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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缘”到“有缘”的人际重建
——评青山七惠《一个人的好天气》

2020-01-18林彩虹

黄山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无缘小说母亲

林彩虹

(漳州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国语学院,福建 漳州363000)

青山七惠的中篇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用简单而平实的语言描述了主人公三田知寿寄居荻野吟子家后,日常琐碎生活中喜怒哀乐、自我成长、独立的故事。试图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挖掘生活的本质,在平淡中发现社会人际危机,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如果不积极迈出相互了解、相互信赖的一步,淡漠地埋在自我的世界里,有遁入无缘社会的危险。“无缘社会”这个词来自NHK2010年1月31日开播的纪录片《无缘社会——无缘死的冲击》。这部纪录片描绘了日本正进入无缘社会的现状。“无社缘”“无血缘”“无地缘”的“无缘社会”成了日本社会的新名词。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关联的社会,各不相干的社会”[1]。通过解读小说文本,窥探主人公知寿为避免遁入失去与社会关联的“无缘社会”,如何在没有关联的社会中尝试重构关系——缘。

一、作品介绍

青山七惠(1983—)是日本80 后女作家之一。2005年凭借处女作《窗灯》获得第42届日本文艺奖,从日本文学界中脱颖而出。2007年《一个人的好天气》获得第136 届芥川奖。在芥川奖的评审会上,8名评委中就有6人投票给了这部作品。青山七惠成为该奖史上第3 位年轻的女性获得者①。2009 年凭借短篇小说《碎片》获得川端康成文学奖。青山七惠从筑波大学毕业后,就职于东京新宿的一家旅行社。2009年辞掉工作,专职进行创作。

《一个人的好天气》描述了主人公三田知寿高中毕业后不想上大学,想离开家独立生活,只身到东京打工。在母亲的帮助下寄居在舅奶奶狄野吟子家,伴随着两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和一连串真实而平淡的日常琐事后自我成长、自我完善的故事。小说以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以缓缓的节奏、淡雅的风格描写日常琐事的变化和隐蔽的社会现实问题。表面平凡,背后隐藏的深层哲理给人以缓缓的冲击感。小说没有宏大的叙事背景,也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正如芥川奖评委村上龙所说,“青山七惠具有足够的勇气和慧眼,摆脱了小说的宏伟叙事、引人入胜的羁绊,让小说各人在几乎没有什么情节可言的生活中生活,更让《一个人的好天气》展现出难得一见的干净”[2]。正如青山七惠自己所说:“小说里的语言是被加工而成的,本来鲜活的语言被切碎、加上了防腐剂、又做了外部包装,失去了鲜活和生动。我想要传达的并不是加工好的语言而是简单的语言,我要用最单纯的语言,把某一刹那连同彼时的味道、气氛都封存在字里行间”[3]。这样一部情节平淡、语言简洁的作品成为当时日本最受关注的畅销小说。日式日常美食、人来人往的车站、点到即止的道理、咸淡适宜的抒情,缓慢的情节中夹杂着每个人物的呼吸和心跳,这正是小说引起读者共情的关键所在。

2007 年这部小说自从被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出版以来,读者反响强烈。青山七惠作为日本“80后”女作家代表之一,她的作品具有很强的现实性和社会性,潜藏着相应的研究价值。通过整理资料,先行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小说的特色和风格研究、小说的主题研究、女性话语研究。楚恒叶认为这篇小说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等私小说的风格,描写日本“飞特族”的生活状况,指向人在青春期乃至整个人生中出现的情感缩影,即孤独[4]。但青山七惠在受访时表示,“我不认为我的小说是私小说,我也不是在写日本年轻人的生活现状”[5]。先行研究过分强调私小说写作风格、“飞特族”的心理隐疾等问题,也许是对青山七惠在受访时所说“我想告诉他们,只要你肯迈出第一步,自然会有出路”的表面化解读造成的。谢嘉从女性话语建构的视角出发,指出小说通过对3位具有代表性的女性进行描写,来构建女性话语,表达了作者对新时代女性在追寻梦想、寻找身份认同时产生的焦虑感以及如何将焦虑转化为动力,并更进一步找到构建自身话语的方式[6]。王悦、张力凡从环境、场景、关系三个角度解读文本,指出环境描写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展现和服务于人物的内心活动,场景是为了表现事物发展变化的持续性,关系的建构是为了不断地自我探索、变化或成长。[7]比起读者的热情,国内对青山七惠的作品尚未展开全面系统的研究,视角有限,较少结合日本现状进行阐述。

