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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与经验统一:中国共产党制度建设的理性逻辑

2020-01-19马明冲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目标性政党中国共产党

马明冲,郭 超

党的十八大以来,学术界对中国共产党制度建设的研究平流缓进,研究内容主要聚焦于四个层面:阐述制度建设的重要意义、解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制度建设的思想、制度建设的经验总结、提出制度建党的实践路径。概括地说,这些研究的目的聚焦在两个向度,一是说明党的制度建设的重要意义,二是总结历史经验,落脚于指导制度建设实践。理论上这一目的是完全正确的,经验似乎也在说明这一目的是完全正确的。但需注意,“事情并不穷尽于它的目的,而穷尽于它的实现,现实的整体也不仅是结果,而是结果连同其产生过程”[1]。换言之,我们谈目的不能把目的当作完全静止的最终结果,而是把目的看作其本身在发展过程中表现出的全体,并且只有在这一历史发展进程中,目的才能丰富并成就或者说实现其自身。所以,目的的关键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运动。这一运动不是个体或阶段目的的罗列,不是人所共识的现象堆砌,而在于展现历史目的的辩证发展过程。实现制度建设本身的这一运动,需要做两个必要的工作,一是以历史哲学视角考辨制度概念的流变,二是对党的制度建设经验进行必要吸收。

一、纯粹概念:制度的历史哲学考辨

“制度”在我国话语体系中词性多样,含义丰富,但不管词性如何变化,词义总超不出制定规则的衍生义。从一般意义来看,制度是人类制定的社会规则;从严格意义来看,制度当为引领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掌握未来的主体制度。

1.制度在探索真理的历史中

时至今日,学术界依然没有改变对制度概念本身的用法。这些用法基于制度的动词本意逻辑,既是制定规则,必是人的主体活动,所以制度概念属于社会科学范畴。但如果制定规则的主体不是人而是“上帝”,那么制度就跳出人类社会范畴而进入自然领域。此时,制度是自在自为的存在物,是“上帝”创造世界的蓝图,是德国古典哲学的绝对真理,是自然规则本身。“所有的人都从对万象的惊异为开端,如傀儡自行,如冬至与夏至……人能明事物之故,而后不为事物所惑”[2],追求不惑是人类探寻通往真理之路的动力。从形而上学、经验主义、批判哲学到直接知识,哲学家用他们独有的方式执着地考察了何为真理,如何才能把握真理,以此衍生出对何为最优的社会制度的探讨。先贤们对真理和制度的历史讨论被黑格尔以自我意识的否定运动环节为名纳入到自己完备的哲学体系之中,进而完成了否定理性向肯定理性的转化,把握了绝对真理,实现了“历史的终结”。用福山的话来说,就是“人类达成了一个能满足其最深层、最基本的愿望的社会形式,为这种社会形式奠基的原则和制度达成圆满,不再有发展”[3]。

若将肯定理性作为相对真理,作为否定理性的一个运动环节,那么,黑格尔认识绝对真理的死胡同就可以被辟开。这一工作,是由马克思完成的,这一工作的完成是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因为马克思把哲学的目光从“任何单个人都无法达到的‘绝对真理’中扭转到了沿着实证科学和利用辩证思维概括可以达到的相对真理”[4]。进一步,马克思把人类社会的普遍意识看作是由生产力决定的生产关系所决定的,使人类认识集体无意识建立的宏观社会制度和经济社会发展规律成为可能。至此,人类才将目光真正聚焦到人成就人自身的自为过程,发现劳动的秘密,成为意识到的对象性存在物①。

2.制度在世俗社会中

既然把视线转入社会科学之中,那么,首先要对现有制度概念的用法进行必要的归纳整理。有的学者用横向分块的方式分别探讨了社会、政治、经济学视野中制度概念的用法,为我们提供了“制度概念丛林”[5]。有的学者梳理了制度概念的多重含义和歧义,进一步加强了我们对制度概念的把握[6]。综其所述,制度概念大体有三重含义:一是指成文规定,如法律条文、规章典范等;二是在成文规定的基础上加入非成文行为规范,如习惯、习俗、道德行为等;三是指组织和机构。我们认为,除此之外,制度还指意识形态。这些关于制度的概念相对较为零散,需要构建一个理论框架对其进行统摄才能支撑本文的研究。

