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行业经济运行形势分析与展望

文/张 宏

煤炭作为我国的主要能源，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面临严峻挑战，但发展空间依然很大

关于当前全国煤炭行业经济运行形势，总体上可以用四句话概括：一是外部环境变化很快；二是行业自身发展进步很大；三是面临困难和挑战不少；四是发展空间与前景依然广阔。全行业要坚定信心，不忘初心，深化改革，迈向高质量发展的新台阶。

一、 关于煤炭行业发展的外部环境

一是我国宏观经济发展由长周期高速发展转为中高速发展，能源消费增速放缓，煤炭消费增速大幅下降。1949-1978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7.35%；1979-1993年，年均增长17.5%；1994-2003年，年均增长12.2%；2003-2013年，年均增长15.7%；2014-2018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7.3%。可以看出，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国内生产总值增速由17.5%到12.2%，再由15.7%到近些年的7.3%，2019年一、二、三季度，分别为6.4%、6.2%和6.0%，经济减速换挡趋势明显。经济增速放缓，直接影响能源消费强度和结构变化。2019年前三季度，在我国能源消费结构中，清洁能源比重提高了1.2个百分点，煤炭比重下降了1.7个百分点。

二是我国经济结构调整步伐加快，特别是第二产业比重持续回落。1978-2019年前三季度，第一产业比重由27.7%下降到6.2%，回落了21.5个百分点；第二产业比重由47.7%回落到39.8%，回落了7.9个百分点；第三年产业比重由24.6%上升到54%，增加了29.4个百分点。三次产业结构变化，带动全社会投资形式变化。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由2010年的23.8%下降到2019年前三季度的5.4%，房地产投资增速由33.2%下降到10.5%。对能源需求拉动力明显减弱。

三是我国能源结构调整优化，替代作用增强。在我国能源消费结构中，煤炭所占比重由2005年的72.4%逐渐回落到2018年的59%，下降13.4个百分点；石油从17.8%增长到18.9%；天然气由2.4%提高到7.8%；可再生能源由7.4%提高到14.4%，增加了7个百分点。以2018年全国能源消费总量46.4亿吨标准煤分析，相当于替代、减少煤炭消费4.6亿吨。

四是主要耗煤行业电力、冶金、建材、民用等产品产量增速回落。全国火电发电量增速由2002-2013年的年均增长11.07%，下降到2014-2018年的3.37%，回落了7.7个百分点；同期，粗钢产量年均增速由14.13%下降到3.05%，回落了11.08个百分点；水泥产量由年均11.63%的增速到年均下降3.17%，增速回落了14.8个百分点；火电、冶金、建材行业产品产量增速大幅回落，带动煤炭消费需求大幅下降。初步分析，2019年前10个月全国煤炭消费量32.5亿吨，同比增长0.8%；煤炭产量30.6亿吨，同比增加1.27亿吨，增长4.5%；净进口2.71亿吨，同比增加2358万吨，同比增长9.6%。全社会煤炭库存处于历史高位水平。煤炭总量供应宽松态势明显。

五是全国煤炭转运能力大幅增加。近年来，在原有大秦、黄骅、集通、张唐等煤炭铁路运输网络能力稳定增加的基础上，瓦日铁路能力增加、浩吉（原蒙华铁路）投入运营，铁路煤炭运输瓶颈大为缓解；沿海、沿江煤炭港口吞吐能力提高；同时，建成了“八交十三直”21条特高压输电工程，核准在建“四交两直”特高输电工程，全国煤炭运输与消费格局正在发生较大变化。

六是煤炭消费总量、强度双控，矿区生态环境治理、大气污染防治与进口煤的多重因素交织，形成了煤炭制造成本刚性增加与市场价格竞争的双重压力。目前，东南沿海主要港口进口煤价格与我国北方港口下水到东南沿海港口到岸价格仍有70～80元/吨的价差。

二、 关于行业自身改革创新与发展进步

一是煤炭行业发展理念转变快。经过多年的市场竞争和煤炭经济大起大落的经验和教训，发展观念开始由“以量补价无序竞争向合作协同共赢转变”；发展方式开始由规模速度粗放型向质量效益集约型转变；发展动力开始由要素投入拉动型向科技进步创新驱动型转变；发展模式开始由一煤独大向产业链延伸、价值链延伸与新业态新模式创新发展转变。

二是煤炭产业结构调整优化快。通过深化煤炭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全国煤矿数量大幅减少，大型现代化煤矿已经成为全国煤炭生产的主体。煤矿数量由2015年底的12000多处，减少到不足6000处，年产120万吨及以上的大型煤矿产量占全国的80%左右。截至目前，全国建成年产千万吨级的特大型煤矿48处，产量7.7亿吨/年；在建千万吨级煤矿23处、产能3.0亿吨/年；全部建成后，全国年产千万吨级特大型煤矿71处、总产能超过10.7亿吨/年。

通过多年的探索实践，以煤为主的产业结构不断优化，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不断创新发展。煤电、煤焦化、现代煤化工、低阶煤分级分质利用等产业链延伸发展，石墨烯、硅烷气、精细化工等新产品研发，医养健康、产销协同、新能源等新产业发展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转型发展模式。