二、“无缘社会”困境中的自我救赎

青山七惠曾在采访中强调,她的文章不是在描写日本年轻人的生活状态,也不是为了强调人生固有的孤独感,更不是指向社会婚姻制度。“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不和谐,无论如何描述,都有言之不尽的感觉。我就是想尽量用简单的写法、简短的文章来展现那些微妙的感觉”[3]。这也许是作者想要展示给读者的真实意旨:如何避免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疏离甚或没有关系的“无缘社会”而做出努力。

(一)与亲情无缘

小说的开头写着某个下雨天,知寿拿着母亲画的地图来到吟子家。“母亲画的地图就像把地图册复制下来似的,每一条小胡同都细细地标了出来。她还在地图下边,用她那初中生写的似的圆圆的字一笔一画注明路线顺序:先沿着北口的商店街一直走,然后再正骨院所在的街角向左拐等”[8]。面对着不放心独自到东京生活、夜晚在昏暗的客厅里画地图的母亲细腻的爱,知寿却对这份爱感到厌烦,偏执地认为妈妈把她当成独自一个人就会害怕伤心的不懂事的小孩才那样做的。在电车站,她怀着矛盾的心理逃避着母亲温暖的关怀,坐上了开往东京的电车。尽管如此,“电车开动之后,我还感受到背后妈妈投来的视线”[8]5。知寿高中毕业后不想上大学,也不想和母亲一起去中国生活,而是选择去东京打工。母亲不赞成知寿的决定,但还是尽可能地为知寿在东京寻到了一个可靠而稳妥的住处——吟子的家。知寿淡淡地抗拒母亲的关爱。从青春期开始,她就看不惯充满活力、对自己过分亲昵的母亲,她讨厌被妈妈理解。她在母亲之间设置了心理屏障,让两个血脉相连的亲密关系慢慢地疏离。

盂兰盆节,母亲从中国回来后,来吟子家探望知寿。“我和妈妈更不用说了,虽然是母女,可好久没见了,彼此都需要时间来调整”[8]60。“周围都是女人。女人们一直说个不停。我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可说的。我们母女之间却没有笑得出来的故事和共同关心的话题”[8]62。知寿和母亲相隔半年后再次相见,既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不知道要跟母亲聊什么。她不想询问母亲去中国后的经历,也不愿主动告诉妈妈自己的近况。母亲回中国的那天,“望着妈妈拉着旅行箱走进检票口的背影,我感觉这个很独立的女人已经完全成了陌生人了”[8]68。知寿的父母在她5岁时离婚了。之后一直和母亲一起生活。父亲在福冈工作,父女俩已经两年没见面,妈妈也因工作关系去了中国,大半年才见一次面。一家三口分散在三个地方,不太联系,这让具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显得很松散。对母亲的离别,知寿感受到的是母女间淡淡的陌生感和疏离感。

年底母亲又从中国回来。听到母亲再婚的消息时,“我觉得连接自己和妈妈的线断了。同样,妈妈的负担逐渐加重,我所占的分量就会越来越轻,直至消失”[8]117。母亲再婚的消息给了知寿很大的刺激。如果说上次与母亲见面后让她捕捉到了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亲密关系有解体危机的话,那这次母亲即将再婚的消息就犹如炸弹,把自己与母亲之间仅存的“线”真实地炸断了。她固执地认为自己和母亲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心却是不相通的。一方面,知寿对母亲有本能的依恋,她害怕失去母爱;另一方面,由于亲情疏离,缺乏沟通,对母女间出现的隔阂、疏离倾向又感到束手无策。“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不再依赖血缘关系而生活在一起,这是社会的进步。然而也正由于工业化、现代性的发展导致了亲缘关系越来越淡漠,家庭共同体的连接变得异常脆弱,血亲之间、家庭成员的关系变成可以选择的对象。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变得很松散”[9]。对知寿来说,即使家庭关系解体,自己一无所有,也要一个人努力生活。形式上的独立生活,让知寿体验到异化、不确定的人生到处充满变化,没有永恒不变的关系。这在很大程度上促使着她不断成长。

