在确保非遗生命力前提下，对非遗传统文化进行活态开发的实践的一种手段；基于传统文化自身规律的一种实践，即把传统文化与当代的设计相结合，使其成为当代文化汲取传统精华的不竭的源泉。文章中的活化利用是指对传统文化的活态利用，针对杨柳青年画艺术与现代插画设计之间产生的契合点，使现代插画设计对传统年画艺术进行活态传承。

四、杨柳青年画活化利用的策略

（一）制作工艺的活态化

传统的杨柳青年画制作工艺是半印半绘，有独特的木刻韵味，绘画的笔触质感和木版画中的刀法合二为一，可使画面更加细腻多彩。自然环境的变化，木版的梨木材质供不应求，现如今在科技发达的环境下，可以不经过选梨木、浸泡梨木、分版、刻版等步骤而对其进行活化利用以保存木刻韵味；现代插画设计可以手绘底稿，利用数字媒体进行复印，或者利用绘图软件Photoshop、Illustrator等模拟木刻画笔（杨柳青年画木刻画笔笔触）绘制，之后再在软件中进行绘画上色，既能对杨柳青年画的木刻韵味进行活化利用传承，又省去传统制作工艺的一系列步骤，同时又为现代插画设计注入新的创作手法。

（二）题材内容的活态化

杨柳青年画的题材内容大多来自于民风习俗，如今世界文化多元化、一体化，经济快速发展，我们应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现代插画设计在对其传承的基础上应有所创新。现如今新中国除了传统的节日之外还有很多，例如妇女节、植树节、劳动节、母亲节、父亲节、建党节、建军节、教师节、国庆节等，应该从当今社会寻找一些新的故事情节以丰富题材内容，与社会现实联系在一起，让融入杨柳青年画视觉语言的现代插画设计贴近生活。其次，题材内容上进行更详细的分类，比如幼儿类、少儿类，这类插画设计尽可能通俗易懂，有启蒙的作用；再者青少年类内容应当为其树立良好的榜样，以免青少年误入歧途；中年的人们处于较为忙碌疲惫的阶段，其内容应当可缓解中年人的生活压力；老年类内容也应当符合老年人的需求，使整个内容题材更加人性化。

（三）造型元素的活态化

杨柳青年画中的人物造型多为历史中的人物形象，门神、娃娃类头与身体比例约为1：4，造型夸张变形，肢体动作幅度较大，在现代插画设计中要传承这一趣味性创造，延续杨柳青年画中的夸张、变形、动势，以增强视觉冲击力。杨柳青年画人物形象基本上过于传统，受众难免会视觉疲劳，现代插画设计中在人物形象上应结合现代社会，对其进行趣味设计，比如孩童的形象设计贴近现实生活中的发饰、服装等，将传统的创作手法融入现代的人物形象中，贴近受众的生活，使现代插画设计从传统中获得新生。

（四）色彩的活态化

现代手绘纸质插画设计中的色彩大多用化学原料，数字插画多用软件中的色盘，这种色彩难免缺失传统色感带来的视觉愉悦感以及历史归属感。通过先进的数字软件分析技术对杨柳青年画进行颜色提取，保存为杨柳青年画色彩，以传承传统五色，保留大自然色彩的情感，传承杨柳青年画中的配色口诀，同时利用色彩心理学对色彩的分析，以及人们对色彩积累的视觉情感知识，根据不同主题，不同受众群体的视觉接受度进行更人性化的色彩绘制。

（五）构图的活态化

杨柳青年画通常张贴在门上、中堂等板壁上，构图有对称、均衡、全景等，以彰显美满和谐，而现代插画大多通过数字媒体进行传播，多展示于互联网、电脑、液晶屏、手机等，载体的变化引起视觉的变化，对于其传统的构图进行活态化传承利用，在画面均衡的前提下，考虑到传播媒介的环境，例如增加现代设计中常见的C形、X形、S形、九宫格、黄金比例分割等构图，以凸显视觉中心，增强设计感，打造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构图形式，根据画面主题需求，做到活态化传承。

（六）图案元素的活态化

杨柳青年画中的图案元素大多具有美好寓意或谐音吉祥，但图案、图形过于老套，对于当代人而言其传统文化之外的新视觉传达冲击力不够强，在现代插画设计中可以将当代的元素融入画面中，比如飞机、火箭象征国家科技的昌盛，公交车、共享单车象征着绿色可持续等，在传统的表现手法下用当代具有美好寓意或吉祥谐音的器物对杨柳青年画进行元素更新，从另一个角度表现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使之成为真正的现代插画设计。

（七）表现形式的活态化

杨柳青年画是平面的、二维的，画面是固定的，在对其进行整体视觉元素的传承上，结合数字媒体软件的发展背景，利用Flash等软件绘制动图年画插画，让其具有动感，使静态与动态结合，增强视觉冲击力，丰富杨柳青年画艺术活态化的表现形式。

五、结语

杨柳青年画作为一种独特的民间艺术，在漫长的发展过程当中，将民间的文化与艺术信息融于作品中，在题材内容、形象、构图、色彩、刻绘手段结合上有着丰富的视觉语言特征。在当今世界快速发展的背景下，我们更应该从这些传统文化中借鉴可取之处，以便今后运用，将更多的杨柳青年画艺术活力注入到现代艺术中，使杨柳青年画艺术得以活化利用，使现代艺术的视觉语言更加丰硕。

注释：

①冯骥才.中国木版年画集成·杨柳青卷下[M].北京：中华书局，2007：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