因此,我们尝试建构一个“目标—动力”框架。所谓目标,即目标性制度,包括整体性目标制度和阶段性目标制度。整体性目标制度即社会向往保持或达成的制度,包括五种被认知的基本社会形态。需要强调,制度前进的车轮浩浩荡荡,不可阻挡,以保持社会现状为整体性目标的制度是难以实现的。所以,整体性目标是否具有革命性,能否掌握未来,决定了其实现的可能性。阶段性目标制度即社会为实现整体性目标制度而建立的具有阶段性质的制度,其有效性取决于适应与之同期的社会条件。所谓动力,即围绕并推动目标性制度成就自身的动力性制度。动力性制度包括成文制度和非成文制度,两者利用法律、规章、道德和文化,共同为录用政治人才、运用权力和调节权力运行制定准则。目标性制度是动力性制度的最终价值归依,动力性制度是推动目标性制度实现的力量。一般地,在社会良性运行中,目标性制度和动力性制度的关系是正常的。在社会恶性运行中,目标性制度和动力性制度存在一定程度的脱节,目标性制度不再是动力性制度的价值归依,动力性制度不再是目标性制度的坚强保障,反而动力性制度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坏基本的目标性制度。

3.制度之为主体制度

制度作为主体制度的实现有两个条件:一是人类真正把握社会发展规律,提出掌握未来的目标性制度;二是建立起适应目标性制度的完善的动力性制度体系。在马克思之前,哲学先贤对人类社会制度的应然状态进行了无数探讨,对人类社会发展贡献了极大的智慧,但他们对社会制度的思考仅仅停留在“制度”层面,而没有深入制度生长的土壤。换言之,他们的目标性制度仅是集体无意识或感性的期望,用集体无意识或感性的目标指导动力性的实践,动力性的实践就是盲目的,发挥预期效果的能力是有限的。以这样的目标性制度为核心的制度体系,当然是非理性的,也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主体制度。不可否认,在每一个大的历史变革时期,目标性制度是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但是,这些目标性制度大多都是在生产力已经拓展并超越原有生产关系束缚后形成的,这样的制度是基于经验的选择,而不是指向未来的,也不能称其为主体制度。

纵观人类社会发展史,除社会主义制度外,没有任何一个社会形态有勇气、有能力掌握未来。马克思说:“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存在的物质条件在旧社会的胞胎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7]“两个绝不会”是对以往历史发展规律的总结,但以往历史发展规律建立在人还没有成为真正意识到的对象性存在物的基础之上,如果人成为真正意识到的对象性存在物,那么是有可能超越这一基本规律的。根据“目标—动力”结构不难发现,社会主义制度是马克思主义者在充分认知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提出的科学设想,“虽然社会主义制度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但它能够自觉面向未来而能充分发挥社会的主观能动性。因此,社会主义制度在超越“两个绝不会”这一基本规律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同时动力性制度体系跟随着这种目标性制度前进了半步。动力性制度体系本身具有内在的二重性,一方面动力性制度期望向这种目标性制度靠拢,另一方面,生产力水平把动力性制度限制在界限之内。综上,真正的社会主义制度以能够掌握未来的目标性制度为统摄,整合动力性制度的内在矛盾以适应自身,提供了超越“两个绝不会”的理论可能。

从实践层面来看,这一制度的实现过程充满着曲折与困难。一方面,实现这一制度要不断丰富目标性制度的理论内涵;另一方面,要在实践中调和动力性制度的内在矛盾,探索其具体形态。这种探索从马克思所建立的第一国际开始,经历了恩格斯建立的第二国际的发展,首次在布尔什维克的领导下于苏联生根发芽,真正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于中国开花结果。