(二)与友情无缘

小说里既没有复杂的人物关系,也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知寿的人际关系主要围绕着吟子、阳平、藤田等展开。初到吟子家时:“我没有自报姓名,我不好意思说。因为长这么大,我几乎没有主动告诉别人,别人也没有主动叫过我的名字”[8]4。这语不惊人的直白,暴露了知寿在成长过程中长期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从青春期开始,知寿就特别反感母亲的过分亲昵,也没有特别想念久违的父亲。友情的缺乏、母爱的疏离、父爱的缺席,这都在诉说着主人公自我幽闭的孤寂状态。

知寿从小就有偷拿别人东西的毛病,比如周围人掉在地上或放在课桌里的类似橡皮、彩笔、小夹子等小东西。她把这些小东西悄悄塞进校服,带回家收进空鞋盒里,以此丰富自己的收藏。她偶尔会翻看鞋盒子里的东西,沉浸在回忆中。知寿和他们可能没有很多语言的交流、肢体上的互动,却通过偷盗他们的东西来证明自己与他人是有关系的,以此获得安慰。

她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关心,又害怕与人交流;希望拥有稳定不变的关系又不知如何与人建立联系。知寿在匮乏的人际关系中用这种方式来弥补陷入社会孤立状态的情感缺憾。但是正如吟子说“回忆不在照片里”一样,回忆也不在这些小玩物上,寄托情感的不应是这些小东西,而是人与人之间真实的联系。知寿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人际交往需求,她需要互相关心、包容和真实的友情。

(三)与爱情无缘

知寿与吟子初见面时,“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这一带的治安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我没兴趣聊天”[8]7。话越来越少,双方都开始感觉不自在。幸好吟子很识趣,及时离开了房间避免尴尬。初次见面,知寿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连聊天的兴趣都没有。她固执地认为老年人让人捉摸不透、冷酷、无法交流。在她的潜意识里,老年人的生活应该是古板、无聊且无所事事的。但现实中,吟子过着乐观、平静、充实的生活。她每天都认真地化妆、打扮,还谈起了黄昏恋。相反,知寿和阳平两年半的感情早已名存实亡。他们不约会,不吵架,不讨论任何问题,觉得对方是可有可无的,犹如空气。最后,这段由惰性勉强维持着的感情由于阳平的背叛自然而然地宣告结束。失恋后焦躁无处发泄的知寿,经常在吟子面前展示自己的年轻,并恶语讽刺她。吟子心知肚明却不予正面回应,展现了她的大度、包容与关爱。

知寿第二段恋情由于藤田的变心而分手。她尝试过挽留,给藤田打电话、发短信、写信,去他住的公寓找他,但还是没能留住这段感情。再度失去亲密关系而痛苦的知寿希望得到吟子的安慰。吟子却淡淡地说:“人早晚要走的”[8]98。在失恋痛苦中挣扎的知寿很想知道吟子是如何保持豁达的心境。吟子说,“这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是拼命地伸出手想要什么,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伸手要的越来越少”[8]108,人自然就豁达了。吟子鼓励她趁年轻要多经历些事情,年轻时不能把空虚都用完了,人生如果只留下快乐的事,老了就会害怕死亡,人不论在什么年纪都会害怕悲伤和痛苦。在吟子不说教、包容、关爱下,两人从初次见面时无言的尴尬到探讨具有深刻意义的人生哲理,由最初的轻视、拒绝交流直至尊重、认同,关系逐渐亲密起来。吟子不理会知寿的无理挑衅,装傻充楞。知寿也从吟子温润的处世态度中慢慢体会到了生活哲学:年轻时就是要多经历些,世界不分内外,世界只有一个。人要想不被社会疏离,应该积极地融入其中,敞开心扉去倾听,信任别人,积极交流,勇敢与他人和社会建立联系。

