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和平共处到人类命运共同体
——从周恩来的和平外交实践说起

2020-01-19

关键词:和平共处外交共同体

汪 浩

(淮阴师范学院, 江苏 淮安 223300)

最近几年,国家主席习近平接连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向世界展示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国外交的亮丽风采。提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人们自然会联想到扭转中华民族历史命运、伟大的革命领袖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和新中国外交的奠基人周恩来。从新中国大国外交的视角,梳理从和平共处、和平发展、和谐世界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完整的历史过程,可以看到,在新中国不同历史阶段,从弱国外交到大国外交的历史转身中,从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到习近平历届领导人的重大贡献。

一、和平共处的提出及其时代价值

(一)毛周共建独立自主和平外交路线

和平共处的外交政策,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周恩来提出的,大体经历这样的过程:

毛泽东、周恩来共同构建新中国独立自主和平外交路线。这主要体现在由周恩来起草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中:“凡与国民党反动派断绝关系、并对中华人民共和国采取友好态度的外国政府,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可在平等、互利及相互尊重领土主权的基础上,与之谈判,建立外交关系。”1952年新中国第一次使节会议上,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确立的基本原则提出新中国外交“另起炉灶”“一边倒”“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礼尚往来”“互通有无”“团结世界人民”的六条方针。和平共处是周恩来阐述这六条方针时隐含其中的基本精神。

(二)和平共处外交方针的提出

最初的和平外交实践,主要体现在中苏友好互助条约谈判与缔结中,体现在抗美援朝相关的外交斡旋与斗争中。这为和平共处外交方针提出准备了条件。

和平共处外交方针的提出。新中国成立之初,国家面临着急需尽快处理和解决好与周边国家的边界和外交关系的问题。周恩来与印度、缅甸等国接触和谈判过程中,在上述外交方针和毛泽东独立自主外交思想的基础上,创造性提出了和平共处的外交思想。1953年12月31日印度代表团来访,就两国在中国西藏地方的关系问题,周恩来明确指出:“新中国成立后就确立了处理中印两国关系的原则,那就是互相尊重领土主权、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惠和和平共处的原则。”[1]118这是和平共处外交方针的首次提出。其后在亚非万隆会议上,和平共处基本原则首次得到与会国家的广泛认同。

关于和平共处的首创权。周恩来总是说这是毛泽东主席一贯的外交思想,或者说是中印、中缅共同首倡的。这当然是不错的。周恩来从不贪功,这是他的美德。但历史特别是历史研究应该还他以公道。新中国成立之初,毛泽东就宣布“凡愿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等项原则的任何外国政府,本政府均愿与之建立外交关系”[2]。其后,毛泽东、周恩来在与苏联政府关于友好互助条约的谈判中,进一步发展了这一精神:“双方保证以友好合作的精神,并遵照平等、互利、相互尊重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及不干涉对方内政的原则,发展和巩固中苏两国之间的经济与文化关系”。这是周恩来领导起草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中的内容,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雏形已经跃然纸上。

(三)和平共处外交方针的当代价值

周恩来的贡献在于提出“和平共处”这个中心词、关键词。其实在此前的国际关系的文献中,早已有了“独立”“主权”“平等”“互利”“不干涉内政”等用语,周恩来以“和平共处”四个字概括了这些文献所追求的基本目标,这个贡献是很大的。当然在联合国宪章中,早已有了“和平相处”的字样,为什么还说周恩来的贡献大呢?这是因为在那时,美苏对峙,特别是美国的霸权行径遍布全球而且肆意妄为,所谓“独立”“主权”“平等”“互利”“不干涉内政”不过是狗肉店前的羊头招牌。对于弱国小国而言,那只是奢望,或者靠山姆大叔的施舍。而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在日内瓦会议、万隆会议,以及中印、中缅关系谈判的实践中,彰显了中国政府和平共处的真诚与可信。在亚非拉反帝反殖民族独立运动风起云涌的20世纪50年代,可以想象“和平共处”这四个字在世界范围内激起怎样的反响。

