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IP、新故事，打造国风动漫

摘  要：现如今的动画电影已经难以回到40年前只追求艺术价值和作品意义的创作语境，将动画电影的艺术语言和技术应用相结合，才能体现出商业时代特性。利用旧IP的核心元素重构新故事，并合理利用技術手段对作品精益求精，是成功打造国风动漫的重要因素。中国动画电影若要叫好又叫座，必须将内核剧情和视听效果二者结合，这也是发展国漫的有效途径。

关键词：哪吒闹海;哪吒之魔童转世;动画电影;国风动漫;IP

基金项目：本文系汕尾职业技术学院教改项目“基于岗位专项化的动漫制作技术专业人才培养计划的创新研究”（swjy17-014）阶段性研究成果。

中国动漫近几年来发展势头迅猛，2019年《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简称《魔童》）横空出世。根据中国电影票房排行数据显示其票房共计50.12亿元，成为2019年度中国电影票房冠军。《魔童》获得东京国际电影节金鹤奖、中国动漫金龙奖等，豆瓣评分8.5。《魔童》导演饺子借鉴了40年前的《哪吒闹海》（以下简称《闹海》）元素的同时，也加上了时代性元素，给受众耳目一新的惊喜。为旧IP的角色打造一个新故事，并且讲述了一个好故事，这是《魔童》成功的主要原因，同时也给中国动漫市场带来重要启示。

一、《魔童》创作背景

《闹海》1979年出品，当时的动画电影没有票房、宣传、发行、分红等商业压力，主创人员属于按月拿工资的薪酬体制，甚至不用考虑经费预算等问题，在短短的1年3个月时间内，完成了一部时长58分钟的二维手绘动画电影。一部作品的创作动机不同，最终呈现的作品定位也是不同的。《闹海》的创作动机是为了振兴中国动画，重现60年代中国动画的光辉，因此对于作品的艺术水准要求比较高。剧组的主创人员中，不少曾经参加过万籁鸣导演的《大闹天宫》，具有较高的职业水平和审美能力，制作班底的文学修养性也较高，因此作品无论是从技术工艺上，还是从动画电影语言上，都非常出色。《闹海》中担任动画设计的马克宣，在1988年和特伟、阎善春联合导演了一部18分钟、无台词的《山水情》，堪称中国水墨动画电影的巅峰之作。

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闹海》是一部承上启下的作品，既继承了万氏三兄弟老一辈动画人的艺术水平和职业追求，又对80年代中国经典动画电影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延续和启发作用，使得中国动画在80年代重现辉煌。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闹海》中的每一个镜头都是精细打磨、有特定含义的，动画中的水墨背景和角色造型是将中国传统文化和特色艺术相结合的代表作。《闹海》之后，虽然也有以哪吒为主角的影视动画作品，但是客观来说，无论从艺术价值还是从制作意义，都无法超越《闹海》在中国动画电影史的重要地位。

2016年上映了一部《我是哪吒》的三维动画电影，票房1017.8万人民币，豆瓣评分3.9。当时主创人员对于这部动画电影也是非常期待，毕竟用了较为先进的三维技术，然而却没有获得票房和观众口碑。观众普遍认为这部动画作品在艺术性上达不到《闹海》的高度，无非是用三维技术重新讲述了一遍《闹海》，剧情上一点新意都没有。在角色造型方面，哪吒的形象中规中矩、没有突破，敖丙的龙身金碧辉煌、非常僵硬，不如二维的《闹海》生动。对于动画电影来说，如何讲好一个故事至关重要，这一点3年后的《魔童》做到了。