二、历史经验:政党制度体系与中西方政治思想中的制度设计

“现代意义的政党是人类进入近代资本主义社会以后才出现的新型社会政治组织。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任何政治组织都不属于现代意义上的政党。”[8]所以,政党的产生和发展、政党间的竞争与协作,反映并组成了近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生态,其根本特点就是政党政治,即“政党在整个政治运行过程中发挥重大影响、起着支配作用的那种政治”[8]。理论上来说,社会主义制度是从资本主义政治生态中成长并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之上的制度。所以,社会主义制度只有服从并超越政党政治生态才能成就其自身,无产阶级必须联合成为强力政党,通过暴力革命的方式首先取得政权,才能够发展自身。

1.理论架构:以“目标—动力”为统摄的政党制度体系

归结起来,政党产生的根本原因是迅速发展的生产力和封建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表现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逐步代替封建生产关系。在这一过程中,社会阶级构成不断被调整,由此形成更加对立的利益集团,属于同一利益集团的成员联合起来,提出明确的符合团体利益的纲领,并为实现共同纲领进行社会活动(包括思想的传播和公民意识的觉醒),政党随之产生了。

政党制度体系是随着政党的生产过程而丰富并完善起来的,它“既承载着政党政治产生、发展和发挥作用的一般性质,也蕴涵着因经济、政治和文化基本制度的差异而使其所具有的特殊内容”[8]。我们认为,政党制度的内容结构分为基本制度和具体制度两个层次,“基本制度包括政党性质或政党阶级基础、政党指导思想或意识形态、政党奋斗目标和政党组织原则,具体制度包括组织制度、领导体制、工作制度和管理制度”[8]。以往的这种区分方式,对于本文的目的来说是不够的:一是不能直观展现基本制度和具体制度的关系,二是基本制度自身的关系不明晰,三是具体制度可能存在概念的交叉。如:管理学视野中,管理包括决策、组织、领导、控制和创新。为优化政党制度体系,我们试用“目标—动力”框架统摄政党制度体系。我们认为,政党是由一定数量的阶级先进分子组成的利益或理想团体发展而成。他们首先提炼了与自身利益或理想同一的目标,进一步规定了指导思想和意识形态,形成核心制度体系,我们可称之为目标性制度体系。随着政党党员的增加,为协调全体向目标性制度努力,不断完善政党的组织、领导和工作制度,形成了第一层外围圈,我们可称之为运行动力制度。为确保运行动力制度完美运行,需要通过教育、纪律、监督等方式对“政治人”进行调节,使其始终保持良好的政治品德和清醒的头脑。这些方式形成了第二层外围圈,我们可称之为调节动力制度。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中心目标制度、两层外围动力制度的政党制度结构体系。

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三个层次的制度体系同样是必要的,关键的问题是根据什么标准、用什么技术手段来实现。呈现在中国共产党面前的经验,其一是西方政党政治理论,其二是中国传统政治思想。西方的政党政治理论有其合理性,但它是舶来品,不会契合中国人的思想。中国传统政治思想融入中国人的骨肉,但有其自身局限。可以预言,中国共产党的制度建设一定会沿袭马克思的目标性制度,吸收西方政党和中国传统的运行动力制度,创新中国传统的调节动力制度。

2.围绕竞争执政展开的西方政党制度设计

对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来说,目标性制度实质是维持或改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巩固资产阶级统治。然而,这一目标性制度本身会随着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和生产的社会化之间矛盾的不断加深而逐步破裂,为了限制资本主义固有矛盾的发展,只有把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民纳入自由和民主的范畴。这样,为限制一个矛盾又产生了新的矛盾,即自由民主大众化表象与资本统治实质的矛盾。可以说,所有的主流运行动力制度和调节动力制度设计,都是围绕自由民主大众化表象与资本统治实质的矛盾展开的。

