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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研究与大运河文化带建设
——“里下河”地名的个案考察

2020-01-18李德楠

淮阴工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里下河下河运河

李德楠

(淮阴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江苏 淮安 223300)

运河是沟通自然河流的人工水道,除航运外,还兼有灌溉、分洪、排涝等功能。中国大运河是世界文化遗产,“对于历史上的中国运河,从自然科学到人文科学,可以作各方面的研究,获得各种不同的成果”[1]。当前运河研究成果丰硕,涉及河工河政、湖泊水系、黄运关系、治河方略、古籍文献、文化遗产、民俗宗教、文学艺术、文物保护、建筑规划等方面①,但将地名与运河结合起来的研究还有待加强②。

地名是信息的载体,具有指代性、社会性的特征,既包括自然地理实体的地名,也包括人文地理实体的地名[2]。“里下河”是有关苏北地区研究中常用的地名,但目前存在多种说法:第一种认为“因里运河简称里河,串场河俗称下河,故称里下河地区”③;第二种认为“里下河并不是一条河,而是由淮河下游许许多多河网构成的一大片河网洼地的统称”④;第三种认为里下河地区“指淮扬运河以东、黄海以西、废黄河以南、盐运河以北的广大地域”⑤;第四种认为以串场河为界或“以通榆河为界,分为里下河腹部和沿海垦区”⑥;第五种是采取一种稳妥的办法,直接交代里下河地区的范围,“今高宝湖一线以东、苏北灌溉总渠以南、串场河以西和通扬运河以北一片地区”⑦。以上五种说法,除第三种外,每种说法都有多人采用,可见“里下河”地名涵义确有进一步廓清的必要。

历史上的苏北地区,是黄河、淮河、运河三河的交汇区,以及河工、漕运、盐务三大政的集中区。今天的苏北地区,则是拥有“活着的”黄金水道的水工遗产密集区。在当前“大运河文化带”建设的背景下,对苏北“里下河”地名个案进行考察,深入挖掘地名背后的历史信息,将有助于讲好运河故事,推动大运河文化带建设。

1 从河流到区域:“里下河”地名的多重涵义

“里下河”地名源于“里河”“下河”,但并非两个地名的简单组合。“里河”即“里运河”;“下河”既是某一具体河流的名称,也泛指运河以东地区的系列河流,还是一个区域的概念。里河与下河合称“里下河”,“里下河”是一个区域概念,不是一条河流的名字。

1.1 “里河”“外河”“里运河”

“里河”是指淮安至扬州间的运河,北起淮安清口,南至扬州瓜洲,全长300余里。“里河”的前身是大运河最古老的河段邗沟,开挖于春秋时期。邗沟自扬州邗城引长江水,经武广湖、樊良湖,东北至博支湖、射阳湖,再西北至淮安城东北的末口入淮河。末口为邗沟末端入淮口,为防止水流尽泄入淮,在末口筑堰,名北辰堰,堤堰使邗沟与淮河相隔。

“里河”的名称最早见于元代,《元典章》有“过淮泝里河,直赴大都”的记载。《大元海运记》有“丞相伯颜见里河之僣运粮斛,前后劳费不赀”“装粮之时,先于里河装载”“顾觅里河民船”等多条记载。

“里河”是相对“外河”而言,“黄河为北河,淮河为南河,亦曰外河。而漕河为里河”[3]。南宋黄河夺淮后,黄、淮两条河盘踞在淮安地区,黄河更靠北,称北河,其南面的淮河称南河。黄、淮两河均位于淮安城以北,故称外河,南来的淮扬运河则称里河。里河、外河间不直接相通,需在末口盘坝。明初以后,在末口修建仁、义、礼、智、信五坝,从此五坝成为里、外河的分界点,“自瓜、仪至淮安谓之里河,自五坝转黄河谓之外河”[4]。

“里河”的概念相当于“淮扬运河”,不过“淮扬运河”的称谓至明代才出现。明代马麟《淮关通志》有“奉旨挑浚淮扬运河”的记载,潘季驯《河防一览》有“浚淮扬运河”的记载,张国维《吴中水利全书》有“淮扬运河以版筑为生”的记载。可为明证。

