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与发现的重要性——关于“艺术源于生活”话题的教学反思

徐 娜

(南京师范大学 中北学院美术系, 江苏 南京 210023)

1 关于“艺术源于生活”话题的提出

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是艺术理论体系中一个基本问题，也是社会生活中人们常常提及的话题，“艺术源于生活”“艺术高于生活”“生活是艺术的源泉”之类的话语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在今天，小学生甚至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在老师的引导下感受过艺术是怎样源于生活的。这本是对的，可恰恰是这种先入为主、习以为常的观念，反而让大家似乎习惯了对“艺术源于生活”的被动接受或者只是在陈述或感叹时才会想起这句话。这就背离了理论家总结出这句话的初衷——生活中存在着大量的艺术创作素材，有待我们去感悟、去发现！这一点对于学习艺术或者从事艺术职业的人来说，尤其重要。遗憾的是，在多年的高校美术教学中发现，学生们对这句话都不陌生，耳熟能详，但仅此而已，能参悟透这句话而积极地从专业学习角度去体察生活、感悟生活的人只是少数。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归结起来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自觉意识不强，二是实践训练不足。个人意识方面，美术高考持续扩招多年，生源中真正具有艺术天赋、极其热爱艺术的艺术生不多，大部分都是文化成绩不是很理想，经过两三年甚至是一两年高考应试模式的速成训练，还没弄明白什么是艺术，为什么要学艺术，就已经成为大学里艺术生了。并且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更多的还是倾向于书本型、知识型的，对于感性体验的需求以及自主认知能力还是相对缺乏的，对体验生活重要性的认识和觉悟更是不够。实践训练方面，伴随当下网络媒体的发达，“宅”已经成为学生乃至大多数人的共性，即使考上知名艺术院校，能抵挡住电脑网络、手机诱惑的也不多。试想生活再美好，你天天宅在宿舍玩游戏玩手机，怎么体验生活、观察生活、发现生活中的美呢？虽说现在网络发达，刷微信，玩抖音，好像不出门也可以尽知天下事，可是你缺乏了体验的过程，生活就不是你的了，不然为什么古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所以，在艺术学生培养过程中重提“艺术源于生活”这一话题，切实加强训练是极其重要的。

2 感悟生活对于艺术创作的重要性

生活，从广义上说，是指人类在自然中的一切活动，包括我们眼睛看到的，内心感受到的，生活中经历过的种种。可以说我们的生活是丰富多彩、包罗万象的，它可以给我们的艺术创作提供无限的灵感源泉！早在中国的南北朝时期，姚最在《续画品》中就提出了“心师造化”一说，所谓“造化”就是指自然，指生活。之后，“师法造化”则成为中国绘画学习体系中的一条重要法则和途径，被历代画家所践行。“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度物象而取其真”“吾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搜尽奇峰打草稿”“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1]众多大师在此基础上又融入自己的体会，演变出如此多的经典感悟，归根结底就是告诉人们要感悟生活，感悟自然，到生活中寻找艺术创作的源泉。在西方，有著名的“摹仿说”理论，将艺术的起源和艺术的本质归结为对自然、对生活的摹仿，并且自古至今，“摹仿说”在西方艺术领域都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像德谟克利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达芬奇等众多哲学以及艺术先贤都曾对这一观点做过不同程度的阐述。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艺术源于生活”这不是一家一派之言，而是古今中外的艺术家、理论家们所共同认可的艺术创作规律。

在艺术实践领域，不论是文学、美术、音乐、舞蹈，还是其他艺术门类，艺术源于生活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们也可以从这些直观的实例中感受到感悟生活对于艺术创作的重要性。笔者曾给学生举过这样一个例子：宋代著名的女词人李清照在其一首《如梦令》中这样写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2]如词中所述：经历了一夜的“雨疏风骤”，海棠花如何还能保持“依旧”，女词人平日里对生活的细腻感悟使其还未到庭外观看实景就已经想象出海棠花被风雨摧残的景象，不由纠正正在卷帘的侍女应该是“绿肥红瘦”！而小侍女呢，可能已经看到了庭院的景象，但没往心里去，说白了也就是没有用心去观察自然，所以才会说出“海棠依旧”的话语。所以同为女性，小丫鬟和大词人的差距就出来了。先不说其他，光是看对自然的感悟用不用心这里的差距就很大呢。回过头再看，这首词本身也是源自于生活，词中所描绘的整个事件其实就是作者生活中“浓睡不消残酒”的一段起床小插曲，词人有感而发，以朴实的语言略加点睛之笔就将这样一个生活小片段变为千古流传的佳句。课堂上我有时也会问学生你是想做大词人、大艺术家呢，还是满足于做一个小丫鬟？玩笑调侃之余，也将其中的道理理出来了，也许你有细腻的感悟不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文学家，但是如果你不去用心感悟生活，你肯定不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文学家！

在绘画领域，生活同样永远是创作的最主要来源。我们不妨先看看史前的岩画，不管是西方的拉斯科、阿尔塔米拉还是中国的将军崖岩画、内蒙古岩画，等等。虽然有很多都还是谜团未解，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描绘的内容总是与创造者们当时的生活息息相关。比如，在中国北部新疆、内蒙等地区发现的岩画表现的内容多是游牧民族生活场景，像帐篷、狩猎、放牧、动物等，而我国东南沿海一带发现的则多是描绘农牧业或者与出海有关的内容。这些描绘内容上的差异究其原因，不管是由于民族差异还是地区差异，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所接触的生活环境不同，他们只是把自己所感受到的生活描绘了下来而已。