在运行动力制度方面,主要讨论政治录用和政府权力结构。在政治录用方面,政治领袖产生的主流方式是政党或议会。美国总统产生的方式是通过政党推选候选人,再由公民选举;英国公民投票决定政党在议会中的席位,再由议会选举产生行政首脑。不论具体的方式如何,最高行政长官的产生总取决于公民的选票。通过这种方式选举出来的最高行政长官,被认为是合法的,相应的,这种选举方式本身被认为是民主。为了获得这份民主,政党要积极开展社会活动,以赢得所谓民意。这就要求各政党内精英人物具有较高社会背景、经济背景或高等教育背景。正如阿尔蒙德所述“在精英人物权力等级的阶梯上,越是向上,受教育者和地位有利者控制统治地位的情况就愈显著”[9]。他们的社会地位,不是政权本身赋予的,或不是为人民服务所赋予的,而是通过其他社会行为赢得的。通过社会活动产生出来的领导集体,是否具有完全的政治品质,是否代表“民主”的利益是值得商榷的。在政府权力结构方面,保持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三种权力的相对独立并相互制约。这种权力结构的长处是延长决策的时限以照顾各方面利益,短处在于这种方式只能达到利益的相互妥协,从而缺乏统摄各方面长远利益的能力,其“本质上都反映了资产阶级内部利益集团之间又合作又斗争的关系”[10]。

在调节动力制度方面,主要讨论政治社会化。“政治社会化是政治文化形成、维持和改变的过程。”[9]政治社会化通过多种宣传手段,影响公民和精英人物的政治态度、政治价值观念和政治技能。一方面,政府的产生受公民政治态度的影响;另一方面,已经组成的政府通过引导,潜移默化改变公民的政治态度。公民的具体政策倾向和政治态度、精英人物的利益考量相互影响,共同规定并限制了立法、行政和司法机构的职权范围。这种文化控制是深刻的,至少在表面上决定了下届大选的结果和下届政府的形态。另外,西方社会的行政监督体系由三部分构成,分别是立法行政监督、司法行政监督和行政监察。行政监察是政府内部的监督机构,一般对行政首脑负责;立法和司法行政监督是运行动力制度的一部分,此处不再赘述。

3.围绕富国安民展开的中国古代政治制度设计

“试问哪里有无历史因袭的政治,无传统沿革的制度,而可以真个建立得起来的?”[11]这是钱穆总结中国历代政治得失后发出的理论感慨。制度总要扬弃本国历史传统才能真正获得其合法性,新政权的制度,总是在继承前政权制度的基础之上加以调整或改进。同样,中国共产党制度建设也需吸收本国的政治传统。因此,讨论中国政治传统是研究中国共产党制度建设的必要前提。

中国传统的政治思想中,目标性制度是保国兴邦、国泰民安,人民的生存在目标性制度设计中占领高位。早在周朝,周公旦总结了商朝灭亡的经验教训,把民情视作天命,天命靡常,唯德是举。随后民本思想随着历史的展开不断得到深入的阐释,把君主的权力限制在民意的范围之内,甚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出现在君主的认知中。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这些做法的目的实质是巩固封建统治,使社会形成一个稳固的平面圆。带有鲜明封建性质、特点的传统政治制度又反制和束缚了中国社会跨越式发展,使制度建设本身乃至社会运动形态呈现出闭合式循环特征。

运行动力制度在中国古代主要包含用人和用权。中国古代不重视西方范式意义上的民主,其用人的理想是识别、选拔和任用贤人,贤人就是德才兼备的人。在长期的政治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科举考试、领导意见和执政成绩共同决定官吏录用、迁升的用人制度体系。我们认为,没有选举不代表不民主,科举制度本身就是政权向整个社会开放、广泛吸收贤人从政的设计。秦汉以后,用权的基本趋势是由分权走向集中,由地方走向中央,以分割相权的方式实现皇权的集中,以中央官下放地方做领导的方式实现中央集权。这样,权力的集中与皇帝能力不足形成了封建社会一个固有的矛盾,地方民治力量过弱与中央吏治力量过强形成了封建社会固有的第二个矛盾。二者的运动必定会造成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历史事实。

调节动力制度包括礼、法、监督等相关制度设计。礼是当时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包含道德、文化、习惯、传统、教育等。换言之,礼是非成文法,产生于生产活动,服务于社会生活条件,并调节社会生产力。中国古代的礼法特点是礼为基础,法为补充,两者共同规范官、吏、民的思想和行为。有规范就要有监督,中国古代对法的监督和对礼的监督是并行的,两者分别掌握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利用国家机器和社会舆论共同限制社会成员的活动。时过境迁,历史的制度不再是现实的制度,现实的制度同样不可能是某个历史阶段的制度,而是制度本身的历史展开。随着制度的历史展开,具体制度形态不断发生变迁,但其中某些制度设计的思想却源远流长,这是中华民族的宝藏。