三是科技创新驱动力增强。煤炭地质精细勘探技术为大型现代化煤矿建设提供了基础；大型化、自动化、智能化装备制造技术为智慧煤矿建设提供了支撑；煤矿安全开采基础理论与关键技术不断突破，煤炭生产力总体水平大幅提高。

四是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水平提升。全国燃煤电厂超低排放和节能技术改造完成8亿多千瓦，煤粉型工业锅炉技术推广应用，让全国绝大部分的发电和散烧用煤实现了清洁高效利用。现代煤化工技术与产业化发展实现了煤炭由燃料向原料的转变，煤炭利用方向、途径和范围进一步拓宽。特别是王双明院士组织开展的我国富油煤资源调查，表明陕北地区富油煤资源储量1500亿吨，平均含油率10%左右，通过煤炭分级分质利用技术可以将煤中的油提炼出来，相当于找到了150亿吨的油田。目前，全国已探明原油储量为35亿吨，每年还需要大量资金投入，才能维持每年原油产量2亿吨左右水平。因此，从国家能源安全战略来说，煤炭分级分质利用具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和战略意义。

五是煤矿采煤沉陷区治理、加大矿区生态环保投入，矿区生态功能增强，传统煤矿区正在逐渐转为生态宜居城市。

六是煤炭行业效益回升，企业经营好转。2019年前10个月，全国规模以上煤炭企业实现利润总额2418.5亿元，同比下降2.1%。秦皇岛5500大卡动力煤现货价格由600元/吨以上回落到552元/吨，中长期合同价格一直稳定在550～570元/吨之间。中长期合同制度与“基础价+浮动价”的定价机制发挥了维护行业平稳运行的压舱石和稳定器的作用。

七是煤矿安全生产形势稳定好转。2018年全国煤矿百万吨死亡率首次降到0.1以下，2019年事故起数与死亡人数均同比下降。近期连续出现了几起煤矿安全事故，煤矿安全生产工作仍是煤炭行业健康发展的重中之重。

三、 关于行业发展面临的困难和挑战

综合分析我国经济社会、能源工业、科学技术发展趋势，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宏观经济处于由高速度发展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时期，外部环境可能会更加复杂，不确定性和挑战更多，是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关键时期。

我国能源工业发展正处于深入贯彻落实“四个革命、一个合作”能源安全新战略思想的推进时期，也是由传统能源资源开发促进经济发展向生态环境刚性约束、促进能源清洁高效利用转型的重要时期。

我国煤炭行业正处于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需求侧变革的关键时期，也是煤炭安全高效智能化开采和清洁高效低碳化利用为引领的产业链延伸，向新模式、新业态、新产业、新产品创新发展的转型时期。

我国科技发展正处于以第四次工业革命为统领，以大数据化、智能化、绿色化、信息化为发展方向，以5G、区块链技术为重点，加速腾飞、日新月异的创新发展时期。

我国生态环境正在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理念，改变着传统的资源开发、经济发展、环境治理发展模式，推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将更加深刻地影响黄河流域八个大型煤炭基地的开发利用模式。

煤炭作为我国的主要能源，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影响深刻，挑战严峻。

一是行业自身发展不平衡的问题突出。由于我国煤炭资源赋存条件差异大，新老矿区开发时代不同，企业之间盈利水平、发展潜力、职工收入、产业布局等存在较大差别。从盈利分布看，前10家企业利润占全行业利润总额的45%左右，占全国原煤产量70%的大型煤炭企业利润总额的80%以上。多数企业盈利水平低，还有一些企业仍处于微利和盈亏边缘。

二是产业集中度低，市场供需平衡仍很脆弱。与世界主要国家相比，我国煤炭产业集中低，市场过度竞争，市场平衡较为脆弱，维护行业平稳运行压力大、难度大。

三是煤炭上下游产业市场化改革不同步，产业集中度不同、对市场化认识不同，煤炭行业长期处于被动应对市场变化，积极主动引导市场预期、有效应对市场供需变化的能力和措施还有较大差距。

四是建设现代化煤炭经济体系，实现高质量发展所需的高端人才和“知识型+技能型”人才短缺，特别是建设智慧煤矿、企业信息化管理和大数据化管理、研发高端产品与发展高端产业都迫切需要高端人才。目前，煤炭行业不仅高端人才短缺，部分老矿区企业一线采掘工人不足的问题也很突出。

五是煤炭企业税费负担重的问题突出。煤炭从资源开发、建设、生产、加工、运输、销售、利用全过程，每个环节都有税和费，从矿业权价款、资源权益金、资源税、环境税（水资源税、生态环境治理基金）、增值税、铁路建设基金等等，税费结构与税基不合理，综合税费水平居高不下。其中：增值税实际税负10%左右，高于全国工业产品平均增值税负2倍多，多数地区煤炭企业综合税费在30%左右。