《魔童》创作环境是在2015年以后，这是比较注重商业收益的时代。中国动画电影《山水情》在1988年获得国际大奖之后，1999年的《宝莲灯》短暂受到关注。2000—2010年的动画电影市场虽然有了《熊出没》系列、《喜洋洋》系列等票房收入还不错的电影，也有《魁拔》这样受到动画业界好评的电影，但是客观来说叫好又叫座的动画电影没有出现。这样的状态一直到《大圣归来》才被打破，票房9.56亿，豆瓣评分8.3。虽然《大圣归来》在票房上没有达到《魔童》的高度，但是在当时的中国动画界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和认可度，更让中国动漫看到了再次振兴的希望。一定程度上来说，若是没有《大圣归来》的前导力量，可能《魔童》也不会有如此巨大的成功。《魔童》从2015年开始制作到2019年上映，80后导演饺子承载巨大压力，甚至要亲自融资。上映之后，导演还要亲力亲为配合电影宣传，以及亲手制作破亿海报等工作。《魔童》上映后很快受到观众好评和关注，很多观众为了支持国产动漫而重复观影，最终票房达到50.12亿元，成为2019年度票房冠军。与《闹海》的创作动机不同，《魔童》主创人员主要考虑的是如何让动画电影获得市场和受众的认可、取得商业价值等关键因素。《魔童》既能获得巨大的票房收益，又能获得观众口碑，在电影院的观影体验是不容忽视的，需要在成片的110分钟内不断唤起观众的情感共鸣，达到作品与观众共情的效果，才能获得受众认可和支持。如果说1979年的《闹海》中的每一个镜头都需要精雕细琢、仔细推敲其内在含义和隐喻，那么2019年的《魔童》就是所见即所得的直白表现剧情，用直白的台词和冲击力极强的视听语言讲好一个让观众能够看得懂的故事，这是中国动画电影经过40年发展带来的重要改变。

二、《魔童》成功的原因

1998年迪士尼出品的动画电影《花木兰》是典型的“旧IP+新故事”结构，将中国古代的“木兰从军”重新编撰，当年的票房总收入为3亿多美元。2015年田晓鹏导演的《大圣归来》依然采用的是“旧IP+新故事”结构，人物和情节设定与《西游记》原著有较大的不同，尤以江流儿为突出。此外，《大圣归来》的孙悟空造型舍弃了以往的孙悟空形象，马脸猴身暴脾气，但是却赢得了观众的认可和市场。2019年《白蛇·缘起》上映，同样也是“旧IP+新故事”结构，将许仙和白素贞的角色重新定位，票房4.48亿，豆瓣评分7.9，受众评价褒贬不一。而2015年上映的《黑猫警长之翡翠之星》票房收入6000多万，豆瓣评分5.2。尽管上映之初片方花了不少心思推广和塑造情怀，但是很多观众直言不喜欢这部动画电影，因为看不懂这个故事。从上述几部院线上映的动画电影来看，“旧IP+新故事”是获得票房和市场的有效方法，但是关键还在于新故事的述说要精彩、要收获观众的认可和口碑。

再来分析哪吒这个IP，角色源自于《封神演义》，此前最为著名的动画电影作品就是1979年的《闹海》。《闹海》由主线和辅线共同构建故事，除了主线陈述故事之外，《闹海》的辅线也是个隐喻，即隐喻了哪吒一生的三个阶段——出生、成长、重生。哪吒出生是被莲花包裹。莲花在中国古代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含义，隐喻了哪吒不世故、直率的性格。哪吒和龙王三太子敖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就开始生死决斗，最终胜利，自此哪吒进入第二个阶段，即成长阶段。从一开始一个只系着一个红肚兜的“光腚小孩”，成长为一个穿着白衣蓝裤、有善恶是非观念的孩子。哪吒开始战斗，和老龙王战斗、和父权战斗，由于被父亲收走了混天绫和乾坤圈无法和四海龙王战斗，只能悲愤自尽。哪吒第三阶段到来，太乙真人将哪吒再次放进莲花之中，将莲藕化为哪吒的肉身，哪吒完成了复活。复活之后的哪吒身穿战甲，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由于没有父亲李靖的阻拦和挟制，他畅快地收拾了四海龙王，既为自己报了仇，又为百姓解决了祸害。