应当指出,“和平共处”这个词的发明权并不属于周恩来,而应属于列宁。十月革命后,列宁曾提出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社会制度国家间争取和平共处的思想。但当时的客观形势是:1.两种社会制度的对立越来越尖锐,尤其是二战后,雅尔塔体制的形成,冷战早已打破了“共处”的一切可能,“和平共处”已经不合时宜;2.社会主义国家由单一发展成阵营,列宁强调的保卫社会主义唯一成果苏联“是高于一切”的。[3]这后来发展成斯大林的大国沙文主义。因此列宁的和平共处思想没有走进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体系。毛泽东、周恩来的贡献不仅在于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间,而且在于相同社会制度的国家以及一切国家间都可以、都应该坚持的一条原则。相对于列宁的原意,毛泽东、周恩来的贡献,不是一般的援引,而是一种新的创造。

从近代中国外交史的背景上来考察“和平共处”当代价值,则另有深一层的意义。当毛周提出“和平共处”理论的时候,新中国虽然已经屹立在东方,但弱国的地位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变。弱国无外交,这是旧中国外交的血泪史。但“和平共处”的提出,特别是在大约同时的亚非万隆会议上,周恩来以他的大度、睿智,坚持平等协商、和平共处,赢得了全体与会者的一片赞颂,一下子扭转弱国无外交的历史。周恩来以“和平共处”取得了外交话题权,也为新中国的大国外交奠定了第一块基石。

李琦同志概括周恩来外交成就时说过:“在很大程度上,新中国是通过周恩来卓有成效的外交活动走向世界的,而世界也是透过周恩来的形象开始了解和认识新中国的。”[4]这句话的内涵十分丰富,但周恩来和平共处的理论与实践是其中的核心内容。实践这一精神的日内瓦会议和万隆会议初步展示了新中国大国外交的风采。当人们回眸这一段历史时,不禁惊诧地发现中国人民在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进程中,中共领袖们高瞻远瞩地重构国际秩序以及国际关系话语体系的工作早就开始了。

二、大国外交:传承与创造性发展

新中国的大国外交,是一代代中共领袖接续努力逐步构筑起来的。除毛周那一代外,从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到习近平,中共历届领导人都作出了贡献。

改革开放后,尤其是党的十二大,邓小平同志提出我国的外交要为现代化建设服务,提出“韬光养晦”,“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好”,“不当头”和“反对霸权主义”的战略思想。他深刻指出当今时代的主题是“和平发展”,我国外交政策的目标是“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认为只有和平共处的原则得到普遍尊重,我们这个星球才会有真正的持久和平。邓小平总结新中国外交包括中美关系突破的经验说:“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是处理国与国关系的最好方式;霸权主义、集团政治都解决不了问题;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是亚洲的产物,但也适用于全世界,它能为社会制度不同和发达程度不同的国家处理相互关系服务,是最经得住考验的。”[5]在这里,邓小平提出了当代国际关系最新主题——和平与发展问题。他不仅总结了毛泽东、周恩来时代的宝贵外交遗产,而且还有创造性的发展。这个宝贵遗产就是和平共处,这个创造性的发展就是“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他扭转了中国外交从“对抗”到“交流”的伟大转身。直至今日,和平与发展仍然是当今国际关系的基本主题。邓小平在毛周着手重构国际关系话语权的基础上为中国话语再添一座里程碑。

江泽民、胡锦涛继承了这个传统,在“和平共处”“和平发展”的基础上,进一步践行“和平”“共处”“合作”“发展”的新中国外交的基本方针,同时提出构建国际安全新秩序和“和谐世界”的新构想。在世纪之交前后20年中,世界发生了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东南亚和美国的金融危机、“9·11”恐怖袭击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和历史变化。当是时也,江泽民同志指出:“世界要和平,人民要合作,国家要发展,社会要进步,是时代的潮流。”[6]296又说:“全球性的问题需要各国共同解决,全球性的挑战需要靠各国合作应对。”[7]“在国际关系中,我们应该抛弃那种非结盟就是对抗的旧思维,确立以互信求安全,以互利求合作的新安全观。”[8]“各国应加强经济技术的交流和合作,逐步改变不公正不合理的国际经济秩序,使经济全球化达到共赢和共存的目的。”[6]298其后,胡锦涛同志指出:“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各国人民共同生活在一个‘地球村’里,应该携手合作,共同努力,推动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应该促进国际关系民主化”;“应该维护和尊重世界的多样性”;“应该树立互信互利平等和协作的新安全观”;“应该尊重和发挥联合国及其安理会的重要作用”,“为建立一个和平、发展、和谐的世界而共同努力”。[9]此前,江泽民已经提出构建一个和而不同的和谐社会、和谐世界的问题,并指出“和谐又不千篇一律,不同而又不相互冲突”[6]522。他们先后共同提出了构建和谐世界的设想。可以说,这两位领导人秉承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和平共处”“和平发展”的理念,不仅在建构国际和平发展新安全观方面有所建树,而且在和谐社会、和谐世界这个新理念方面,作出了兼有包容、共生、共荣、多样性和多边主义的新诠释。这些不仅丰富和发展了毛泽东、周恩来和平共处、邓小平和平发展的理论与实践,而且在应对百年来空前大变局的历史进程中,为习近平新一届领导集体构建全球治理的中国方案、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战略思想搭建了新平台,准备了新经验,提出了新参照。