三、实践回归:中国共产党的制度建设②完成概念与经验辩证统一

近代中国的外部危机,促使内部的革命性因素酝酿发展,中国社会开始了一系列救亡图存的运动,从太平天国到辛亥革命,国内外社会条件将目标性制度推向科学社会主义。正是在这种条件下,中国共产党成立并领导全国人民抗击了帝国主义的侵略,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首要的工作是以自身革命的经验为统摄,扬弃中西方制度建设的经验,探索完善治国理政的宏观制度设计和完备制度体系。

1.目标运动:中国共产党探索合乎现实的阶段性目标制度的逻辑进路

目标性制度应当包括实现目标性制度的基本路径和需要坚持的基本原则,包含对未来社会的看法和向往。目标性制度不是简单的一个目标,而是一系列阶段性目标组成的全体,这一系列阶段性目标要符合科学的目标性制度的基本路径和基本原则,如果背离就是对目标性制度的异化。只有当阶段性目标制度层层递进,主动调整并适应整体性目标制度时,整个目标性制度才是活着的。整体性目标制度的实现,需要阶段性目标的推动。阶段性目标只有建立在国情和基本社会条件之上才是有效的,但把握并使阶段性目标完全适应于基本社会条件是困难的,阶段性目标总是围绕着真理左右波动,但每一次波动都能够提供一层经验,每一层经验的积累都会降低阶段性目标的波动率,并使其贴近理想的阶段性制度发展脉络。

中国共产党作为革命党体现了这样的一种趋势。在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王明等的“左倾”主义思想为指导的阶段性目标制度为党带来惨重的历史教训之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才得以实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情况的统一,才制定了像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样的一系列无限接近理想的阶段性目标,成功引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新中国成立之后,以往获得的革命经验不足以完全支撑建设实践,理想阶段性目标制度和实际目标性制度的矛盾再次出现。但它本身是整体性制度的一个环节,它的使命是为后来的阶段性目标制度建设提供经验。

这一阶段的经验教训促使中国共产党领导集体认识到社会主义的形成过程并不排斥资本主义的经济手段,相反,用好资本主义的经济手段能够促使社会主义制度更快成熟。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对中国社会主义制度来说是巨大的挑战,要妥善应对市场经济的挑战,就要强化社会主义力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控制资本主义经济手段的手段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专政乃至人民民主专政。这一阶段性目标制度的确立,解放发展了中国的社会生产力,把中国共产党作为建设党的阶段目标性制度推向正轨。十八大以来形成了以全面从严治党的目标性制度为统摄,强化运行和调节动力制度建设的全方位的自我革命态势。全面从严治党是强化党的执政能力的战略部署,只有如此才能加强社会主义力量,更好地控制资本主义经济手段,把中国共产党打造成坚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领导核心。

2.运行超越:中国共产党的精英、民主与权威

运行动力制度调整和完善的过程,即是中国共产党批判并超越中西方传统政治思想的过程。所以,我们试着讨论中国共产党现代的用人和用权制度设计,以此把握中国共产党运行动力制度设计的逻辑内涵。进行这一讨论之前,首先要明确一点,即中国共产党是执政党,其用人和用权的界限不是封闭的自循环,而是与政权有着充分的互动。

用人包括吸纳党员、任用和提拔干部。在吸纳党员方面,中国共产党对党员的要求较高,只吸收中国社会各阶层的先进分子;而西方政党吸收党员的名义门槛极低,甚至低到某个公民在大选中投该政党一票就自动成为其党员,但其实际门槛又相对较高,因为其目标党员是社会上层各领域的精英。先进分子和精英看似相同,实际上表达的意思天差地别。先进分子更倾向指有愿望发挥主观能动性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贡献力量的德才兼备的群体,而西方政党的精英仅仅指代精英,缺乏政治内涵。中国共产党吸收党员的标准注定了中国共产党组织的先进性和纯洁性是西方政党无法比拟的。在任用和提拔党员方面,中国共产党的制度继承并超越了中国传统用人制度,强调以政治标准为首要条件,坚持逐级晋升的方式,坚持动议分析、民主推荐、考察、讨论决定的干部晋升工作制度体系,并引入西方的民主范式,但又并不拘泥于西方的唯票主义,而是“根据工作需要和干部德才条件,将民主推荐与日常了解、综合分析研判以及岗位匹配度等情况综合考虑,深入分析,比较择优”[12]。