2019年《魔童》同样以哪吒为主角，但是却重构了一个新的故事，新剧情的设定和《大圣归来》的重构剧情有相似之处。与《闹海》极为不同的是，《魔童》主线分为两个，开篇就虚构出混元珠分裂为灵珠和魔丸，电影就根据灵珠和魔丸展开新故事的描述。灵珠附到了妖族龙王太子敖丙身上，而魔丸则阴差阳错附在了陈塘关总兵李靖儿子哪吒的身上，哪吒被称为魔童转世。灵珠和魔丸三年后有一场较量，魔丸注定不可活。但是最后灵珠和魔丸双双联合迎接天劫咒，未曾想却破了天劫咒，被太乙真人用七色宝莲护住魂魄，哪吒和敖丙得以存活。故事戛然而止，但是电影的彩蛋有交代，龙王得知儿子敖丙已死勃然大怒，或许会联合龙宫里的各路妖魔为儿子报仇，这也为之后的续集埋下了伏笔。

《魔童》中的哪吒、敖丙、李靖夫妇、太乙真人、龙王等角色都有很大的改变，尤其是李靖夫妇对哪吒的爱护更为突出。哪吒的角色造型非常有突破性，抛弃了经典的肚兜造型，用对襟坎肩和低腰萝卜裤取代。哪吒由于被魔丸附身，所以天生破坏力极强，陈塘关的百姓非常惧怕他。与《闹海》中的哪吒相比，魔童哪吒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父亲李靖是个真正的慈父严父，对待儿子严厉有加，但是也极为关爱，为了哪吒逃脱天劫，宁可以命换命。哪吒质问敖丙能不能活得像个人样时，坦言“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这是爹教我的道理”。李靖和夫人殷氏共同爱护哪吒，给予他家庭温暖，教他做人的道理，使得哪吒保留住了人性，没有一条路走到黑，成为哪吒重新为人的重要指路人。

《魔童》中的龙王和敖丙形象也有所改变，龙王不再去人间作恶，反倒是被天庭安排到镇压各族妖兽的龙宫之中，老龙王自认“龙宫就是天牢”。老龙王对儿子敖丙充满期待，和元始天尊的徒弟申公豹做了交易，目的是为了将儿子敖丙培养成才进入天庭、脱离龙宫炼狱苦海，因为敖丙就是龙族今后的希望。敖丙也不再是一副恶毒狂傲的模样，而是一个谦谦有礼、样貌英俊的龙太子，和哪吒的叛逆形象形成巨大反差。敖丙是个比较矛盾的角色，一方面不愿意让父亲和整个龙族失望，另一方面也不愿意失去哪吒这个唯一的朋友，所以他几次三番动摇立场，最后依旧和哪吒共同面对浩劫。《闹海》中的太乙真人仙风道骨，有着神仙的能力，赋予哪吒更多的关心和照顾，但讲出来的话却非常哲理：“神仙只是凡人做，凡人也有心不坚，哪有什么神仙？！”而《魔童》中的太乙真人却是一个肥胖油腻爱喝酒的中年男子形象，导演甚至为他安排了四川普通话的配音，使得太乙真人在电影中成为一个捧哏、笑点较多的形象。

总体而言，《闹海》时长58分钟，台词言简意赅，每一句台词都意有所指。此外，虽然动画比较短，但是故事非常完整，对于不同角色的塑造比较成功，人物形象比较丰满，值得受众深思和分析。在《闹海》中，哪吒和龙王之间是阶级的隐喻，哪吒代表心地善良、明辨善恶的群体，而龙王则代表欺压百姓、丑恶凶狠的恶势力。在二者的阶级斗争中，哪吒代价巨大，最终获得了胜利。《魔童》时长110分钟，台词抑扬顿挫，严肃和无厘头并用。《闹海》和《魔童》相比，前者注重艺术性、剧情紧凑，后者比较注重剧院观影效果、台词具有时代性特征。《魔童》成功的原因之一，在于动画塑造了一个崭新的、耳熟能详的中国传统神话角色，给观众带来了新意和好奇。而这部动画最成功的地方就是讲述了一个好故事，讓观众看得明白、看得懂并踩中观众的痛点。