经过从毛泽东、周恩来到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中共数届领导集体的共同努力,中共在应对百年来国际国内大变局方面,迎来了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时代。这个新时代以全面实现“两个一百年”为目标,全面实现小康社会,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应该说现在的中国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实现民族复兴这个伟大目标。正是在此基础上,以习近平为核心的新一届领导集体提出了一整套中国治理的新目标、新举措、新方案,并以雷霆万钧之力、排山倒海之势,推进“四个伟大”的历史进程,带领着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在实现伟大中国梦新的长征路上高歌猛进。同时,中国共产党代表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发声,提出了全球治理、气候治理、生态治理、反恐与安全治理、网络安全治理、脱贫与文化交流,提出了生态、绿色、创新、共享的新发展战略和“一带一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从而进入了全球共同全面重构国际格局和中国外交话语体系的新时代。中国一贯反对霸权,也决不谋求霸权。中共提出中国方案的正当性在于谋求合作应对共同挑战,而且必须合作。否则,中国不仅自己的种种治理目标无法实现,而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因此,中国方案不仅是中国的选择,而且也只能是世界各国的共同选择。

三、“共同体”:社会矛盾激化,寻求应对之策的产物

(一)共同体的思想与理论

“共同体”是一种文化,它标志着人类从蒙昧到自觉探求解决人类发展进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而建构起来的一种设计、一种路径、一种方案。从意识形态上说,是一种理念、一种思想、一种社会学理论。“共同体”大概有三方面的内涵:“1.由居住于一定区域、拥有共同情感的人们所构成的集团、地域社会。2.由美国学者设定的、全面包容了个人的社会集团。3.在一定地域内、以某种关系而生活着的全部生活个群体。”[10]这三种表述各有侧重:其一,强调地缘性、共同情感、共同关系、共同利益;其二,强调“集团”“群”及“集团”与“群”的个体性基础,“集团”与“群”的关系链是“全面包容”;其三,共同体的实质是以共同性(亲情与利益)为纽带、以“生活个体”为基础建构起来的集聚群,是一种社会组织的结构形态、存在形式。

(二)共同体的相关研究与理念

共同体的相关研究与理念,可以说古已有之,无论中外。在中国,经数千年逐渐积累而成的九族、国、邦、室、大同、小康,被统称为古人之大体,这应该是中国人特有的共同体理念。从孔子的“大同思想”到孟子的“兼济天下”、陶渊明的“桃花源”,以及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天下一家”,直至孙中山的“天下为公”都包含着这些思想和理念。中国人的“共同体”实践主要在家族、宗族。唐初云南曾出现一个九代人同处的大家族。20世纪60年代,笔者在仪征县十二圩附近曾亲见一家就是一个生产小队,七八十口人,五世同堂,这是中国家族共同体的典型表现。族居现象是人类共同特征,但在中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共同体文化,这就是中华民族家国一体化的家国情怀,并由宗族共同体到民族共同体,到国家共同体。国学大师钱穆指出:“中国人常抱着一个‘天人合一’的大理想,觉得外面一切异样的新鲜的所见所值,都可融会协调,和凝为一。这是中国文化精神最主要的一个特征。”[11]这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包容”“和合”精神的深刻揭示,也是对中国传统社会“共同体”理念的独到诠释。《周易》讲“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说的是天生万物在整个世界的发展变化中既各正其位,又保持合作与和谐,就能顺利发展。这可以说是现代共生说的源头,也可以说是我国传统的“共同体”文化理念的根基。