“里河”又称“里运河”。“里运河”的称谓最早见于清代,《清经世文续编》有“里运河绝无来源”的记载,《两淮盐法志》有“水已逐日见涨,必入里运河,里运河既极浅窄”的记载,张鹏翮《治河全书》有“里运河及骆马湖之水俱入此河”的记载,张希良《河防志》有“里运河、骆马湖之水俱入中河”的记载。清康熙间开挖中运河以后,“里运河”可表述为自淮安清口至扬州瓜洲,上接中运河,下接江南运河。

1.2 “上河”“下河”“里下河”

上文分析了“里河”地名的来源及涵义,那么“下河”地名的来源及涵义是什么呢?实际上与“里河”“外河”的情况一样,“下河”是相对“上河”而得名。具体而言,上、下河是相对里运河大堤而得名。宋代以前,淮扬间运河没有河堤,船只穿行于各个小湖泊之间。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始沿邗沟运河筑堤。南宋黄河夺淮后,淮扬间湖泊水量增大,运河在湖中航行面临风涛之险,于是沿湖筑堤,实施河湖分离。随着堤防的修筑,运河西堤以西诸湖泊的水位高于运河,称上河,运河东堤以东河流湖泊水位低于运河,故称下河。

“下河”不仅指某一条具体的河流,也泛指运河以东地区的系列河流,而且还是一个区域的概念,主要包括五种情况。

其一,“下河”特指盐河。《扬州府志》所收录的康熙间御史宫梦仁《疏理下河海口疏》中,提到淮扬运河于瓜洲、仪真入江,曰里河,亦曰上河;自茱萸湾闸东南,从芒稻河至泰州为盐河,盐河自庙湾、白驹、丁溪诸口入海,曰下河。

其二,“下河”特指盐河的某一段。明陈应芳《敬止集》卷1《图论》记载,泰州城北门外有明初所筑的东西坝,坝以南为上河,以北为下河,上河自运盐河而来,下河接兴化县而往。泰州兼有上、下河,如皋则全为上河,兴化则全为下河。崇祯《泰州志》卷首《图说》记载,泰州罹遭水患,“上河”高田受灾聊聊无几,而“下河”沉田多达十分之九。

其三,“下河”是流经兴化的一段河。清包世臣《下河水利说》载曰,上、下河是就兴化县的位置而言,上河自南而北经仙女庙下孔家涵至兴化,下河自西而东至兴化。

其四,“下河”泛指里运河以东的多条河流。明昌日干《存笥小草》卷2《塞牙桥议》记载,上、下河是高宝湖以东入海的河流,经如皋、通州、海门、上十盐场、中二盐场入海的为上河;兴化、盐城二县的东台、富安等中下十盐场,地势洼下,形若釡底,为下河。清靳辅《治河奏绩书·下河形势纪》载曰,运河西堤以西为上河,东堤以东为下河。董恂《江北运程》卷28《清河县》条载:“土人谓黄河为外河,漕河为里河,其漕河东岸泾、涧诸河总谓之下河。”民国胡焕庸《两淮水利盐垦实录》亦称,下河乃里运河以东各河道的通称,因其地低下,故称下河,以别于运堤以西的上河。又因其位于里河以东,故称东下河,又称里下河。

其五,“下河”是一个区域地名,指里运河以东的平原洼地。这方面的例子很多,许多以“下河”为名的史籍,都将“下河”作为一片区域,例如清代朱楹的《下河集要备考》、道光间高邮人孙应科编写的《下河水利新编》、道光间宝应人刘台斗的《下河水利集说》等。