宋代绘画是中国绘画史上的一座高峰，不管是其顶天立地的巨幅山水作品还是盈尺的花鸟小品，抑或是体现市民百态的风俗画，都遵循着这个时代的绘画特点与精神——格物。网络上有一则广为流传的帖——“从宋画中飞出的珍禽”，图文并茂，将宋代绘画中出现的飞禽鸟虫与当下用照相机拍摄的高清照片进行对比，发现了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正是宋代画师们“艺术源于生活的”直观再现，他们在“格物”的大环境中，对生活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将一只小小的飞禽塑造得活灵活现，与今天我们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再比如书法艺术中的狂草，我们很难将这些抽象的线条与生活联系起来，我们不妨先了解几个典故。唐代的草书大师“颠张狂素”，他们都以草书闻名于世。据说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时，受其旋律顿挫之势的启发，才将草书写得出神入化。而怀素则说过“吾观夏云多奇峰，辄常效之，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

也许有人认为感悟生活对写实的、具象的艺术创作有作用，而抽象的艺术似乎与生活没有关系。其实不然。我们谈到了线条、书法，其实就属于是抽象的艺术语言，再比如舞蹈、音乐等，在这些更宽泛的非具象艺术领域中，受生活启发的经典之作比比皆是。杨丽萍经典的舞蹈《雀之灵》中，舞者化作一只孔雀精灵，时而旋转跳跃，时而悠闲漫步，特别是那手臂舞动的肢体语言，将孔雀的高贵、孤傲、悠闲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固然，舞蹈中有舞者的肢体语言与灵魂的交融、升华，但是我们不能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它同样源自于生活，源自于舞者对现实生活中孔雀的观察、体会。贝多芬《田园交响曲》所表现的丰富的旋律与乐章，其灵感也正是源于艺术家对乡间田园生活乐趣的体验。

总而言之，艺术是相通的，正所谓生活是艺术的源泉！无论是哪一艺术种类，无论是具象还是抽象艺术，都离不开对生活的感悟，或多或少，抑或是角度不同而已。所以每一位艺术学习者、从业者都要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重视这一点，用心感悟生活，到生活中去体验、积累属于自己的艺术灵感。

3 在教学中积极引导学生重视体验生活

鉴于“艺术源于生活”这一理念在现实教学中未能得到很好落实，笔者认为作为高校的艺术专业教师有必要进行反思，这个理念不能仅仅只出现在艺术概论一类的理论课堂上作为一个话题讨论一下就满足了。理论课的学习本来就是阶段性的，一门艺术概论课程的总学时一般在36～54学时，每周3节课，往往不到一个学期就结束了。作为理论课上的一个理论或者概念在有限的时间点一带而过，学生在具体的专业学习中很难将其和专业的学习联系起来。所以，每一门专业课的老师，首先要能意识到艺术源于生活的重要性，并引导学生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在教授专业课的同时重视培养学生观察生活、体验生活、感悟生活的意识，并将这种意识深深植入艺术生的思维意识中，使其成为一种习惯，这将对学生以后的艺术道路有很大的益处。

在具体的专业教学过程中，作为教师要尝试各种方法做教学引导。例如，可以选择一些典型的案例给学生欣赏。这种案例教学法在任何一门艺术专业课程中经常被运用，但是师生们关注的点未必涉及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所以在案例欣赏的过程中，学生就可能没有意识到体验生活、感悟生活的重要性，而仅仅是享受视觉盛宴，或是侧重于某些特定的专业技法、术语有所领悟，这就不免有些遗憾，因为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引导学生感悟生活、体验生活。所以，专业教师要站在案例与生活感悟有关的角度来启发学生，让他们思考、分析、讨论案例中生活给艺术带来灵感的各种启示，进而引导学生理解感悟生活、体验生活对于艺术创作的重要性。当学生意识到这个重要性以后，他们就会主动多花一些时间和心思到生活中去积累专业素材和创作灵感，进而从思维意识中增强对体验生活、积累生活感悟的主动性。在这种情况下，专业老师最好定期给学生布置一些任务，围绕某一个角度，鼓励学生到生活中去找寻灵感和素材，挖掘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微妙体验，将其体现在专业的作品与设计中，如果对一些生活体验与感触暂时不具备表现能力时，可以让同学们准备一个专门的速写本，将这种特定时期的生活体验，或者是构思、灵感等图文并茂的记录下来，作为一种积累，将来等专业技能提升有了更丰富的表现能力，这些积累也许就是经典作品的萌芽。回顾古今中外的艺术史，在众多大师的经典作品中都可以看到艺术家童年的某些刻骨铭心的体验、经历，而这些正是艺术家个人生活体验中积累下来的。

此外，高校艺术专业的培养计划中往往都会有艺术考察、写生采风之类的实践课程，这也是老师带领学生接触自然与社会的难得机会。作为带队的专业老师要把握好这一机会，带领、陪伴学生感悟自然、体验生活，然后再引导学生将自己与众不同的生活体验表现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升作品的内涵。当然，观察自然体悟生活的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反复实践训练，要形成一种循环性教学与实践体系，在专业的教学中不断引导学生到生活中去寻找素材和灵感，让学生在潜移默化中有效地养成体验生活、感悟生活、积累生活感受的良好习惯。

4 结语

“艺术源于生活”“生活是艺术的源泉”这是古往今来众多大师先辈们践行出来的艺术真理。在今天艺术院校中，学生在学习各种专业技能、专业理论的同时，往往忽略了这原本是艺术创作过程中最为重要的理论资源，这种现象堪忧。所以，作为高校艺术专业的教师，要反思这一问题，在具体的教学中要多引导学生积极地观察生活、感悟生活，让“艺术源于生活”这一理念不再只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