三、“有缘”的人生

(一)琐碎的意义

“日常生活是每个人需要重复面对的日常琐事,充分暴露了个体的内心世界和生活全部”[10]。“它涉及人情、人性、家庭、血缘、私人空间、吃饭问题、住房问题、穿衣问题、恋爱问题、婚姻问题乃至生育问题等日常交往活动、日常消费活动和日常观念”[11]。小说以知寿、吟子共同生活为视角,描写了她们身边的日常琐事。“作品中弥漫着无处不在的细腻感情及生活气息,而对人物存在的环境描写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展现及服务于人物的内心活动”[7]。知寿从小就有偷拿别人东西的癖好,起初班上同学的橡皮、彩笔、小夹子、体育帽、老师的圆珠笔,后来吟子家的布盒子、俄罗斯套娃、木偶,藤田的香烟、钥匙扣、粗戒指,芳介的糖果、仁丹等微不足道的小东西,这些小物品谈不上有什么收藏价值,但对于不自信、封闭的知寿来说,却能给她以安慰,让她沉浸在自己跟这些物品的主人曾存在着某种联系的回忆中,以此来消减内心的孤独感。在共同生活的每天里,谈不上有多大变化。知寿白天在车站的小卖部打工,晚上做女招待,除了交往过的阳平和藤田,下班后几乎没有社交。瘦弱的吟子似乎成为她宣泄烦恼的对象。她常常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刺激吟子,以此来获得快感。与知寿相比,吟子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她白天刺绣,晚上编织。每周四化好精致的妆容,穿上得体的衣服,去参加公民会馆交际舞班。跟芳介谈起了黄昏恋,两个人还常常去约会。情人节特意挑选巧克力赠送给芳介。闲暇时,常常做腌萝卜、咖啡果冻、小粉肠、梅子酒、大酱汤、凉拌豆腐、炒牛蒡丝、竹笋饭、牛肉咖喱等日常美食。知寿和吟子的日常就这样围绕着吃、穿、住、私人空间、恋爱、人情往来、日常消费活动等重复着,没有宏大的故事,显得琐碎而平凡,但吟子并未因年老体衰而将就,用心、用情过好每一天,让琐碎的日常充满温情和丰盈感。知寿在吟子不说教、不指引的宽容、关爱下,耳濡目染,逐渐打开心扉,褪去乖张、刻薄的外衣,慢慢从内心认同他人、接纳自己,顿悟了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没有恒久稳定的关系,人生就是由琐碎的日常积累而成,平淡的生活才是生命真实的体现,人生只有在交流、对话关系中,在“你、我、他”的关联中才能消除生命的孤寂与忧郁,才能在平淡中发现生命的意义。

(二)日常的自我

初见吟子时,知寿羞于自我介绍。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主动向别人介绍过自己,别人也没有主动叫过她的名字。知寿的日常近乎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没有亲密关系。父母离婚后,她和母亲一起生活,日常的亲密关系也仅限于母亲。母亲去中国后,这点亲密关系也弱化了。与阳平交往两年半,但从不出去约会,也不吵架,从没讨论过任何问题,彼此的存在可有可无。恋爱本是亲密关系之一,但两人的交往模式显得熟悉又陌生,彼此互不关心、互不交流。现状如此不堪,知寿也不想主动分手,仍希望身边的人和事保持不变。就连收藏小东西的鞋盒,她也时常会拿出来回忆一番,想想东西原来的主人和自己的关系,倍感安心。知寿的内心是孤独的,她害怕与社会疏离,想努力摆脱与他人、社会脱离联系的状态,又不知如何摆脱。所以,可有可无的恋情、从别人那偷来的小玩物,都成为她欲挣脱现实的存在。跟阳平分手后,知寿的心情就像进入梅雨季节的天气一样阴郁,人变得刻薄而无耻。她经常故意露肩露腿地在吟子面前炫耀自己富有胶原蛋白的肌肤,却感受不到多大的优越感。吟子越是用心生活,知寿就越感失望。她不想看到吟子变得越来越精神、优雅。知寿的内心乖张但不恶毒。良知让她觉得如此对待吟子有些过意不去,同时更刺激了她施虐的欲望。吟子不理会她的无理挑衅,努力过好每一天。吟子温润的关爱慢慢感染了知寿,使她对吟子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有意识地将到嘴边的恶言恶语咽了下去。与藤田分手后,知寿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泥淖中,她很想乱弹一通钢琴,把戒指和项链都扔下楼去,把衣柜里的衣服烧了,一次猛抽十只烟。与跟阳平分手时的乖张表现不同,这次知寿克制了负面情绪,尝试与吟子进行情感交流。走出失恋阴霾的知寿辞去了车站小卖部的工作,开始在事务所上班。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她成为了正式员工,入住职工宿舍。经过一年的共同生活,知寿和吟子之间已经没有距离感,她从内心深处开始认同吟子,吟子和芳介挥手告别的样子,都让她觉得特别可爱,吟子给芳介送巧克力的小插曲都让她连连称道。知寿对吟子从陌生、对立、熟悉到认同的情感变化过程中,逐渐实现了自我成长,在认同他人的同时提升了自我认同感。独立、成长的渴望让知寿萌生了搬离吟子家的勇气。离别总会不舍,但一个人的好天气还是要一个人去面对。鞋盒子里的小物品已经不能给知寿带来安慰了,只能引起她的回忆,只能帮助她独自品味那些酸甜苦辣的回忆。于是,知寿像抛掉身上的负担一样,把鞋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塞进彻罗基们的镜框后面,重新出发。在吟子等人的影响下,知寿从封闭的自我到开放的自我,从消极的自我到积极的自我,从自我否定到自我认同,逐步成长,努力建立起与他人的联系,积极参与到社会活动中,一个人努力活下去。