里河与下河合称“里下河”,“里下河”不是某一条具体河流的名称,而是一个区域概念,指里运河以东的平原洼地。早在南宋黄河夺淮不久,便有了“里下河”的说法。据记载,南宋绍熙元年(1190),进士曹叙远在《五龙王庙记》中提到高邮清水潭以东,俗称“里下河”。里下河地区四周高,中间低,有“釜底”之称,是历史上水患最严重的地区。“一夜飞符开五坝,朝来屋顶已行舟”,是对这一地区的生动描述。“里下河”地名区域概念的出现,要晚于河流概念,“里下河名称习用既久,渐乃成为全区地域之名称”[5]。在区域概念上,“里下河”“下河”地名涵义相同。现代研究者普遍将“里下河”作为一个区域,认为其范围是西至里运河大堤,东至串场河,南至淮扬运河,北至黄河大堤[6]。

2 从六邑到十州县:“里下河”的空间范围

作为区域“里下河”,空间范围前后多有变化,经历了从“山盐六邑”到“山盐七邑”,以及从“下河七州县”到“下河九州县”或“十州县”的变化。

2.1 从“山盐六邑”到“下河七邑”

明中期以后,史籍中有“山、盐六邑”的说法。据万历《淮安府志》记载,万历十五年(1587),都御史杨一魁因“山、盐六邑田沉水底”,建议挑浚庙湾、射阳湖等处河道。上述记载虽未明确哪六邑,但根据《明实录》中“高邮等六州县”“泰州等六州县”,以及《天下郡国利病书》引《泰州志》中“高、宝、泰、兴、盐五州县”等记载,可知六邑当为山阳、盐城、高邮、宝应、泰州、兴化六州县。

清初“里下河”的空间范围非常清晰。据河道总督靳辅的奏疏可知,宽300余里,长200余里,西至运河,东至大海,南至江泰旧河,北至黄河遥堤,包括淮安府的山阳、盐城以及扬州府的高邮、宝应、江都、泰州、兴化等七州县[7]。从明代的“山盐六邑”到清初的“下河七邑”,增加了江都县。康熙以后,“下河七邑”或“下河七州县”的记载更是频见于史籍,例如《清文献通考》卷152有“下河七州县民命系焉”,《八旬万寿盛典》卷112有“下河七州县岁苦沮洳”,乾隆《江南通志》卷55“下河七邑遂同溟渤也”等记载。

2.2 从“下河七州县”到“下河九州县”“下河十州县”

到雍正、乾隆年间,下河地区由“七州县”变为“九州县”或“十州县”。乾嘉间文学家赵翼《甌北集》卷48《逃荒叹》中记载,“下河十州县,泰州、东台、盐城、阜宁、兴化等处”;嘉庆间担任两淮盐务官员的谢元淮《养默山房诗稿》卷31《书喻子匀真州水灾纪事诗后》中,有“下河九邑,早稻有急猴子、秋前五、秋后五诸名色”的表述;道光间冯道立《淮扬治水论》中,有“泰、东九邑,西有民田,东有场灶”的说法。

下河“十州县”是在原七州县的基础上,增加了阜宁、甘泉、东台三县。其原因乃与政区调整有关。雍正九年(1731),割山阳、盐城部分地区设阜宁县。雍正十年(1732),析江都县以西为甘泉县。乾隆十一年(1746),自泰州析出东台县。虽然有十州县,但史籍中仍常用“下河九邑”或“下河九州县”的习惯表述,甚至为了凑数九州县,有时有甘泉而无东台,有时有东台而无甘泉。例如嘉庆《续修扬州府志》卷11《河渠三》载,漕堤以东为下河,有山阳、盐城、阜宁、高邮、宝应、江都、甘泉、泰州、兴化九州县。

2.3 1950年后的变化

上文所述新中国成立前的里下河范围,西至里运河大堤,东至串场河,南至盐河(老淮扬运河),北至黄河大堤。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开挖了苏北灌溉总渠,1958年开挖了新通扬运河,“里下河”地区的南北界限随之变动。其范围变成了苏北灌溉总渠以南,里运河以东,串场河以西,新通扬运河以北,涉及今天扬州、淮安、泰州、南通、盐城五个地市的10余个县区。

