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崃朝暮
2020-01-19徐冯丝曼
徐冯丝曼
我的名字或许有些不同寻常。两姓双名,叫作徐冯,也可唤丝曼。闲的时候,喜欢听听过时的CD播放器放出的音乐,也喜欢钻到各种各样的书里面,去偶尔逃避逃避人生。一生有幸,可以读到村上春树与王尔德的作品,很喜欢他们的温柔,但也相当爱菲茨杰拉德的盖茨比似的不落。会弹琴,钢琴和古琴都会,也会吹吹竹笛,对拉赫玛尼诺夫的音乐情有独钟,肖邦和贝爷也是相当喜欢,但是对莫扎特与巴赫—直心有戚戚焉。—直很喜欢风遇山止,水到岸停的感觉,近日迷上了普鲁斯特,很喜欢他的“就让料峭的春风为一早就等在门口的彩蝶吹开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
我还记得那日走过的路,那日见到的万滔干浪也还历历在目。那是在中国的东边,一个无甚名气的岛岸。
去时是盛夏。那岛临海,却是要凉快些。当地人说此地名嵊,取义东乘之山,乘日而观海。名字倒是磅礴得紧,岛却很小,约莫半个小时可绕着走上一圈。岛上只有单行车道,没有红绿灯,港口的老人终其一生也未见过高铁客机的模样,而夜幕降临时,四周会很静,不会有铺天盖地的灯火通明,却反让人生出阑珊的意味来。
嵊山的东边,东之又东,高高耸立一悬崖,名日:日升朝暮。我去了两次,第一次去时,晴空万里,大海很温柔,站在高高的陡崖上,觉得离那片湿润很远。日頭很暖,晒得人暖洋洋的,禁不住想像吃饱的猫一样伸个懒腰。天际偶有银白色的鱼跃水而出,老旧的渔船满载而归。海水退得很低,崖壁下的岩石裸露了出来。
当地人告诉我,日升朝暮须要暴雨刚过,再去观瞻。
第二次去时,正是暴雨刚过,天还阴着,本要离开的我们因暴雨的缘故不得不返程,我一时兴起,又去了一次日升朝暮。
一去,便吃了一惊。
天还很阴,低低地,似乎贴在了那突耸的悬崖上。大海暴怒了似的,狂涌着,扑上来,扑上来。我惊觉海水已涨至一半的悬崖,让本来很高的崖壁低了下来,远远看去,似乎是天和海一起,欲摧折这大地,太渺小了。
站上崖头,向下望去,海水肆意,白浪翻腾,铺天盖地卷起迷蒙水汽。那浪头太近了,似乎下一秒就会上前来,将你卷入波涛汹涌之中。人就像一叶小舟,无力软弱得过分了,崖下树瑟瑟,绿叶被风卷得飒飒而飞,转眼便被一片蔚蓝吞没个干净。天未雨,浪未平,满耳惊涛扑岸声轰隆,于是惊惧了,震撼了,悚然了,退却了。慢慢地,心平静得奇怪,像一滴水归大海,我似乎消弭在那里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海。
与我一起上来的当地人淡然道:“—下雨,海水便涨起来了。厉害的时候,这个地方也会被淹掉。”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脚下这崖壁,却又沉溺在满天汹涌中。大海是宽厚的,博大的,却不曾想大海也会如此盛气凌人,怒不可遏。人在其中,乃至这百米高崖在其中,亦不过一粟而已。水至柔,海至深,却不要忘了它们也会滔天而起,也会吞天盖地。
我默然不语。人站在这崖壁上,生出一股拖曳感,仿佛下一刻便要融身海中。我在浪涛声中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海可以渺小,可以温和,人类可以强大,可以肆意,但一朝过分,海便奔涌起来,疏狂起来,那时,人又算什么呢?蜉蝣一样罢了。
我恍然明白了这“日升朝暮”从何而来。日从海升,海可没天,柔中有刚,铮铮柔骨,非矜非狂,然无绝则余。我恍然明白了海,也恍然明白了如海一般的人。
雾霭重重,满耳波涛拍岸声——柔和的、宽厚的、伟大的、刚强的。
创作感悟
会写这篇文章,只不过是闲来提笔,忽然想到海风的味道,成成的,很真实,耳边响起惊涛骇浪的声音,北斋的图画在心里绽放开来。现在想来,那份冲动真是简单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