(三)开放成长

我们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小说的结尾,知寿有了很大的成长。她高中毕业后不愿继续升学,一直到处打工。趁母亲去中国之际,知寿到东京打工。这是她渴望成长迈出的勇敢尝试。与吟子同住的一年里,俩人的相处并非一帆风顺。初次见面,两个人是陌生且不自在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着。随后,陌生感被对立感代替,陷入失恋落寂感中的知寿处处与吟子较劲。吟子并不理会知寿的乖张、任性,一直都是默默地、不露声色的用日常美食或是蕴含人生哲理的语言关心、包容她。在这温润的关爱下,俩人的关系也逐渐缓和并亲密起来,知寿从内心深处开始认同吟子。同住的一年,知寿逐渐理解了如何与人相处,懂得了感恩,就连母亲第一次从中国回来时都说她比以前懂事多了。母亲第二次回来时,知寿还给她送了礼物。工作上,知寿认真、负责,得到了上司的赏识,之后搬离吟子家入住职工宿舍开始真正的独立生活。情感上,经历俩次失恋的挣扎后,知寿还是满怀期待地开启第三次恋爱。在人际交往上,知寿不再困于自我情绪的消化中,努力从封闭自我的氛围里走出来,主动融入社会,下班后,或和同事一起去酒吧喝酒或邀约隔壁的女同事一起看电影。文本的最后写到电车载着她朝那个已婚男人等她的方向驶去,那之后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她的生活还会如春夏秋冬四季流转一样重复吗?作者并没有预设主人公的成长轨迹和结果。其实文本中,不仅仅只有知寿的成长轨迹呈现出开放型的特点,其他人物也都没有一个明确形式的结尾。吟子和芳介的黄昏恋结局如何,母亲是否再婚,藤田和阿丝是否还在车站打工,俩人的关系如何进展,都不得而知。文本就这样没有预兆地戛然而止,就像电车站作为文本中特设的场景一样,既是一个开放型的场所,也是一段关系结束、中转或开始的地方,留给人无尽的延伸感。但不管怎样,主人公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从与吟子的对立到认同、从临时工到正式职员、从在失恋中挣扎到再次投入恋爱、从收藏小物件到扔掉这些小物品、从封闭自我到主动融入社会,随着生活交集的慢慢积累,她不再活在自我建构的关系中,在“他者”作用下,逐渐实现了自我的成长和完善,通过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积极结交朋友,努力延伸自我与社会的“缘”。

四、结束语

小说的结尾,知寿得到了成长,但这种成长是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中达成的。知寿由最初的自我封闭到敞开心扉勇敢走向多变、疏离的人间,是在吟子默默引导下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生活细节的积累让知寿成长,让她在没有血缘关系的社会中学会了如何建立关联。小说通过对知寿与吟子间日常琐事的叙述,借用吟子的生活智慧委婉、蕴含深意地提示人们如何在没有关联的社会中、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与人之间建构关系,避免遁入“无缘社会”的危险。知寿成为正式员工后,搬离吟子家,住进了职工宿舍,真正开启新的独立生活。她感恩母亲,关心吟子的安危,积极建立新的社会关联。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知寿都勇敢地去尝试,不断地更换认识的人,也不断地使自己进入不认识的人们之中去,努力延伸自己与社会的“缘”,让生活回归真实:平淡、琐碎生活里的生命真实。

注释:

①此前史上最年轻的芥川奖得主是19岁的绵矢莉莎和20岁的金原瞳,芥川奖获奖作品分别是《欠踹的背影》和《蛇信与舌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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