在西方,共同体问题也早有研究。“共同体”德语Gemeinschaft,英语Community。1955年美国社会学家希勒里曾发表一篇有影响的论文《共同体定义》,就共同体问题对英法德等西方国家提出的94种定义进行总结梳理,提出共同体具有“社会互动”“地理区域”“共同关系”三大特征。这三个方面的内涵特征研究有日本社会学家的成果。日本学者还关注“共同体”的“关系类型”(如宗亲关系、水利等区域关系)研究,以及中国的宗族与谱牒文化研究,提出“地域社会化”理论,并就中国学者提出的“乡族理论”进行切磋交流。

目前虽然东西方学者关于“共同体”的研究异彩纷呈,但“共同体”的大致概念和内涵已经渐趋一致。这就是说,关于共同体的理论和学说基本架构起来了。

(三)从原始共同体到现代共同体

共同体文化植根于人类早期自发的群体性。人类早期生产力低下,加上自然环境险恶,每个单一个体不足以维系生计,因而原始共同体就成为自发的社会形态。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私有财产的出现,社会出现分化,出现穷人和富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奴役者和被奴役者。阶级出现,阶级矛盾越来越尖锐,由不平等带来不稳定,利益的争夺带来对抗和战争。种种罪恶和残酷的现实,成为社会生活中的恐惧和焦虑的源头。由此,一些思想家、政治家思考社会诸多矛盾和探求解决之道。于是,通过情、利、义等不同渠道、手段的整合,“部落群”“民族群”等等共同利益纽带组成的“共同体”,成为社会现实。只是这种“共同体”与原始社会共同体的区别是,它已经不完全是自然的本能的了,已经具有相当的自觉性了。当然,越是接近现代文明,这种自觉性愈高。因此,一般地说,原始社会的“共同体”是一种“必然共同体”,现代文明的共同体,越来越趋于“自由共同体”。这就是人类社会“共同体”理念、理论产生发展及其趋势的逻辑。

这个历史和现实的逻辑是人类共同的,但发展的路径和演绎的结果差异却是很大的。中国地处特殊的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东、南是海洋,北方是沙漠,西部是高山。在这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民族众多,人口也众多,包容与合作成了唯一合理的选择。中国南北朝时期,北魏鲜卑族拓跋氏是传承与发扬这一传统最具代表性典型性的王朝。统治者提倡民族融合,学习汉族先进文化和农耕文明,导致其后中国历史上的大唐盛世。这个大传统导致了中国五千年一脉相承的封建文明。西方文明的发源地主要是欧洲。这里地域相对开放,北、西、南为海洋,东有山但不够高险,加上人口众多,民族交混频仍,贸易发达,海洋与市场培育了民主、自由意识,导致了近500年特别是近300年的自由资本主义。周恩来指出,“封建性很大”是中国国情的一个重要特征。中国的这一国情,导致了中国近代工业化的迟滞,这个历史陈债至今还没有偿还完。但这个国情也还有另一面,其一是中国的封建性文化中有一个“合理”内核——社会本位的价值观,这与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有较高的切合度,导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波澜壮阔而且持久行稳、富有特色;其二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征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在中国应运而生。

四、人类命运共同体,当今国际大变局的睿智选择

(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选择

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励精图治,民族复兴的中国梦越来越接近梦想成真。但“风近山顶恶,境逆步履难”,中国的改革开放进入深水区,面临的困难与挑战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执政的中国共产党也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广大人民对执政党的政治服务、社会服务、智慧服务的期盼与要求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具体。政党(含参政党)、社会组织、网络组织的群众服务都面临着多方面的挑战和考验。更为重要的是,人类社会的压力,主要的已经不是外力——自然界的变化或外部入侵,而是内力——人类自己在发展进步中自我改造和科技进步带来的道德伦理和社会秩序及制度要求的压力。一句话,到了考验人类自己,其中主要是考验执政群体即引路人的时候了。这虽然是现代社会的共同特征,但坚持服务大众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方面的要求更高,考验更严峻。作为中共应对这些挑战和考验的睿智选择,这便是提出和谐社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背景。