三、《魔童》重要影响

中国动画电影曾经有过辉煌，从1941年的动画长片《铁扇公主》开始，中国动画界的前辈们就在不断探索动画发展。万氏三兄弟中的万籁鸣和唐澄在20世纪60年代联合导演的《大闹天宫》至今依然是中国动画电影的代表之作。新中国成立后到60年代，中国动画作品丰富多样，剪纸动画《猪八戒吃西瓜》《渔童》，折纸动画《一棵大白菜》，还有被誉为中国特色的水墨动画《小蝌蚪找妈妈》。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哪吒闹海》《九色鹿》《三个和尚》《天书奇谭》《山水情》等多部动画获得了国际重要奖项。20世纪80年代开始，动画系列片也开始发展，《葫芦兄弟》《阿凡提》《黑猫警长》等成为动画新星，伴随着一代儿童的成长。20世纪90年代，《海尔兄弟》《西游记》和《蓝猫》系列也较受欢迎。广州深圳成立多家动画公司，原先的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员工纷纷南下，中国动画进入了商业阶段。接下来的中国动画很少出现叫好又叫座的作品了，经历了低成本的FLASH动画《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后，动画公司尝到了市场收益的甜头，因此，粗制滥造的动画作品着实不少。此后中国的动画电影和动画系列片低幼化特征明显，国内成年人观众关注较少，这对票房和口碑都有很大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被受众忽略的漫画却在2000年以后悄然发展，目前在国内的动漫市场占据重要的地位。腾讯动漫、有妖气动漫等网站上推出不少漫画作品，并培育扶持点击量高、改变性强的漫画作品成为动画。《镇魂街》《斗罗大陆》《阴阳师》已经改编为动画片或是真人电视剧，甚至出品了商业游戏。《十万个冷笑话》虽然画风比较潦草，但是故事剧情有力，因此也得到了有妖气原创漫画梦工厂的支持，改编的动画电影于2014年上映并获得了1.2亿票房收入。直到2015年《大圣归来》上映之后，国风动画渐渐兴起，《大鱼海棠》《风语咒》《白蛇·缘起》《罗小黑战记》等动画电影，无论是票房收入，还是豆瓣评分，都取得了可观的成绩。

国风动漫渐渐成为近几年动漫市场的关键词，这类作品的共性在于：作品中的视听语言有着中国传统元素的体现，故事也有中国传统文化的折射。饺子撰写《魔童》剧本时，充分尊重观众的观影体验和商业电影的制作动机。电影中的镜头既有《大闹天宫》《闹海》的视觉元素，也有周星驰电影的搞笑因素，同时还有哪吒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时代金句，剧情有张有弛，才会让观众观影时全心投入。再加上合理利用三维技术表现江山社稷图、莲花爆炸等特效镜头，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特征。网易、腾讯动漫、哔哩哔哩、爱奇艺等网站也大力扶持国风动漫作品，纷纷推出此类型的样片宣传片。一时间，动漫公司和观众对国风动漫充满了更多期待。

四、结语

2020年1月起，由于突发疫情导致众多电影院无法营业，2020年贺岁档的动画电影《姜子牙》《熊出没》直到7月还没有公映。贺岁档中唯有一部电影抢占先机，《囧妈》以6.3亿元卖给字节跳动，大年初一在抖音APP、今日头条等平台线上免费播放，收获不少观众口碑。其实电影线上播映早有先例，2019年《魔童》已经有了线上播放的合作业务，和哔哩哔哩、爱奇艺等各大视频平台合作，获得的线上收益暂时没有精确统计。因此，今后电影或许除了大屏幕的电影院之外，视频网站、手机APP、智能电视都有拓展合作的空间。但是无论利用何种播放途径，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个好故事，并讲清楚好故事，才会得到受众的喜欢和支持。

中国动漫产业一直在发展，国内诸多动漫人士也一直有重振中国动漫的理想。《魔童》的成绩给业内人士带来了一定的希望和鼓励。我们可以借鉴《魔童》的成功因素，即“旧IP+新故事”的结构，再加上精湛的制作和老一辈动画人士的工匠精神，体现出国风动漫的本质特性，以及尊重受众的观影体验和时代性元素的细节描述，这或许是今后中国动漫行业发展的途径之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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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袁学丽，硕士，汕尾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文化创意产业、高职艺术设计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