用权包括中央权力结构和中央地方权力划分。中共中央的权力结构,既不是集权,又不是分权,而是一种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西方传统的政治观点认为,集中和民主是对立的概念,集中非民主,民主非集中。但这仅仅是对集中和民主的概念作了外在的知性规定,没有把握集中和民主的内涵,绝对的集中和绝对的民主都不存在,因为集中本身就包含民主,民主本身也包含集中。在这种制度下,各个组织机构既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又被无产阶级力量牢牢把控,使权力围绕阶段性目标的展开而运行。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同中央权力结构类似。在重大政策方针的制定上,地方是参与民主讨论的重要环节,在重大政策方针的实施上,地方根据自身的情况,采取适宜的策略,服务中央阶段性目标制度。如此,一方面保证地方行政充分发挥能动性,积极探索贯彻重大政策方针在本地区的实施手段,提高地方行政效率,激发其政治活力;另一方面,保证地方在政治方向、政治路线、政治立场、政治主张上,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共同围绕整体性目标制度奋斗。

3.政治优势:中国共产党的三重调节系统

运行动力制度一经建立就会创造出各类政治角色,如果各类政治角色理性行使运行动力制度所赋予的职责和义务,就能推动阶段性目标制度合乎理想,最终实现整体性目标。有的学者对西方经济学的理性经济人假设加以改造后引入政治学领域,假设每个政治人都是理性人“他们的动机表现为超越个人利益之利他主义 ,政治人唯一目标在于谋求、维护与实现公共利益”[13]。如果该假设成立,每一个政治角色扮演者都是理性政治人,那么,运行动力制度就可以完美地运行。事实上,大部分政治角色都不是理性政治人,而是感性政治人,既是感性政治人便会受客观经济社会环境的影响。虽然社会主义文化积淀日臻深厚,但仍不足以全面压倒资产阶级情调;监督力度不断加大,但仍不能完全消除腐败。对于共产党来说,这些因素会客观上异化政治角色,破坏运行动力制度的目标效果。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充分意识到这一问题,决定从调节动力制度入手,改良感性人的思想、规范感性人的行为,以此促使感性政治人向理性政治人回归,实现动力制度良性运行,进而实现阶段性目标制度,为整体性目标制度积累推动力。调节动力制度大体可以分为三种形式:一是“礼”,二是法,三是监督。中国共产党的调节动力制度建设批判继承了传统的“礼治”文化的积极的成分,强力抑制其消极影响,进一步规范法和监督,形成了文以化之、纪法限之、监督制之的三重调节系统。十八大以来,随着全面从严治党向纵深发展,中国共产党在全党范围内开展了一系列教育实践活动,实现了党内教育的经常化和制度化,优化了党的政治文化,净化了党内政治生态,加强了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逐步建立了以“一加四”为基本框架的党内法规制度体系,以党章为根本依托,出台了一系列法规文件,推动党的组织法规、党的领导法规、党的自身建设法规、党的监督保障法规不断完善;推动党内监督制不断完善,形成了以纪委为主导,以巡视监督为基本方法的监督体制,打通了上级纪委对下级党组织、部门、企事业党组织的全面长效监督路径,优化了上级纪委对下级纪委的领导机制,基本解决了地方党组织“无人监督”的矛盾。文以化之、纪法限之、监督制之的三重调节系统是中国共产党理性吸收中西方政治实践经验的必然成果,它的发展和完善对优化党的风气、进一步统一全党意志、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注释:

① 在马克思之前,把人作为对象性存在物而研究的焦点是人类纯粹思维,没有深入到生产关系乃至生产力的决定作用中去,这不是真正的对象性。

② 中国共产党的政党制度特指狭义的政党制度,即有关政党自身的意识形态、政治纲领、组织原则、组织体系以及活动规范等各项制度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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