(二)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担当

我们还面临着近百年来的国际大变局,这是提出和谐世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国际背景。经过近40年的高速发展,2018年中国以90万亿人民币的经济总量雄踞全球第二位。随着新兴经济体、发展中国家的相应成长壮大,世界重心向东方、向南方转移。尤其是中国以雷霆之势闯入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大舞台的中心,令习惯于旧秩序的“山姆大叔”一时不知所措,甚至惊慌失措,加剧了这个大变局的不确定性。尽管中国政府反复声称无意破坏由西方主导而形成的旧秩序,只是呼吁国际民主化、改善旧秩序,使之更民主、更合理、更人道、更关注弱小贫困国家和弱势群体,使我们这个越来越变得狭小的地球村更稳定、更有利于发展和更能造福于全人类。但这合理的愿望不被某些人理解,甚至被误解或有意曲解。他们宣扬中国威胁、“文明冲突论”以售其奸,提出“唯我独尊,唯我优先”,背信弃义,退出早先由自己主导制定的国际条约或国际协定,破坏全球化的合理进程和国际贸易秩序,推行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甚至挥舞大棒,或以经济制裁的霸道行径相欺凌,以图压服有不同意见者。不屈服于这种霸道行径的弱小国家和合作伙伴,甚至是长期盟友,扮演一种搅局者、拨火者的角色,使当今世界频添变数。而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怖分子和持极右政治主张的政客,又趁机兴风作浪,使整个世界之变局越发难以捉摸。

当然世界还有值得庆幸的另一面。其一是和平发展的主流越来越强劲,这不仅是发展中国家的共识,而且也为越来越多的包括美国主导的西方集团内部的许多国家所认同。在气候治理、环境保护、防范自然灾害、反对恐怖主义、共同防控核危机、应对能源危机和粮食安全等重大国际安全问题上,共识面越来越大。这说明真理的声音得到越来越多的倾听,正义的事业为越来越多的人民所欢迎。“世界要和平,人民要合作,国家要发展,社会要进步”的世界潮流越来越不可阻挡,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的主流。

远古时期,为了应对恶劣的环境,人类命运共同体出现了;当今世界,尽管科学技术很发达,但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即使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家,也难以一手独撑整个天下,更难以应对当今人类面临的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突出的种种难题。人们也越来越明白,任何时候不可能靠枪杆子打出一个太平世界;任何国家,不管多么强大,也不可能靠霸凌主义制造出一个繁荣、和谐、美丽的地球村。为了生存,为了发展,人类将再一次携起手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是历史的大趋势,也是人类明智的选择,唯一的选择。但这一选择率先由中国提出,这便是中国担当、大国样子。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

2018年在20国集团领导人峰会上,习近平提出各国应形成“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命运共同体”的主张,之后又作了多次阐述,并汇集于《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一书中。2019年,在“一带一路”峰会和亚洲文明对话会两大空前国际大会上习近平又进一步阐述了这一构想。概括起来,习近平着重回答了一个基本问题:“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怎样建设这个世界”。这被国际媒体称之为“中国方案”。这个方案,包含理念、路径、制度安排和组织建设(核心是国际合作)等方面的内容。

——关于理念。

摒弃冷战思维和强权政治,选择对话而不对抗、结伴而不结盟,国与国坚持互相尊重、平等协调、互惠互利的交往关系。

坚持对话解决争端,协商化解分歧,统筹应对传统、非传统的安全问题,反对一切霸权主义和恐怖主义,反对诉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胁。

坚持同舟共济,促进贸易自由化,推动经济全球化向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共赢的方向发展。

尊重世界文明的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坚持环境友好,合作应对气候变化,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家园。[12]

这些理念其实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关于路径。

扩大改革开放,推进“一带一路”与互联网的安全、交流与合作,夯实四个坚持:坚持互相尊重、平等相待,坚持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坚持开放包容、互学互鉴,坚持与时俱进、创新发展。

——关于制度安排。

推进有利于扩大开放和“一带一路”相关合作交流的制度建设。如外资投资法的出台,积极开发第三方以及多边合作市场,扩大文化交流、网络合作、教育合作等相关制度和平台的建设。