3 从涝洼灾区到鱼米之乡:“里下河”形象的变化

“里下河”空间范围经历了从小到大的演变,其原因在于水患加剧,受灾面积增加。明清时期的里下河,是灾害区、涝洼地的代名词。新中国成立后,淮河得到了根本治理,“里下河”的形象发生变化,从灾区洼地发展为鱼米之乡。

3.1 历史上的涝洼灾区

里下河地势四周高、中间低,形若锅底,有东、西、北三道堤防。东面沿海是范公堤,西面是淮扬运河堤防,北面是黄河下游堤防。地势低洼再加上原有湖泊水系湮废,里下河地区农田、盐场、民生深受其害。

明中期以前,洪泽湖水面尚低,下泄至里下河地区的水量不大。明中期以后,潘季驯实施束水攻沙的治河策略,大修高家堰,洪泽湖蓄水量增加,里下河地区屡遭水患。据记载,清初堵筑高邮清水潭工程时,曾在河底挑挖出明前期以及宋元年间的旧钱和各色寻常器皿、砖井石街等物件。地势最低洼的高邮清水潭此前尚系民居,可推测该地区后来才被水漫,“此被水漫淹之明验也”[7]。

嘉靖、隆庆以后,射阳湖逐渐淤塞,到崇祯时沦为湖荡。位于古射阳湖核心区南部的兴化县,地势最为低洼,水患尤为严重。陈应芳《敬止集》记载,泰州水患首见于隆庆三年(1569)的黄淮暴溢,大水横决高家堰,灌入高宝诸湖,里下河地区遂成巨浸。其后几乎年年大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老者死,壮夫散,稚子鬻,大家破”。而且泰州、兴化两县稻米税赋几乎占扬州府的一半,水患使农业深受影响,不仅“田化为沮洳,而稻且属乌有矣”。

清代里下河水患更为严重,洪泽湖泄水常以里下河地区为归壑,汇集到该地区的河流、湖泊或洼地,再排泄入海。靳辅注意到了里下河灾患与高家堰的关系,认为高家堰决口、翟家坝未塞导致“下河遂成巨浸,被灾十分”,遂决定筑堤塞河,创建减水坝,以消减下河水患[7]。康熙三十七年(1698),黄、淮并涨,洪泽湖水从六坝旁泄,由运河入里下河地区,淹没民田,于是朝廷罢免董安国,任命于成龙为河道总督。康熙间泰州籍官员宫梦仁《疏理下河海口疏》中,描述了下河各州县水患情况,称江都地势稍高,宝应次之,高邮为中洼,泰州次于高邮,兴化如锅底,沿海南高而北洼,故群水皆趋东北。又据嵇璜《筹上河归江事宜疏》记载,因里下河地区河道湖泊淤积严重,洪灾频发,以至于在乾隆时期人们的印象中,“下河州县,本系水乡”。

清代后期,运道更加淤塞,冯道立《淮扬治水论》中称“高、宝九州县地尽成水乡”。冯道立《淮扬水利图说·东台水利去路图》中还描述了道光间民间屋庐丘墓遭遇水患的场景,“九州县地,周围可千有余里,水天一色,莫辨津涯,民间屋庐邱墓随水漂泊者,不可胜数”。上流之水滔滔而来,下流无一去路,不但民间田地无法耕种,城内居民也遭受灾患。嘉庆间泰州连续发生大水灾,当地监生邹熊《大水行》诗中描写了“万井一齐空,平原成大泽,奔流入海海不容,潮长十丈当其冲”[8]的凄惨景象。

3.2 今天的鱼米之乡

历史上“里下河”地区因水患频发而远近闻名,成为灾患的代名词。后来,一些文学作品常以里下河为故事发生地,以至于形成了以汪曾祺、毕飞宇、曹文轩等为代表的“里下河文学流派”。该流派善于描绘里下河地区的民俗画、风情画和风景画,具有鲜明的地域风格和民族特色[9],特点主要表现在乡土日常生活审美化,守护诗性,悲天悯人、追求古典美等方面[10]。