六是煤炭产业转型升级路径、模式还不清晰，相关政策措施支持不到位问题突出，多数非煤产业项目投资大、效益低的问题突出。

七是煤炭去产能关闭煤矿职工安置压力大，国有企业整合地方小煤矿关闭退出难度大，法律风险高；煤炭企业负债率高、债转股难度大，多数为明股实债，经营风险大。

八是煤炭资源开发、煤矿建设、生产和清洁高效利用与矿业权、土地、草原、水资源、村庄搬迁等相关法律法规不衔接、不匹配等问题，损害企业的合法权益和煤矿安全稳定生产。

四、 关于煤炭产业发展机遇与前景

长期以来，党和政府高度重视煤炭工业的可持续发展。2016年以来，煤炭行业作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试点行业，国务院和政府有关部门研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政策实施4年来，取得了显著成效：过剩产能得到了有效化解，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市场供需实现了基本平衡，煤炭价格（特别是中长期合同价格）在绿色区间小幅波动，行业效益回升，去产能煤矿职工安置平稳有序，转型升级取得新的进展。

从长周期煤炭需求形势分析，1998-2018年（20年）全国煤炭采选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4.78万亿元，年均投资2390亿元，累计生产煤炭547亿吨、消费煤炭565亿吨，年均煤炭产量26.84亿吨、消费量27.63亿吨。从未来我国煤炭消费趋势分析，今后20年，充分考虑能源结构优化调整，年均煤炭消费量仍需要30～35亿吨左右，总消费量600～700亿吨左右，考虑大型现代化煤矿建设标准提高和煤炭原料化利用，煤炭采选业建设总投资还需要6～7万亿元左右，仍是能源工业投资的重点行业，发展空间依然很大。

从今后2～3年煤炭消费形势分析，结合2019年前10个月全国煤炭消费形势，预计2019年全国煤炭消费量将继续保持小幅增长，总消费量在39.5亿吨左右；综合分析我国能源结构调整与宏观经济形势，2020年和2021年，全国煤炭消费仍将维持在39～40亿吨左右。

从我国能源安全保障形势分析，目前，石油、天然气对外依存度逐年提高，原油的对外依存度由2010年的53.7%提高到2018年的71%左右；天然气的对外依存度由11.8%提高到45.5%。从国内油气资源储量看，我国已探明油气资源储量总量仅占已探明化石能源资源总量的6%～7%左右，用国内6%左右的资源保障近30%左右的消费需求，难度很大，挑战很大。从能源品种比价关系看，煤炭、成品油、天然气的比价关系为1：8：3.5左右，煤炭依然是最廉价的能源。

随着煤炭智能化开采技术的快速发展，煤炭行业将逐渐由传统的生产方式向现代化、智能化方向发展，生产效率更高、更安全、更清洁、更集约、更智能。

随着煤制油、煤制烯烃、煤炭分级分质利用技术进步与产业化发展，煤炭清洁高效集约化利用水平将大幅提高，煤炭与传统能源、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耦合发展将迈入新的台阶。

因此，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煤炭依然是我国的主要能源。2019年10月11日，李克强总理在主持国家能源委员会会议时指出，要立足我国基本国情和发展阶段，多元发展能源供给，提高能源安全保障水平。根据我国以煤为主的能源资源禀赋，科学规划煤炭开发布局，加快输煤输电大通道建设，推动煤炭安全绿色开采和煤电清洁高效发展。

一是要坚定不移深化煤炭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巩固改革成果，坚持“中长期合同制度”和“基础价+浮动价”定价机制，推动煤炭产运储销体系建设，根据市场变化合理调节煤炭储备、机制化的安全生产检查，把煤炭价格稳定在绿色区间，为行业转型升级和高质量发展强基固本。

二是进一步推动煤炭企业兼并重组与战略联合，提高产业集中度。实践证明，市场主体过多，竞争过度，不利于行业的持续健康发展。要结合我国煤炭市场发展趋势，结合区位、品种、煤质等特点，进一步推动煤炭企业兼并重组或战略联盟，科学布局调配市场，维护市场供需平衡和行业平稳运行。近日，国务院国资委印发文件，推动中央企业区域煤电整合试点工作，可能标志着新一轮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和模式转变。

三是研究政策措施与体制机制，推动煤炭上下游行业企业之间相互参股控股，以资本为纽带，促进煤炭产业链协同发展，构建煤炭产业链行业企业命运共同体。

四是研究建立全国煤炭安全高效清洁智能化开发利用综合科技创新体制机制，运用大数据、区块链技术，推动煤炭资源开发、建设、生产、加工、利用与装备制造各个环节有机结合，形成煤炭产业模块化、高度集成的技术体系。

五是统筹煤炭资源开发、转化、利用全生命周期，科学确定煤炭产品税费水平，切实减轻煤炭企业税费负担。

六是从建设现代化煤炭经济体系，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出发，研究加快培养高端人才和“知识型+技能型”人才的支持政策措施。

七是研究建立煤炭资源枯竭矿区转型发展与产业扶持政策，研究煤炭资源枯竭矿区评价标准体系，研究扶持产业转型发展的扶持政策，支持老矿区转型发展。

八是研究制约煤矿开采土地占用、草原损害、村庄搬迁、采煤沉陷区治理、生态功能区重叠等政策与相关法律问题。维护煤炭企业的合法权益，保护煤矿安全稳定的正常生产秩序。