——关于组织建设。

如上海经济合作组织、金砖国家经合组织,以“一带一路”国家为主要服务对象的国际金融合作投资银行,中国—东盟10+1、中国—中东欧17+1,以及推进联合国、世贸组织、20国集团、中非合作等国际政治、经济、文化、体育等组织的民主化、科学化……

上述诸项现在正处于不断探索和发展中。

五、命运共同体的哲学底蕴,人类古老和当代智慧

(一)古老的中国智慧:“和”与“和谐”,绵延五千年的中国智慧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首要的问题是共同体意识,即人类关于为什么应该构建共同体,怎样构筑共同体的价值认同。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述人类社会共同体的早期形态,即原始、自然形成的共同体时曾指出:强大的自然力对早期人类生存的重大威胁是他们结成以血缘关系和地域为纽带的共同体的外部条件。恩格斯指出,那时“人类差不多完全受着同他异己地对立着的、不可理解的外部大自然的支配”[13]。弱小的手持粗陋石器的个体,只能结成相互依赖的共同体,才能以整体的力量抵御自然灾害以及外部威胁及挑战[14]。如果说原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面对强大自然力而早期人类无可奈何,在不可理解之下形成的,那么随着科技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当今人类已经十分强大,人们的文明意识特别是理解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是否意味着人类不需要结成共同体?回答是否定的。由发展带来的许多难题,有些是至今我们还未认识的领域,更多的是人们逐步认识,但绝不是人类个体甚至包括放大了的个体(即民族或国家)所能应对的,人类必须整体合作,共赴其艰,否则不足以克其功、收其效。这便是当今人类命运共同体应应运而生的道理。这个道理就是文明时代的共同体意识。

在文明史上,这种共同体意识的探索,已有数千年的历史,这里不再重复。只是在西方,虽然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西方思想家也有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到欧文、傅立叶、圣西门的空想社会主义,断断续续绵延到现代,但它从来没有成为西方文明占主导地位的核心价值。而在中国,在数千年封建文明延续中,一种有别于西方个人本位的自由主义价值观,即中华传统的社会本位的“和”与“和谐”的共同体意识,已经浸透了中国人的骨髓。从西周史伯,春秋晏婴、孔丘,在社会治理问题上,从音乐和美食的生活体验出发,讨论政治伦理哲学问题。史伯率先提出“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国语·郑语》),最早触及发展规律问题。其后晏子则进一步探讨了“和”的实现路径是“济其不及,以泄其过”(《晏氏春秋》)。孔子则把“和”的理念提升到伦理层面:“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大约同时代的老子则从哲学的高度总结以前人和同时代人的研究成果,提出“和曰常”“和之至也”(《老子·五十五章》),认为“和”是客观规律,是一种最高境界。从此在中国的文明体系中,“和”成为“以和神人”――以和的理念教化人的哲学理念。北宋张载发展了这种理念,企望以“和”的理念钝化社会矛盾,促进社会稳定发展。他指出“有象斯有对,对必反其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正蒙·太和》)。认为化解仇恨和矛盾,是政治家的担当和作为,这可以说直接触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基因。从周敦颐、程氏兄弟到朱熹、王阳明的宋明理学、心学秉承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读书人的理想和抱负,激励一代又一代的志士仁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共同体文明的家国情怀,成了中华民族连绵不断的主导精神遗产。

只是这种社会本位的价值意识在以私有制为核心价值的封建社会里是扭曲的,或者说是被颠倒的。在中国封建传统文化中,忠君便是爱国,爱国等同于忠君,把皇家等同于国家。以放大了的一私之家混同于国家民族。而皇家和国君也堂皇地以此驾驭天下,驭臣、驭人,建构起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家国天下。这一方面导致中国封建社会在低层次重复绵延,造就中国文明数千年连续不断的世界奇迹,但另一方面也导致中国现代化迟滞了数百年……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文化胎盘上孕育发展起来的中国社会“共同体”文明不仅独具家国情怀这一中国特点,而且也独占世界文明进一步发展的先机。社会本位是共同体文化的核心价值。这种价值观与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价值观有很高的契合度,这就是五四期间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爆炸性传播,短短时间里生长出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一系列伟大事件的历史渊源,也是中共长期执政仍能深得民心的文化基因,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个伟大构想,在新时代由习近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率先提出,而不可能由别国别人提出的缘由。