新中国成立后,先后开挖苏北灌溉总渠、淮沭新河、淮河入江水道、淮河入海水道等大型水利工程,淮河问题得到彻底治理。今天的里下河地区已成为江苏重要的粮食和农副产品基地,是沿海开发战略重点地区和江苏最具发展潜力、极具水乡特色和生态价值的区域[11]。里下河特殊的自然环境条件,引起了水利、农业、气象、海洋、地理、文旅等领域研究者的关注。

已有研究表明,里下河地区在水利治理、农业开发、渔业发展等方面成绩突出。盐城市里下河地区发展成为重要的优质稻米主产区、特色水生蔬菜生产基地,被誉为“鱼米之乡”[12]。多年形成的围田提水养殖鱼虾蟹等多品种混养模式,生态、经济和社会效益俱佳[13]。其中“一稻两虾”共作模式是里下河地区利用稻虾互利共生,实现生态种养一体化的农渔结合模式[14]。兴化县目前已发展成为国家商品粮、蔬菜、淡水产品等农产品的重要生产基地,粮食产量连续 12年居全国县级市第1位[15]。

近年来,以兴化垛田为代表的里下河地区旅游有了长足发展。垛田是兴化先民为抵御洪水开发出的农业生产模式,在湖荡沼泽区域选择稍高的地块,挑挖河泥以培高,因地制宜育新种,在湖中形成土垛,再在垛上种植,遂成万千垛田[16],形成了里下河平原腹地的垛田乡土景观[17]。兴化湖泊在接受黄、淮泥沙淤积后形成的细碎河网和滩涂,是圩田、垛田形成的基础[18]。当地在旅游开发的过程中,注重发掘垛田的文化、经济和社会价值[19]。

里下河地区良好的现实基础,提供了今后进一步开发的广阔前景。泰州市提出瞄准生态经济区功能定位,科学谋划绿色发展新模式,加快把里下河地区打造成具有独特魅力和影响力的诗意栖居大公园、水韵江苏新样板[20]。盐城市把绿色生态作为产业选择的主攻方向,以集约化、绿色化、智能化、高端化为引领,积极构建富有盐城特色、具有较强竞争力的现代化经济体系[21]。

4 地名研究助推大运河文化带建设

地名是人们对具有特定方位、地域范围的地理实体和地理区域以语词形式所赋予的专有名称[22]。地名与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传统文化是地名文化的土壤,地名文化是传统文化的折射[23]。

4.1 地名研究有助于大运河文化带建设

“里下河”地名与历史上的黄河、运河、淮河密切相关,包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环境等信息,不仅有助于认识该地区河网水系密布的地域特色,推进生态运河的研究,还有助于利用地名讲述生动的运河故事,扩大运河的知名度,发展运河旅游。笔者对“里下河”的考证,有助于对相关概念的认识,有助于扩大运河研究的视域和纠正史料中的谬误。例如张謇《淮水疏通入海议》中称,自江都仙女镇以东贯穿泰州、如皋、通州至吕四场,长550里的淮水支流为“世所称里河,亦名运盐河”。此处记载将盐河称作“里河”,估计是“下河”的误写。又如,认清“下河”是盐河(即老通扬运河)的别称,有助于拓展对通扬运河的研究,有助于扩充江苏大运河研究的内容。

4.2 大运河文化带背景下的地名研究前景广阔

地名是大运河变迁的历史见证,大运河文化带建设为运河地名研究提供了良好的机遇。今后要紧跟大数据时代潮流,加大运河地名文化研究,将运河地名资料整理与数据库建设相结合,创建运河地名特色数据库,提高地名文化保护的水平,为专家学者开展运河研究提供资源检索。地名文化传播是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举措,今后要做好地名资源调查,加强地名文化宣传,借助地名打造运河城市名片,加大地名文化遗产的弘扬与传播。例如通扬运河研究除强调“盐河”的名称及作用外,还要突出“下河”的名称及其意义,可将泰州等地纳入到运河城市的范围,将兴化垛田等归入运河特色旅游。