(二)当代的中国智慧:从统一战线到和平共处,毛泽东、周恩来的共同体智慧

在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人,特别是毛泽东、周恩来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改造并发展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和”“和谐”的文化理念。结合当时中国所处的国际国内具体实际,周恩来提出了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外交方针,并贯串于外交与贸易的具体实际。这其实就是当时在对立的雅尔塔格局下基于特定的共同体理念所作出的制度安排。在当时,能冲破杜勒斯的遏制和封锁,这是政治对策上的创造。而且这种对策在哲学理念上超越了古典的“和而不同,同则不继”“仇必和而解”“家和万事兴”的传统的和谐哲学——一种仅仅着眼于自己的哲学。周恩来“和平共处、共同发展”既着眼于自己,又设身处地想到对方,利己而不损人,利己也利人的哲学思维。在对立的世界中求同存异,在不同中求同、求合作、求发展,创造新的不同,从而达到“不同——同——不同”的目的。这是“同”与“不同”相互转化的辩证法。

以毛泽东、周恩来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之所以能够实现这种哲学理念的突破,得益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实践创造了长期坚持和实践的统一战线的伟大理论。这一理论本质上就是“同”与“不同”的辩证法。毛泽东、周恩来都十分重视不同人、不同政治集团间的“共同点”问题。毛泽东说“中法之间有共同点”[15]370,周恩来讲“善于团结的人就是善于在共同点上统一矛盾的人”[1]29-30。中国共产党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如土地革命时期的反蒋统一战线,抗战时期的民族统一战线,解放战争到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爱国民主统一战线,在国际上从社会主义国际主义统一战线到反帝反霸统一战线,到今天国际反恐、全球治理、生态治理、贸易共同体,一直到习近平同志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都是不同时期统一战线的表现形式,实质都是关于“同”与“不同”辩证思维的灵活运用。

当然我们也要实事求是、恰如其分地评价毛泽东、周恩来关于“同”与“不同”辩证思维的贡献。伟大智慧总是孕育于伟大的实践。如前所述,“同”与“不同”的辩证法虽然是蕴含于“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理念中,但那时的中国和中共还不可能有现在才有的全球治理、国际担当意识和清晰的国际责任意识,这是新时代中华民族由站起来、富起来逐渐走向强起来才萌生的伟大智慧,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又一个伟大的里程碑。习近平同志着眼于人类发展和世界前途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是中共领袖人物又一次重构国际话题的伟大创造,已日益产生广泛的国际影响,成为引领文明进步方向的一面夺目的旗帜。

(三)命运共同体与自由人的联合体:一个值得探讨的新课题

170多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发表《共产党宣言》后,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曾向恩格斯提出一个问题,能否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与马克思共同创立的关于共产主义的学说。恩格斯稍一思索,就用《共产党宣言》中的一句话回答:共产主义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6]。换句话说,共产主义是自由人的联合体。这是因为在共产主义的社会里,每个人都享有自由发展的权利,但又都没有因为自己的自由发展而影响别人、影响群体发展的权利。这是权利和义务相统一的辩证关系。那么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自由人的联合体有联系吗?我们应怎么样去探讨历史与现实给我们这个新时代提出的这个新课题?共产主义是自由人的联合体,这个自由人的前提是人的全面发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有条件吗?跟人的全面发展又有什么关系呢?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说,他致力于把一代人带进“文化自觉”这个大题目里[17],是否也有这个意思呢?毛泽东说:“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和对客观世界的改造。只有在认识必然的基础上,人们才有自由的活动。这是自由和必然的辩证规律。”[15]306所以共产主义还是一个实践的问题。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也当然只能是实践问题。期待学界对这些问题的进一步探讨与研究。

猜你喜欢

和平共处外交共同体
《觉醒》与《大地》中的共同体观照
爱的共同体
构建和谐共同体 齐抓共管成合力
论《飞越大西洋》中的共同体书写
悠悠岁月外交情
涉侨外交二三事
最忆是杭州 何日更重游
绍兴方言与普通话的接触对幼儿语言习得影响研究
外交活動の二大ハイライト
与肝癌“和平共处”四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