5 结语

运河地名作为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形态,记录着运河发展的历程,承载着厚重的运河文化。“里下河”因里河、下河而得名,既是河流名称,也是区域概念,是该地区的集体记忆和文化符号。“里下河”的空间范围不断变大,清代由六县增加到十县,原因在于受灾面不断扩大;1950年后“里下河”南北界限內缩,原因在于苏北灌溉总渠和新通扬运河的开挖。“里下河”地名与历史上的黄河、运河、淮河密切相关,包含着丰富的环境、社会及文化信息,有助于推进大运河相关问题的研究。“里下河”地名有生态、有故事、有文化、有特色,展现了运河区域的地域特性和人文精神。今后要进一步挖掘丰富的运河地名文化资源,将地名研究与运河研究相结合,将地名文化保护与运河遗产保护相结合,创建运河古今地名数据库,讲好运河地名故事,推进大运河文化带建设。

注释:

① 代表性成果有史念海:《中国的运河》,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邹宝山等:《京杭运河治理与开发》,北京: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1990年版;蔡泰彬:《明代漕河之整治与管理》,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鲍彦邦:《明代漕运研究》,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姚汉源:《京杭运河史》,北京: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1998年版;周魁一:《中国科学技术史——水利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陈桥驿:《中国运河开发史》,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版;李文治、江太新:《清代漕运》,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版;吴琦:《漕运与中国社会》,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陈峰:《漕运与古代社会》,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黄仁宇:《明代的漕运》,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年版;倪玉平:《清代漕粮海运与社会变迁》,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年版;安作璋:《中国运河文化史》,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俞孔坚等:《京杭大运河国家遗产与生态廊道》,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邹逸麟:《中国运河志》,南京: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2019年版。

② 聊城大学运河学研究院与民政部地名研究所合作“地名·运河”系列丛书(中国社会出版社2016年版),首次通过文化地理学的方法对运河两岸地名进行了初步研究,已出版运河村落、运河城市、运河工程、运河桥梁、运河商业五部著作。笔者承担了其中运河工程的书稿撰写,深感运河地名研究意义重大,且有待进一步深化的必要。

③ 第一种说法如彭安玉:《论明清时期苏北里下河自然环境的变迁》,《中国农史》2006年第1期;石光辉等:《里下河地区土壤有效锌分布的时空变化及影响因素——以宝应县为例》,《江苏农业科学》2010年第6期;郭盛乔等:《里下河地区全新世自然环境变迁》,《中国地质》2013年第1期;卢勇等:《从洪灾走廊到水乡天堂: 明清治淮与里下河湿地农业系统的形成》,《南京农业大学学报》2017年第6期。

④ 第二种说法如刘勇:《河网交织的里下河地区》,《中国水利》1997年第10期;刘光清等:《里下河“引江冲淤”对区域水环境影响评价》,《人民长江》2007年第8期;郭盛乔等:《里下河地区全新世自然环境变迁》,《中国地质》2013年第1期。

⑤ 第三种说法李小庆:《清代里下河稻作模式商榷》,《农业考古》2018年第1期;李小庆、赵轶峰:《政策与绩效:清代下河地区水利治理的历史透视》,《求是学刊》2019年第2期。

⑥ 第四种说法如叶正伟等:《江淮下游汛期降水与ENSO冷暖事件的关系——以里下河腹部地区为例》,《地理研究》,2013年第10期;毛媛媛等:《里下河地区河湖水生态保护与修复措施研究》,《江苏水利》2015年第3期;孟顺龙等:《丰、枯水期里下河腹地典型水体浮游动物群落结构与水质评价》,《水生态学杂志》2016年第6期。

⑦ 第五种说法如吴必虎:《黄河夺淮后里下河平原河湖地貌的变迁》,《扬州师院学报》1988年第1、2期;许朋柱:《海平面上升对里下河地区洪涝灾害的影响》,《地理科学》1994年第4期;孟顺龙等:《里下河腹地典型水体秋季浮游植物生态学特征》,《浙江农业学报》2015年第11期;陈晓玲等:《江苏沿海里下河洼地的涝灾及其发生机理》,《海洋科学》199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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